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分別之後,楊正義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過俞紅茵。在各項工作有了初步的頭緒之後,楊正義又有了一種去見俞紅茵的沖動。當他急切地想見到俞紅茵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並不知道俞紅茵現在的情況。按照時間推算,俞紅茵已經大學畢業了,但她分配到什麼地方去了呢?是回到了千洋縣還是去了外地?所有的想法糾結在一起,楊正義坐臥不寧。
楊正義只好給紅星鄉的女醫生柳萌打電話,她們是親戚,柳萌應該知道俞紅茵現在的情況。電話很快打通了,柳萌告訴楊正義俞紅茵已經分配到縣一中教書,俞紅茵曾經到紅星鄉看過楊正義,但很遺憾的是沒有能夠見到他,因為楊正義已經調走了。俞紅茵問柳萌是否知道楊正義的具體情況,柳萌除了知道楊正義調走這個消息之外一無所知,因為楊正義走得很突然,沒有開歡送會,也沒有任何形式的告別。俞紅茵是帶著很惆悵的心情離開紅星鄉的。
知道俞紅茵已經大學畢業,就與自己在同一個縣城裡,楊正義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鞍江縣城不大,他無論如何也能夠找到俞紅茵。
一天晚飯之後,楊正義從單位出來,走出了縣委機關大院,一個人獨自向俞紅茵的家裡走去,他要去碰碰運氣。俞紅茵的家住在遠江邊上,楊正義沿著河邊的公路來到了她的家門口。楊正義抬起頭來望著自己曾經來過一次的地方,發現屋子裡有微弱的燈光,他判斷裡面肯定有人,但楊正義不知道俞紅茵是否在家裡。
楊正義迎著燈光走了過去,當他走到門邊的時候又猶豫起來了,如果俞紅茵不在家裡怎麼辦呢?楊正義又不甘心就這樣回去,此刻他是十分希望見到俞紅茵的。楊正義敲門的手抬起來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抬起來,足足徘徊了五六分鍾。最後楊正義還是艱難地舉起手來敲門。
出來開門的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婦女,她的身材已經發福了,從臉上能夠看得出歲月的滄桑。她對楊正義笑了笑,客氣地問道:“您找誰?”
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中年女人,楊正義突然有了幾分緊張的感覺,他上次到俞紅茵家裡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她,但從她在屋子裡的情況看,她顯然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楊正義斷定這個人就是俞紅茵的母親,他小心地回答:“我找俞紅茵。”
中年婦女說:“她到外婆家裡去了,要不您明天來吧?”
楊正義不知道俞紅茵的外婆在什麼地方,離這裡有多遠,他遲疑著沒有離開。見楊正義沒有離開,中年婦女又問:“我是紅茵的媽媽,請問您是?”
中年婦女還沒有說完,楊正義就搶著說:“我是俞紅茵的大學同學,現在在縣委宣傳部工作,我以前來過您家!”
聽到楊正義的介紹,中年婦女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她說:“您進來坐吧,紅茵等一會兒就回來,她已經去了一段時間了。”
楊正義隨即走進了俞紅茵的家裡,俞紅茵的母親給楊正義找來了幾本雜志,楊正義一個人在看書,而她則到一邊做自己的家務去了。上一次來的時候楊正義沒有仔細看俞紅茵家裡的房子,這次他才有時間仔細打量它。這是一套一居室的房子,楊正義想,按照俞紅茵父親和母親的年齡和工齡,他們至少應該分到一套二居室的房子,但他們為什麼只住著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呢?楊正義很少聽俞紅茵提起她的父親,她父親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楊正義坐了一段時間之後聽到了外面的敲門聲,俞紅茵的母親出來開了門。楊正義很快就見到了俞紅茵的身影。楊正義站了起來,他對俞紅茵說:“沒有想到吧?”
俞紅茵的確沒想到會見到楊正義,她大學畢業已經幾個月了,剛畢業的時候她去紅星鄉政府找過楊正義,但沒有見到他,只知道他已經調到宣傳部來了。楊正義調到縣裡之後住在什麼地方,柳萌也不知道。當時俞紅茵的心情非常失落,她一直把楊正義當作朋友,但楊正義卻什麼事情也沒有告訴她。現在突然在自己的家裡見到了楊正義,俞紅茵的心情可想而知。俞紅茵說:“我還以為你當官了就再也見不到了呢!”
