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政府的接收大員們一批一批地出現在街上,他們進城時坐的是美式吉普車,才幾天工夫,官員們的座車全換了,別克、奧斯汀、菲亞特……北平城成了萬國汽車博覽會,什麼牌子的汽車都有,看來接收逆產是件很愜意的工作。
也該著文三兒和徐金戈有緣,他還真在大街上碰上了徐金戈,這回徐金戈的裝束變了,人家可真抖起來了。
那天文三兒在煤市街看見一個女人,這娘們兒貼著牆根兒走得飛快。文三兒覺得有些眼熟,他琢磨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腦門,他媽的,這小娘們兒就是當年那個日本妓女,那次文三兒和那來順差點兒為這個日本娘們兒丟了命。真是老天有眼,又讓文爺逮住了,文三兒頓時心花怒放,他來不及多想就衝上去把那日本女人用車別在牆角里。
文三兒伸手在日本女人臉上捏了一把:「仔細瞅瞅,還認得文爺嗎?」
日本女人慌亂地搖搖頭。
「嗯,你們日本人記性都不好,看來文爺得讓你長長記性。」文三兒拽住女人的衣領往下一扯,衣領被扯開一個口子,那日本女人白嫩的胸脯露了出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發出一陣哄笑,那日本女人哭了起來。
兩個戴著鋼盔的國軍憲兵手扶著腰間的槍套走過來。一個憲兵劈面給了文三兒兩個耳光吼道:「你膽子不小,敢光天化日下調戲婦女?」
文三兒認為有必要和憲兵們解釋一下,這分明是誤會,他並沒有調戲婦女,他是在為國家做事。
另一個憲兵掏出一副手銬說:「你這是聚眾鬧事,擾亂社會治安,老子現在就逮捕你,快點兒,把手伸出來!」憲兵晃動著手銬催促道。
文三兒終於鬧明白了,敢情收拾日本人也犯法,如今好容易把自己的政府盼回來,該是咱中國人抖起來的時候,可這是怎麼回事?咱自己的憲兵怎麼也打人抓人?
「嘿!說你哪,把手伸出來!」憲兵催促著。
文三兒絕望地哭了起來:「老總……不不不,不是老總,您是我大爺,親大爺,您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不敢了,您高抬貴手,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靠我一人吃飯呀……」
「文三兒呀,你又在這兒胡說八道,你哪來的八十老母和老婆孩子?怎麼瞎話說來就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文三兒身後響起。
文三兒的精神為之一振,他胡亂抹了一把淚水,紅紅的小眼睛裡立刻泛出了光亮,他看見一輛美制吉普車停在圈外,身穿美式軍服,佩戴中校肩章的徐金戈坐在車裡,臉上露出了嘲諷的微笑……
兩個憲兵走到徐金戈面前立正敬禮。
「徐爺,這兩位弟兄可能是和我有點兒誤會,我文三兒是什麼人?您知道呀,咱好歹參加過抗日,說句不好聽的,我文三兒抗日的時候,這兩位弟兄還不知在哪兒……」
徐金戈笑道:「行啦,行啦,你少說兩句,怎麼這麼多廢話?」他扭頭對憲兵們說:「這個人交給我,由我來處理,你們忙去吧。」
「文三兒呀,你小子可是長行市了,就你這個耗子膽兒也學會在大街上調戲婦女了?告訴你,日本政府已經宣佈投降了,國民政府要按國際公約的規定把日本僑民分批遣送回國,在這期間還要保證日本僑民生命財產的安全,要是大家都去報私仇,那不就亂套了?」徐金戈教訓道。
文三兒突然想起了什麼:「徐爺,您什麼時候回的北平?自打上次我送您去磚塔胡同就再沒見過您,您還……還欠著我半個月的車錢呢。」
徐金戈這才想起車錢的事,他抱歉地說:「喲,真對不起,我把這事兒給忘了,這樣吧,我給你留個地址,改日你去找我,我會加倍償還你的。文三兒啊,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呢,那天要不是你去報信,我也活不到今天,我還欠著你個大人情呢。」
……文三兒做夢也沒想到,天上還真掉下餡餅了,他突然變成了有產者,成了一輛新洋車的所有者。洋車是徐金戈送的,是虎坊橋「西福星」洋車行裡最好的車,價格為195元。
徐金戈給文三兒錢的時候,文三兒一時百感交集,涕淚縱橫,他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如搗蒜般地叩起頭來:「徐爺,我文三兒這輩子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做牛做馬……」
「你磕頭有癮是怎麼著?給我站起來!」徐金戈勃然大怒。
徐金戈歎了口氣道:「算啦,文三兒啊,我要感謝你,希望你收下這輛車,今後攢點兒錢,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