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歌嘹亮 正文 第六章
    1.「你要背後找女人,我就捅死你」

    「營長,你真要去看林軍醫?」

    「對。」

    「我看你還是別去了,這男人跟女人打交道的事兒,雖說你是營長,戰鬥英雄,老革命,可是我看你跟我一樣,也不在行。再說了,我怕秋英嫂子知道了,你的日子不好過。」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麼變複雜了?林軍醫在戰場上救活了我,這會我好了,活蹦亂跳地回來了,不該當面道一聲謝?我們是什麼人?是革命軍人,一個革命軍人,首先心裡頭要光明磊落!光明磊落,懂不懂!」

    「好好好,你去你去!反正我提醒過你了!」

    「你不跟我一塊去?」

    「我連裡還有事呢。」

    「你撒謊!不去算了,不去我自己去!」

    伍亮想了想,哼一聲說:「我還是陪著你去吧,省得出了事又讓我去擦屁股!」

    「就這句話還是當年的伍子!」

    林晚和一幫女醫生護士正在醫院的籃球場上打球,王大安和一幫男醫生在場外給雙方加油。

    林晚回頭看見了向她走過來的高大山和伍亮,眼睛一亮,叫道:「老高!是你?你出院了?」

    高大山走過去,大方地笑著,伸出一隻手說:「林醫生,你好!」

    林晚也不避諱,一時十分激動,拉起高大山的手讓他就地轉了一圈,淚花閃閃。

    林晚說:「老高,你真的全都好了?啥時候出的院?我一點信兒也不知道,知道了我和大安就去看你了!大安!你過來,看誰來了!」

    王大安回頭一看,吃驚地說:「高營長,你出院了?又活過來了?」

    高大山也激動起來,眼睛濕潤說:「對,出院了!又活過來了!」

    王大安說:「你不會是專門來……」他看一眼林晚,笑了。弄得林晚一時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高大山看出來了,他爽朗地說:「你這個王醫生,有話咋不痛快地說出來呢!我和伍亮今兒就是專程來看看林醫生的!在朝鮮戰場上,要不是她打死人堆裡把我扒出來,今兒就沒有我高大山了!……伍子,這事兒你清楚,是不是?」伍亮說:「對,我親眼所見!」

    王大安伸過一隻胳膊將林晚攬進懷裡,親暱地說:「老婆,真的?要是真的,我高興!」

    林晚躲開他,嗔怪地說:「別在這兒發瘋,讓人都看見了!」

    高大山大方地望著他們不住地笑。

    伍亮推他一把說:「你不是來道謝的嗎?道謝呀。」

    高大山想起來了說:「對,王醫生,我現在要正式向林軍醫道謝。你不會有意見吧?……林軍醫,謝謝你在戰場上冒著生命危險救了我!」說著,沖林晚深深鞠了一躬。

    林晚臉一紅,跺腳說:「老高,你這是幹啥!周圍那麼多人,叫人家多不好意思!」

    王大安和高大山哈哈大笑。王大安握著高大山的手說:「老高,你知道嗎?我知道你的脾氣!哎,對了,林晚,我今天申請和老高一起回家裡喝酒,你批准嗎?」

    林晚高興地說:「你說啥呢!老高,請吧!」

    高大山說:「喝酒?對了,林晚家有好酒。你們這麼熱情地邀請,伍子,我怎麼辦?」

    伍亮說:「我知道你怎麼辦?」

    高大山說:「大安同志,以後別在我面前提酒。你知道,一說喝酒,我就容易犯錯誤。走吧。」

    王大安說:「哪去呀?」

    高大山說:「喝酒去呀!」

    秋英知道後生氣了。

    晚上,她做好飯菜後,便蒙著被子,躺在炕上。高大山回來一看,說:「這是咋啦?」秋英突然一蹦坐起,撲向高大山,說:「高大山,我不跟你過了!我跟你拼了!」高大山嚇了一跳說:「看你破馬張飛的樣,咋了?」秋英說:「高大山,你說老實話,今天上午去哪了?」高大山裝糊塗,說:「去哪了?去營裡了。我還能去哪?哎,我去哪還要向你報告嗎?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我上級!」秋英憤怒得淚花閃閃說:「你不老實,你騙我!」說完又躺了下去,嗚嗚地哭起來。高大山慌了,說:「哎,我說,咱能不能先不哭?殺人不過碗大的疤,你就是判了我死刑,也得讓我死個明白,這到底又是因為啥呀?」

