我和御手洗走進了本館魔術室。村木已經站在暖爐前等待我們。一看到御手洗,他就像個裝了彈簧的人偶一樣,往前方跳了出來,說:「久仰大名了,御手洗先生,能見到您真是榮幸啊!」他溫和地微笑,沉沉地低下滿是銀髮的頭,伸出自己的右手。御手洗一握住他的手,村木馬上用雙手牢牢包住御手洗的手。看到他這個樣子,我開始懷疑御手洗的書迷並不是村木的女兒,而是村木他自己。
「幽靈軍艦,實在是個深具魅力的謎團呢。」御手洗說。
「是的,不過同時也是個相當難解的謎題。來、來、來,快先請坐吧。」經理急忙指了指沙發。
魔術室是由六個空間所組成的,每個空間都有一套沙發桌椅,其中並沒有隔間。房間裡瀰漫著宛如古董商品店的味道,讓人感受到過往時代的美好軌跡。牆壁是木板,但上半部起則塗了灰泥(註:硫酸鈣的一種,古代用於建築材料,用法類似現代的水泥,歐洲大教堂常見此素材。),天花板也是,照明燈具微微泛黃顯得柔和;一坐進沙發裡,我頓時覺得心情平靜安穩了許多。
東京已經找不到有這種古典風情會客室的飯店了。從窗簾的縫隙可以看到一號館的白色外牆,六個空間裡,設有暖爐的只有一個,村木已經替我們留好了暖爐前的特別座位。
看到我們坐定在他所指的沙發上,村木這才在我們面前的沙發坐下。看他待客的態度,一定是長年來擔任飯店員工所養成的習慣吧。
「找到照片了嗎?」御手洗一邊坐下、一邊問,同時他也不經意地抬頭望了一眼暖爐上方,接近天花板的白色牆壁。現在那裡只掛了一幅黃昏時的富士山照片。
「是的,現在正請人在找,我想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這間飯店真是氣派啊!我聽過山口仙之助先生在創立飯店時期的許多吃苦的故事。」御手洗說。
「您是第一次來到本飯店吧?」村木問道。
「是的,我第一次來。」御手洗回答。
「但是,御手洗先生好像對我們的創業者很瞭解呢。」村木一邊將桌上的煙灰缸移到角落,一邊說著。
「因為我對日本近代史一向很感興趣。我記得在昭和十六年(公元一九四一年)的夏天,豐田外長和英國大使克雷先生,就曾經在這裡舉行過會談,是不是呢?」
「沒有錯,的確是的,我聽飯店的前輩說過。您可能比我知道得還要多呢。」村木苦笑說。
「那的確是一場意義重大的會談啊!」御手洗明明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卻說得一副感慨良多的樣子。
「御手洗先生,難道令尊曾經在外務省(註:相當於我外交部。)工作?」村木問道。
御手洗則稍微聳聳雙肩,只簡單地回答:「不是。」接著,他換了另一個話題,「仙之助先生,是關內一間西餐廳的兒子對吧?」
「是的。店名好像叫做『Number9』。」村木回答。
「名字的由來呢?因為在居留地的第九號嗎?」御手洗問他。
「可能是吧!」
「可是第九號我記得是法國人的區域啊。用英文來取名,這就奇怪了。」
「哦,是嗎?總之,巖倉使節團離開橫濱之前,這家『Number9』突然失火了,於是仙之助先生沒有了家,他要求店裡的常客巖倉先生收容他當隨從,硬是加入了使節團裡。」
御手洗點了點頭:「是明治四年吧?他們出發的時間。」
「我想沒有錯。相當顯赫的陣容,有巖倉具視、木戶孝允、大久保利通、伊籐博文。還有團琢磨這個人呢。」
「聽說還有女性。」
「是的,是津田梅子女士,她是後來津田塾大學的創校者;還有山川捨松女士,她後來成為鹿鳴館的女主人;永井繁女士,藝術大學的日本首位鋼琴教授。」
「都是建設新日本的重要人才啊。」
「是的,但是只有山口仙之助先生是求人帶他過去的,只是一介平民。這裡面只有他一個人不是公費留學,其他多半出身於武家、士族。所以一到了洛杉磯,大家紛紛前往美國各地的住宿家庭,只有仙之助先生,因為沒有錢只好去找工作,所以一直留在洛杉磯,從洗盤子開始,一直在餐廳和飯店裡工作。」
「剛到外國的時候,決定對這個國家印象好壞的,往往就是住宿的飯店呢。」我根據自己貧乏的經驗這麼說。
「一點也沒錯,所以這個使節團的所有成員,也都記錄了下榻洛杉磯飯店時大家驚訝的印象。一拉繩,就有女僕馬上跑來;飯店裡竟然還有理髮店,簡直像鬧區的街道一樣。而仙之助經過三年的學習終於回到橫濱,他從美國帶了七頭種牛,回來想在橫濱經營牧場,但聽說最後還是失敗,才轉而經營以外國人為客層的飯店。」
