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魔盤據在萬人頭骨上,噬血的綠芒在夜空中飛舞,在漫天炮火中恣意訕笑步入滅亡的舊時代,他們張開大嘴,將恐懼的毒素注入每個心靈,瘋狂烈焰在每個人的心中點燃、悶燒、灰白殆盡。
和平的寧靜早已被人們遺忘,正義的榮光不知墜落何處,不再被信任。
這個時代的人們只相信力量,只相信以暴制暴的強大力量才能夠帶來短暫的曙光。
暴力凌駕倫理道德,暴力高踞在藝術上,暴力睥睨著歡樂笑顏;科學不再是為了汲求宇宙奧祕,而是為了獲取更蠻橫的暴力,收音機旁的耳朵再聽不到醉人的音符,只有教條式的勝利宣傳,宣傳著高人一等的暴力形式。
暴力才是這個時代唯一的真理。
世界已經墮落。
黑暗的毒滲透到地心,億兆雙手掙扎在魔鬼的尖牙裡。
在最黑暗的時代,才有最燦爛的英雄。
英雄才擁有超越暴力的力量,一種正氣凜然的氣魄。
“我一直相信會有這麼一天,我們會重新踏上歷史的轉戾點。”渥華趴在歐拉的腿上,看著屋頂下逐漸模糊的彎曲路燈,遠方的迫擊炮與機槍聲連綿不斷,正從遠自近撕裂著這個城市,渥華感到腳底屋瓦震動,甚至還聞到嗆鼻的煙硝味。
熟悉的柏林已變成一座待宰的死城,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祈求英美聯軍早一步將坦克開進城門,甚至已為美國大兵准備好乾淨的房捨與葡萄酒,但艾森豪已拒絕選擇性投降的哀饒,冰冷的事實敲響了日耳曼民族最後的喪鍾,烏雲已經遮蓋多日。
無論如何,滿城軍民都不願曾被他們逼入圍城絕境的蘇聯紅軍,踏著鐵靴、拿起刺槍搗破門窗,在柏林復制一場場曾經在莫斯科城外上演過的奸淫擄掠,幾近彈盡援絕的武裝親衛隊與殘余的陸軍部隊只好浴血奮戰,而挹注了氰酸鉀的自殺膠囊在一雙雙發抖的手中跳動。
“是的,惡魔的末日在我們進入法櫃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歐拉髒污的黑手慢慢蒙上渥華無神的眼珠。
“先走吧,英雄,剩下的歷史就交給我們了。”摩賽像巨熊高大壯碩的身子拔起,背上的粗糙黑毛掛著兩挺機關槍,胸肌上“1950sReverse”的藍色刺青喘伏著。
“決戰時刻,把握。”渾身棕毛的蓋雅話一向很少,他的眼睛一直觀察著遠處街上不斷吆喝的蓋世太保,手腕上的四柄利刃銀光褶褶。
洛思緹、雅米茄、凱西靜靜看著歐拉,歐拉將插進屋脊上的雙斧掛回背上,將渥華放在即將進入黑夜的污濁天空下,一雙狼眼紅得可怕,全身的青毛豎起,有如無堅不催的鋒利鎧甲。
“走吧。”歐拉說,看著蹲在地上嘔吐的法可。
長滿蒼白狼毛的法可抬起頭來,堅定地點點頭,這些日子以來他已學會什麼是勇氣。
只可惜,法可還不明白自己握有多少勇氣的光芒。力量。
“你是最重要的戰士。”每當法可陷入恐懼的倉皇猶疑時,他都會想起歐拉勉勵他的這句話。
歐拉的眼睛總像夕陽的落日,血紅卻充滿孤獨的希望。
“走吧。”法可站起,提起一串沈甸甸的手榴彈。
一台轟炸機高空滑過,七個巨大的狼身躍起,隱沒在四面八方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裡。
“報告元首,列車已經准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一名武裝親衛隊立正站好,在最後的時刻他依舊挺起胸膛信心滿滿,因為元首的戰略絕對高瞻遠矚,元首的祕密計畫一定能夠實現。
一個身材臃腫、鼻下留著小鬍子的禿頭男人點點頭,眼神深邃,看不出他心底作何打算?究竟想些什麼?到底有無反敗為勝的“計畫”?
這位元首,當然就是蹂躪歐洲大陸、揮戈非洲、隔海與英國轟炸對決、突進蘇俄距克裡姆林宮僅60公裡、興建集中營屠殺四百多萬猶太人的魔王希特勒!
“為了讓亞利安民族純正的血統統御世界,讓我們進入歷史上最光榮的大反擊裡吧。”希特勒面無喜色,斜眉看著站在兩旁的護士與親衛隊,還有表情肅穆的情婦艾娃,他們幾個小時前才在簡陋的防空洞中結婚。
希特勒攜著艾娃,跟著為首的親衛隊隊長進入指揮總部的地下室防空洞裡,身後還跟著二十六個全副武裝的親衛隊隊員。
地下室防空洞儼然是個小型的指揮部,牆上還掛著釘滿敵我各部隊番號的地圖,親衛隊隊長單手拉開防空洞裡極為沈重的巖門,十多個親衛隊隊員張大嘴巴,面露不可思議的欣羨神色。
那可是重達三百公斤的祕密巖門啊!
“王,核彈半小時後引爆,請進密穴等待毀滅性的勝利吧。”隊長神祕地笑。
王?
核彈?那是什麼東西?是元首的祕密武器?
“接下來的偉大歷史,就不是你們人類能夠參與的。”希特勒的瞳孔射出晶綠璧芒,霎那間,親衛隊忠貞的鮮血潑上地圖,慘叫聲回蕩在陰暗的地下室裡。
十一個親衛隊隊員舔試著嘴角的鮮血,眼中也泛著一抹綠光,艾娃滿臉是血、陰森地靠在希特勒的肩上怪笑,希特勒卻依舊死板著一張臉,說:“席斯,核彈就交給你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的,王。”一名親衛隊隊員躬身領命。
再過半小時,人類的歷史將因柏林四周早已安置好的十顆核子彈,被震向毫無生命意義的空窗期。
那將是一個完全黑暗的時代。
第二章
祕密巖門的背後,是一條通往地下300公尺密穴的天然大理石道,而密穴另一個出口則是柏林外郊的森林,但如此深不見底的密道卻不見升降梯或機具,甚至連個鐵梯子都沒有。
希特勒跟艾娃看著地道,似乎相當滿意這樣的安排。這樣的地道才是最安全的設計。
此時蘇聯紅軍的炮火聲越來越近,坦克的履帶卷覆的嘎嘎聲似乎已來到柏林街上,希特勒嚴肅死板的臉上不禁露出難得的微笑。
來吧!來自俄國的雜種,你們都將成為偉大帝國神力的見證。
此時希特勒頭頂上的地板突然一震,石灰塵埃抖落,親衛隊隊長臉色微變,心想:“俄國狗來得也未免太快,街上的武裝親衛隊干什麼吃的?”