    秋英一跳坐直了,說:「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又瞞著我,去見了那個林軍醫,還在她家喝了酒!」

    高大山不高興了:「這事你咋知道了?我是去見了林軍醫,這又咋啦?怎麼叫瞞著你去見她?我見見林軍醫還要向你匯報?」

    秋英說:「高大山,你說過林軍醫結婚以後,你心裡只有我,為啥又在朝鮮和姓林的來往?你們做的那些事,真當我不知道?」

    高大山開始心虛說:「我們在朝鮮戰場上做啥事了?我在朝鮮戰場上消滅敵人,她在朝鮮戰場上救護戰友的生命,我們做啥事兒了?」

    秋英並不清楚長命鎖的事兒,她盯著高大山說:「你們真沒啥事兒?」

    高大山說:「真沒啥事兒了!我們倆能有啥事兒!」

    秋英說:「真沒啥事兒,你在安東醫院住院那會兒,她咋會專門去看你?183團那麼多傷員在那兒,她咋不看別人?」

    高大山一驚說:「我住院那會兒,林醫生去看過我了?」

    秋英說:「對!怎麼著?你出院以後她再跟你見過面,就沒對你說過?你也沒背著人找過她?」

    高大山大怒,拍起了桌子:「秋英,你說啥呢!你把我、把人家林軍醫說得也太不堪了!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對你說,不是林晚同志在戰場上打死人堆裡把我找出來,和伍子一起冒著敵人的飛機轟炸送上回國的火車,你男人就死了!今兒就沒有這個高大山!林軍醫回國以後還到安東醫院看我,是人家心裡還記掛著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說著,高大山竟淚花閃閃起來,他說:「伍子親口對我說過,把我送上火車那會兒,連她也不認為我還是個活人!」

    秋英大驚,半晌方撲上去抱住他。

    夜裡,高大山在床上都打起了呼嚕了,秋英還是睡不著,最後,她還是把他給推醒。

    她說:「高大山,別睡!」

    高大山說:「又幹啥……三更半夜的……」

    秋英說:「人家問你一句話!」

    高大山慢慢地睜開眼睛。

    秋英說:「林軍醫那麼好,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整天睡在我身邊,想的是不是她?夜裡做夢夢見的是不是她?」

    高大山一聽這話,就不理她。

    「別胡攪蠻纏,睡吧!」

    秋英不讓睡,又把他推醒了。

    「人家讓你說呢!你說!」

    高大山不說,他眼閉著又睡去了。

    秋英說:「高大山,你給我記好了,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男人,要敢背著我跟別的女人好,我一刀先捅了她,再捅了我自己,我說話算數!」

    2.高大山有兒子了

    從呂司令手裡接過白山守備區團旗之後,高大山和陳剛,就各人奔赴各人的新營地去了,看著兩輛馬車上分別裝著的那些罈罈罐罐。秋英和桔梗又哭得淚眼汪汪的。

    秋英的肚子已很明顯了。桔梗強忍著眼淚說:「妹子,咱說好了不哭,誰都不哭!」秋英嘴裡說著不哭,還是哇一聲哭起來。桔梗說:「你看你看,說不哭你又哭了!你這是哭啥哩!……」她也哭起來。

    李滿屯說:「哎,兩位團長嫂子,這又不是上轎,你們哭啥!好了,別難分難捨了,走吧!」

    桔梗幫秋英擦淚說:「好了,妹子,咱不哭了!記住,到地方安頓下來,先給我打電話,別讓我記掛你。還有,路上別讓車走得太快,別顛著肚裡的孩子。住下來後也別累著,要生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侍候你!」秋英說:「大姐,你真是我的親大姐!你也多保重!到地方後多給我打電話!不然我想你都想死了!」