「經營飯店是他自己的想法嗎?」
「不,回到橫濱時,仙之助應該還只有二十三歲。他之後進入慶應義塾就讀,聽說是受到福澤諭吉和政府相關人士的建議。」
御手洗點點頭。
「接下來的發展我想您也很清楚,當時這裡什麼都沒有,必須從建設發電所開始,好不容易才鋪好了道路、建設了鐵路,就是所謂的基礎建設吧。要是沒有這些就不可能經營飯店,客人來不了,食材也送不到。」
「這可不是一個二十三歲,而且經營牧場失敗的青年能負擔的投資啊。」御手洗說。
「嗯,這個嘛,在當時的確是這種狀況。」
「這裡一開始是定位為專門供外國客人用的飯店對吧?」
「是的,沒有錯。仙之助先生曾經說,不要從日本人身上賺錢,那就好像孩子從父母親身上拿錢一樣。」
「這家飯店是買下這裡原有的一家老旅館改建的,是嗎?」
「是的。據說是從前豐田秀吉攻打小田原時,買下曾經投宿的日式旅館『籐谷』,之後便開始經營的。所以這間旅館如果從那時候開始計算,已經有五百年歷史了。」
「然後再改建成西式。」
「沒錯。原本以為,既然已經有了旅館,那麼食材的供應鏈也應該相對完整。可是沒想到實際一開始經營,才發現原有的供應鏈完全不管用,肉類和麵包必須用鐵路馬車從橫濱運到小田原,再趁著凌晨天色沒亮時由人來扛,每天送到飯店去。畢竟菜色內容和以往的日本料理不一樣,所以材料也完全不一樣。經過這種運送過程,每天都好不容易才能趕得上早餐,說起當時的辛苦,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哪。」
「飯店是哪一年創立的呢?」
「明治十一年。」
「也就是……一八七八年嗎?」
「沒有錯。」
「明治維新後僅僅十年,隔年是西鄉隆盛(註:一八二八年∼一八七七年,日本幕府末年武士、軍人、政治家,被認為是明治維新三傑之一。一八七七年死於士族問題內戰「西南戰爭」。)的西南戰爭。歷史比鹿鳴館還要悠久呢。」
「那當然要早多了。」村木回答。
「比帝國憲法和帝國議會都要早。對政府來說,比起那些事,一座能看得見富士山的外賓專用飯店要來得更重要吧。而那個『俄羅斯幽靈軍艦事件』,就是在飯店成立之後,大約過了四十年後發生的事,對嗎?」御手洗問。
「是的,不過說得更正確,應該是四十一年以後。」村木這麼說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股異樣,窗外似乎暗得出奇。往外一看,外面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但是室內依然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溫度和濕度,窗戶也緊關著聽不見雨聲,所以我並沒有注意到屋外天氣的變化。這間魔術室,漸漸醞釀出符合其名的氣氛,非常適合談論不可思議的詭異話題。
「那麼,說到那艘幽靈軍艦。」御手洗說。
「大概的經過我剛剛聽石岡說了,那張不可思議的照片,就掛在暖爐上的那個地方嗎?」御手洗用手指著暖爐上較高的牆壁。村木點點頭。
那座暖爐的造型有些奇特,外牆貼著瓷磚,由邊長數公分的小正方形瓷磚貼成,這樣的設計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點火下方的部分是褐色瓷磚,向上延伸兼有煙囪功能的裝飾牆上貼有藍色瓷磚和畫著紅藍兩色鯉魚圖案的瓷磚。白牆的位置還要更上面,所以掛在這裡的相框位置相當高,很難看清楚。現在掛的富士山照片也一樣,照片本身的色調就很暗沉,一開始幾乎看不清楚拍的是什麼,因為實在太遠了。相框果然應該放在與眼同高的位置。
「就是現在放富士山照片的地方嗎?」御手洗問。
「沒錯,富士山照片之前就是掛那張照片。」經理回答。
「可以請您把所知的一切,逐一告訴我嗎?」
「好的,我就把自己所知道的說出來。但是這畢竟是轉了好幾手的傳聞,詳細的地方已經不太清楚了。這一點還請您見諒。」
御手洗用力地點頭。
