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雙林下意識地想到了李亞玲,只是一閃念,他就把李亞玲和眼前的方瑋進行了一次對比,就比出了李亞玲和方瑋的不同。如果把方瑋比喻成一朵雪蓮的話,李亞玲充其量也就是山腳下一枝毫不起眼的小黃花。
劉雙林在新兵隊伍中,一眼就看出了方瑋的與眾不同。方瑋的與眾不同不是裝出來的,那是她骨子裡的一種氣質,不僅是她,還有喬念朝這批從大院裡應徵入伍的新兵中,渾身上下都透著那個勁兒。他們把這次當兵當成了一次喜劇式的遠行,他們從小到大一直在部隊大院裡長大,最大的首長和最小的士兵他們都見過,他們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按照部隊的作息制度來執行的。他們從軍區大院去某個團或某個連隊當兵,他們是在往下走,就如同從一個大城市裡來到一個小城鎮,他們什麼沒見過,什麼沒經歷過?小城鎮上的一切是不會讓他們驚訝的。因此,他們的神情舉止是從容不迫的,有種見怪不怪的那份從容。
方瑋、喬念朝這些人的從容和那些剛穿上新軍裝的工農子弟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那些工農子弟從穿上新軍裝那一刻,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渾身都僵硬不自在。登上新兵專列後,他們的眼睛就更不夠用了,這摸摸那看看,臉色是激動潮紅的,他們不停地說話,部隊上所有的事情他們都感到新鮮和好奇。
方瑋和喬念朝們,是穿著父母穿舊的軍裝長大的,軍裝穿在他們的身上都是那麼自然合體,舉手投足間儼然是老兵的樣子。
喬念朝瀟灑地遞給劉雙林第一支煙時,劉雙林的心裡就咯登一下,他知道在這批新兵中藏龍臥虎。他想起自己剛當新兵那會兒,半年之後和排長說話還緊張得結結巴巴。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劉雙林承認這種差別。自己如果不是戲劇性地救了師長的夫人和女兒,此時的他早就回到放馬溝了。他要把握自己的命運,靠自己的努力是不夠的,師長的一句話讓他什麼都達到了。他從新兵的花名冊中粗略地瞭解到,這批新兵中有好幾個都是軍區大院首長的子弟。花名冊中有一欄填著每位新兵的家庭住址,文藝路28號就是軍區大院的所在地,作為當了排長的劉雙林來說,軍區的地址他是知道的。接這批新兵時,他去過軍區大院門口,他只在院外的甬道上走了走,軍區門崗的士兵都顯得那麼與眾不同,他們氣度不凡,他還沒有接近他們,就覺得渾身開始發緊了。他知道自己沒法走進軍區大院,那裡要實行嚴格的登記,辦事先向裡面打電話,對方讓進去了,這裡才可填會客的條子,有了條子才能進去。軍區大院裡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他無法走進軍區大院,他只在門口遠遠地站著,往很深的院裡張望了一會兒,就算自己來過軍區大院了。那天,他懷著畏懼而又滿足的心理離開了文藝路28號。
此時,眼前的幾個新兵都來自文藝路28號,他們平時就住在那裡,出入軍區大院如履平地,就這一點,他就感受到了自己和這些兵之間的距離。
劉雙林不僅認清了這些,他還一眼就看上了方瑋。方瑋呈現在劉雙林眼前不僅是年輕漂亮,更重要的是,她也是文藝路28號的,文藝路28號的這些新兵,就像腦門上貼了標籤似的,走到哪裡都顯得與眾不同。
劉雙林下意識地想到了李亞玲,只是一閃念,他就把李亞玲和眼前的方瑋進行了一次對比,就比出了李亞玲和方瑋的不同。如果把方瑋比喻成一朵雪蓮的話,李亞玲充其量也就是山腳下一枝毫不起眼的小黃花。想到這兒,劉雙林心裡咯登咯登的。提干後的劉雙林擇偶的標準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沒提干的時候,李亞玲在他眼裡宛若天仙,提干後的劉雙林覺得李亞玲也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姑娘而已。那時他就暗下決心,找對象一定找個城裡有工作的姑娘,那樣他的後半生和孩子才算真正脫離開農村。劉雙林一提到農村,他就從骨子裡感到自卑和壓抑,他想喊想叫,甚至想大哭。