楊正義連忙辯白,他告訴俞紅茵:“到縣裡報到很突然,我自己一點思想准備都沒有。走的時候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現在連我父母親都還沒來得及告訴。”
俞紅茵接著介紹了畢業分配的情況,然後憂傷地說:“我回家鄉來尋找知音,知音卻差點人間蒸發,這個世界太殘酷了!”
楊正義只是笑了笑,沒有和俞紅茵糾纏這個問題。
這天晚上,楊正義和俞紅茵聊了一會兒,然後就回到縣委機關自己的宿捨去了。他們約好星期天一起出去郊游,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有目標的日子過起來特別快,星期天一轉眼就到了。楊正義和俞紅茵來到了縣城附近的月亮島。這是遠江裡的一個小洲,小洲形狀如同彎彎的月亮,名字因此而來。因為土地肥沃,洲上長滿了各種樹木。這些樹木每年在漲水的季節都要經受洪水長時間浸泡和沖刷,因此與其他地方的樹木比起來就更加獨具特色。
當楊正義單獨與俞紅茵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還是不免有幾分尷尬。俞紅茵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問道:“你送給我的那幾本華羅庚的數學專著真好,你為什麼喜歡數學呢?”
楊正義笑著說:“我青少年時代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數學家,證明‘1+1=2’。”
俞紅茵問:“那你為什麼不報考理科呢?”
楊正義:“說來話長。我曾經想報考理科,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使我最終放棄了成為數學家這個夢想。”他隨即向俞紅茵娓娓介紹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故事,最後總結道:“後來,追尋人間正義就成了我最大的夢想!”
俞紅茵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她原來只是覺得楊正義似曾相識,他的身上隱隱約約有自己的影子,但沒想到楊正義比自己更加坎坷。俞紅茵過去對楊正義只是一種朦朦朧朧的好感,現在她在心裡悄悄地愛上了這個歷經滄桑卻依然懷揣夢想的年輕人。
這個星期天,楊正義終於知道了俞紅茵家裡的基本情況,那個困擾他的問題有了明確的答案。俞紅茵的父親俞承臻已經與她母親離婚了。而非常巧合的是,俞承臻目前在楊正義領導下的文化館工作,並且正在經歷人生最嚴峻的考驗。
楊正義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全縣宣傳系統的“三種人”,首要任務就是如何處理布融仁和俞承臻的問題。
俞承臻出生於書香門第,“文化大革命”前就已經大學畢業。大學畢業之後,他被分配到縣裡的一所重點中學教語文。俞承臻的教書生涯平淡無奇,沒有干出驚天動地的事業。在他教書育人的那段時間裡,學校正處在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中,學生們都無心上課,老師們也無心授課。俞承臻在當教師期間的最大收獲,是認識了她的第一任妻子孫艷芳,她是俞承臻的學生孫艷姿的姐姐,她聽妹妹說俞承臻的課講得很好,人又長得十分英俊,因此動了芳心。孫艷芳曾經以接妹妹回家為借口到學校裡偷偷地觀察過俞承臻,從她看到俞承臻的第一眼起,她就被俞承臻的氣質打動了。後來還是妹妹了解她的心思,於是創造了她和俞承臻見面的機會,成全了兩個人的好事。
有一天,孫艷芳的妹妹孫艷姿在下課之後找到了俞承臻,她調皮地說:“俞老師,我給您提個意見,您願不願意聽?”
俞承臻不知道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學生要給自己提什麼意見,他開玩笑說:“小丫頭提什麼意見?”
孫艷姿回答:“其他老師都去做家訪,您為什麼不去做家訪呢?”
孫艷姿戳到了俞承臻的痛處,他的確從未去做過家訪,因為他認為現在大家都已經無心學習了,誰還去做什麼家訪,自找那個沒趣。面對孫艷姿的提問,俞承臻替自己辯解道:“現在還有幾個人歡迎別人到他們家裡家訪?現在到別人的家裡做家訪,不僅會增加家長的負擔,還會增加學生的精神壓力,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有誰歡迎我們去?”
