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梁瀾銓和曾曉姍見面之後不久,楊正義正式擔任了紅星鄉政府計劃生育工作隊負責人。工作隊僅有兩名鄉政府正式幹部,其他都是由各村抽調上來的農民。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裡,楊正義必須依靠這支雜牌軍奪取全鄉計劃生育工作的新勝利。
在工作隊正式組成之後,李爽爽代表鄉政府向大家講了一次話。楊正義終於有了機會仔細觀察眼前這個女人。
李爽爽個子不高,身材不算臃腫,但也絕對算不上苗條。臉頰倒是豐滿,但完全算不上漂亮。正是這種沒有任何先天優勢的女人,她們在仕途上往往一帆風順。李爽爽是在「文化大革命」後期參加工作的,沒有經歷過殘酷的高考。因為李爽爽的父親是一個村裡的黨支部書記,在國家招錄幹部時她捷足先登。這是血統的優勢,但讓她能夠穩步上升的還有性格方面的原因。李爽爽作風潑辣,辦起事來風風火火,其狠勁一點也不遜於男人。李爽爽願意與男人打交道,很少看到她單獨與其他女人在一起。
李爽爽獲得鄉政府幹部們的認可緣於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天晚上李爽爽和一位同事去鄉電影院看電影,在電影結束之後人們離開電影院的時候不巧發生了停電事故,一些人排隊緩緩走出電影院,另一些人則站在原地,李爽爽也站在人群中間。當時正是夏天,李爽爽只穿著一條單薄的裙子,她感到自己的臀部頂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李爽爽心裡一驚,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煩,但她不動聲色,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抓住這個硬邦邦的東西,厲聲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對方隨即回答:「手電!」李爽爽使勁拍了拍手中的東西,接著說:「下次不能再帶了,當心我處理了它!」對方一聽這嚴厲的口氣,知道碰到了並不好惹的人物,他立馬唯唯諾諾地回答:「是!是!」後來電影院來了電,李爽爽才從容地走了出去。當李爽爽把這件事情告訴同事們的時候,人們都由衷地對她表示欽佩,這為她獲得了很好的名聲。
李爽爽是在鄉政府禮堂對計劃生育工作隊成員發表講話的,她站在主席台上,習慣性地雙手叉腰,在台上不停地來回走動。她在歷數計劃生育工作的重要性和大家的光榮使命之後,慷慨激昂地對工作隊成員說:「計劃生育工作怎麼做呢?我們首先還是要發揚過去說的『革命加拚命』的精神,要有敢上刀山下火海的大無畏勇氣,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在具體方法上,我們既要做思想工作,又要搞強迫命令,對於那些思想頑固的人要採取強硬措施。我們家鄉有句老話,三句好話頂不上一馬棒!」最後她還不忘叮囑大家保重身體,注意安全。聽講的人都對她的講話報以熱烈的掌聲。
楊正義也表了態,他有必要讓他的農民兄弟們瞭解自己,這是他們今後共事的前提和基礎。楊正義說:「列寧曾經說過,一百打宣言,頂不上一個實際步驟。我願意和大家一起腳踏實地做好計劃生育這項光榮而艱巨的工作!」
在楊正義講話的時候全史進皺了一下眉頭,緊接著他也發表了講話,他說:「我既是一個喜歡講道理的人,又是一個干實事的人。說一千道一萬,我們的工資不是白拿的,完不成工作任務,大家統統給我滾蛋!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計劃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發的一切問題都是第二位的,出了問題我給大家頂著!」
工作隊成立之後立即開展了一次尋找外逃計劃生育對象的行動,這是楊正義第一次單獨領導這樣的行動。
這天清早,楊正義和工作隊的人員在鄉政府吃完早飯之後向附近的芙蓉鄉出發,因為事前已經得到消息,紅星鄉一名超生對像藏匿在這個鄉里。當時沒有汽車作為行動工具,所有的人都只能步行。楊正義和他的工作隊員們步行20多里路程之後,到達了超生婦女躲藏的村子。當工作隊還在彎曲的羊腸小道上行走的時候,一名隊員拉住了楊正義的手,他指著前方說:「楊秘書,你看!」楊正義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遠遠地見一個小孩從山上往山下的農戶家裡跑去。同時,楊正義還看到山上的一棵小樹慢慢地倒在地上。
楊正義的腦海裡迅速閃現出電影裡「放消息樹」的鏡頭,那是一部描寫中國抗日戰爭的電影,裡面寫到放哨的兒童團員發現鬼子往村子裡來的時候立即放倒了消息樹,告訴鄉親們鬼子進村了。楊正義心裡一驚,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們今天可能也會撲一個空。他隨即又想,他們與計劃生育對象的關係怎麼會如此緊張?