希特勒卻不擔心,因為這個隱藏絕密的戰略地下室至少得花上三個鍾頭才能找到,那時候柏林早已變成人間煉獄。
希特勒攜手與艾娃縱身往密道裡下跳,像怪物食道的黑洞傳來沉悶的破空聲,親衛隊隊長久久才聽見極其細微的落地聲。
“走吧。”親衛隊隊長看著其他十個隊員,也要跟著跳進洞裡。
就在此時,位於另一個房間的地下室入口的暗門轟然炸開,親衛隊隊長大吃一驚,大叫:“怎麼可能?”語畢,同十名親衛隊隊員掏出腰上手槍沖向入口,只見一頭巨大的人狼抱著兩挺機關槍蹲在炸裂的大洞旁,大叫:“去死吧臭蝙蝠!”
子彈烽火流星般撲向臉色劇變的親衛隊,三名首當其沖來不及閃躲的隊員立刻被被銀頭子彈轟成冒火的碎片。
親衛隊隊長與其余隊員及時閃避,貼在大理石門牆後,露出比鋼還要堅硬的尖牙,但誰都可以從他們的眼神中,感覺得到一股無法置信的倉皇。
即使他們手中的槍火並無法穿透人狼堅硬的尖毛凱甲,他們也有身為帝國核心武力的驕傲,但他們似乎看見有對巨斧的影子映在牆上。
該不會是手持雙巨斧的青毛厲鬼……歐拉吧?親衛隊隊長不禁退後了一步。
“沒時間了,硬上!”抱著兩挺機關槍的摩賽大喊,歐拉手持雙斧踏上摩賽的背往前一躍,雙斧劈空斬落,鋼板強化的門牆豆腐般崩落,隨即反手一揮將斧頭插進天花板,貼在上面。
門牆崩塌,摩賽手中的機關槍再起炮火,無所遁形的親衛隊趕緊飛向密穴洞口,但銀火烈烈飛舞下,除了隊長來得及沖向密洞,其余隊員全都浸淫在淒厲的尖叫聲中。
歐拉倒吊在天花板上,左手巨斧拔起一擲,化成一團旋風撲向正跳進密洞的隊長,隊長慘叫一聲,就這麼硬生生被巨斧釘在洞壁,四肢掙扎著、顫抖著,卻遲遲沒有因為巨斧穿身而化成火焰碎片而更加的痛苦。
歐拉拔起右斧翻身跳下,摩賽扛起炙熱的機關槍走上前,而原本在樓上殿後的其他人也來到戰略地下室。
“我最喜歡看這只斧頭砍蝙蝠了。”歐拉毛茸茸的粗大黑手抓著親衛隊隊長的腦袋,用力一扭,血水炸在歐拉魔神威嚴的臉上。
歐拉將隊長的頭顱往後一丟,蓋雅隨手銀刃一揮,頭顱頓時脆成零零星火。
“希特勒一定沒想到核彈已被洛思緹給拆了。”凱西笑道:“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祕密武器。”
“還沒結束。”蓋雅冷冷說道,看著“傳說中可能出現的密道”。
膽小的法可拿起一串手榴彈,說:“不如我們丟炸彈下去,把他永遠埋起來吧。”
摩賽輕輕一巴掌拍向法可的後腦勺,看著深不見底的黑洞說:“膽小鬼,就算可以永遠把他埋起來,我也要揍他一頓先,沒人反對吧。”
歐拉將雙斧插回背上,靈動躍入密道,雙臂撐住平滑的圓壁,說:“沒有親眼看希特勒的狗頭落地,誰也不能放心。”說完便雙手飛抓往下爬去,一會就隱沒在黑暗裡。
蓋雅按下手腕上的機關縮回銀刃,跟著便攀了下去,洛思緹、雅米茄、凱西跟隨其後,摩賽看著猶疑不決的法可,一把抓了起來放在背上,法可閉上眼睛,緊抓著巨塔般可靠的摩賽攀下密道。
第三章
“吱——”歐拉點燃照明棒,甩在地上。
在黑暗中與希特勒作戰,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蓋雅按下機關,腕上彈出四柄銀刃,銀光森森映在臉上。
凱西右手握著點燃的照明棒,左手扛著一箱火藥。
雅米茄拿著大砍刀,緊張地東看西看,身邊的洛思緹老神在在咬著照明棒,把照明棒當雪茄抽,兩手拿著火焰槍,揹著沈重的壓縮瓦斯。
最後摩賽跟法可也落地,法可躲在摩賽背後拿著兩枚手榴彈,鼓起胸膛嘗試讓自己看起來勇敢一點,但握緊手榴彈的手微微顫抖,透露出對黑暗的恐懼。歐拉遙遙向法可點頭鼓勵,法可神經兮兮地點頭。
七只狼人或伏或挺圍成一個圓圈,觀察密道底下的環境。
初步看起來,這是個極為寬敞的下水道設計,四面牆壁成半圓弧狀,而中央蹣跚近乎不起波瀾地躺著一條死水,河道寬約十公尺,一端封住,一端不知通往何處,還有四艘沒有木槳的小板舟停擺在河道上,儼然是個經由水力活動的藏匿路線。
歐拉心想:果然是河道,卻沒想到竟是如此靜乎死水,不用槳劃或馬達推動根本無法在沒有自然流動的渠道上前進,不帶馬達下來真是失算了。
歐拉指了指小船,群狼於是靜靜登上板舟,撕斷系住板舟的粗繩,個個巨掌撥弄寧靜的死水朝前方挺進。
歐拉獨自一船,蓋雅與雅米茄一船,摩賽跟法可一船,洛思緹跟凱西一船殿後,四艘板舟就靠著照明棒的一點光亮努力向前移動,可能的話,歐拉想盡量拉近與希特勒的距離再做突擊,但這樣的速度實在太緩慢了,歐拉考慮棄船,大夥沿半圓弧形的牆壁斜斜奔跑反而會快上許多。
正當歐拉想發出命令時,遠方隱隱有風雷之聲逼近,河面波瀾點點,歐拉從腰上拿出鋼琴線織成的魚網,將船劃向偏方大叫:“不用藏聲了!希特勒正向我們打招呼呢!”
摩賽興奮地架起機關槍大叫:“好啊!干你媽的轟掉你的蝙蝠腦袋!”
凱西吐了吐舌頭,說:“看來你要轟掉的蝙蝠腦袋成千上萬呢。”
隧道的遠方傳來轟轟之聲的,正是上萬只嗜血如命的毒蝙蝠振翅磨牙所發出!
摩賽大吼:“咬得進我的肉裡才怪!”機關槍焰起,子彈颼颼擊向黑壓壓的隧道深處,遠方的蝙蝠一陣怪叫後,振翅風雷之聲嘎然驟止,水道一片寂靜。
法可喃喃說道:“怎麼突然不見了?”
