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日子黑白轉換著就過去了。
趙大刀形只影單地在山外轉悠了幾天,也沒有找到紅軍的影子,倒是看見國民黨的隊伍,有的匆匆地往回趕,有的往前奔,很忙碌的樣子,在他們的身上看到不一點戰爭的氣氛。有了上次的經歷,趙大刀顯得經驗十足,他不再愣頭愣腦地闖進敵人的陣地;即便很遠,高度的警覺也能讓他嗅到敵人的氣味。一次,他伏在草叢裡,敵人的隊伍就在他的眼前大搖大擺地走。隊伍很長,沒完沒了的樣子,開始還能數過來,後來就數不清了。
迷失的趙大刀,此時不知何去何從。紅軍消失了,這是鐵的事實,他在大山裡轉悠快一個月了,連個紅軍的影子都沒看到。他尋找隊伍的心情,一天天地涼了下來,身陷絕境的趙大刀,又想起了火熱的從前。那時的蘇區遍地紅旗,漫天歌聲,一張張的面孔是那麼的鮮活,到處都傳遞著勝利的消息,每個人的目光裡都洋溢著美好和幸福。
想起了老區的趙大刀,又想到了幾個月前紅軍主力離開時的情景——淚臉和無盡的囑咐交織一處,親人們揮手間的別離彷彿就在昨天。這一切溫暖的細節,勢如破竹地擠進趙大刀的腦海。紅軍消失了,蘇區還在,老百姓還在熱烈地等著紅軍回來。他下定決心,回蘇區去,說不定在他回去之前,已經有一批紅軍又殺了回去,紅紅火火地又重新建立起蘇維埃新政府。
回蘇區的決心有了,目標就堅定起來。在夜色和林莽的掩映下,趙大刀風一樣地向回奔去。
山裡的柳樹冒芽時,他終於走過了湘江。湘江一過,再往前走,就進入江西了。江西一到,就是老區了。
此時的趙大刀已經是赤手空拳,那桿槍與獵人交易時換成了一身裌衣和一塊臘肉。否則一個冬天,他是走不出大山的。那槍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大用處了,槍膛裡只有三發子彈,他還記得隊伍出發時,在於都北山的山洞裡,還埋藏著一些槍支。
走出大山的趙大刀,樣子和野人沒什麼兩樣,頭髮披肩,衣衫襤褸。剛出山時,他在一戶人家把長髮剪了,又幫人砍了兩天的柴,換了一身半舊的衣服,現在的他已是一副江西人的裝扮了。
一進入江西的地界,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村莊被燒燬,村子裡一個人也沒有,老區的人似乎一夜間被殺光了。
他在一個村口看到一位瞎眼婆婆,婆婆抱著小孫子,孩子已是奄奄一息。婆婆在哭,樣子似乎已經有些時辰了,她嗓子瘖啞地哭訴著:崽芽了,你爹咋還不回來呀?等你爹回來,殺了那些千刀萬剮的白軍,他們殺了咱五口人,天理難容啊——
趙大刀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這麼多年,他就沒有怕過什麼。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心都抖了,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僵住了。再往前走,他就看到了村頭的樹、牆上貼滿了白軍的標語:紅區的石頭也要過三關——人要過堂,畜生過刀——
他的腳步立住了。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蘇區嗎?那獵獵的紅旗和歌聲呢?白紙黑字的標語,在風中瑟瑟地舞動著,整個蘇區正在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殺戮。
此時的趙大刀還不知道,有一支紅軍留守的隊伍,在陳毅的帶領下,在梅嶺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游擊戰。他更不知道,紅軍的主力部隊在貴州一個叫遵義的地方召開了一次著名的會議,從此宣告了紅軍的未來。如果這一切,他都知道的話,趙大刀的歷史也將被重新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