    桔梗說:「知道知道!」然後吩咐李滿屯:「路上跑慢點兒,別把你們團長的兒子顛掉了!」

    李滿屯說:「放心,就我趕車的技術,一百個不會!桔梗同志,你也要注意,小心把孩子顛掉了!」

    桔梗臉紅了,說:「你這個李老摳,狗嘴就是吐不出象牙,走了走了還要我打你!」

    李滿屯連忙躲閃,說:「我說啥了,我啥也沒說!秋英,高敏,坐好了,咱們走!」

    秋英說:「高敏,跟你乾媽說再見!」

    高敏說:「乾媽再見!」

    桔梗說:「閨女再見!」

    高敏突然站起來,說:「乾媽,這一陣子他們待我還行,我就先跟他們走!要是他們待我不好,我還想回咱家!」

    桔梗和秋英一驚。秋英拍了高敏一巴掌說:「這孩子,我還養不熟了!」

    桔梗笑說:「好,閨女,他們要是待你不好,你就回咱家!」

    李滿屯甩響鞭子,馬車走動,眾人最後一次招手。

    高大山來的就是七道嶺,那個當年他一個人上山跟姚得鏢談判的地方,而且就住在姚得鏢他們住過的地方。有的戰士說:「這不就是個山洞嗎,可咋住呀!」高大山說:「是要吃些苦,可這兒就是咱的陣地!我們常說要保衛祖國邊防,這裡就是!」然後吩咐伍亮:「眼下你們連先住在這裡,下一步我們全團要一邊守一邊防,一邊進行國防工程建設,給自己蓋營房。我有一種感覺,咱們攻堅猛虎營的歷史,就要開始新的一頁了!我們要甩開膀子大幹一場!」

    不久,高大山的兒子高權就出生了。

    高權出生的那天,高大山不在家。他已經半年沒有回家了。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野地裡。伍亮說:「這回別又是哄你的吧?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高大山這才一愣,說:「對!不行,我得回去瞅瞅,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一回到家,高大山就先檢查了一遍高權的小雞雞。

    隨後,他馬上把電話打到了陳剛的家裡。

    「喂,我是高大山,我找你們團長!」然後,他告訴陳剛,「這回我真有兒子了,不信你馬上過來瞧一瞧。」可陳剛說沒空。高大山說:「你沒空兒?你還是來吧,我這裡有好酒!你不來,哈哈,我明白了,我現在又有兒又有女,你只有一個建國,你嫉妒了!哈哈!叫你服你就服,不服不行。你不服?不服馬上讓桔梗生一個我瞧瞧!……」

    一放電話,就又抱著兒子轉圈子。

    晚上,秋英讓他緊緊地摟著她,就是不讓他放手。秋英說:「就這樣,再抱人家一會兒。你這麼久沒回來,連你身上啥味兒人家都忘了!」

    高大山便一直摟著她,覺得也挺幸福的,嘴裡於是說:「當年打仗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高大山會有今天的好日子呢?」秋英說:「你現在當然好了,又有老婆,又有閨女,還有兒子,外頭還牽掛著別的女人!」高大山說:「怎麼,你又來了!」秋英馬上說:「好好,我不說了!哼,一走就是幾個月,要不是我給你生了兒子,你還不回來呢!等你再回來,恐怕連誰是你老婆這碼子事兒都忘了!」

    高大山說:「那不能!我高大山啥都能忘,自己家的房子地咋能忘!」

    秋英說:「那這幾個月在山上咋過呢?」

    高大山說:「咋過的?這幾個月,我天天都住在邊境線上!不是工地,就是陣地、哨所。我給你說,我可是沒白忙活,邊防三團的每一塊陣地,每一個哨位,每一座山,每一條溝,不是我吹,這會兒都在我高大山心裡了!我自己就是個活地圖、活沙盤!」

    「活沙盤?」秋英不懂什麼意思。

    高大山說:「天天夜裡,我都到哨位上去站一班崗,跟戰士一樣!我站在那裡,望著面前的邊境線,望著我們的好山好水,我就想,這兒真好!當邊防軍人真不賴!這兒就是我高大山一輩子都願意待的地方!當年朱老總跟我喝酒,讓我一輩子保衛邊防,呂司令為我們送行時也說這裡是上級給我的新陣地,要我好好守著。我是個軍人,我要一輩子守在這裡!」

    秋英有點不願意了,說:「就這山旮旯裡,你還真想待一輩子?」

    高大山說:「待一輩子有啥不好?瞧你吧,剛到這裡沒幾天,就給我生了一個兒子,再過幾天,沒準又生一個,要是在這兒守一輩子,你三天一個,兩月一個,到我們都老的時候,你想想你能生多少?哈哈,那時就不是一個排,一個連,一個營也打不住了!」

    而在秋英的心裡,家住在這山旮旯裡,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林晚的心裡再怎麼想著她的高大山,也夠不著了!