隧道寂靜的可怕,更可怕的東西脫卻了聲音的殼,舟板上的亮光變成極明顯的標靶,群狼好似航在死亡的龐然鯨魚裡。
小舟停下。
蓋雅警覺地看著四周水面,水面平靜無波,但狼的野性讓他嗅出水底下似乎藏著莫名的危險。
歐拉跟雅米茄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一人抓住魚網的一端;洛思緹打開火焰槍的開關與凱西背對著背相貼,凱西一腳踩著火藥箱,拿起原本拿來當槳滑舟的圓盾與狼牙棒凝神關注水面;摩賽放下機關槍,從法可的腰上摘下一枚手榴彈,打開保險扔進水裡。
法可趕緊閉上眼睛,一記沈重的悶響在深水裡炸開,數千數萬只毒蝙蝠激射出水面,大肆張開利嘴,像一枚枚活動鑽刺襲擊狼群!
“開!”歐拉大吼,與雅米茄用力一扯寒鋒厲厲的魚網,鮮血在河面中爆開,歐拉縱身往左急躍,雅米茄往右飛跳,銳利的魚網飛舞在血雨中,獨自一人的蓋雅兩腳紋風不動、眼神寂然,雙臂利刃以最冷靜的超高速刺破數百蝙蝠肚腸。
洛思緹身上咬住十幾只蝙蝠,手中噴出一千度的高熱火焰壓制不斷沖出毒牙的河面,凱西揮舞盾牌與狼牙棒護住自己與洛思緹,法可大叫丟下手中榴彈,在河底釋放出的能量將四艘小舟震得微微上浮,摩賽哈哈大笑:“炸死你們!”出拳將十幾只蝙蝠震碎,身上卻刺進二十只瘋狂的小怪獸抓著、咬著。
正當群狼與數萬只蝙蝠囂戰正烈時,正揮舞狼牙棒的凱西突然被一陣黑暗包圍,在凱西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即永遠地被吞噬在混沌裡。
洛思緹尖叫跳開,對著身旁昂然站立的凱西……冒出血水肚腸的下半身大叫:“水裡還有怪物!”
“什麼怪物?!”雅米茄在圓壁上飛跑吼道,看著凱西的下身與盾牌摔進河裡,立刻以異常的高速被吸進河底。
“怪物!”法可尖聲,一張巨大黏稠的圓嘴在漫天蝙蝠的掩護下拔出河面,在法可的頭頂一公尺處橡皮般咧開三倍,有如發怒的伸縮吃人水管!
摩賽閃電一拳轟倒來不及躲開的法可,法可眼冒金星撲倒,摩賽自己趕緊往後摔倒,圓嘴一擊墮空後立刻鑽進河底。
第四章
“狗屎!哪來這麼大的水蛭?”摩賽罵道,趕忙爬起握緊兩挺機關槍盯緊附近的水面,所幸像瘋子亂咬的蝙蝠大量減少,視線稍微明朗,揮舞著魚網的歐拉與雅米茄也試圖捕捉怪物水蛭的身影。
洛思緹心神未定,與他生死之交的凱西在十五秒前還像希臘英雄赫庫力司般神勇揮舞狼牙棒叫囂,現在卻只剩下一箱火藥。
洛思緹大怒,雙手火焰槍直朝水裡狂射,歐拉大叫:“冷靜找出怪物!”一手拉著魚網,一手自背後抽出令群魔喪膽的巨斧。
此刻,歐拉卻感到很不對勁,水道的另一頭突然出現點點星光,像螢火蟲蝶蝶飛向這裡。
原來如此……歐拉心想……
這樣的陣仗,果然有維系億兆生靈的豪邁場面!
“大只的蝙蝠來了!丟出照明棒!”歐拉大吼:“雅米茄跟我上!其余人想辦法扯爛水蛭!”說完跟雅米茄將魚網丟給摩賽。
法可猛力擲出兩根照明棒,照明棒筆直飛向水道深邃又黑暗的一面,也照耀出敵人的可怖姿態……大只的蝙蝠,就是飄浮在水面上,手持來福槍、眼睛閃爍著綠光的三十名祕密禁衛軍!
謹慎的雅米茄心中暗暗叫苦:“歐拉怎麼不多叫個幫手?”但歐拉對他的信任令他勇氣百倍,彷彿數百倍的力量也從天而降了,於是手上的大砍刀刮起壯士的寒風,與歐拉遠遠沖向螢火蟲閃耀的綠色青光。
雙方距離還有四百公尺!
“臭死的傢伙,嚐嚐。”禁衛軍士官冷笑,二十名妖異地盤旋在水面上的禁衛軍紛紛開火,來福槍的撞針擊發出極高速旋轉的子彈,歐拉與雅米茄往旁躍開,但零星子彈仍刺進他們刺蝟般的堅硬毛甲,血花醬開。
而禁衛軍卻不再開火,只是呆呆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巨斧。
神經緊繃中,巨斧彷彿靜止了。
轟!
兩名禁衛軍的身體被激烈的颶風爆碎,巨斧閃電回旋,自背將士官攔腰炸掉後立刻砍進隧道圓壁,禁衛軍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時,一只青毛大手再度拔起巨斧,躍上空中喊道:“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兩只巨斧在河道上空暴走抓狂!四個禁衛軍士兵霎那間飛裂成蒼白的星火,禁衛軍丟下來福槍向四周飛散,十指隨即快速長出鋒利的綠色指甲,以極快的飛行術合圍將一把巨斧釘進隧道頂上的歐拉,歐拉一手撐起自己,一手以凌厲的防守與飛舞的爪牙激戰。
“喂!”雅米茄的大砍刀掄起,砍向一名齜牙咧嘴的禁衛軍士兵,禁衛軍士兵飛快閃避入水,站在圓壁上的雅米茄舉刀擋住另一名士兵凌空刺下的堅硬指甲,一手解開掛在腰帶上的手榴彈拋入水中,轟的一聲,紅色的水底噴出一顆綠色的眼珠子和幾只帶血尖牙。
正當此時,法可拿起兩顆手榴彈大叫:“逼它出來!射死它!”手榴彈摔進河底炸開,四艘舟板被翻滾的水潮震得東倒西歪,一張掛滿堅硬細牙的巨嘴猛然拔出水面,襲擊仍在刺殺蝙蝠的蓋雅,蓋雅飛快後翻到拉思緹的舟板上,數十發子彈轟進水蛭瞬間巨幅擴大的圓嘴裡,水蛭吃痛縮進水裡。
摩賽大叫:“蓋雅!”說完將魚網拋向正收起腕上銀刃機關的蓋雅,蓋雅接過魚網與摩賽躍入充滿危險的黑水中,拉思緹往水裡噴出藍色火焰幫助照明,法可將背包裡的手電筒打開丟進水裡,抓著機關槍緊張地看著水面。
水底下兩名勇敢的狼人,正冒著生命危險捕捉也許是世界上最凶猛的水生巨獸,久久不見浮出水面。
而戰場的另一端,隧道的極黑暗處兩根照明棒的亮光被十幾雙綠眼包圍,雅米茄靠著圓壁穩扎穩打,大砍刀銀光一閃,破入妖怪士兵的肚子,士兵痛苦地化成飛焰散去,但雅米茄綁在手腕上的照明棒卻被割落,眼前頓時一黑,只聽見筋肉被刺穿的聲音,雅米茄在劇痛中揮出砍刀,卻漸漸感到死期不遠。
唯一支持雅米茄堅持繼續凌亂揮出砍刀的,是在那頭頂上十公尺處,一團在漆黑中從未停歇的沉悶風聲。
歐拉的身上也負傷累累,畢竟對手擁有靈活的飛行術,又是護衛帝國元首的超精銳,但歐拉巨斧的威力畢竟不負它所享的盛名,帶著煙硝味的斧風令眾士兵不敢過分欺近。
歐拉的瞳孔放大,紅色的仇恨在視線裡流謐,是時候了。
歐拉低吼,左手拔出釘在圓壁頂的巨斧一翻倒立,腳掌利爪抓進斧痕裡,雙手巨斧往兩旁撐開!