楊正義率領的計劃生育工作隊直奔那個外逃計劃生育對像藏身的家庭。據楊正義事前瞭解,這是她的娘家。工作隊到超生對像家裡之後的做法幾乎與上次全史進率領鄉政府工作人員拆汪種地家裡的房子時如出一轍,他們也分別把守了各個路口。楊正義進屋與主人對話。
這是楊正義第一次在工作隊員面前展示自己的政策理論水平和口頭表達能力,是贏得隊員信任的關鍵之戰。雖然心裡在打鼓,但表面上非常鎮定。他對這戶家庭的主人說:「老大爺,計劃生育是我們的基本國策,我們每個人都要支持和落實國家的政策。聽說你女兒已經跑回娘家來了,請你和我們一起做好你女兒的思想工作,讓她和我們一起到鄉里做計劃生育手術。」
這位60多歲的老人滿臉滄桑,根本看不出真實表情。在楊正義與他說話的時候,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看到老人的這副模樣,一個工作隊員態度強硬地對他說:「楊秘書和你說話呢,你也不回答,你是聾子還是啞巴呀!」
老人還是沒有作聲,工作隊員準備繼續罵他,被楊正義制止了,他說:「別著急,讓他老人家想想。」
然後楊正義耐心地對老人家說:「老大爺,我們不是不讓你的女兒生育,但要求她執行國家的政策規定,隔幾年之後再生。你讓女兒和我們回去,我們不會為難她的。如果你的女兒不出來跟我們一起走,我們今天是不會離開你家的!」
在楊正義反覆勸說之後,老人終於開口說話了。他氣鼓鼓地說:「她不在我家裡,你們再等幾天也沒有用!女兒是女兒,我是我,有本事你們直接去找她,不要拿我來出氣!」
見到老人的態度沒有鬆動的跡象,楊正義離開了他。他要去與工作隊的同事們商量,如何才能使老人把自己的女兒動員出來做計劃生育手術。
經過反覆商量,楊正義還是決定在老人家裡進行搜查,因為情報已經確證超生對象就住在這裡。楊正義是20世紀80年代的大學畢業生,他的家庭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多次被抄過家,他對抄家深惡痛絕,對人權格外珍惜。但他現在面臨深刻的矛盾,一方面知道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必須控制人口急劇膨脹,如果聽任超生行為氾濫,那麼中國永遠不可能實現民富國強。另一方面他又知道我們必須尊重和保護人權,不能隨意抓捕人,不能隨意拆毀他人的房屋,更不能肆意剝奪他人的自由。正因為如此,楊正義產生了一種內在的劇烈痛苦。
當工作隊員在這戶人家的各個角落仔細搜查的時候,楊正義一個人信步來到了房子外面的豬圈旁邊,他站在豬圈外面,看著豬圈裡的豬由於飽食終日而無憂無慮地幸福生活著。楊正義心想,豬很多時候比人更幸福,因為它們沒有思想,它們也不用思考,它們只要吃飽喝足就行了。但豬是悲哀的,它們在被人們養肥之後只能任人宰割,它們的命運永遠是未定之天。
當楊正義在豬圈外面專心看豬的時候,他沒有注意自己周圍的情況。因為他知道,如果發現了那個超生的計劃生育對象,工作隊的同事們是一定會來告訴他的。他沒有必要跟著他們一起去搜查,他只要在這裡等著就行了。楊正義仍然在專心致志地看豬,在思考人的命運和豬的命運,一個人卻在這時候悄悄地向他逼近,這個人就是這戶家庭的男主人,也就是剛才和楊正義說話的老人。老人手裡拿著一截巨大的木頭,趁楊正義沒有注意的時候將木頭向他的腦袋上狠狠地砸去。楊正義聽到「嗖」的一聲響,緊接著有一陣風刮來。他本能地一偏頭,那截木頭砸進了豬圈裡。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豬的腦袋上,剛才還在哼哼唧唧舒坦睡覺的肥豬頭上立刻鮮血四濺。
楊正義大吃一驚,他回過頭來怒目注視著老人,大聲質問:「老大爺,你想幹什麼!」
老人哆嗦著手對楊正義說:「你們喪盡天良!我女兒的孩子都懷上好幾個月了,並且身體有病,你們還非要她去做手術,你們忍心讓你們的家裡人也去嗎?」
在這位老人發飆的時候,工作隊員們迅速地圍攏過來。他們抓住老人的雙手,把他捆了起來。老人一邊掙扎一邊怒罵:「該死的!斷子絕孫的!你們這樣無法無天,我們老百姓怎麼活?」
楊正義嚴肅地對老人說:「老大爺,我們每個人都要執行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如果是我們家裡的人違反計劃生育政策,他們也必須受到處理!」
楊正義讓工作隊員給老人鬆了綁,但沒有讓他離開。楊正義知道這是他的第一次考試,他必須考試及格,否則他今後就無法帶好這支隊伍,無法完成肩負的工作重任。
天已經逐漸黑下來了,老人始終沒有屈服。在任何時候都決不放棄,這是楊正義自小以來養成的性格,這種性格現在派上了用場。楊正義和計劃生育工作隊的同事們都還沒有吃晚飯,他們今天到什麼時間、什麼地方吃晚飯,這還是一個未知的問題,但即使不吃晚飯,他們也不會離開這裡。老人在自己家裡坐著,既沒有答應工作隊的要求,又沒有去做自己家裡的晚飯。