「我剛剛也跟石岡先生說過了,從戰前到戰時,這都是個禁忌的話題。但是在這個地方從很早以前大家就都知道有這回事,像我也是在小時候聽附近的老人家說才知道的。不過,我們一直被告誡不可以跟其他人說,要是說了就會被父母親罵,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記得曾經聽過有駐軍投宿過這間飯店。我原本並不知道有這張幽靈軍艦照片,是後來到這間飯店來工作才知道這照片的存在。看了之後才覺得,啊,原來小時候聽到的故事都是真的啊,心裡實在很驚訝。」
御手洗點點頭。「照片只有一張嗎?」
「只有一張,底片也已經沒有了吧,我聽說是一種大型的感光玻璃板。」
「是嗎?那請您繼續說吧。」
「這些事是從在這間飯店工作了很久的一位元老級前輩那裡聽來的。也是因為有這張照片,他才會不太情願地開口說明,否則那位前輩應該也不會說吧。聽說在大正年間曾經下過嚴厲的封口令,他或許覺得,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我想之所以會下封口令,可能是因為覺得這些消息會迷惑人心吧。
「這也難怪。雖然我在這裡跟兩位描述著經過,但老實說,就連我自己也沒辦法相信。簡直像說著不明飛行物體的故事一樣,嗯,就當它只是個故事吧。就把它當作夢裡出現的故事,或者怪談、不可思議的童話,至少我自己是這麼看的。
「聽說事情是發生在大正八年的八月三十日這一天。夏天即將結束,這天晚上,下起了颱風般的暴雨,半夜裡飯店突然接到一封電報。電報內容很長,員工都因為這封電報而被叫醒,時間是半夜兩點左右。那封電報的內容是說,要大家盡量準備飯店房間,包括貴賓等級的房間,越多越好,而且十分緊急。另外還要準備洗澡水,請醫生來,派出所有富士屋汽車的車,火速到蘆之湖的一之鳥居碼頭去迎接客人,這也可以說是一封軍方發來的命令。」
「富士屋汽車?」我問。
「是的,創立者過世之後,進入山口正造的時代,他開始兼營富士屋汽車這間汽車租賃公司。當時橫濱的格蘭飯店有一個出借汽車的部門,當時,關內的客人們每到週末都會自己開著車到我們這裡來。」
「資料室裡有照片呢,我剛剛看過了。」御手洗說。
「是的。」
「正造先生,是仙之助先生的兒子嗎?」我問道。
「是養子。他和創立者仙之助先生一樣,從美國又到了英國,在英國當過管家、飯店的門房,也當過柔道教練,吃了很多苦才回到日本來。正造先生被收為養子後,運用了他熟練的手腕,讓富士屋有了今日的龐大規模。幽靈軍艦的事件,就發生在正造先生的時代。」
「哦,原來是這樣啊。」
「當時蘆之湖東岸有個叫做一之鳥居碼頭的小停船處,現在叫做元箱根港,已經修建得很有規模了。但是在大正當時,就只有一道這麼細、寬不到一米的木板碼頭,突出在水面上而已,簡陋的程度幾乎無法叫做碼頭。
「再加上這裡素來被稱為賽之河原(註:「賽之河原」這個名詞在日本有特殊涵義。傳說比父母早死的孩子,就會來到通往靈界「三途川」的河岸「賽之河原」,在此接受無止盡堆疊石頭的酷刑,以懲罰他們因早逝沒有孝順父母的不孝行為。),好像隨時有幽魂出現般的陰森,路旁散立著一尊一尊地藏菩薩,感覺很不舒服,所以這裡也被叫作賽之河原碼頭。不過大家都不喜歡這個名稱,平時沒有這樣叫。當天晚上,竟然有軍艦要從這賽之河原入港,因為有兩個師團要登陸,所以才叫飯店盡量多準備房間。
「我想那應該是陸軍吧,當時軍隊的命令是絕對不能違抗的,所以前輩們慌慌張張地做好準備,披上蓑衣、撐起油紙傘冒雨出去了。出門的時候大家都還沒睡醒,安安靜靜地出門,不過慢慢被冰冷的雨滴打醒,大家的意識慢慢恢復正常,紛紛說,剛剛一定是被狐狸精迷住了。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有幾個理由:當時外面下著激烈的暴風雨,天空亮著一道一道的閃電,雷聲隆隆作響;那一帶沒什麼風,可是當時驚人的豪雨和暴風,就好像颱風來襲一樣,氣溫也降得很低。而且時間是半夜兩點多,怎麼會有兩個師團到這種深山裡來呢?如果說這裡是戰場也就罷了,但這可是箱根的深山裡,用一般常識怎麼想都知道不合理。就算要來,也應該在更早一點的時間來,選擇天氣比較好的時候吧?但他們卻偏偏選了這麼一個壞天氣,而且還挑在晚上,軍隊怎麼會在這時候來呢?