眾士兵一見機不可失,個個朝歐拉渾身漏洞攻去!
“鏗!”歐拉兩斧交擊,火光迸現,兩斧炸出奪目火焰,眾士兵在黑暗中極佔優勢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劇烈的光差而閉上,然後就再也張不開了。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第五章
兩團火焰飛舞,黑暗的隧道星火如雨,就像煙火一樣美麗。
有些人的故事,比煙火還要燦爛。
雅米茄看著煙火微笑,砍刀墜地慢慢坐下,一根鋒利的指甲就要來到他的額上之際,一團火焰卻撲滅了邪惡的綠眼,砍進雅米茄身旁的硬石。
歐拉緣壁飛快爬下,拔起燃燒的巨斧蹲在雅米茄身旁,雅米茄身上的狼毛漸漸枯萎脫落,露出沒有血色的皮膚,沈重的責任也跟著煙消雲散。
歐拉撥開雅米茄原本的褐發,看著他身為人類的俊俏臉龐,歎息:“雅米茄,你擁有猶太血液中最驕傲的部份,人類的歷史將以你為傲。”
雅米茄無法開口,只是滿足地笑著,然後慢慢垂倒。
歐拉兩手舉起燃燒著火焰的巨斧站起,回身大吼:“希特勒!出來!難道你在害怕?身為吸血鬼帝王居然畏懼一群野獸?”
歐拉的聲音回蕩在吞噬光明的隧道裡,也喚起了在水中奮戰的摩賽與蓋雅。
摩賽大笑浮出水面,蓋雅隨後爬上板舟,兩人舉起滿佈殘余肉塊的魚網,噁心肥大的恐怖水蛭顯然已經喪命。
蓋雅在小舟上伸手將摩賽拉出水面,法可這才注意到摩賽的雙腳膝下已經不見了!摩賽咬著牙與法可用舟板上的粗繩綁住大腿避免繼續失血,一邊咒罵著水蛭如何刁鑽噁心。
“不要放棄啊摩賽大哥。”法可看著摩賽痙攣的大腿幾乎要哭了。
“誰要放棄了?管好你自己吧!”摩賽笑道,冷汗卻浸濕他的大手。
小舟慢慢往前滑行,歐拉看了熟睡的雅米茄一眼,飛跳回板舟上與拉思緹共船,拉思緹憤怒大叫:“希特勒!你很好奇為什麼大地沒有震動哭嚎吧?告訴你!核彈已經被我給拆了!帝國的末日已經來臨了!紅軍坦克就要碾平整個柏林了!”
摩賽感到有些暈眩,但豪氣不減地扣下機關槍板機朝遠處示威,直到水面再起波瀾……水面波波擾動,誰都可以感覺到遠方的水底下有龐然大物逼近。
怪物隆起,水花有如瀑布。
“不妙。”蓋雅按下機關,利刃彈出。
蓋雅的聲音有些寂寥,他一向冷酷而強悍,但他知道眼前將至的魔物不是他手中八片利刃可以對付得了的,甚至還有種深深的遺憾。
難道,自己無法親眼看見歷史的卑劣禍胎終結嗎?
蓋雅並不祈求冒險的終點照耀著勝利的榮光與熱情的歡呼,但,至少也要掛起希特勒的腦袋吧?
“唔……唔……”
腥風撲面,二、三十只更加龐大的怪物水蛭肆無忌憚地拔出水面,遠遠呼嘯游來,聲音震動直逼古代雷龍復生,身軀肥大幾乎塞滿了整個下水道,一只只利嘴開闊囂張地吞吐河水。
摩賽在手掌上吐了一口水,說:“哪來這麼多的髒東西?希特勒真的很不愛乾淨啊!養什麼鬼東西!”法可的雙手卻開始發顫。
歐拉微笑,雙斧的火焰將他身上的青毛烤得蜷曲焦黑,大叫:“好啊!原來吸血鬼帝王的真面目是水蛭!那也無妨!”回過頭輕聲說道:“等他們再近一點。”
拉思緹放下火焰槍,看著凱西留下來的火藥箱。裡頭可是裝滿TNT的好東西,正是喂大魚的好飼料。
臭氣沖天!黏稠的體夜疙瘩了整條水道!
“唔……吼唔……”怪物水蛭的血盆大口張開,向群舟沖來!
“現在!”歐拉大叫,拉思緹舉起沈重的火藥箱就要拋出,一管巨口卻毫無預警自拉思緹身後翻出水面,一口將眼冒出火的拉思緹與火藥箱吞進肚裡,歐拉快速回身砍劈,水蛭受創怪叫一聲後即逃進水裡。
“肏!”摩賽趕緊用最後僅剩的子彈轟擊逼近的眾多怪物水蛭,水蛭蠕動怪叫卻不斷被從後沖出的水蛭擠上前,法可將腰上剩下的七枚手榴彈一次拉開保險,朝幾乎來到眼前的怪物水蛭群擲去!
“撐住!”歐拉大喊,全身青毛豎起縮成一團。
炸開!
第六章
灼熱的血塊黏在水道圓壁上,發出誰也不想再聞第二次的焦爛氣味,最靠近爆炸的蓋雅被震下水裡,歐拉的耳朵也冒出血泡。
“快滾!”摩賽的機關槍繼續掃射悲鳴的受傷水蛭,水蛭負傷後不再戀戰,紛紛撲入水中逃逸,但水蛭鑽入水中後卻又立刻發瘋似的朝群狼攻擊,像是被強大的精神力量控制住似的。
歐拉與蓋雅索性跳上抓狂的水蛭,在水蛭黏滑的身軀上閃避尖牙利嘴,歐拉揮擊冒著火焰的巨斧,蓋雅的利刃流星飛梭,水蛭一一倒下,聲勢卻越見凶猛。
“王八蛋!”摩賽哀號,因為子彈已經用馨,法可與他的舟板卻被水蛭撐了起來,眼看就要摔進水裡。
歐拉瞥見法可與摩賽陷入絕境,急得大叫:“法可!要相信自己!”
