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杜明之蘇繡旗袍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聖誕節過後,大家的臉上多少都帶著些疲憊,不過看起來卻都是很滿意的樣子。走在醫院裡每個人在打招呼聊天的時候都會不經意地打個哈欠,就連一向來嚴於律已的護士長也第一次破天荒的坐在護士辦公室裡手扶著腮幫子懶洋洋地說著昨天把孩子送到姥姥家以後,她和老公是怎麼在酒吧聽著爵士樂吃燭光晚餐慶過漫長一夜的。似乎所有人還都沉浸在昨天聖誕的氣氛中,只有兩個人除外,那就是我和主任,因為受不了外面的喜慶氣氛,我躲到了主任辦公室裡,主任不知去了哪裡,快到中午的時候主任才出現。他進屋後就開始搖頭,說要是一年多幾次聖誕節大家就沒有心思工作了。我坐在窗邊望著窗外不說話,主任問我怎麼了,昨天聖誕節過得不好?我點了點頭。主任問我怎麼了。我轉過身想對主任說些什麼,可是想了半天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主任看著我的樣子說是不是感情問題?我又點了點頭。主任說:那沒辦法了,對待感情問題,我比你強不到哪去,完全是同一起跑線上的。我被主任的話逗笑了,主任搬了把椅子和我並排坐在了一起。

    我和主任並肩望了一會窗外,我轉過頭問主任,你在沒辦法確定對錯的情況下怎麼才能做出判斷呢?主任看著窗外隔了好一會才說要麼不說話,一說就是高難度的問題,你得給我時間想想。我被主任逗笑了,看著主任冥思苦想的樣子我有些不忍,本來想偷偷離開主任辦公室讓主任一個人呆著。可是還沒有等我起身,主任就轉過身我說:來小杜,我給你講一個我的故事吧。

    那時候我剛進醫院。對許多事情都充滿憧憬,工作,生活什麼的。把什麼都想得特別美好,哪像你們現在的孩子這麼消極。不過因為身邊沒有同年紀的人,所以經常一個人獨處。有一天我在醫院後院,對還是現在的後院,不過那時的樹才剛比我高一點,也沒有鋪石頭路就是一個平地,放著幾把鐵椅子。那時後院很少人去,我就經常一個人去那裡看書。我在那遇到了一個女人,她是我的第一個病人,比我大三歲也是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因為闌尾炎入院,是我為她做的麻醉手術。剛開始大家都感覺有些尷尬,那個年代無論是看到對方身體還是被人看到身體都會感覺很不好意思,開始我們還都避著對方,後來我都忘了怎麼開始和她聊天的了。她也是一個大學生,很喜歡讀書。我們經常坐在一起討論當時流行的蘇聯小說和蘇聯電影。那時還沒有那麼多讀書人,更是難得遇到一個和自己脾氣、興趣都相投的人。我每天做完手上的工作就去找她,而她也經常來到後院等我。其實我知道她喜歡我,我也肯定她知道我喜歡她。如果換做是現在,我們肯定已經在一起了。只是我們所在的那個年代不對,很快就有人向上反映我和她的事情,醫院領導也找我談了話,說要我千萬注意別犯下錯誤,那時雖然不再像以前但還是很忌諱這些,不過怎麼也想不明白兩個正常交往的男女為什麼會犯錯誤。另外那時醫院也決定在我和另一名醫生中選一個去國外進修。我知道自己的機會很大,但同樣也相信我要堅持留下來的話,也許會和她在一起。

    說到這主任問我知不知道他當時怎麼選的。我笑了看到了結果當然知道了當時的選擇,我說你選了去進修。主任說現實吧,現在的你們更多是選擇愛情吧,為了愛情什麼都可以不要。主任說完笑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雖然我的確最後是去了國外,但當時我選的是想和她在一起。怎麼樣,是不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主任從我的表情上看出我的疑惑。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當時都不知道怎麼做出這個決定的。我主動跟醫院領導說放棄去進修的機會,領導問我為什麼要放棄,我承認了我想和那個女孩交往的想法。我本以為我終於做了勇敢的事情,可是沒想到那個女孩就在這時出院了,我按她曾經給我的地址去找她,可是卻找不到她,她就這樣從我的世界裡完全消失了,心灰意冷的我終於決定專心工作,我就這樣去了國外,後來我才知道是我的父母還有院領導找到那個女孩的家長和單位領導勸那個女孩不要和我在一起。也許那個女孩也認為我應該去進修吧。

