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廠長辦公室裡,宋廠長正在和廠辦劉主任商量對策。劉主任帶著眼鏡,一幅精明的樣子,是個圓滑世故、八面玲瓏的人,很多官場上的事情還真得他出馬,所以宋廠長遇到這類事情就找他商量。
宋廠長正在氣頭上:「不像話!我都恨不能一天能有四十八個小時,還都完不成生產任務,他們卻把我的包裝主任給銬走了!耽誤了生產,誰負責?」劉主任說話謹小慎微:「這事吧……不怪於大路,怪那小杜,杜電工,老去纏著李萍……」「那個李萍是天仙嗎?能把他迷到從電線桿上打下來!你去,去公安局找找關係,把於大路給保出來。」「我去!我這就去!關係倒有,能找到藍局長。我剛才也給藍局長打過電話了,可藍局長說……」「藍局長說什麼了?他要是想要煙,我這就給你批條子!」宋廠長眼睛放光。
「他倒沒有要煙,可他說總得找個理由啊。」「什麼意思?」「要想讓他說話,放了於大路,總得給他個可以說話的理由啊。廠長你先別著急,我想過了,這事是因為李萍引起的,俗話說解鈴還需繫鈴人!讓李萍跟我一起去公安局……」宋廠長疑惑地看著他:「讓李萍去幹什麼?」廠辦劉主任有些詭秘地一笑,湊近了宋廠長……
李萍是在樓梯上遇到正要去找她的劉主任的,她隨著劉主任進了廠長辦公室,心裡很激動,也有點忐忑,臉頰泛著微紅。
宋廠長上下打量著她,皺著眉頭嘟噥:「還真是個天……咳咳,李萍,於大路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知道。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李萍認真地說,「那個小杜太過分,他不該去報案。於大路受冤枉了,廠裡得想辦法去把他給保出來!」「咱們想到一塊了!缺了於大路,生產任務肯定要受影響,廠裡當然要保他!你現在就和劉主任帶著廠裡的介紹信去公安局,把於大路給保出來。」李萍感到責任重大,狠狠地點點頭。旋即又疑惑道:「讓我去?可我不認識公安局的人,怎麼保啊?」「不用你認識。你去,就說你是於大路的未婚妻,那姓杜的電工調戲你,於大路看見了,衝動之下踹了他一腳,情有可原,這情有可原嘛!」李萍急忙說:「可小杜沒有調……調戲我,他就是去給我送飯,送四喜丸子……」這時候劉主任插嘴道:「他憑啥給你送四喜丸子?你又不是他的未婚妻!他送四喜丸子就是調戲!」李萍解釋說:「可我也不是……不是於大路的未婚妻啊。」宋廠長斬釘截鐵:「你到公安局就說是!就說你是於大路的未婚妻!這麼說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能把於大路給保出來,要不然,把他送去勞教個一年半載的,你心裡好受啊?事可都是你給惹出來的!」李萍有點不服氣:「我沒有惹事,這怎麼能夠怪我?」宋廠長緩和了語氣:「行了行了!怪不怪你,大家心裡都有數!……我想起來了,你爸爸叫李金才,原先在鍋爐房,對吧?當初你頂替你爸進廠,還不夠條件,還是廠裡照顧你的。現在廠裡要你去說一句話,難道就不成嗎?!」李萍看著焦急的宋廠長,低下了頭去。
李萍不怕苦,不怕疼,從小到大最怕的事就是撒謊,尤其「未婚妻」這個彌天大謊,讓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儘管她把「口供」反覆背誦了好幾遍,但是到公安局接受筆錄時還是緊張得說不出話。
一女警察將一杯水推到了李萍的面前微笑道:「別緊張,慢慢說。」李萍嚥了一口水,由於太慌張,險些嗆到。她垂著眼喃喃道:「在車間裡,大家經常開玩笑,可有時候玩笑開過頭了,就免不了動動手。可誰也不會去報警,驚動你們警察。那天我們加班,小杜去車間給我送飯,送的是四喜丸子,於大路看見了,當然就彆扭,不高興。他和小杜就動起手來了。情有可原,你們說是不是情有可原?哪個男的願意看見自己的未婚妻被別人惦記著……」與此同時,在公安局的局長室內,劉主任正將兩條「白條煙」,放在了藍局長面前。
不久,李萍的筆錄做完了。女警察要她確認一下,按個手印。
李萍一愣:「還用按手印啊?」「當然,這得留檔。」李萍沒有選擇了,只得慢慢伸出右手的二拇指,蘸著印泥,有些遲疑地往記錄上按去。一個鮮紅的手印留下來了,很耀眼。李萍看著那個手印,渾身一顫。
回廠的路上,劉主任鬆口氣說:「李萍啊,多虧了你來做這麼個筆錄,這下藍局長就好說話了。藍局長答應,馬上辦理手續,下午就能放了於大路!」李萍有點恍惚,沒去聽劉主任說什麼,只顧看著右手的二拇指上殘留的鮮紅的印泥。
一到廠裡,她便用肥皂一遍遍地搓著手指上沾的印泥,她不想讓這個突如其來的事情留下任何記憶……但是,有時候越怕什麼,越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