這一分神,兩頭水蛭朝歐拉的前胸後背夾擊,令歐拉重心不穩跌進水裡,巨斧的火焰被黑水澆熄,臥藏在水裡的水蛭見獵心喜撲向歐拉。
蓋雅毫不猶疑躍入水中,利刃插進來襲的水蛭,與歐拉泅水並肩作戰,法可與摩賽的板舟在空中被嚼碎,兩人眼看就要落入張大嘴巴的水蛭口裡。
“法可絕不能死掉!”歐拉心想,便要揮出手中巨斧截斷等待法可與摩賽落下的水蛭。
就在千均一刻之際,抱著摩賽的法可吼聲隆隆,雪白的毛色底下暖暖發光,瞳孔白光隱隱生輝,沒有眼睛的水蛭依舊張大嘴巴興奮地等待食物落口。
歐拉手中巨斧硬生生拉回砍進身旁的水蛭,等待法可身上的奇跡誕生。
那個奇跡,正是法可身在危機四伏的隧道的理由!正是這場歸零歷史之旅的唯一意義!
“啊……”
法可大叫,抱著墮入水蛭的嘴中,水蛭猛力一咬,數百顆掛在圓嘴上的牙齒卻咬不進柔和的光暈,法可與摩賽立刻彈出巨嘴的威脅摔入水中。
摩賽興奮地在水中掙扎怪叫,渾身被柔光包圍的法可泅水抱著摩賽攀上板舟,舉起雙臂,充滿自信大吼。
歐拉與蓋雅發覺水蛭不再咄咄逼人,於是在水中靜靜觀賞一頭美麗的白狼站在小板舟上,散射出和煦流波似的嬌嫩白光,十幾只水蛭像是被催眠般不住點頭,然後闔起蠻橫的巨嘴緩緩沈入河中,完全忘記這場激烈的廝殺。
“你是對的。”蓋雅看著美麗的白狼歎道。
歐拉點點頭,看著白光奇異地慢慢流遍整個隧道,疲憊的雙手似乎得到完全的休養,這場驚險旅程的終站終於得到最大筆的勝利籌碼。
隧道不再黑暗,也就不再危險重重。
操弄黑暗的君王無從隱藏,四頭驍勇善戰的狼人卻獲得了超強大的自信。
“臭水蛭!你屠殺了四百多萬猶太人,卻偏偏漏掉你最畏懼的白狼啊!這真是太諷刺了!”摩賽振臂狂呼,整個隧道都回蕩著豪邁的狼嚎。
一聲極其尖銳的哀號伴隨一陣漩渦式的陰風自隧道遠方刮來,令身處水中的歐拉與蓋雅寒毛直豎。
歐拉與蓋雅眼中紅光畢現,一齊踏上舟板盯著遠遠逆漂過來的小船,歐拉右斧直豎在前,左斧橫握在後,雙膝微蹲沈靜以待;蓋雅站得筆直,雙手垂下,水滴自腕上彈簧刀尖落下,滴滴答答。
小舟上佇立著陰風的主人,黑暗的君王。
身著軍服的希特勒站在自動滑行的小舟船頭,臉色陰沈毫無笑顏,雖不見任何氣餒意味,眼神卻被濃濃的哀傷給盤據。
小舟的末端有件焦黃的乳白洋裝,上面還殘留著點點星火,身著洋裝的女主人已屈服在爬滿隧道的白光下,化成痛苦的烈焰。
希特勒一雙鷹眼盯著渾身流洩出靜謐白光的法可,雙拳緊握,憤怒的味道令四周的水面沸騰冒泡。
法可毫不畏懼看著希特勒。
這是他的使命。全人類的命運,祖先的誓約。
法可的雙瞳亮如白晝,白毛像海草悠悠擺動,厚實的毛底下激射出令人無法睜開眼睛的光芒!
第七章
“好好享受吧。”歐拉看著希特勒微笑。
地球上最光亮的地方就在這條地底隧道裡,法可,太陽的使者,身上的白光純淨無暇照耀在希特勒的臉上,將希特勒的臉頰炙出一條條焦黑的傷口,掛滿勳章的軍服開始冒著黑煙,但希特勒的眼神卻益見陰狠。
“野獸,滾回森林吧!”希特勒大叫,青筋自脖子迅速爬到臉上,糾住兩只青綠色眼珠,眼珠暴撐幾乎要射出,腳底下的小舟頓時碎成破木,水底黑氣大盛,沸騰的水花點點噴上圓壁頂。
希特勒雙手揚起,臉上的焦黑傷口綠光隱現、快速痊愈,身後一陣陣狂猛的氣流鑽進水底,驟然刮起十多個黑色的龍卷風向法可襲來!
法可一聲巨吼,光芒萬丈刺入凶神惡煞似的龍卷風內,龍卷風四分五裂化作數個大水塊摔落,但希特勒背後的惡風來勢越來越急,不斷鑽入水底刮起張牙舞爪的龍卷風攻向群狼,絞碎歐拉等人的座船,歐拉與蓋雅連忙跳上隧道邊緣閃避龍卷風,摩賽抓緊法可的大腿在劇烈顛簸的小舟上大吼助陣。
希特勒不愧是震鑠全歐的魔星,龍卷風挾帶狂風暴雨,淹沒了法可身上宛若朝日的光芒,摩賽大叫:“法可加油啊!”
隧道像進入十級台風裡,鬼哭神號似的。
法可雙掌打開,兩團雞蛋大小的極光在雙掌中竄流跳動,身上的光芒更盛,像巨蟒般的光束朝四面八方卷來的龍卷風轟去,龍卷風一一碎開,但後面的龍卷風卻前僕後繼地旋來。
希特勒全身冒起黑氣,歐拉訝異地看見希特勒的眼珠子發出他從未見過的“顏色”,那顏色世間未有,決不是光譜中的任何存在,那顏色令歐拉極為不安,甚至莫明奇妙產生絕望的念頭。
希特勒眼中的奇異顏色輻射散出,穿越法可四周奪目的光氣與龍卷風,撞入群狼的身軀,一向霸氣凌人的摩賽突然放聲大哭,大叫:“大家快逃啊!法可救救我呀!”
法可身軀顫抖,震撼大地的狼嚎慢慢歇止,光芒削弱不少,更顯龍卷風妖氣逼人。
冷靜超絕的蓋雅虎目含淚,站在這樣關鍵的歷史切口上,蓋雅深感自己的渺小與無助。
歐拉在暴風雨中突感灰心喪志,雙臂垂軟,似乎再也舉不起沉重的巨斧。
“希特勒竟然這麼可怕,我們原來是螳臂擋車!”摩賽心裡哀號,已無一絲戰意。
原本充滿自信的法可看著被黑暗蠶食鯨吞的隧道,看著希特勒凶神惡煞的眼神,法可不禁打了個哆嗦,身上金光頓時黯淡不少,趁隙而入的龍卷風撕咬著法可與摩賽的皮毛,血水濺上歐拉的臉。
歐拉猛然回神,這不是他烽火萬裡後所企求的結局!
