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道:「有事必須告訴你。」
「大人請吩咐。」籐吉郎順從地低頭走了過去。
「可以說廢話,但不要打馬。」
「您……看到了?」
「我信長眼觀六路,你休耍小聰明。」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還有,你要鍛煉,直到比馬跑得還快。」
「如不能比馬跑得快,就無法在戰場上為主公保駕。」
「誰讓你為我保駕了?」信長瞥了籐吉郎一眼。籐吉郎趕緊改口道:「我說錯話了。我要做好在馬前戰死的準備。」
「你……」信長好像不太滿意籐吉郎的回答,「能被人喜,就能被人恨。你從今天開始,就不要指望被人喜。」
「啊?」籐吉郎不解地歪起頭。無疑,他以為信長應該說出相反的話。
「那些希望自己被人喜,並因此迷失了自己的人,充斥著這個世道。我信長一看到那類貨色,就倒胃口。明白嗎?被人恨,就能得到馬的喜歡。你不如照此行事。馬一覽無餘,如今這個世上的人,則習慣遮遮掩掩、扭曲事實、顛倒黑白。」
籐吉郎聽到此處,用力拍拍腦袋。「我用心記在這裡了。」
「既然記住了,就到又右衛門那裡去分配住處吧。」然後,信長像想起什麼似的,「觀你面相,必好色。你不得打又右衛門女兒的主意!」
「是。」籐吉郎鞠一躬,匆匆去了。
「又左衛門,」信長一邊拍著馬的臉頰,一邊轉著,「猴子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半月之內,進入梅雨季節之前……」
「說松平元康會到邊境挑釁?」
利家驚恐地抬頭望著信長,但信長已背過身,向馬廄裡的兵器庫走去。兵器庫對面是個射擊場,他又要進行射箭五十次的日課了。信長的盤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長長的背影顯得十分堅毅。他邊走邊輕聲哼唱:生死本皆由天定,何須孜孜問紅塵?且攜東山忍子草,名留青史與誰聞……
信長來到靶場,脫去上衣,拿過三所籐弓。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取箭後引而不發,歪頭思索。好不容易射了一箭,又陷入沉思。
他人生中的最大危機步步逼近了,這些危機都從東面而來。一是今川義元的進京。隨後是擊敗今川後,如何應付武田晴信的進攻。第二個危機是在假定克服了第一個危機後才發生的。
信長表面看來彷彿豁達,背後卻隱藏著常人無法瞭解的煩惱和憂慮。
射完五十箭,信長匆匆將弓箭交給下人,然後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向本城走去。
陽光熾熱,炙烤著樹葉,箭倉的房簷上有一個很大的鳥窩。碧空如洗,無一絲風。但最近信長眼前老是風起雲湧。若他能夠阻止今川義元進京,那麼他的人生將放射奪人的光彩;但若阻擋不住,他的人生則將陷入無盡的黑暗。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熱血、謀慮、困惑、焦慮,所有複雜的情緒一起向他襲來。
「阿濃。」信長興沖沖地回到臥房,「好熱!」他一邊嚷嚷一邊解開衣帶,猛地將上衣扔出去,裸著上身站在廊下。濃姬心領神會地跑過來,用毛巾擦乾信長身上的汗水。
信長呆呆地佇立在走廊下,盯著外面。濃姬開心地將一件新單衣披到信長肩上,替他繫上衣帶。信長任由濃姬擺弄。「阿濃。」
「嗯。」
「終於要開始了……」
「開始……開始什麼?」
被濃姬這麼一問,信長好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所說的話,一屁股坐下了。「你覺得我會做什麼?」
「側室、孩子您都有了。尾張也已平定。這次該是美濃……」
濃姬還沒說完,信長便搖頭止道:「是替你父親報仇嗎?那是以後的事。」濃姬一邊整理信長換下的衣服,一邊點頭。只要丈夫沒有忘記父親的仇,就是夠了。信長雖然為所欲為,但在濃姬眼中,卻是個值得信賴的丈夫。他應該會給岳父報仇,去殺了她哥哥義龍。
「阿濃,如果孩子是你生的,就好了。」
「大人說什麼?」
「孩子。如果是你生的孩子,我就能安心地把一切交給他……」
濃姬故意裝作沒聽見。對於沒有生育能力的妻子來說,再也沒有比孩子的話題更讓人悲傷、痛苦了。如今,信長的三個側室生了四個孩子。對孩子的強烈情感,竟拴住了奔放不羈的信長的心……想到這些,濃姬便覺無比落寞。
信長既這樣說,就意味著,他認為正室濃姬強於側室。他像是要說,若是濃姬生下孩子,他就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在戰場上全力搏殺。信長認為將心中所想直言不諱,對於妻子也許是個安慰,但濃姬卻備覺痛苦。
「你知道我為何給孩子們取這些奇怪的名字?」濃姬笑著點點頭。從生駒家嫁過來的阿類生下了第一個女嬰,取名為德姬。其後所生的孩子全都是奇怪的名字:阿類所生第一個男嬰,名奇妙丸,第二個孩子名茶筅丸,探雪生下了第三個孩子,取名三七丸。茶筅丸和三七丸同時從母親腹中出來,結果只得按照孩子母家地位的高低,稱茶筅丸為兄。信長聽到這一消息,在正房濃姬面前開懷大笑:「這樣看來,我在同日孕育了兩個孩子。哈哈哈!」
信長的怪誕行為背後,隱藏著蔑視世間常理的激烈意識,他似乎在說:我信長決不會拘泥於世間普通父子之情。難道這樣一個信長,也要自然而然屈從於骨肉親情嗎?