或許是被楊正義的決心所威懾,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老人主動來找楊正義。他誠懇地對楊正義說:「這位同志,我看你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我願意相信你。你說我女兒今後還可以生育,這是真的嗎?」
聽到老人問這個問題,楊正義看到了希望。他告訴老人說:「老大爺,根據政策規定,你女兒可以生二胎,但必須在四年之後再生。她現在應該去做流產手術,然後再按規定辦理生育第二胎的手續。這些事情都辦好了,她今後是完全可以再生一個孩子的!」
老人似乎還不太放心,他對楊正義說:「我看你是一個好人,你能夠給我寫一個保證嗎?」
楊正義感到左右為難,他不是害怕寫保證。他知道以個人名義寫的保證缺乏法律和政策效力,不能作為以後生育第二胎的政策憑據。但如果不寫保證,老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不會動員他女兒回去做計劃生育手術。楊正義對老人說:「我今天可以給你寫一個保證,你讓你女兒拿這個保證到鄉政府辦理有關手續,我們一定說話算數!」
老人最後又說:「我女兒前不久剛害了場大病,你能讓她養一陣身子再去做手術嗎?」
這是楊正義沒想到的問題,如果情況屬實,他必須保證老人女兒的身體健康,健康關乎終身的幸福,計劃生育手術是可以適當延緩的。楊正義從自己身上拿出100元錢讓老人轉給他女兒檢查身體養好病,並同意等他女兒身體康復之後再去做計劃生育手術。
老人猶豫地接過那100元錢,並且在得到了楊正義親筆寫的保證書之後,親自到鄰居家裡把自己的女兒找了回來。他顫抖著對楊正義說:「同志,我把我女兒交給你們了,如果我女兒有什麼閃失,我就要和你們拼我的老命!」
楊正義看著這個剛從鄰居家裡出來的女人,她的年齡似乎還不大,最多只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但身體的確非常虛弱。楊正義相信老人沒有講假話,他應該兌現自己的承諾。
這個年輕女子也用眼睛看著楊正義,她冷著臉對楊正義說:「你們現在應該滿意了吧?」
楊正義沒有和這年輕女子計較,他們都還沒有吃晚飯,現在已經飢腸轆轆了。楊正義領著工作隊員和那位計劃生育對像向老人所在的這個芙蓉鄉政府走去。
到達芙蓉鄉政府所在地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當地的幹部非常熱情,迅速給楊正義他們做了晚飯,楊正義和計劃生育工作隊的同事們一起吃了晚飯。當然,他們還要看護好身邊這位超生對象,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決不能讓她再次跑掉了。
這天晚上楊正義和工作隊員們就在芙蓉鄉政府住宿。芙蓉鄉的計劃生育幹部孫平凡來陪楊正義聊天,聊到興起的時候,給楊正義講了一個有關全史進的故事。
全史進是從部隊轉業回來的幹部,在部隊的時候擔任過副團長,轉業到芙蓉鄉之後擔任了鄉長。全史進雖然長相難看,但他號稱懂醫術,特別是精通推拿按摩,最為重要的是他懂女人的心理,知道該怎樣討好她們,因此他很有女人緣。
芙蓉鄉的黨委書記叫劉阿寶,是個土生土長的工農幹部。劉阿寶為人豪爽,對人沒有戒心。他特別喜歡喝酒,但酒量不大,酒至酣時則讓他老婆蘇翠萍來陪酒。全史進剛分配到鄉里當鄉長的時候,劉阿寶出於搞好黨政關係的考慮,經常請他到自己的家裡吃飯喝酒。而全史進正好求之不得,只要劉阿寶邀請,他都會準時赴約。
蘇翠萍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但卻頗有幾分姿色。特別是她來陪客人喝酒的時候,幾杯酒下肚之後臉上立刻飛滿桃紅,讓人百看不厭。蘇翠萍的酒量非同一般,很多男人都過不了她這一關,她是劉阿寶的秘密武器。
全史進第一次到劉阿寶家裡喝酒的時候,三下五除二就把劉阿寶灌醉了,給蘇翠萍留下了深刻印象。蘇翠萍決心給丈夫挽回面子,把全史進也灌醉一次。
有一天劉阿寶又把全史進請到自己家裡喝酒。當全史進邁進劉阿寶家門的時候,蘇翠萍走出來打了個招呼:「全鄉長,你先坐。我下廚做菜,老劉陪你說話。」
全史進意味深長地看了蘇翠萍一眼說:「嫂子不用多做菜,你陪我們喝酒比什麼菜都好!」
蘇翠萍也曖昧地笑了笑,她說:「老劉陪著你。我先去做菜,做好菜之後再來陪你喝兩杯!」說完之後她就下廚去了。
全史進看著蘇翠萍的背影發了一陣呆,然後收斂目光專心和劉阿寶說話。喝酒的人多數是不在乎菜的,他們兩個人的桌上已經有了一盤炒花生米,另外還有幾個鹹菜,於是你來我往地喝了起來。當蘇翠萍把菜全部都端上桌的時候,劉阿寶已經又像上次那樣喝得差不多了。蘇翠萍看了劉阿寶一眼,然後脫掉了自己身上的圍裙,與全史進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在蘇翠萍剛坐下來的時候劉阿寶還保持著清醒,他對全史進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嫂子陪你喝!」然後就歪在桌子旁邊睡了過去。