“蓋雅!”歐拉凶狠大吼,站在隧道對面的蓋雅驚醒,看著歐拉手持雙斧飛身劈向包圍法可與摩賽的龍卷風,雙斧大力輪轉,激發出可怕的回旋力道,龍卷風霎時被巨力擺平、無影無蹤。
這種巨力與堅強的意志力,只有歐拉才可能辦到!
希特勒張開滿嘴尖牙,手指指著歐拉,十五道龍卷風朝歐拉身上密集奔去!
蓋雅手腕彈出寒芒,銀刺飛快釘著隧道圓頂、撟捷閃過怒吼的龍卷風,眼睛冷然盯著希特勒,躍下!
希特勒輕蔑一笑,蓋雅電光火石刺下!
但希特勒竟在眼前消失不見!
“碰!”
蓋雅撞上隧道壁,石屑紛飛,胸前肋骨斷折冒煙。
※※※※※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龍卷風碎散!
歐拉雙臂持平沖向希特勒,巨斧翻飛,掄起斷山裂河的氣勢將十五道龍卷風斬平,踏著奄奄一息的水花躍起大吼。
雙斧朝希特勒頂門斬落!
“轟!”
黑水爆開!
像兩枚炸彈投入水中,高聳的水柱炸上圓頂!
希特勒身上自肩至腰,裂出兩條交叉的綠色血縫,希特勒的臉部扭曲、憤怒地看著歐拉,鼻子嚇嚇噴出黑氣。
歐拉看著希特勒,一陣寒風吹過,歐拉全身焦黑的青毛像蝗蟲羽去,露出傷痕累累的人類皮膚。
歐拉感到一陣暈眩,但雙手仍竭力抓著極其沉重的斧頭,漸漸沉入深不見底的河裡。
還沒結束……
“我還沒將希特勒砍成兩半呢……”歐拉嘴裡吐著泡泡,胸口冒著濃烈的狼血。
希特勒痛苦大叫,身上的裂縫顫抖著綠色的光芒,但傷口愈合的速度卻很緩慢,龍卷風的力量也減弱了八成、甚至消逝成漫天水滴。
“怎麼……怎麼可能?”希特勒從未感受過恐懼的滋味,他的眼中依舊是剛剛那記遠勝青天霹靂的巨斧雷擊。
法可倒在摩賽的肚子上喘息,雙掌中的激光已化為兩團白色的光焰。
“結束吧。”法可虛弱地拋出兩團亮如白晝的火焰,光焰飛向狼狽的希特勒,希特勒咬牙嘶吼,卻無力揚起任何颶風阻止即將毀滅他的烈焰。
但,命運倒向不可一世的大魔王。
光焰在距離希特勒不到一公尺的關鍵時刻,竟軟弱無力墜入河裡,法可不禁懊悔地閉上眼睛,希特勒在痛苦掙扎中露出勝利的微笑,歷史永遠是站在強者的肩膀上啊!
只是,有個人還沒有放棄。
光焰落入河裡,緩緩沉入黑壓壓的冰冷世界,純白的光芒照耀著一雙黑色的眼眸,帶來了悲傷的消息……法可孤注一擲的最後努力也失敗了。
失卻狼身墜入河底的歐拉,現在只是脆弱瀕死的人類之軀,已無驚人的奇力舉起堪稱史上最狂暴的武器……
即便是力大無窮的摩賽,也只能勉強舉起其中一只巨斧,根本沒有第二只狼人有能力自由操縱這威猛的沉重凶器。
更別提,只是一個人類罷了。
狼人無法操縱。
人類無法舉起。
但!
英雄可以!
“歷史站在我這邊!”希特勒慘白笑道,巨大的傷口逐漸愈合,黑色的龍卷風慢慢成形,法可眼中白光黯然。
此時,兩團光焰沖出水面撲向希特勒的面門,希特勒大駭,兩手掌心黑氣斗盛,急伸抓住光焰往旁邊一扔,光焰登時在隧道壁上碎裂成點點星火,但希特勒的雙手也被光焰吞噬銷融,無法忍受的慘叫聲回蕩在隧道裡。
法可的眼淚流出,摩賽瞪大雙眼,蓋雅的利刃撐起身子。
水柱拔起,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掙脫出水面,掄起傳說中能夠斬裂一切妖物的巨斧,兩只比火焰熱烈萬倍的眸子,目不轉睛看著正在顫抖的大魔王。
“轟!”
英雄,總是強橫與歷史背道而馳的不朽人物。
英雄擁有超越力量的力量,勇氣。
他在最黑暗的時代燃燒自己,綻放出無與倫比的動人光芒。
雙斧沉入河底,這一次,巨斧永遠地沉睡了。
但巨斧上的雙手卻牢牢握緊,不管多麼險惡。
歐拉從不懂放棄。
英雄與魔王,雙雙殞落在歷史無法記載的一頁。
那深藏在地底三百公尺的黑暗水道,
那最震撼人心的勇氣。
埋葬吧,巨斧。
但舉世無雙的勇氣,在世界面對強暴與專橫時,
它將賦予一雙善良的大手,再次舉起劈斷歷史的英雄氣魄。
楔子結束
狼嚎的誕生起源於影子與異夢裡隨口胡謅的橋段,
後來為了圓謊只好在寫作計畫裡安上“狼人”這個故事,
但未曾認真思考這個東西是三小,大概是覺得自己應該有辦法想出來吧(翻滾),
後來在“功夫”的創作過程中,也慢慢生出關於狼嚎故事的雛形,真的是非常幸運。
狼嚎,就在二次世界大戰的尾聲中開場,自己是相當喜歡的,目前為止堪稱幸運。
就如同八寶君所說的,這次的開場並非遵從都恐系列先前的調調,
即非以“平凡人面對怪異事件的恐懼”為始,
也算是個難得的紀念吧:)
關於這七集沒有詳細說明的設定或細節,
都將慢慢在往後的故事裡明朗。(要不就是老衲忘了:P)
最後還是一句,很高興都市恐怖病再度盤據在這個城市上空!
第八章
這是一個關於友情的故事。
印象中,在那神秘的森林裡,最幽靜與最熱鬧同時存在,最安全與最危險一起呼吸,所有的矛盾與和諧叮叮咚咚跳躍在同樣的五線譜上。
春天來的時候,雀鳥飛到村子教堂上的咕咕鍾發愣,我坐在“不知道通到哪裡河”河畔洗著腳大聲唱歌。
夏日茂密的黑森林也藏不住陽光,青蛙傻瓜似一只只跳到山王的掌心,然後又一只只跳進“不知道通到哪裡河”裡。
秋風將黑森林掃成一片鵝黃,狄米特坐在鋪滿金黃的“不知道通到哪裡河”中的大石上,吹著幽幽陶笛。
冬夜的刺骨寒風將大熊大蟒趕到不存在的洞穴裡,卻無法阻擋海門在冰冷的“不知道通到哪裡河”中敲擊碎冰。
這是一個關於友情的故事。
自始至終,我都這麼相信。
※※※※※
“你覺得海門這次真的能贏摩賽爺爺嗎?”