看到俞承臻已經進了自己的圈套,孫艷姿暗自得意,她緊接著說:“我們家就非常歡迎您去做家訪!”
在孫艷姿的精心策劃和安排下,俞承臻來到了孫艷姿的家裡做家訪。俞承臻來的那天晚上,孫艷姿的父母親都沒有在家,只有她的姐姐孫艷芳在家裡。她們姐妹兩人親自做了幾個可口的菜,熱情地招待俞承臻。
俞承臻到孫艷姿家裡之後沒有看到她的父母親,只是看到了她的姐姐,他感到非常疑惑,她讓自己來做家訪,但她的父母親卻避而不見,這是什麼意思?孫艷姿早猜到了俞承臻的心思,她笑著對俞承臻說:“我父母親剛好到我外婆家裡去了,今天我姐姐就是家長。她能代表我們一家人作最後決定。”
俞承臻仔細地打量了孫艷芳一眼,他發現孫艷芳比她的妹妹更加成熟漂亮。在俞承臻看她的時候,孫艷芳也大方地打量起他來,把他看得很不好意思。
吃晚飯的時候他們拿出一瓶白酒,孫艷姿還是學生,自然只能象征性地表示意思,酒都是俞承臻與孫艷芳兩個人喝掉的。孫艷芳是縣醫院的醫生,懂得一些喝酒之道,再加上年輕身體好,比起俞承臻來一點也不遜色。酒至半酣的時候,孫艷姿起身說出去有事,讓俞承臻慢慢喝,由她姐姐陪他。而俞承臻也沒有在意,孫艷姿是他的學生,老師在學生面前喝酒是一件很別扭的事情,孫艷姿提出離開俞承臻自然求之不得。
當俞承臻與孫艷芳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就拋開了各種顧忌,特別是有酒助興,他們的談話就完全放開了。在喝酒的時候,他們各自把對方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們兩個人都還沒有結婚,更為機緣巧合的是不僅沒有結婚,並且都還沒有談對象。孫艷芳早已心儀俞承臻,而俞承臻通過這一晚上的交談,也從心裡喜歡上了孫艷芳。
當然,如果不是孫艷姿刻意所為,俞承臻與孫艷芳的進展也不會這樣神速,他們至少還要經過一段馬拉松式的戀愛才能走向婚姻的殿堂。但孫艷姿讓他們把馬拉松長跑變成了短跑沖刺,那個漫長的過程已經刪減了。
在一瓶酒快要喝完的時候,俞承臻與孫艷芳儼然成了一對戀人,相互之間誰也離不開誰了。在喝完了酒之後,俞承臻透過窗戶已經看到月光西斜,他知道時候已經不早了。明天還要繼續上課,現在必須抓緊時間回去休息。
俞承臻站起身來,他帶著幾分醉意對孫艷芳說:“艷芳,謝謝你的美意!”說完之後就要往外走,不料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孫艷芳驚叫一聲,迅速上去一把扶住了他。
俞承臻趁勢抓住孫艷芳的手,這是他長大以來第一次緊緊地握住一個異性的手,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與一個異性面對面。孫艷芳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但俞承臻的力氣很大,他一直握著她的手沒有松開。就在他們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突然聽到了走廊上的腳步聲,孫艷芳以為是妹妹孫艷姿回來了,趕緊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她現在必須盡快把俞承臻送走,不然妹妹回來看到他們還待在一起會要笑話她的。
孫艷芳伸手去開門,怎麼也打不開。這時她突然想到是妹妹孫艷姿故意反鎖了門,要成全她的好事,她在心裡暗暗地罵了一句:“淘氣鬼!”孫艷芳罵歸罵,但卻格外地高興,她想:“知我者,妹妹也!”
看到孫艷芳一直打不開房門,俞承臻也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幫忙,他一邊推開孫艷芳,一邊豪言壯語道:“你不行,讓我來!”