「姑且不管這些,這可是蘆之湖啊,這裡怎麼會有軍艦呢?現在當然有遊覽用的大型帆船,湖上也有幾艘大船,但是大正當時的蘆之湖,只有幾艘木造的日式輕舟,和小小几艘附屋頂的客船而已。再加上選的地點又這麼陰森,是元箱根的賽之河原哪,如果是箱根町也就罷了。箱根町從江戶時代起就是驛站,除了對外開放,民宅的數目也不少,可是元箱根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什麼人住。雖然說那是一座碼頭,但構造極為簡陋,現在竟然有大型軍艦要停靠在這種地方,而且還有兩個師團的軍隊要登陸,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啊。
「但是,既然已經出門那也不能回頭了,而且富士屋汽車派的車也陸續到達,大家心想,就當作被騙也好,還是去一趟吧,於是便上了車,循著前一年才剛剛開通的國道一號線,朝著蘆之湖駛去。當時連馬路都還沒有完全鋪設好,但是在看得到蘆之湖的時候,大家就開始覺得,哎呀,這可真是奇怪了。」
「為什麼呢?」我問。
「因為箱根町那附近竟然是一片漆黑。雖說是那麼久之前,但是當時箱根町已經有民宅的聚落,可是家家戶戶好像都熄了燈。在暴風雨夜裡,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就連自己的鼻子被人揪住都可能辨識不出對方的臉,那個夜晚就是如此漆黑,所以那時候司機開車也開得相當辛苦,連前面那輛車的尾燈都看不太到。濃霧和大雨讓人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可是至少應該能模糊看見鎮上的燈光,照理來說在這裡應該可以看得見才對,但是卻什麼都沒看到,箱根町那個方向只有一片黑暗。」
「哦……」
「不僅如此,據說,旁邊的蘆之湖整體泛著微光。」
「咦,怎麼會這樣呢?」我驚訝地問道。
「不知道。總之,整個蘆之湖都發出微微的亮光。那光景實在很可怕,因為湖的面積那麼大。而竟然整個湖都在霧中泛著光呢。」
「那的確很嚇人。」我說。
「大家心裡都以為,說不定湖裡的怪物就要跑出來了呢。」
「啊……」
「可是,一到湖邊,那光線就忽然消失了。」
「哦?」
「他們終於下車到了蘆之湖畔,那時候周圍是一片大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豪雨的關係,讓空氣突然冷卻,原因也不是很清楚。總之水面上也是一片濃霧,完全看不清楚水面上的東西,連十米前的東西都完全看不見,也分不清楚一之鳥居碼頭在哪裡,而且四周又是一片黑暗,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迷路。」
「哦。」
「但是誰叫軍方下了命令,大家還是慢慢走到賽之河原去,把車子排成一列停著,大家就這麼在暴雨之中靜靜等候。那實在叫人害怕,畢竟是這樣的地方吧。周圍只聽到雨水打在熊屜(譯:日本常見一種葉較寬大的箬竹,據說約六十年才結實一次,為熊喜愛吃的食物之一。)上的聲音,那聲音很響亮,所以人要說話也得很大聲才聽得到。」
「嗯。」
「然而,周圍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等了好久,湖上都沒有發生什麼事。雷聲照樣震天價響,雨勢也越來越大,大家的忍耐慢慢到了極限。我剛剛說過,這座鳥居碼頭相當小,所以大家的慢慢開始胡思亂想。這種山裡的湖怎麼可能會有軍艦來呢?就算來了,也不會停在這麼小的碼頭啊!說著說著,甚至有人笑了出來,大家甚至開始討論,差不多該回去了吧。正當大家打算準備回家時,聽到了水的聲音,一眨眼的光景,大約和我們飯店餐廳那棟建築一般大小的巨大軍艦,悄然無聲地出現在霧裡。」
「真的……出現了嗎?」我忍不住問。
「出現了!出現了一艘以前從沒見過、大得嚇人的軍艦,圓形窗戶在灰色船身上橫向排成一列。透過這些窗子,還能看到許多人的臉,船首立著一面畫著雙頭鷹家徽的白色旗幟,船身上也有這個家徽。」
「哦!」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羅曼諾夫皇太子的軍艦,從黃泉之國駛回賽之河原了。」
「啊……」
「到了碼頭之後,艙口打開了,軍人們紛紛從裡面走下船。」
「是日本的軍人嗎?」我繼續問。
「不,是俄羅斯軍人。但不只是俄羅斯軍人,日本軍人也為數不少。因為天氣冷,大家都穿著長外套還有皮製軍靴。俄羅斯軍人裡有很多人都受了傷,也有不少人身上纏滿了繃帶,看起來連走路都顯得很吃力。」
「嗯……那飯店的人一定很驚訝吧?」我問村木。
「那當然,簡直嚇到腳軟站不住了……總之,飯店員工連忙替軍人們拿行李,提著燈走在前面,引導他們往車子的方向走去,開車帶他們到這家飯店來。啊,照片好像找到了。」
村木抬起頭來,看著入口的方向說道。和村木一樣繫著蝴蝶領結的年輕飯店員工,拿著一副畫框快步往這裡走來。我緊張得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真的會有這種事嗎?那張照片上,真的拍到了軍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