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疾的父親做得一手好菜,他做四川泡菜,烙餅和蒸饅頭,讓我現在一想起就回味無窮。家裡姐夫個個都會做菜,沒有差給姐姐們。印象中二姐夫本來不會做,後來二姐得了支氣管炎,他學著做,不到半年,就超過了二姐。倒是兩個哥哥被父親嬌慣了,只能趕得上姐夫們的腳趾。我從不認為做家務有男女之分,在我生長的環境裡,誰?做得好就是誰?做,誰做了,在家裡就不會少了話語權。
我長到十二三歲,父親眼睛就看不見,姐姐們上山下鄉,和灶台齊高的我,就得做菜。
大廚房裡各家巧婦沒有好肉,卻盡其所能,把蔬菜做出多種花樣來:夏天多是做涼拌,冬天喜歡做湯。父親是江浙人,不吃辣,母親是四川人,得狠心的辣。凡菜得做辣和不辣。因為買菜得憑票,連籐籐菜的根也稀罕,不會扔掉,用手撕成一條條,加點鹽,本來不好吃的根,變嫩了,或炒或拌都好。
開始隨心所欲做菜是在八十年代後期,流浪在路上,偶遇家境好的朋友,有好肉好料,我會細心而迅速地做上一桌美味來。朋友們常問,做好菜是天生的還是後天學的?秘密是什麼?
我大都一笑。我一直不離棄想像力,天生飢餓,後天更飢餓,對食物的愛,對人的愛,即便我是一副鐵石心腸,也會在一剎那變得柔軟。
成為一個作家後,那廚房就和書房一樣重要。
不寫長篇時常有朋友來家吃飯,老朋友讓我放鬆,新朋友讓我興奮,也緊張。不知他是否有忌口,尤其是西方人,要麼不能吃大蒜,要麼不能吃乾果,一旦吃了,就中毒,要麼不能吃長翅膀的東西,要麼乾脆是素食主義。我不想有人倒在我家餐桌下,那菜就做得格外小心。為了防萬一,會做一道海鮮沙拉?,把海鮮與蔬菜分開放,松籽擱在小盤裡,等客人來了,問清楚了,再放不遲。
孔子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割不正,不食。」寫作未嘗不是同樣道理。我寫長篇時,經常是一個人吃飯,照舊做一葷一素一湯,絲毫不含糊。為什麼呢?吃差了,肚子就不高興,肚子鬧彆扭,頭腦就糊,寫出來的東西必然是垃圾。
挑剔的我,若吃不好一頓飯,絕不提筆,由此,我的小說和詩幸運地與垃圾隔了十萬八千里。
春天一道菜:青豆燉排骨
排骨用上好的酒事先醃半小時。青豆需新鮮。加礦泉水在瓦罐裡,放入青豆和排骨,薑片鹽少許,用小火燉,兩個小時即可。清火去毒,美容,也治感冒。
冬天一道菜:羊腿燉蘿蔔
方法皆同,只是需要小蜜桔三隻。民間素有「三九補一冬,來年無病痛」之說,眾多補湯中,羊肉蘿蔔湯最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