狄米特的草帽蓋到了鼻子,眼神專注地看著海門袖口鼓起的肌肉。
“我怎麼知道?”我說,回頭揮打山王的手。我最討厭這些男生亂抓我的馬尾,要不是我媽堅持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我真想把這棕色的馬尾巴給剪掉。
山王笑嘻嘻地看著我,說:“我賭海門,因為海門要是贏的話,我們就可以把桌上的錢全都搬走了!”
木桌上的確堆滿了硬幣跟啤酒,村子裡的大人幾乎一面倒支持摩賽爺爺,我想這些大人一定不知道海門每天晚上都會到“不知道通到哪裡河”裡搬石頭練力氣,要不然他們絕對不敢小覷海門。
但,即使今年海門已經連續撂倒了八個大人進了總決賽,摩賽爺爺還是像平常那樣咧開大嘴,將全村最粗大的臂膀橫跨在劈裂開的樹輪上,看著滿身大汗的海門賊兮兮發笑。
摩賽爺爺同樣撂倒了七個大人、外加一個眼睛長在頭上的山王,但滿臉通紅的摩賽爺爺可是村子裡連續二十九年的“鋼鐵腕力”冠軍,今年如果再贏,我看等一會兒全村最盛大的“巨斧節”就要變成摩賽爺爺的三十連勝狂歡紀念日了。
“海門!我賭你贏!”山王大叫,將一枚銅板重重放在橡木桌上。
“我也是!”我豪氣地將兩枚銅板……這個星期所有的零用錢,用力地砸在桌上。
被巨大草帽蓋住半張臉的狄米特,湛藍的眼睛流露出默契一笑,兩手食指輕扣拇指,將手上的四枚銅板靈巧彈到橡木桌上,銅板溜滴滴地在桌上弧行,一齊撞上鐵煉,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那可是狄米特為了瑪格麗特姨媽家櫥窗裡那支長笛,存了兩個月的錢啊!
“喂,狄米特小子,我可不會同情你的長笛。”摩賽爺爺咯咯發笑。
狄米特聳聳肩,慵懶地靠著神采逼人的山王身上,漫不在乎地看著海門。
海門的樣子有些窘迫,他看著鐵煉旁的七枚銅板不說話。海門的話一向很少。
“來吧!海門小子!”摩賽爺爺大叫,全村的男人大聲鼓噪拍手,將摩賽爺爺與海門圍了起來,啤酒香與汗臭、還有濃烈的興奮之情麻醉了空氣,我的胸口也感到一股灼熱。
海門點點頭,一言不發將樹桌上的鐵煉纏套在手臂上,最後用力扯住叮當作響的鐵環,鐵煉不長,另一端的鐵環被摩賽爺爺緊緊抓住,兩個人各擲鐵煉的兩端,各自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巨斧村”獨特的力氣大賽,不同於一般的腕力較勁,雙方的手臂並不直接碰觸,而是以一條精鐵打造的粗鏈子纏住雙方手臂,雙方在橡木桌上互相拉扯,誰的拳頭先碰到桌上就贏了,這種決勝負的方式是為了減少雙方體型的差異,特別是手臂粗細的差異所設計的。
摩賽爺爺的手臂特粗,而海門的手臂只有他的一半大。
“開始!”村長一掌拍向桌面,氣氛震動到最高點。
第九章
鐵煉瞬間繃緊,我隱隱約約聽見金屬疲乏的喘息聲,還有海門牙齒沉默的咆哮聲。
“加油!摩賽老頭!”
“摩賽三十連勝!不要輸給小孩子啊!”
“摩賽一定要贏啊!等一下全村可要游行了!”
“海門小孩!別被老家伙給看扁了!”
“撐下去啊!摩賽老頭的力氣會用完的!”
村人吆喝著、歡呼著,他們為老當益壯的摩賽爺爺加油,卻也不禁為海門奮斗不懈的表情所感動。
全身顫抖、頭發都快豎了起來,汗珠自海門的鼻頭滑落。摩賽爺爺的眼睛死盯著海門,但海門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村子中央的巨大巖塊。
傳說中那巖塊底下埋著兩把神秘的巨大斧頭,這也是村子為什麼叫“巨斧村”而不叫其他名字的原因。
只有在鋼鐵腕力比賽中掄元的英雄,才有資格以一己之力推開巨巖,在這一天揮舞傳說中那兩把巨斧向村人炫耀,至於有什麼好炫耀的我並不懂,但在一天到晚都在期待慶典的小村莊裡,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變得很熱鬧,耍弄巨大的斧頭一定可以會成為慶典的最高潮。
但是,不管傳說中的巨斧是不是真的存在,贏過大賽二十九次的摩賽爺爺卻未曾推開過巨巖,因為摩賽爺爺的兩條腿在年輕時斷了,拄著拐杖的他面對高大的巨巖只能象征性地推幾下。我看今年不管是誰贏了比賽,村人還是一樣見不著傳說中的巨斧。
“為什麼不用繩子將巨巖綁住,全村的人一起將它拉倒就好了?”我記得這麼問過爸爸,爸爸卻也是一臉迷惑,只是說:“大概有它的原因吧?況且大家一齊將這麼重的東西弄倒,就為了弄懂裡面有沒有斧頭,這不是很奇怪又很費力嗎?”
其實,比起每年辦這麼耗費汗水跟時間的比賽,來決定誰可以將巨巖推倒,大家一齊將這塊超級大石頭扳倒根本一點也不費力。
但摩賽爺爺跟海門卻對這件事認真得不得了,摩賽爺爺對勝負很執著,而海門卻一直很想推倒巨巖,這就好像童話故事中,亞瑟王拔起眾人費盡力氣都無法撼動的石中劍那樣,揮舞巨巖底下的斧頭也帶著某種迷人的向往吧。
“加油啊!海門!”我大叫,海門的手掌卻距離桌面越來越遠,他的臉漲紅冒汗,十四歲的力氣逐漸放盡,卻不肯屈服在摩賽爺爺青筋暴露的巨腕下。
摩賽爺爺面露微笑,似乎頗有余力,但我看得出摩賽爺爺灰色的眉毛之間透露出對失敗的恐懼。
這股對勝利的堅持,至少要持續到三十連勝的記錄締造後吧?!摩賽爺爺的拳頭突然注入新的力量,海門的鐵煉陡然上拉了一小截,看來勝負的關鍵時刻就要到了,全場安靜了下來。
“喔喔喔,可惡的摩賽爺爺。”山王吐吐舌頭,一只胡蜂飛過山王黑色的發梢,停在摩賽爺爺的慢慢壓向桌面的拳頭上。
在眾人屏氣凝神的時刻,這只胡蜂慢條斯理地將尾針刺進摩賽爺爺的指縫裡,摩賽爺爺的表情吃痛,狠狠瞪著不知好歹的胡蜂,然後將拳頭“砰”一聲壓在橡樹桌上,
胡蜂快速溜走,摩賽爺爺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哈哈大笑:“海門小子!你今年的力氣有長了不少啊!明年再來!”
