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瘤子最喜歡油菜花,在盛開的季節,我的瘤子就會飛出我的身體,在油菜花的上空盤旋,這時我的眼睛裡一片金黃,就好像我自己也是一朵油菜花。
油菜開花的時候又高又密,人藏在裡面一點都看不見。但我的興趣是在那裡面找到人,或者人的痕跡。我的瘤子在連綿的油菜地上飛翔,看見一小塊一小塊平整的地方,它們多半空空蕩蕩。如果有人,一男一女,在打滾,或者糾纏在一起,我就會停留在上方。
這時候我的頭就不疼了。
我像一隻蜜蜂那樣微笑著。
三四歲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問奶奶,奶奶說是山上的大蟲干的。夜深人靜,大蟲就會下山,一公一母,它們身上發癢,於是就到油菜地裡滾上一碗茶的功夫再回山。至於活的大蟲,連我奶奶小時候都沒見過,她說她爺爺小時候見過一次。
我現在已經知道這種事情了。
村裡人都說,王搾十六歲以上沒有一個童男子,這事就是線兒干的。線兒喜歡紅和綠,三十斷紅,四十斷綠,線兒說這都是古時候的教條,現在都是什麼年代了,別說三十,到八十也不斷紅。她常常穿著綠色的上衣,紅色的褲子,在王搾全村上下走動,有一點妖,又有一點好看。
奶奶跟安南爺說,這叫做80歲的婆婆穿紅衣——落得個遠望。線兒不管,她瞇著眼睛,不緊不慢地說:我獨要穿,氣死你們,再不穿,夠晚了。
線兒一年四季臉上都要抹東西。她不願意抹兩塊錢一袋的「可蒙」「孩兒面」,一定要抹「小護士」,夏天還要抹花露水,走到哪兒都香噴噴的。她綠衣紅褲香噴噴地站在村子裡對人說,全村男的沒有人不想她的。
這句話像一陣風呼的一下傳遍了全王搾。安南爺說:莫非我也想她不成!我奶奶說:莫非我家大頭也想她不成!
線兒說,找大頭來問問。我那時只有十二歲,線兒站在我家門口磕瓜子,她仰著手心,翹著蘭花指,把瓜子從右邊的嘴角送進去,一眨眼,瓜子皮就從左邊的嘴角出來了。
我看得入迷,由不得往她身上湊。那是我第一次這麼靠近她,一陣又一陣的香氣使我迷迷瞪瞪,像做夢似的直往她身上扎。線兒說,七婆七婆你看你看,你看你家大頭,這麼點小人就知道往我身上蹭。她用一隻手托著我的臉,問道:大頭,你想不想你丹桂姨?我說,想。她又問:你想不想跟你丹桂姨睡上一覺?我又說,想。她又說,小子,說話都沒力氣,大聲一點。我便又使勁大聲喊了一聲:想!她說那你吃過飯就到東頭那片油菜地去。
我在油菜地邊等了一會兒,尿有點憋,正要撒尿,遠遠看到線兒來了,她挎了個籃子,一扭一扭地走在地埂上,走得不像一個三十多歲的人,當然也不像小姑娘。至於像什麼,我一時也想不好。村裡人常常罵的騷貨,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我喜歡騷貨,人一騷,身上發出的不是尿騷味,而是一陣陣的香氣,跟一朵花似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大人不把花叫做騷貨。
線兒到了跟前,我瞪大著眼睛和張大著嘴迎她。線兒笑著說,這麼點小人,張這麼大張嘴,不怕天上落一坨鳥屎進嘴裡。我奇怪她身上怎麼變成了一股米糖的甜味,從她笑著的嘴角、胳肢窩和胸前的奶坨子上散發出來。像一些看不見的蠶絲,把我一道一道纏住了。我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嘴唇,好像也沾上了一點甜味。線兒火拉我上了地埂,說,大頭,你小雞雞還沒長大呢,怎麼就這麼猴急,我是跟你奶奶逗著玩呢。她邊走邊說,跟我挖地菜去,回家讓你奶給炒雞蛋吃。
我說我來之前奶奶就炒了雞蛋給吃,奶讓我吃了雞蛋再來。
線兒一聽,噗的一下大笑起來,她越笑越止不住,七歪八倒的,倒在了地埂上,她的奶坨子在衣服裡面直動彈,她捂著肚子,喘著氣說,哎喲喂∼∼肚子∼∼哎喲喂∼∼
我壯著膽湊上去,伸手摸她的奶坨子,忽啦一下,一種又溫又軟又肉呼的東西掠過我的手指,我猛地縮回了手,手指自己抖了起來,好像有一點疼,好像又不是疼,我的心也跟著顫了起來,與此同時,我覺得頭皮「嗡」的一下,好像有人拿棍子照頭敲了我一棍。
我木在那裡,四週一點聲音都沒有,靜得像半夜一樣。但白天的亮光一陣陣湧入我的眼睛。
我聽見線兒火的聲音從遠到近地停在我的臉上,她兩隻手同時輕輕拍我的左右臉頰,她說大頭大頭你怎麼了?你丹桂姨在這兒呢!她說你要是覺得好你就摸摸。我從她的領口看到了她的奶坨子,很白,胸口有一顆痣,是紅色的。她拿起我的手,往那裡引。這時候我憋不住,我說我要尿尿,剛說完,腿根一熱,一灘熱呼呼的尿水就淋在腳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