蘇翠萍對全史進笑了笑說:「又讓你見笑啦!」
這個晚上他們棋逢對手、酒逢知己,最後全史進敗在了蘇翠萍的手下。全史進離開的時候幾乎已經站立不穩了,蘇翠萍扶他的時候他趁機捏了一把她的屁股,全史進醉眼迷離地對蘇翠萍說:「嫂子越來越漂亮了,大哥真是好福氣!」
蘇翠萍春心蕩漾,她嗲聲對全史進說:「你下次再來喲!」
從此之後全史進就成了劉阿寶家裡的常客,全史進每次都是先把劉阿寶灌醉,然後就和蘇翠萍對飲。每次全史進都乘興而歸。在離開劉阿寶家的時候,他每次都要捏一捏蘇翠萍的手或者她的屁股,半天捨不得離開。
這樣持續了大約一個多月,當他們再次喝酒的時候蘇翠萍就對全史進說:「我聽說你還是半個醫生,能夠看很多疑難雜症?」
聽到蘇翠萍的問話,全史進得意起來,他說:「我何止是半個醫生?就是一個醫生也不如我呢!我不僅知道用西藥,還能開中藥的方子,掌握中醫的推拿按摩!」
蘇翠萍說:「我已經聽說了。我這小腹部經常疼痛,也不知道是什麼病根?你什麼時候也給我開個方子,我照你的方子到城裡抓藥去,也把這多年的毛病給治治!」
全史進說:「這個沒有問題。我先給你開個方子試試,如果不行我還有一門推拿按摩的手藝,保證你手到病除!」
劉阿寶在旁邊沒有說話,他知道老婆說的是實情,這幾年她的確經常說小腹部疼痛,檢查了多次,也用了無數好藥,就是不見效果。他知道全史進這門絕活,也很樂意讓他來治治。
劉阿寶對全史進說:「你嫂子這是老毛病了,等你哪天有空了,你來幫她看一看。」
全史進知道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他決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他不停地點頭說:「我一定竭盡全力,保證手到病除。如果治不好嫂子的病,你就拿我是問!」
後來劉阿寶去縣裡參加糧食生產會議,全史進一個人來到了他家。劉阿寶和蘇翠萍的兩個孩子都在縣城的中學讀書,家裡只有蘇翠萍一個人在家。見到全史進的時候,蘇翠萍滿臉放光,她對全史進說:「今天老劉到縣裡開會,只有我一個人陪你喝酒了!」
全史進說:「嫂子做飯太麻煩了,今天不喝酒。我就是來幫嫂子看看病,能減輕嫂子的痛苦我就心滿意足了。」全史進說完之後就坐了下來。緊接著他又對蘇翠萍說:「我先給嫂子開個方子,嫂子拿著方子去醫院取藥。這個方子是調理身體的,見效可能要一段時間。要是想見效快呢,還得推拿按摩,這是我的拿手好戲,保證手到病除!」
蘇翠萍笑笑說:「我長大以來還沒有聽過如此神奇的醫術呢,我今天倒是要見識見識!你看我們要怎麼辦呢?」
全史進隨口說:「這個辦法簡單,嫂子只要找一條凳子來,你坐在凳子上或者躺在上面都可以!」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去搬了兩條凳子來。開始的時候蘇翠萍坐在凳子上,全史進先給她的脖子和肩膀按摩。在按摩了一段時間之後,蘇翠萍就仰面躺在了凳子上,她誇讚道:「你的手藝真是神奇呀!」
看到蘇翠萍仰面躺倒在凳子上,全史進猶豫了片刻,但他的手緊跟就向蘇翠萍的胸部伸了下去。雖然隔著一層衣服,蘇翠萍還是立刻呻吟起來。她閉著眼睛說:「真是舒服呀!你再往下一點!」
全史進的手慢慢地向蘇翠萍柔軟的腹部伸去,他一邊撫摩一邊顫抖著聲音問她:「是不是這裡?」
蘇翠萍仍然閉著眼睛:「下、下面,再下面一點……」
這個晚上全史進離開劉阿寶家裡的時候,蘇翠萍滿面桃花,她對全史進說:「你真不愧是神醫呀,真的手到病除!下次你還要來幫我按摩!」
全史進意味深長地說:「我一定治好你的疑難雜症!」
自從全史進幫助蘇翠萍治療疑難雜症之後,他在鄉政府就成了說一不二的人物,全史進對過去的那些同事們已經愛理不理了。鄉政府很多幹部本來就對全史進有看法,認為他一個剛轉業的軍隊幹部就當了鄉長,搶了他們的位置。這一來,這更激起了他們的憤怒。大家開始的時候對全史進出入劉阿寶的家門並不在意,但時間一長還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後來大家觀察,劉阿寶不在家的時候全史進也隔三差五到他家去,這中間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鄉政府有一個自認為與劉阿寶關係不錯的幹部提醒他:「劉書記,最近你不在家裡,史進鄉長也經常到你家裡去,你可要當心點,別讓他鑽了空子!」