實際上,俞承臻的酒量還不如孫艷芳,他半斤酒下肚之後便開始騰雲駕霧了。當俞承臻伸手去開門的時候還是站立不穩,他用力一拉門栓,身子就向前方傾斜過去。還是心知肚明的孫艷芳及時扶住了他,不然的話他非要摔個嘴啃地不可。
稍稍站穩之後俞承臻再次去拉門栓,孫艷芳也沒有制止他的努力。俞承臻的手在門邊上晃動了幾下,但他不僅沒有拉開門栓,反而不小心拉熄了電燈的開關。房子裡面轉瞬就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了,總之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時候,俞承臻首先清醒過來了,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孫艷芳,她還在熟睡著。俞承臻的心裡翻江倒海起來,他暗自責怪自己太缺乏定力,輕易地就與孫艷芳上了床。如果孫艷芳刁難他怎麼辦呢?但他轉念一想,孫艷芳是一個可愛的姑娘,現在還有一個不錯的職業,各方面都不遜色於自己,與她在一起一點也沒有吃虧。
在俞承臻浮想聯翩的時候,孫艷芳也醒了過來。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俞承臻,故意像觸了電一樣縮了一下身子,她驚問道:“我們怎麼在一起啦?”
俞承臻看了一眼她緊張的樣子,然後反問道:“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聽到俞承臻如此問自己,孫艷芳感到沒有必要繼續表演下去。她把手伸出來放在他的胸前,撫摸著俞承臻健壯的胸脯說:“我把一切都給你了,你不會拋棄我吧?”
俞承臻信誓旦旦地告訴孫艷芳:“只要你不怪罪我就萬幸了,我哪能拋棄你呀!”說完他又翻過身來親吻了孫艷芳的嘴唇。
孫艷芳摟住俞承臻的脖子,聲音輕柔地說:“我們結婚吧,我會永遠愛你的!”
俞承臻雖然沒有想過結婚的問題,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說:“過幾天到我家裡看一下我父母親,算是認個門吧。回來之後我們立即就去辦結婚手續!”
孫艷芳高興地笑了。對於俞承臻,她心裡是完全認同的。一個縣醫院的醫生能夠找到一個縣中學的老師做終身伴侶,也可以算門當戶對,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幸事。
幾天之後,兩人一起到俞承臻的家裡去拜見俞承臻的父母親,這是人之常情,是每個人都必須履行的手續。俞承臻的父母親對孫艷芳都很滿意,這門婚事很快就定下來了。別人用了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走完的路程,孫艷芳和俞承臻只用了不到三個月就走完了。
在與孫艷芳結婚之後不久,俞承臻就調到了縣文工團做編劇。縣文工團在縣裡是一個顯赫的單位,文工團的所有人員都由縣財政撥款發工資,更為重要的是文工團的人能夠上到市裡、省裡,下至鄉裡、村裡巡回演出,他們所能見到的世面是一個教師無法比擬的。有的時候文工團的人還能夠與縣裡大大小小的領導們在一起,比起每天吃粉筆灰的教師來自然要風光得多。
俞承臻調到縣文工團的時候,周家華已經取代布融仁擔任文工團團長,布融仁繼續做他的編劇工作。在進入縣文工團以後,俞承臻這個舊式書香家庭培養出來的人才,一直沉醉於中國的傳統文化。俞承臻為文工團編寫的劇本主角大多是古代才子佳人,基本上是淒淒慘慘的愛情故事。這些東西在很多時候都派不上用場,只能坐冷板凳,俞承臻為此也感到異常苦悶。
縣文工團團長周家華曾經很嚴肅地找俞承臻談話:“你現在寫的淨是牛鬼蛇神、才子佳人,嚴重脫離了人民群眾,必須馬上懸崖勒馬。”
俞承臻誠懇地說:“我也非常苦惱,但是我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希望周團長能夠多多指點!”
周家華說:“只有在火熱的生活中你才能夠寫出高質量的文藝作品!”
俞承臻說:“我最近把《沙家濱》排練完之後就到農村去深入生活,我一定要創作出反映中國農村建設的偉大文藝作品來!”
