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車上,吉敷問那女人的名字。
她回答自己叫阪出優子。
然後吉敷又問了他的職業,但她卻說自己沒有工作,那她是靠什麼生活的?
「我也在考慮是去找份工作,還是回老家。」
雖然這麼說,但她也不像剛畢業的大學生。那她從畢業後到現在為止的生活又是怎麼維持的呢?
這些疑問讓吉敷這個刑警也很難開口詢問,畢竟對方不是什麼嫌疑犯,類似的提問必須在普通對話的範圍內中進行。
「我記得您剛才說有些事想問我……」
或許精神稍事好轉,她微笑著用柔亮的聲音問道。
「您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暈倒吧?」
她果然沒有察覺到我在跟蹤她。吉敷感到困擾,如果出於友好,現在就告訴她從板橋C町開始我就一直在跟蹤你,難保她不會為此而翻臉並就此閉口不言。
「我一直睡得不好,再加上有些貧血,所以……這不是生病造成的。」
說這話時,她的口氣十分爽朗。
「你為什麼睡不好?」
「嗯,因為……發生了一些讓我感到難過的事……」
「是對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去世了嗎?」
「哎?」
阪出優子注視著吉敷,她的臉色仍舊不是太好。
「不是嗎?」
吉敷急了,他怕她就此離去,所以決定先問出對方的住所再說。他拿出筆記說:
「可以告訴我你的住所嗎?」
「為什麼?」
「不可以嗎?」
「不,倒不是不可以……杉並區井草,4-16-XX,上井草苑。」
「沒錯嗎?」
吉敷一邊記一邊問。光聽名字就知道那公寓的租金不會太便宜。
「還有電話號碼,也可以告訴我嗎?」
「這個也要告訴警察,有點可怕耶。」
阪出優子說。
「啊,也是哦。」
吉敷決定不問了,便合上了筆記。
「不過是刑警先生您打給我的話,我就告訴你。您可要保證哦。」
「我向你保證。」
「真的嗎?別人打給我,我會害怕的。」
「那號碼是?」
「399-42XX。」
吉敷記下號碼,把筆記放進上衣的口袋。
「那麼……」
吉敷開始打算進入正題。
「你認識屜森恭子小姐是吧?」
和他預想的一樣,阪出優子聽到屜森恭子的名字,臉色就變了。
「她去世了,這你也知道吧?」
她不敢看吉敷的眼睛,就像個被責罵的孩子那樣低著頭。
「所以你準備了白菊花,到屜森小姐住的地方去擊敗她,還把白菊花放進收信口。」
吉敷注視著阪出優子的側臉說出以上那些話,他在擔心對方會有怎樣的反應。是生氣?發怒?還是就這麼哭出來?
但值得慶幸的是阪出優子沒有選擇以上任一項,她以平靜地口吻說:
「男人是肯定不會理解的,我認為屜森小姐她是個非常可憐的人。」
「是誰讓你得出這種結論的啊?」
吉敷柔聲問道,但阪出優子卻沉默不語。
「是,因幡沼耕作先生吧?」
這樣問她,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這個問題對吉敷來說是一個重點。阪出優子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因幡沼先生也死了,這讓你很受打擊吧。」
她又點了點頭,此時她應該已經察覺到面前的這個刑警從板橋C町開始就一直在跟蹤自己,但她就此卻什麼也沒說。
「你愛因幡沼先生嗎?」
這是個很難開口的問題,吉敷卻這麼直接地提了出來。這比問她「他經常去你在上井草的公寓嗎?你和他有肉體關係嗎?」還要難問。
「我……」
阪出優子抬起臉,開口說道:
「像我這樣軟弱的人,無力去改變這個社會。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各種不合理和不對的事情。所以我喜歡那些敢於去糾正錯誤,與不合理現象戰鬥的人。」
「就算有妻子?」
吉敷問。
「是的。」
阪出優子回答道。吉敷稍稍沉默了一陣,他想了想,便又接著問道:
「因幡沼耕作就是你認為的那種人嗎?」
阪出優子莞爾一笑。
「他是個很要強的人……」
她接著說。
「很要強的人通常,不,喜歡戰鬥的人通常會得意忘形。也不對,應該說他們容易四處樹敵,被人討厭。那種事對他們來說不是家常便飯嗎?大部分的人會覺的那種人不夠清切,並且說話帶刺。」