    3.炸彈換白菜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三年自然災害就來了。

    秋英覺得最明顯的,就是在糧店門口,排著長長的隊買東西的時候,她總想給她的高敏和高權買點米什麼的回去,她已經很久沒有買到米了,可糧店的工作人員總是告訴她沒有。

    「那來什麼嗎?」

    「來了批胡蘿蔔。」

    「怎麼又是胡蘿蔔呢?」

    糧店的工作人員便說:「有胡蘿蔔就不錯了,好些人連胡蘿蔔也吃不上呢!」

    秋英只好把工作做在了高敏和高權的身上,一看到他們把手伸向饅頭,就把他們的手打掉,她讓他們吃胡蘿蔔,她說這個好吃,甜。但高敏和高權就是不吃,他們看著胡蘿蔔,卻直吐酸水。

    高大山看著秋英也不高興了,他說:「哎,你咋不讓孩子吃飯呢!」隨即便拿起饅頭,掰開給高敏和高權。兩個孩子一拿到饅頭,轉身就跑走了。

    秋英也生氣了,馬上站起來收拾碗筷。

    她說:「你知道不,打這個月起,國家對部隊家屬的特供取消了,我們和街上的老百姓定量一樣了!」

    高大山說:「那又咋?孩子正長個兒,先叫他們吃!」

    秋英的眼睛流出淚來,她說:「你咋辦!每天工作那麼累,你要是垮了,這個家還過不過!」

    高大山笑了,他拍拍胸脯說:「英子,你把我老高看成啥了?只有帝國主義才是紙老虎!我不是!抗聯那會兒苦不苦?三五天吃不上一頓飽飯常有的事兒!打老蔣、抗美援朝那會兒苦不苦?苦!我高大山垮了沒有?沒有!放心!我沒事兒!」

    秋英只好含淚地笑著。

    她說:「你就吹吧。」

    秋英擔心的事情,轉眼就來了。

    那一天,高大山一出門,便暗暗地捂起了肚子。

    小滿屯問他:「團長,咋啦?」高大山卻忍住了,他說:「不咋!」

    等晚上到團部食堂一看,飯桌上竟全是煮熟的胡蘿蔔。高大山的眉頭才真正地皺了,他說:「伍子,你們這兒也全吃這個?」

    伍亮說:「不是全吃。這幾天地方糧店只有這個。」

    高大山晚上不在家,家裡的盤子中也只有幾個煮熟的胡蘿蔔了。高敏和高權趴在桌邊上看著,就是不吃。秋英說:「吃呀,咋不吃呢你們?」

    高敏搖頭。

    高權也搖頭。

    秋英說:「吃吧。這胡蘿蔔多好啊,又好看,又好吃!快吃吧!」

    高權說:「媽,你咋不吃?」

    高敏說:「媽,爸不在家,咱家咋就光吃胡蘿蔔?」秋英一人硬塞給他們一個胡蘿蔔,說:「吃吧,你爸是你爸,我們是我們。你爸他是軍人,軍人有特供,我們是老百姓,老百姓都吃這個!」

    兩個孩子這才吃了起來。

    高敏說:「媽,你咋不吃?」

    秋英說:「啊,媽吃。」

    她拿起一個胡蘿蔔,最後又悄悄放下了。

    她在悄悄地給他們留著。

    廚房的籃子裡,只有幾個生胡蘿蔔了。

    高敏和高權剛一吃完,她就讓他們到外邊玩去了,他們一走,她才悄悄地摸到地裡,扯出了一把蘿蔔纓,洗了洗,給自己煮了起來。

    秋英把蘿蔔纓剛剛盛進碗裡。高敏和高權又回來了。

    高敏說:「媽,你弄啥吃呢!」

    高權說:「媽,我餓!」

    秋英看看他們,看看碗裡的蘿蔔纓,想了想,只好端到他們的面前。

    秋英說:「這是媽煮的蘿蔔纓,你們吃不吃?」

    高敏說:「吃!」

    高權說:「我也要吃!」

    秋英將煮熟的蘿蔔纓扒開,給高敏和高權一人一個小碗端出去了。

    廚房的煮鍋裡,只剩了煮蘿蔔纓的水。

    她端起來連連喝了幾口,覺得還是不行,回頭瞅見還有沒煮完的蘿蔔纓,拿起一小把,就默默地生吃了起來。

    這天中午,高大山把自己在團裡的飯菜留了下來,放在一個特大號的茶缸,讓小滿屯給他送回家裡給高敏和高權他們。他說:「高敏和高權嫌他媽做的飯難吃,替我拿回去吧!」

    小滿屯以為是真的,就給他拿回去了。

    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那樣的一盒飯了。高敏和高權一下就被迷住了。

    高敏說:「真香!」

    高權說:「媽,我要吃!」

    高敏說:「我也要!」

    秋英也覺得香,但卻不讓他們吃。她只是打開來讓他們聞了聞,又將飯盒蓋起了。

    她說:「別,這是你爸的伙食,不是咱的!咱得給他留著,讓他晚上吃。你們想想,爸爸天天上班,又要跑操,又要訓練,多累呀,他要是吃不飽,餓出點兒毛病,咱家的天就塌下來了!」