劉阿寶正色道:「胡說!史進鄉長是在給我老婆看病,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他們都給我說過了。經過史進鄉長精心治療,我老婆的腹痛病好多了!」
這個鄉幹部在碰了一鼻子灰後沒好氣地說:「我只是怕你戴『綠帽子』,當了烏龜!你要是不相信那就算了,只當我沒有說過!」
劉阿寶嚴厲地責備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我知道了沒有關係,如果史進鄉長知道了,他非告你誹謗罪不可!」
後來在一次全鄉的幹部大會上,劉阿寶旁敲側擊地批評那個給他通風報信的幹部:「現在我們一些幹部心術不正,不是思考如何把工作做好,而是企圖靠誹謗他人、挑撥離間引起領導重視,這股歪風我們必須堅決剎住!」雖然劉阿寶不點名,但那個給他通風報信的幹部知道批評的就是他自己。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這個幹部非常生氣。他決心還自己一個清白,證明自己沒有挑撥離間,而是確有其事。
有一天劉阿寶沒有在家裡,全史進又去他家裡幫蘇翠萍治病。當全史進屋後,那個被劉阿寶批評的幹部找了幾個鄉里的同事來,他們認真估算了一下時間,認為全史進和蘇翠萍快進入實質階段的時候就敲開了他們的房門。
當蘇翠萍頭髮蓬鬆著來開門的時候,那個被劉阿寶批評的幹部說:「史進鄉長呢?我們找他有事!」
見到一下子這麼多人進來,蘇翠萍有點慌了手腳。但她畢竟是書記夫人,進來的這些人只是她丈夫和全史進的部下,她有什麼好怕的呢?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她態度生硬地說:「你們找錯地方了吧?史進鄉長怎麼會在我家裡?你們應該到辦公室去找他!」
這幾個人二話不說就開始在房間裡搜查起來,因為他們親眼見到全史進進了屋子,並且屋裡沒有出去的通道。但令人遺憾的是,他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全史進。正當他們納悶、掃興的時候,一個幹部指著床下面的櫃子問:「這是什麼?」
聽到問話,蘇翠萍的臉色瞬間就變白了,剛才那股傲慢無理的勁頭也消失殆盡。
幾個人都跑過來察看,他們發現從床下的櫃子裡伸出了幾根頭髮。他們順勢揭開這個櫃子,全史進蜷縮在裡面,由於櫃子不通氣,他幾乎快窒息過去了。其實如果這幾個幹部沒有找到他,而是在屋子裡守株待兔,全史進也必然因為憋不住氣而從櫃子裡爬出來,否則他就會悶死在裡面。
這些人找到全史進之後立即去報告了劉阿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全史進被撤了鄉長職務,然後被調任紅星鄉擔任黨委副書記兼武裝部部長。
芙蓉鄉的幹部最後說:「全史進有能力,但思想品行不好,特別是在男女之事上問題很多。他為人庸俗、好色,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你要保持警惕!」
聽了這個故事,楊正義對全史進又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他能夠如此快地爬上李爽爽的床也就可以理解了。楊正義沒有向同行介紹他與姬迪丕那天晚上的所見所聞,因為他們遭遇的事件性質並不完全一樣,一個是已經捉姦拿雙,一個只是合理推測,那是不能作為故事流傳的。
楊正義和工作隊完成任務之後回到了鄉政府,楊正義率領工作隊初戰告捷,受到了工作隊的這些農民兄弟們的擁戴。
在這之後,楊正義那間簡陋的臥室兼辦公室就成了大家的活動場所。除了姬迪丕之外,年輕的婦女主任李小芳也成了楊正義的知心朋友。李小芳的年齡和楊正義相當,長得十分豐滿,年紀輕輕的已經沒有了腰身,上下看起來幾乎一般粗壯。這個年輕女子性格非常開朗,在與楊正義打交道時沒有一般年輕女子的那種羞澀。楊正義願意與這樣的女子相處,因為與他們在一起別人不會誤以為是在談戀愛。
一天下午李小芳悄悄告訴楊正義,她晚上要替全史進值守他的辦公室兼武器倉庫。
楊正義驚訝地問她:「全史進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怎麼能讓你一個年輕女孩子替他值守辦公室和武器庫呢?」
李小芳接著說:「他告訴我要到縣裡開會,他的辦公室和武器庫一定要人值守,因為裡面還有槍支呢!」
楊正義有點不悅地說:「為什麼不讓其他的人替他值守呢?還有誰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個人替他值守武器庫這件事情?」
李小芳似乎有點委屈地說:「他告訴我找不到人給他值守,讓我幫幫忙。我還沒有告訴其他人,不是先告訴你了嗎?我就是想聽聽你說我該怎麼辦?」