吉敷點點頭,她說的吉敷很容易理解。從照片上來看,因幡沼耕作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也這麼看他嗎?」
吉敷問她,但她卻搖搖頭說:
「不,我不這麼認為。」
「那你覺得他很親切嗎?」
「對,很親切,而且也有幽默的地方。」
「你家離因幡沼先生家很近嗎?」
「不遠吧。雖然來回要花上一點時間,但就算走過來也不會覺得很遠啊。」
「那麼他經常到你這裡來嗎?」
「是的。」
「聽到他死了,你一定很受打擊吧?」
「那是當然,我甚至也想去死。」
甚至也想去死,這話讓吉敷覺得很刺耳。
「鯨岡裡美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
阪出優子輕輕地抬了抬下巴,大概是在點頭。
「我聽過她的名字。」
她說。
「她死了你也知道嗎?」
「知道。」
「誰告訴你的?」
「夫人告訴我的,在電話裡。」
「夫人?因幡沼先生的妻子?」
「是的。」
「你們經常通電話嗎?」
「不,那是第一次。她突然打電話過來,那時我才得知因幡沼老師和屜森小姐的死訊。」
「哦……」
這吉敷沒有想到。
「因幡沼先生和屜森小姐是怎樣的關係,這你知道嗎?」
「這事老師他倒常對我提起。」
「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屜森小姐是個很討厭的女人,而且腦子有問題。他是這麼說的。」
「她寫信,打騷擾電話,還有縱火的事也對你說了?」
「是的,這我都聽說過。」
「有關這些事,因幡沼先生他還說了些什麼?」
「說她打了好幾通電話,那聲音陰森森的,挺嚇人。」
「哦,那麼,有沒有說有關『去ヘ化』的事?」
「說過,說那女人對『去ヘ化』異常地執著。老師說她在上高中的時候肯定收到過打擊,不然不會這樣。」
「上高中的時候?」
「是的,老師他是這麼說的。」
「她上高中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嗎?」
「這就不知道了,老師只是說和她通過幾次電話,有這樣的感覺。」
發生過什麼不知道,因為高中時代受到過刺激,就向作家家裡投石塊,甚至想縱火燒人全家,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阪出優子住的地方是一棟看上去清爽整潔的小公寓。那公寓就建在車流繁忙的公路旁,稍微進去一點的地方。
「您不進來坐坐嗎?」
她問吉敷,說完便走進一樓最裡面的那個房間。吉敷在進屋前麻利地拿出那第三把鑰匙插進鎖孔。大小正合適,轉動鑰匙,門上的鎖舌隨即彈出。這第三把鑰匙終於找到主人了。
飯廳內放著一張和椅子配套的小桌子。左邊是一個書架,裡面不出所料地擺放著因幡沼耕作的著作。吉敷這才相信,原來真有很女性把暢銷書作家當作明星或者藝人那樣來崇拜。但並不是所有作家都會有這樣的待遇吧。
「不好意思,我想問你既然沒有工作,那這裡的租金又是從何而來的?」
吉敷問道。
「我今年初剛離婚,所以還有一些存款。」
「是嗎,那你沒有孩子嗎?」
「有的,現在他正在上學。」
「哦,我知道了。」
這讓吉敷感到驚訝,他環顧四周,屋裡沒有孩子生活的痕跡。
「我們剛搬到這裡,上個月還住在出租公寓裡。」
「是嗎。」
「我想去銀座坐台,但不怎麼喜歡喝酒。」
吉敷愣了愣,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但立馬用嚴厲的口吻責問她。
「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能做這種事嗎?」
「當然能,因為我是軟弱的人。」
「你不能把這個當成理由。」
「哦。」
她低下頭。這個女人有種魔力讓男人無法對她置之不理。但吉敷卻對這種魔力免疫。
「屜森小姐就讀的高中是哪一所,你知道嗎?」
「啊,請等一下。」
阪出優子站了起來,像是要去泡咖啡。
「這,我連名字都沒聽說過。」
她回答道,並端過兩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