    晚上高大山回來一看,就不高興了。他說:「這是咋回事?你和孩子中午沒把它吃掉?」

    秋英說:「我們有我們的定量,你有你的,咱們各吃各的。你吃吧!」

    高大山說:「家裡的定量真夠你們吃?」

    秋英說:「夠!你快吃吧!」

    高大山將信將疑地坐下說:「那我就吃了,說實話,我還真有點餓了!」

    中午,高大山只是喝了一缸的白開水。

    可高大山吃了幾口,就發現不對了,他回頭看到高敏和高權正從門縫裡悄悄地看著他。高大山馬上招手把他們喊了進來。高敏卻不進,她說:「不,媽媽不讓!」

    但他們的媽媽已經到廚房裡去了,她不願看著高大山吃飯。

    高大山說:「我讓你們進來的,快來!」

    兩個孩子這才慢慢地走了進來。

    高大山說:「你們餓不餓?」

    兩個孩子點點頭,望著飯盒裡的飯在不停地咂嘴。

    高大山說:「中午你們吃飽了嗎?」

    兩個孩子還是望著飯盒,沒有吭聲。

    高大山說:「想吃?」

    兩個孩子點點頭。高大山說:「來,你們坐下,幫爸爸吃掉它們!」

    他把飯扒開,兩個孩子便狼吞虎嚥地吃著。

    高大山轉身就到廚房裡去了,而他看到的是,秋英正在廚房外邊的後院裡吐酸水。

    高大山揭開鍋蓋一看,裡面只有兩個胡蘿蔔,其餘全是蘿蔔纓子。他把秋英叫進來,還沒有開口,秋英就突然暈倒在了地上。

    部隊也跟著很快就出事了,早上的訓練,不停地有戰士暈倒在地,這讓高大山感到了事情的嚴峻。

    但部隊要進行大練兵訓練,而且守備區呂司令要下來檢查。

    怎麼辦呢?

    高大山說:「戰士們吃不飽就跑不動,訓練就沒法進行,還打啥仗?」高大山只好叫來了李滿屯。

    「我問你,部隊吃不飽,你這個後勤處長咋當的?你不稱職!」

    李滿屯說:「團長,這也不是咱們一個團的情況,各單位都一樣,全國都一樣!」

    高大山說:「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是邊防三團,這個團的團長叫高大山!我問你,作為後勤處長,你有沒有辦法在近期哪怕暫時解決一下部隊的糧荒,讓戰士們吃飽一點,有體力參加訓練和執勤?」

    李滿屯苦著臉蹲了下去,他說:「團長,你得讓我想想。」

    當天晚上,李滿屯就跑到了高大山家裡,說:「我有一個老戰友,解放後轉業到北遼物資局,現在他手裡還有一點白菜……」高大山說:「白菜也好哇!有總比沒有強!快去弄!」李滿屯說:「可人家有點條件,眼下誰的東西也不會讓人白拿。」高大山說:「啥條件,快說?只要咱們能辦到!」李滿屯說:「他們想要一點炸藥,開山炸石頭。」高大山說:「這恐怕不行。都是戰備工程上用的,不行不行!」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高大山問。

    李滿屯說:「團長,有件事我要向你報告,你聽了可不要發火!」

    高大山說:「哈事兒呀我就發火?」

    李滿屯說:「就是前兩年搞國防工程,我手緊巴一點兒,這兒摳點兒,那兒摳點兒,結果這會兒我手頭還真有點炸藥。你要是同意,我就拿它去換白菜!」

    高大山一下就激動了,他說:「好你個老摳,這回你摳得對!摳得好!你知道我為啥非把你弄到我們團來?就是因為你摳門兒!好,我同意你用節省下來的炸藥給部隊換吃的,萬一出了事兒,責任我擔著!」

    李滿屯說:「不會出事,我都想好了,夜裡把卡車派出去,夜裡再把白菜拉回來,人不知鬼不覺的,咱給上上下下都來個瞞天過海,保管啥事兒也沒有!」

    高大山說:「行,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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