自從聽到全史進為蘇翠萍推拿按摩的故事之後,楊正義就進一步確認全史進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傢伙。這種人往往心狠手黑,薄情寡義,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與這種人打交道務必加倍小心。
楊正義立即讓李小芳去找來了姬迪丕,他對姬迪丕說:「今天晚上李小芳要替全史進值守辦公室和武器庫,我看這不是一件好事,你看我們是不是幫幫她?」
聽到李小芳要替全史進值守辦公室和武器庫,姬迪丕大吃一驚。過去他敬重全史進,認為全史進是一個有魄力的領導,但自從那天晚上發現他溜進了李爽爽的房間之後,姬迪丕對全史進的敬意已經蕩然無存了。
姬迪丕問楊正義:「全史進讓她去值守辦公室和武器庫是什麼用意?」
楊正義說:「他說要去開會,沒有找到人替他值守辦公室和武器庫,這個理由不充分。不過我們也不要多想,只要加強防範就行了!」
姬迪丕又問:「你看怎麼防範呢?她一個女孩子能夠對付得了全史進嗎?」
聽到楊正義和姬迪丕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李小芳的臉上一陣發紅一陣發白。她預感到替全史進值守武器庫即將面臨的現實危險,不由得害怕地央求楊正義和姬迪丕:「你們替我想個辦法吧!」
姬迪丕無奈地說:「我們能有什麼好辦法呢?我們又不能陪你去睡覺!」
姬迪丕剛一說完,楊正義緊跟著說:「我們可能還真要陪她去睡覺呢,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如果全史進安了壞心,他是可以從任何地方進入房間的,一旦他進了房間,她就什麼也來不及了,被人強暴了還無話可說,因為她在他的房間裡面。」楊正義指著李小芳對姬迪丕說。
聽到楊正義說要陪她睡覺,李小芳的臉紅到了脖子根上。從內心來說,她是希望楊正義他們陪她值守武器庫的,但如果別人造謠說他們是聚眾淫亂呢?那她一輩子的名聲不就毀了嗎?
見到李小芳忸怩猶豫的神態,楊正義進一步解釋說:「不是我一個人去陪你,我和姬迪丕兩個人都去陪你。我們光明正大,誰也不能說我們什麼!」
這天晚上他們三個人一起到全史進的辦公室兼武器庫值守,楊正義和姬迪丕都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那兒。當然他們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是靜悄悄的,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楊正義還有一個打算,他要看看全史進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大約晚上11點的時候,楊正義和姬迪丕一起到了全史進的辦公室,李小芳已經在那裡值守了。楊正義和姬迪丕迅速把自己的被子放到庫房裡,他今天晚上和姬迪丕睡在庫房,讓李小芳睡在辦公室裡。楊正義讓李小芳把辦公室的房門反鎖起來,然後又用辦公桌頂上。在做完這件事情之後,他們又檢查了其他幾個地方,發現有幾處窗戶是活動的,人很容易就可以進來,楊正義和姬迪丕又把窗戶牢牢地固定好,直到萬無一失之後他們才熄燈休息。
李小芳在熄燈之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身邊有兩個男子漢幫忙,她還害怕什麼呢?
楊正義沒有睡覺,他只是閉著眼睛,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認為今天晚上很可能會發生一些不測。
姬迪丕也很快就睡著了,他今天來參加值守,完全是看在楊正義的面子上。
半夜時分,楊正義突然聽到房門外傳來了輕微的響聲,他側耳細聽,發現這是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楊正義知道門外的人是誰,但他不能作聲。他們已經商量好了,除非全史進進到了房間,否則一切情況都由李小芳出面應對。鑰匙開門的聲音持續了幾分鐘,李小芳也聽到了這種奇怪的聲音,她沒有開燈,只是問:「什麼人?」
聽到李小芳的問話,房門外的聲音停了一會兒,但接著又響了起來。儘管有楊正義和姬迪丕兩個人在陪同,李小芳還是有些緊張,她聲音顫抖地問:「外面是什麼人?」說著她就打開了電燈。當燈光如白晝般亮起來之後,房門外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到下半夜三點多鐘,楊正義也很睏了,他開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正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們前面固定好了的窗戶又響了起來,仍然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非常堅決。楊正義出其不意地拉亮電燈,並且用鐵棒敲擊窗戶,那個頑固的聲音才很不情願地停了下來。