    聽到這我問主任,那你後悔沒有和她在一起嗎?主任說我已經努力了,盡力了可是得不到也就沒有什麼可後悔的了。我也覺得自己問得有問題,便又換了一種問法,那主任你覺得自己當時做的對嗎,或者現在的結果也是你想要的正確結果。主任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或許當時我們真的在了一起,但我的人生肯定和現在不同。可能比現在好也可能比現在差。但好壞來靠什麼憑定,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如果我現在和她在一起生活會是什麼樣,所以我根本不知道當初的決定和現在的結果到底是好還是壞。我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但又好像並沒有懂,我問主任這是不是就是你昨天說過的人生的軌跡,無論什麼樣的決定,最終你還是要回到自己的軌跡上,這才是最重要的。當初無論你選擇留下還是去蘇聯,但最終去蘇聯的這個結果其實沒辦法改變的。主任點了點頭。我晃了晃腦袋,這哪是人生呀,就是一迷宮,費了好大勁走到的出口仔細一看就是入口。說完我歎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對主任說所以主任你的意思是遇到事情根本不用思考,因為思考也沒有用,到頭來是什麼結果從來都不會改變。主任一聽連連擺手,說我可沒有消極讓我對待事情,這可不符合我們社會主義的世界觀。我笑著回答,對不是消極的對待事情,而是告訴我一個色既是空,空既是色的道理。主任聽完點了點頭,孺子可教。我打開主任辦公室的門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問主任,主任你是什麼時候開始信佛的?主任想了想說,還真記不清了,有好些年了吧,好像是我當上主任的時候?主任一下子又陷入深思,而我退出主任辦公室後幫他關好房門,我想他會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希望有人來打擾。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我一個人又溜上了天台。因為連續下雪天台上的積雪太多,天台的門已經被上了鎖。不過我知道那把繡鎖不過是個樣子貨,只要用力一扯就會斷開。雖然弄掉了鎖但想打開門卻費了很大周折,因為積雪堆在門外已經牢牢將門抵住,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將門推開,可是門打開的瞬間冷風迎面吹來,我又突然不想走進天台了。我又重新將天台的門關上,用後背頂著門坐在台階上。風從門逢裡擠出來直衝到我的脖子裡,我想著主任剛才告訴我的故事,其實我曾經看過一個類似的故事,雖然結局差不多可是中間發生的一切卻與完全不一樣。

    從昨天晚上我就一直給葉小愁電話,可是她始終沒有接。那麼不安煩躁的感覺又開始從我身體的各個角落裡冒了出來。這種感覺讓我坐立不安,我不知道別人在戀愛的時候是不是也要不時地接受這種煎熬。我把手機設成自動重撥,反覆看著電話屏幕上一次次顯示著正在呼叫葉小愁的號碼,我的手機上還有三個未接來電,那是宋洋打給我的。昨天晚上一次,今天上午兩次,我都沒有接。把手機調成震動模式,感覺它在衣兜裡一次次地震動。我能想像出接聽宋洋電話後的情景,他會反覆說著同樣的話,說不要再問那麼多,趕快離開她們。雖然真正相處並不太多,但我卻十分明白宋洋是怎麼樣的人,如果用動物來形容他,他就像一個兔子,只要有一點動靜都會馬上跳到一邊,不管和他有沒有關係,是一個極易受到驚嚇又神經質的動物,而我卻完全是個屬貓的,遇到聲響一定要走過去看看究竟才肯罷休。看起來我的人生好像充滿危險,但像宋洋那樣總是躲躲閃閃的人生不是很無聊,而且更多的時候是你想躲也躲不了。就像我會和宋洋師兄遇到的同樣的人,不過讓你感覺奇怪的是宋洋堅信我和他師兄有相似的地方,好像早早就預見過我會遇到葉小愁媽媽的這個結果。想到這我又想起主任,這個也說和我相似的人,同樣有一個和自己病人相遇的故事,我不知道等到自己老去時會不會也像主任一樣講自己的故事給別人聽。手機因連續的撥打電話而電量不同,屏幕也開始閃爍。我掛掉了電話才發現一條不知什麼時候發過了的短信。是宋洋發過來了,本來想固執的不看,後來想想還是把它打開了。上面只有一句話

    杜明,在精神病院住院的是那個女孩,不是她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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