「大人,你能否讓奇妙丸到我身邊生活一段時間?」濃姬希望能在阿類生下的孩子身上傾注母愛,而奇妙丸對濃姬也似很有感情。
「哦。我一開始就覺得孩子很奇妙……叫他來吧。我看到那奇妙的面孔,也許會想出什麼妙計。」
濃姬領命起身,向阿類的房間走去。
信長拍拍手,叫來侍童愛智十阿彌。十阿彌曾經和犬千代在信長面前爭寵,是個才華橫溢的美少年,還沒有舉行元服儀式。「十阿彌,讓熊若宮久等了吧。」
「是。因為大人總不現身,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哼!讓他繼續等。態度恭敬點。」
「是。」十阿彌應聲而去,濃姬牽著奇妙丸的手,迎面走了進來。「奇妙丸,你父親已經等不及了。」大概事先有人調教奇妙丸,他小心翼翼地坐下,低頭道:「父親大人好。」
信長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既沒有答話,也沒有動,凝眸而視,彷彿在鑒賞一件不可思議的物什。
奇妙丸似乎被信長的眼神驚嚇,回頭看著濃姬。但當他看到濃姬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後,終於放下心來,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信長忽然笑了。「明白了!就是他。」他猛地站起身,望著濃姬,「給奇妙丸點心吃。」他扔下這句話,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臥房。
信長好像從兒子奇妙丸身上感受到了什麼,出了臥房後,直接走向外書房去見客人。書房中,愛智十阿彌正和竹之內波太郎相對而坐。波太郎衣著華麗,看去像是十阿彌的兄長。他就是先前常給幼年的吉法師講授神道的熊若宮。信長那種事事不循常規的叛逆性格,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波太郎的影響。
當時的尾張、三河一帶,不遜於諸藩武將的怪人,除了須賀的野武士小六正勝,就是熊若宮竹之內波太郎。但小六正勝總是身穿毛皮戰服,全然一副山賊打扮。而這竹之內波太郎則穿著華麗的窄袖和服。波太郎雖比信長年長十多歲,卻仍然殘留著濃厚的青春氣息,看上去如個白面書生,頭髮有點卷,手中緩緩搖動的蝙蝠扇不時散發出淡淡的檀香。
「十阿彌,下去吧。」信長進來後,支開了愛智十阿彌,大大咧咧在波太郎面前坐下,「梅雨不久就要來了吧。」
「大概就這五六天之內。」
「我剛才叫過了奇妙丸,也沒有對他說話,只緊緊地盯著他,他竟歎了口氣。」
「那麼,」波太郎白皙的臉上浮現出微微的笑意,「你究竟要我做什麼?」
信長對於眼前這個相當於老師的波太郎,絲毫沒有表現出尊敬之意,他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是要殺掉那個岡崎小子,還是要救他?」
「岡崎……松平竹千代?你的話還是這麼突兀。我不太明白。你是說竹千代最近有何動向?」
信長難以置信地笑道:「你應該知道,寺部的鈴木重辰和我可是相通的。讓他前來進攻不過是個借口,今川義元渾蛋,養著竹千代,想讓他打頭陣。」
「有可能。」
「問題在於今川的進京,是否有必要擊敗竹千代?或者……」
波太郎忽然笑了。「想打卻又不能取勝,如何是好?」
「你是說我信長沒有擊敗岡崎人的實力?」
「真是個難以調教的馬駒。到最後,還是想打,卻怕不能……這樣不是很好嗎?」
「什麼意思?」
「你剛才說盯著孩子看時,他歎了口氣。你過後不妨對他笑笑。對於你的微笑,他定會再次抱以重重的一聲歎息。」
信長眼睛如要爆裂一般,緊緊盯著波太郎。大概是因為波太郎的想法和他正相反。信長想要徹底擊垮松平元康,而波太郎則想方設法讓信長選擇,持而不勝……