在這個漫長的夜晚,楊正義、姬迪丕和李小芳經歷了一次重大的人生歷險。為了防止意外,楊正義將這個情況報告了鄉黨委書記趙永明。
趙永明聽完楊正義報告的情況後沉思良久,然後鄭重地叮囑他:「我們要用事實講話。你要告訴李小芳加倍小心!」後來趙永明在鄉黨委會議上敲山震虎,由此引起了全史進對楊正義的懷疑,埋下了新的禍根。
此後不久,有一天趙永明找到了楊正義。他對楊正義說:「你把最近要處理的事情抓緊處理好,我們兩個人到村裡去住一段時間。」
楊正義問他:「主要是什麼任務?」這是楊正義最關心的問題,他要做一些必要的準備工作,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
趙永明輕描淡寫地說:「做一些調查研究,解決幾個實際問題。時間不長,大約一個星期。」
幾天之後楊正義與趙永明一起到村裡去,他們沒有交通工具,只能步行。他們去的那個村離鄉政府有40多里的路程,叫做盤龍村。這個村子在大山頂上,平時很少有幹部到那裡去。趙永明每年至少到那個村裡住一兩個星期,在這一兩個星期的時間裡,他要把那些突出的問題都逐一解決好。
他們沿著鄉間小道步行30多里後碰到了一個賣豬肉的小販,趙永明說:「我們買幾斤豬肉到住戶家裡去。那個山上不好買菜。」
楊正義去買了5斤豬肉,他提著肉繼續與趙永明趕路。趙永明從自己身上拿出錢來給了楊正義。趙永明是鄉黨委書記,他不能讓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付錢。
在路上,趙永明告訴楊正義:「過去我們住到農民家裡要適當交一點食宿費。現在農民富裕了,他們怎麼也不要我們的伙食費了。他們說只要你們幹部能來我們家裡住,那就是看得起我們農民。農民兄弟說歸說,但我們還是不能白吃白喝。我們買點肉去,在農民家裡吃一點蔬菜,幾天的生活就對付過去了。做農民的工作要講真感情,要與他們交心,要建立一種互信,只有這樣我們的工作才能做好。」
楊正義雖然家在農村,但他對農村工作並不熟悉。他們禮村的生產隊長莫思仁從來不做農民的思想工作,只是利用手中掌握的權力壓服人,趙永明跟他還真是不一樣。
趙永明繼續說:「我們今天去的那個住戶比較特別,過去我們一般都住在村組幹部和黨員的家裡,今天我們兩個人要住到盤龍的那個計劃生育釘子戶家裡去。這個人家裡兄弟多,也有點錢,村裡的幹部們都怕他,很多村民都看他的臉色行事。如果把他的工作做好了,能夠影響周圍很多的人。」
楊正義擔心趙永明的安全問題,這是他陪趙永明下村必須考慮的事情,也是一個秘書應盡的責任。楊正義擔心地問趙永明:「到這樣一戶人家裡住有沒有危險?」
趙永明說:「我們一直說要相信群眾,但在關鍵時候經常不相信群眾。實際上廣大群眾是有覺悟、明是非的。我們無冤無仇,他們為什麼要害我們?況且他們也知道違法犯罪是要追究刑事責任的,如果不是你把他們逼上了絕路,他們為什麼非要豁出來與你對著幹?」
楊正義靜靜地聽著趙永明的話,仔細地品味著其中的深意。這是他到鄉政府工作以來受到的最好教育。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盤龍村,這裡與楊正義他們老家禮村差不多,周圍都是大山,也有大片的森林。趙永明領著楊正義直接到了一戶農民家裡,到大門口的時候他大聲喊道:「段乾坤!」
屋子裡傳來一個聲音:「誰在喊呀?」
趙永明回答:「是我,趙永明!」
聽到是趙永明,段乾坤趕快跑了出來。他是知道趙永明這個名字的,在盤龍村,不知道趙永明名字的人不多,因為趙永明每年都要來住一段時間,幾乎各家各戶都要走一遍。
段乾坤拉著趙永明的手不停地搖晃,他激動地說:「趙書記!稀客呀!」
趙永明親熱地對他說:「我和楊秘書這幾天就住在你們家裡啦!」
段乾坤還在不停地搖晃趙永明的手,連聲說:「好啊!真是求之不得啊!」
趙永明和楊正義在段乾坤的引領下進了他的家門,楊正義隨即把買來的豬肉放到段乾坤的伙房裡。看到楊正義還提了幾斤豬肉,段乾坤對趙永明說:「趙書記,你們見外啦!到我家裡來還要你親自買菜嗎?你這是不相信我呀!」
趙永明解釋說:「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那個賣豬肉的人,我們順便就買了幾斤豬肉。」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楊正義仔細觀察這個叫段乾坤的農民。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他身材不高,很平常的相貌,很平常的口音和語調。在趙永明面前,段乾坤顯得十分謙卑。楊正義感到不解,是什麼原因使這個老實的農民成為遠近聞名的釘子戶呢?