方瑋的亮相,讓劉雙林眼前一亮,心裡的什麼地方快速地咯登了幾下,血管裡的血流明顯加快了,他顯得興奮而又緊張。從那一刻起,他決定想方設法要接近方瑋。他覺得世上不論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比如他的提干。在新兵的列車上,他無數次地走到方瑋的身邊,張開雙手,讓自己幹部服上的兩兜呈現在眾人眼前,可是她連看一眼都沒有看。
那個年代,士兵與軍官的惟一區別就是上衣多了兩個口袋,不管是軍區司令,還是邊防哨所的一個小排長,他們的著裝都是一樣的,軍官只比士兵多兩個口袋而已。劉雙林的意思是想讓方瑋注意到自己是名真正的幹部,可惜他的目的沒有達到。
劉雙林可以說是個很有心計的人,他從看到方瑋的第一眼起,就有了接近她的願望,甚至想到了以後。如果他和方瑋真的有點兒什麼,那麼他的一切就可以說天上人間了。此時的劉雙林已經把自己未來的生活主題先行了一步,具體的過程那得隨行就市了。正如他當年剛當兵時,惟一的目標就是提干,結果他的目的達到了,至於過程他說不準,但他知道了自己該努力的方向。
劉雙林是接這批新兵的排長,在未來的三個月時間裡,他也將是新兵排長。這是每個剛提干的軍官的必修課。因為那些資歷老一些的排長,對訓練新兵已經沒有什麼興趣了,因為新兵訓練比帶那些老兵會吃許多苦頭,費力也未必討好。劉雙林在新兵分班、分排時,有意把文藝路那幾個兵分到自己的排裡。
這批兵是師裡報的名,女兵很少,才八個人,只能編成一個班。這個班只能混編在男兵排裡,劉雙林就是這個混編排的排長,這個排還有喬念朝這些來自文藝路的兵。
新兵開始訓練的時候,劉雙林才意識到,這些兵真的不那麼好帶。其他排的新兵都是工農子弟,對部隊很敬畏,對排長更是畏懼,這是他們來到部隊後第一次近距離接近部隊的首長。他們聽話,又表現良好,他們要在部隊裡踢好頭三腳。而那些文藝路的兵呢,因為沒有
這種感受,他們從骨子裡不把眼前的小排長當回事。他們不是不尊重領導,而是提不起興趣;他們不是不執行排長的命令,而是少許多熱情。這樣一來,這個排和其他排就有了差距。其實每位排長都在暗中較勁兒對比,自己的排訓練拔尖了,領導自然對帶這個排的排長有一個好印象,認為這個排長有工作能力,雖然新兵連是臨時單位,新兵訓練結束,不管是排長還是班長都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去,但他們的鑒定是由新兵連臨時黨支部來寫的。無形中,各位新兵連的排長們也都在暗中較勁兒。
全連集合的時候,文藝路那幾個兵總是不能雷厲風行,他們睡眼惺忪,一邊繫著扣子,一邊向外走,這就比奔跑出來的其他新兵慢了半拍。劉雙林這才意識到,自己三個月的新兵連生活的代價將是慘痛的,但咬定青山不放鬆,塞翁失馬,誰知道是福還是禍呢?
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他要想盡一切辦法給方瑋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知道,師裡的女兵不是話務班的,就是師醫院的,他是基層連隊的排長,平時是很少和話務班、師醫院那些女兵打交道的。如果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裡,仍沒能給方瑋留下印象,未來的日子裡再想接近方瑋就難了。劉雙林在這三個月裡,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