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裡,俞承臻的首要任務就是抓緊排練革命現代京劇《沙家濱》。一些人說,中國的國粹京劇是適合中老年人看的,因為京劇的節奏比較緩慢,只有這個年齡段的人才有看京劇的雅興,而大多數青年人是不太看京劇的,因為節奏太慢了,他們的屁股根本就坐不住。在俞承臻坐冷板凳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年齡大了心氣平和了的原因,他居然能夠慢條斯理、有板有眼地看起京劇來了,他慢慢地喜歡上了京劇。文工團開始排練《沙家濱》之後,由於原來的角色突然生病,暫時還沒有合適的接替人選,俞承臻臨危受命,在《沙家濱》裡飾演參謀長刁德一。俞承臻在劇中與飾演阿慶嫂的年輕女演員白巧娟配合默契,特別是那段經典的“智斗”折服了很多人。他們的表演在縣裡引起了轟動,然後他們又參加了地區的匯演,同樣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昔日默默無聞的編劇俞承臻,因為演戲而一炮走紅。
在俞承臻一炮走紅之後,縣裡開始關注起他來了,各種演出都少不了請他參加,他大有取代原來主角之勢。但俞承臻沒有陶醉在已經取得的成績之中,在表演最火爆的時候,他毅然下到農村深入生活去了。他一個人來到了八面山水電站附近的一個農村,下決心要寫出能夠反映我們時代特征的偉大作品來。
俞承臻在村裡一待就是幾個月的時間,他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俞承臻的家本來就在農村,他對農民有一種天然的感情。在下鄉深入生活期間,俞承臻多次去八面山水電站參觀考察,深深地為廣大農民群眾戰天斗地的精神所感動,他寫出了自己的第一部戲劇作品《八面威風》,反映人民群眾人定勝天,創造人間奇跡,修建了八面山水電站。
當俞承臻把自己的作品送給文工團團長周家華的時候,周家華被俞承臻的作品深深地震撼了。周家華需要政績坐穩寶座,他親自把俞承臻的作品送給了縣裡的領導,並且告訴縣裡的領導這是自己親自指導的結果。縣裡的領導也充分肯定了俞承臻的《八面威風》,他們發現了一個難得的人才,既能夠表演革命現代京劇,又能夠創作歌頌偉大時代的文藝作品。他們決心重用俞承臻,重用這個從過去寫牛鬼蛇神、才子佳人轉變為謳歌廣大農民群眾事跡的人才,他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經過慎重的研究,縣委決定任命俞承臻為縣文工團副團長。俞承臻被任命為縣文工團副團長使布融仁深受刺激,他曾經歷盡艱辛才擔任了縣文工團團長,後來又被其他人趕下了台,現在已經是一介平民,俞承臻僅僅寫了幾個劇本就輕而易舉地擔任了副團長,這個世道太不公平了!布融仁決心為自己討回公道。
對於任命俞承臻為縣文工團副團長,最高興的人當然還是文工團的白巧娟。人是一種非常奇怪的動物,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對方,而一旦離開之後就倍感難捨難分。白巧娟就是如此,她過去沒感到與俞承臻在一起的時候有什麼特別之處,而當俞承臻到鄉裡深入生活之後便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思念,她發現自己離不開這個英俊的男人了!在俞承臻到八面山農村深入生活之後,原來飾演刁德一的主角回來了。他本身的病不重,只是為了抬高身價故意而為,沒想到卻讓俞承臻撿了一個便宜,他擔心再不回來以後就沒有自己的飯碗了。可時過境遷,白巧娟已經對他失去了感覺,他們的配合怎麼也默契不起來了。白巧娟時時懷念俞承臻,俞承臻剛一回到文工團,她就去找了周家華,要求俞承臻繼續與她一起排演《沙家濱》。
周家華答應了白巧娟的請求。他與俞承臻鄭重地進行了談話,告訴俞承臻盡管現在已經提拔了,但還要保持人民群眾的本色,還要繼續在文藝工作第一線工作。俞承臻沒有討價還價,他對京劇是發自內心熱愛的,何況他就是從表演京劇起家的,如果沒有京劇,他現在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編劇。
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裡,俞承臻除了寫劇本之外,就是與白巧娟等幾個人一起繼續排練《沙家濱》。
白巧娟是一個還沒有結婚的年輕女子,是文工團的台柱子。不僅戲演得好,而且人長得很漂亮。據說追求白巧娟的人總數已經達到一個連以上,但她從來沒有看上過任何人。每次白巧娟演出的時候,台下都是一片叫好聲。白巧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很多人紛紛前來給她做媒,白巧娟都委婉地拒絕了。其實她已經心有所屬,這個人就是文工團副團長兼編劇俞承臻。