海門閉上眼睛,我也閉上了眼睛,我不敢看海門難過的表情。
“又輸給你了。”海門站了起來,懊喪地抱著頭,山王氣得跳腳,狄米特刻意將帽子壓低,我仿佛聽見狄米特心中那把長笛生出翅膀飛走的聲音。
“哈哈哈哈,如果你明年力氣再長一倍,老頭子說不定真要讓位給你!”摩賽爺爺大笑,被眾人拋到半空中。
海門傻笑,他知道自己的力氣已經比去年長了一倍,只要再嚴格鍛煉體魄,說不定明年自己的力氣真能再長一倍似的。
盡管海門將我們四個小鬼的零用錢輸得一塌糊塗,但他馬上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在大家將啤酒灑在他的身上歡呼時,他也一股勁地笑,爽快接受啤酒香的英雄禮贊,被村人拋到半空中。
海門就是這樣的人,不開心的事絕對沒辦法在他的身上逗留太久,盡管他為了推倒巨巖整整等了三年。
但巨巖不會長腳,而海門的手臂卻會越來越粗。
故事,就像這塊凜凜生威的巨巖一樣,長在黑森林的中心,生了根,緊緊抓住整個村子,抓住四顆永遠相連的心。
第十章
村子“巨斧節”的最高潮就從摩賽爺爺扳倒海門的下一刻開始。
眾人簇擁著摩賽爺爺來到巨巖的旁邊,摩賽爺爺拄著拐杖,在海門欣羨的眼神下哈哈大笑猛力拍擊像小山一樣大的巨巖,巨巖當然沒能倒下,但眾人可是很捧場地叫囂歡呼,連摩賽爺爺養的大狗丹丹也開心的繞著巨巖狂吠。
海門忍不住在一旁大喊:“摩賽爺爺,你認真一點!我想知道我距離推倒巨巖多少?”
摩賽爺爺並沒有嘲笑人小志氣高的海門,他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雙掌使盡全力揮擊巨巖,巨巖雖然一動不動,但摩賽爺爺毆打巨巖的聲音卻十分怕人,真不愧是巨斧村第一力士。
“海門小子,看到了吧?想要推倒巨巖,光靠力氣是不夠的。”摩賽爺爺微笑道,他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已經很疲倦了,摩賽奶奶趕緊摻扶著他,拿出毛巾為他拭汗。
“那還要什麼?”海門看著摩賽爺爺腫紅的雙手,說:“還要日日夜夜刻苦鍛煉的決心對不對?”
“不對。”摩賽爺爺若有所思道:“有一種東西是沒有辦法鍛煉出來的,希望你總有一天會懂,也希望你永遠沒有推開巨巖的一天。”
海門傻氣地看著摩賽爺爺,說:“沒有辦法鍛煉出來的話,那我根本不能做些什麼啊!懂了也沒用。”
摩賽爺爺哈哈大笑,但有些村人看見認真的海門對推倒巨巖的執著,竟有種不快的眼神,不過摩賽爺爺爽朗的笑聲很快就將大家莫名奇妙的情緒沖散,不一會兒慶典中的啤酒將大人小孩個個都灌醉,所有人踉蹌地唱著詩歌,圍在夕陽下的營火旁。
“哇,從明天開始我們身上連一毛錢也沒有了,我們應該想點辦法打零工賺錢,暑假漫長得很。”山王看著營火說,營火映在他的臉上,深刻的輪廓上泛著紅光,卷曲的黑發裡藏著一只好奇的蚱蜢。
盡管二次世界大戰已經結束了三十年,在德國的黑森林裡,這個以猶太人為大多數的小村落仍是不可思議的存在。村口的教堂是這個猶太村馬馬虎虎的信仰中心,每天卻有不少人看著凹禿不平的巨巖發出敬畏的感歎。
而山王是猶太神父的獨子,也是村子裡的孩子王,每當憨厚的海門受到欺負,他總是挺身而出。
“對喔,我輸光了大家的錢。”海門突然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他恍然大悟的表情真是欠揍。
海門是個孤兒,摩賽爺爺說他的爺爺曾經跟他一起並肩跟可惡的納粹作戰,勇敢地戰死,只留下一個六歲的女兒,也就是海門的媽媽。但海門的爸爸媽媽在他八歲那年就生病死掉了,從此海門就住在同村的遠房親戚家裡,雖然他的力氣很大,但不懂事的小孩子總喜歡笑他沒爹沒娘,海門總是倔強地忍住眼淚,一個人走到“不知道通到哪裡河”畔的灌木叢裡號啕大哭。
摩賽爺爺一直很照顧他,常常請他喝啤酒,雖然啤酒對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應該不怎麼好。
“我們去抓青蛙賣給史萊姆叔叔吧。”狄米特說:“要不然就進城裡,我可以在街頭吹陶笛賺小費。”
“得了吧,進城要花的錢可多著呢!”我冷冷說道:“而且我媽決不可能答應的,如果你們敢丟下我就試試看!”
“女生。”狄米特哼了一聲,將寬大的草帽抱在胸前,打了個嗝。狄米特今晚喝了太多啤酒了,他說酒是音樂家的靈感泉源,他一定要學著喝。
狄米特跟我一樣都不是猶太人,他爸爸是瑞典來的中學教師,他媽媽則是比利時來的小學教師,彈得一手漂亮的風琴,在教堂裡為聖歌伴奏,也是我們國小時的老師。幸好他的爸爸不是我們的老師,因為他爸爸實在是個嚴肅又無趣的男人。
狄米特是村子裡面最干淨的男孩,眉清目秀的,一頭帶點淡棕色的金發在巨斧村中格外受矚目,我想瑪麗跟約瑟芬都愛上了他,但他卻愛上了瑪格麗特阿姨家,樂器店櫥窗裡的那只長笛。長笛要價三十五個銅板,那可是筆大數目!所以今天下午狄米特毫不猶豫將身上僅有的積蓄,通通押注在海門的手臂上。
我爸爸比我媽媽整整大了十歲,是個懶散的農夫,媽媽則是個愛唱歌的美女,兩個人在美國結婚後居然因為繼承了老姑媽在黑森林的一塊地而跑到這個小猶太村生活,兩人的生涯規劃未免也太隨性了。
四個十四歲的孩子,說小不小,說大卻絕不夠大。盡管大家的身上再翻不到一個銅板,但找不到邊際的黑森林已經大到可以容納沒有銅幣的漫長暑假。
黑森林有太多太多神秘的傳說,還有太多太多非探險不可的古怪境地,也有太多太多適合午後酣睡的涼沁幽地。
我們看著妖嬈的營火,暑假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