由於心情激動,段乾坤連忙吩咐他的老婆:「你抓緊去把床鋪準備好,趙書記和楊秘書今天晚上要住在我們家裡!」
段乾坤的老婆按照他的吩咐準備趙永明他們晚上睡覺的床鋪去了,段乾坤則開始忙碌起晚上吃的飯菜來。趙永明和楊正義是從鄉政府吃完早飯之後出發的,步行了大半天時間,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地方去買菜,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趙永明帶去的豬肉拌上一些辣椒,然後再從自己的地裡摘一些蔬菜,晚飯基本上就可以對付過去了。但段乾坤顯然不準備這麼做,只見他找來一條拇指粗的繩子,在繩子的一端打了個結。然後他又從鍋裡舀了一些米飯出來。
看到段乾坤在做這些事情,趙永明不解地問:「這麼晚了,你還要幹什麼?」
段乾坤說:「你們是稀客,今天家裡也沒準備什麼菜,我去把家裡養的狗殺了!」
趙永明非常堅決地說:「這不行!我們怎麼能把你家裡的狗吃掉呢?你要這樣做我們就不住在你家裡了!」
但段乾坤沒有聽從趙永明的勸說,執意要殺掉家裡養的狗來招待趙永明和楊正義。趙永明也並沒有真正離開段乾坤的家改去別的人家住,因為他還有重要的工作任務。
段乾坤用米飯把他們家裡的狗騙了回來,然後用繩子套住了狗的脖子,這條忠實的看家狗就命歸黃泉了。殺狗的時候楊正義沒有參與,但他參與了後面修理狗的全過程。他要通過這樣一個與段乾坤零距離幹活的過程,與這個並不瞭解的農民建立互信。
段乾坤還叫楊正義去他們家的菜園子裡抓幾條魚,楊正義非常猶豫,他知道這個山頂上養魚是不容易的,特別是已經快到冬天,段乾坤養的這幾條魚肯定是用來過年用的。
看到楊正義猶豫,趙永明明確告訴他說:「楊秘書,你就照段乾坤說的辦吧。我們都是一家人,也別講這麼多客氣了!」
楊正義隨即到段乾坤的菜園子裡去抓魚。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這是個僅有一米多深的小水池,池子裡養著五六條不大的草魚。楊正義費了很大功夫才從池子裡撈出兩條魚來,他看了看這活蹦亂跳的魚之後,又將其中的一條放進了水池。
晚飯吃得很晚,直到十點多才開始。楊正義看不出趙永明是否飢餓,但他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開飯的時候段乾坤從裡間端來一罈子米酒,他拿來三個飯碗,在趙永明、楊正義和他自己的面前各放了一個碗盛酒,然後開始了晚餐。
趙永明一邊與段乾坤喝酒,一邊向他介紹計劃生育工作的重要性。段乾坤一邊溫酒,一邊不住地點頭。楊正義坐在一邊仔細傾聽,基本上沒有插話。今天晚上的主角是趙永明和段乾坤,他只是一個配角,他要看趙永明如何做通眼前這個釘子戶的思想工作。
趙永明說:「段乾坤啊,我們喝酒歸喝酒,工作歸工作,喝酒不能影響工作。我們都是國家的人,都要替國家著想,你說是不是?」
段乾坤連忙說:「趙書記說得是,我們都要替國家著想,不能完全替自己著想。」
趙永明接著說:「你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在勤勞致富方面帶了頭,在其他方面也要帶個頭,好不好?」
段乾坤猶豫了一下說:「趙書記,我也有自己的實際困難,我的確還想再生一胎呀!」
見到段乾坤已經挑明了話題,趙永明也就開門見山地說開了。他說:「我們也不是完全反對生第二胎,但生第二胎一定要符合政策規定。從目前的情況看你是完全可以生二胎的,但一定要有計劃,這個計劃也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的,是針對全鄉每個幹部群眾的,我們大家都要遵守!」
段乾坤有幾分鐘時間沒有作聲,他舉起碗來對趙永明說:「趙書記,我敬你一碗酒!只要你講話算數,允許我生第二胎,我一定遵守國家的政策規定!」
趙永明端起手中的碗,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他說:「我趙永明工作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做過失信於人的事情。我可以給你寫個保證,以後無論我在不在這個鄉里工作,你都可以拿這個保證來找我,你都可以按規定生第二胎。你去找張紙來!」
聽到趙永明的表態,段乾坤連忙說:「我完全相信趙書記,明天就領我老婆去做計劃生育手術。保證就不要寫了!」
這天晚上他們吃飯飲酒到深夜,當楊正義從房間裡出來到外面方便的時候,各家各戶的燈火已經全部熄滅了,整個盤龍村萬籟俱寂,不僅聽不到狗的叫聲,就連蟲子的叫聲也停歇了。楊正義望著黑沉沉的天空,心裡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愉悅。
第二天早上,段乾坤起得很早,他把昨天晚上沒有吃完的狗肉又燉了一鍋,繼續請趙永明和楊正義在他家裡吃早飯。吃完早飯之後,段乾坤就領著他的老婆離開了盤龍村。他很誠懇地對趙永明和楊正義說:「趙書記,承蒙你看得起我,在我家裡住,在我家裡吃飯。我也要對得住你,不讓你為難,不然我今後也不好做人。我今天就領老婆去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