俞承臻經常與白巧娟他們排練節目到深夜,每次排練後還要繼續切磋。白巧娟為了能夠單獨與俞承臻待在一起,總是變著法子將其他人打發走,以便自己一個人獨享俞承臻。在經歷了這樣一段時間之後,白巧娟與俞承臻的感情急劇升溫,但俞承臻始終克制著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寧願忍受肉體的煎熬,也不願意靈魂出竅。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天晚上俞承臻與白巧娟排練後繼續進行切磋。白巧娟看到俞承臻滿頭大汗,她掏出手絹來輕輕地給俞承臻擦汗。當她的手在俞承臻額頭上游走的時候,她忍不住用嘴去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這一親密的舉動正好被前往排練室有事的布融仁看到了,他輕咳一下。俞承臻與白巧娟都感到非常尷尬,特別是俞承臻更像是被人窺透了內心秘密一樣無地自容。
俞承臻站起來尷尬地說:“布老師,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
布融仁陰陽怪氣地說:“俞團長你忙!我就是來取一件東西。你們繼續聊,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白巧娟本來就非常反感布融仁,現在看到他陰陽怪氣的模樣,因此一臉不屑地說:“你看見了我也不怕!阿慶嫂親吻一下刁德一有什麼關系?我們戰場上是敵人,但戰場下是友軍!”
布融仁灰溜溜地走了,俞承臻擔心再與白巧娟聊下去會出事,因此很快就離開了排練室。
不久之後文工團團長周家華親自找俞承臻談話。
周家華嚴肅地說:“群眾反映你利用職權霸占團裡的女演員,你是一名領導干部,要學會潔身自好!”
俞承臻站起身來憤怒地說:“這完全是胡說!是誣陷!”
周家華勸道:“你冷靜點,不要激動嘛!我們這是內部談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俞承臻語氣強硬地說:“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絕不能無中生有!”
看到俞承臻態度不好,周家華很生氣地批評他:“人民群眾都親眼看到了,你還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時俞承臻想到可能是布融仁告了自己的刁狀,當俞承臻想到布融仁那張陰陽怪氣的臉時,身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俞承臻將情況向周家華和盤托出,請組織上還自己一個清白。
周家華鄭重地說:“這件事情到此結束!組織上相信你是清白的,但你不能對布融仁進行打擊報復!”
俞承臻本來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他繼續集中精力編寫自己的劇本。但一場家庭風暴等待著他。有一天回家的時候,俞承臻看到孫艷芳一個人冷冰冰地坐在家裡,俞紅茵還沒有放學回家。
俞承臻問:“怎麼沒有做飯?”
孫艷芳鐵青著臉說:“做什麼飯?你不去和那個小婊子吃飯還回來吃飯?”
俞承臻一頭霧水,他直視著孫艷芳說:“你說什麼呀?什麼小婊子不小婊子的?”
孫艷芳拿起身邊的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大聲嚎叫道:“你到現在都還在對我撒謊!別人親眼看見的,早就告訴了我!”
俞承臻如五雷轟頂,他意識到肯定是布融仁對他妻子說了假話。他一邊抬步往外走一邊說:“這個小人!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
此刻孫艷芳已經失去了理智,她沒有阻止俞承臻出門,而是睜大眼睛看著他離開了家門。
俞承臻在文工團編劇室找到了布融仁,他們幾個人正在下象棋。俞承臻怒氣沖沖地走進了編劇室,他一把揪住布融仁的衣領,左右開弓,狠狠地給了他兩巴掌。俞承臻聲色俱厲地說:“你這個無恥的小人!你不僅給組織上打小報告,還去破壞我的家庭!”
布融仁被俞承臻這兩巴掌打懵了,他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兩個人不知道事情的經過,都站起來勸說俞承臻住手。在這兩巴掌打下去之後,俞承臻冷靜下來了,他嚴厲地對布融仁說:“你下次再敢這樣搬弄是非,當心我打爛你的嘴巴!”
看到有人在旁邊解勸,布融仁反而來了威風,他跳起來說:“有本事你再打我!我還要到組織那裡去告你,不告倒你我誓不為人!”
事後,俞承臻受到了組織上的嚴厲批評。但考慮到俞承臻與白巧娟並沒有造成違紀違法事實,組織上對他免於紀律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