信長猛地聳起右肩,「你是說讓竹千代志得意滿地回師?」
「或者換言說,你有那個讓他志得意滿的器量。」波太郎眼中流露出女人般的溫柔目光。他低低地說道,「若是我,我覺得將毫無敵意的人樹為敵人,實在令人遺憾。」
「哦。」
「將他們當作敵人,然後打敗他們……實令人扼腕歎息。而且,要打敗背水一戰的岡崎人,會損失多少寶貴的兵力。其道理不言而喻。」
信長不答。事實正如波太郎所言,岡崎人在這次出征中,定會為了確保領地安全,誓死拚殺。要制服那樣的軍隊,不得不犧牲許多士兵的性命。
「問題不在竹千代,而在於治部大輔。進京時,將竹千代迎進來,無疑十分愚蠢;但損兵折將,也非明智之舉。」波太郎說到這裡,放眼向院中望去。「起風了。真涼爽。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看,那片綠葉,在風中多麼柔軟。阿古居城裡住著竹千代的親生母親。刈谷的水野信元則是他的舅父。」
信長突然呵呵笑道:「我明白了。如此甚好。」
波太郎苦笑道:「找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信長一臉嚴肅,搖了搖頭,「真是本末倒置。找你來,是為了另一事。」
「說來聽聽。」
「進京的時候!」信長加重語氣,「你的天文相上是如何表現的?」
「竹千代窮盡領內,然後以大將出陣,大概不會像野武士那樣輕率出動吧。最早陽春三月,最遲五月……」
「那麼,已是夏天了?」
「應該如此。」
「兵力呢?」
「多多益善。三萬左右。」
「哦。」信長低吟一聲。因為必須防備美濃從北面來襲,信長可用來抵擋今川的軍隊至多有三千。心知肚明的波太郎居然說兵力多多益善。
「怎麼樣?你是不是說依靠十分之一的兵力,就是吉法師也打不敗今川之軍?你也助一臂之力!這就是我找你來的目的。」
「呵呵!」波太郎笑了,聲音纖細,「這又是強人所難。那麼是出城決戰,還是據城以待?」
「不知道!」信長答道,「不是說『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我信長偏不如此。對方進攻,亦進攻;對方後退,我也高枕無憂。」他圓睜雙眼,大聲道:「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波太郎的眼睛光芒閃爍。信長的決心和鬥志是不可動搖的。
「如此說來,你是要堂堂正正與駿河、遠江、三河三藩作對,而且認為還可高枕無憂?」
信長不屑地盯著大窗,摳著鼻孔。摳鼻孔的時候,必是信長洋洋得意之時。「所以我讓你助我一臂之力。按照你的行事風格,絕不會幫助注定要失敗的一方。」
「我並非不能幫你,若你能利用竹之內的兵法,已足以取勝。到此為止吧。天已陰了,天陰後,就是梅雨季節。我要回一趟刈谷,趁梅雨來臨前,將戰袍曬乾。」竹之內留下謎一般的話語,悠然離去。他個性灑脫,幾視信長如無物。
出現波太郎這樣的人,也是亂世使然。土地今天被甲方佔領,明天又為乙方所有,在這樣一個時代,他們練就了頑強的生存能力。當新領主到來,他們憑借實力,漸漸和領主平起平坐。若說領主乃現世的權貴,他們則是幕後的豪強。此外,在這戰爭頻繁的時代,為了不讓敵人偷襲後方,領主們也要借助地方豪強,便對他們禮遇有加。
波太郎出去後,信長猛地站起,打開書房的窗戶。他望著寂靜無人的庭院,笑了,又突然坐下。「來人,叫前田又左和愛智十阿彌前來。」
未幾,二人進得屋來。信長讓這兩個心愛的侍衛站在面前,仔細打量他們。一個是女人般貌美的年輕男子,另一個已經長大成人、體格健壯。
「義左,」信長開口對利家道,「十阿彌總叫你『犬』,你不氣憤?」
利家抬起頭,嚴肅地看著信長。不錯。才華橫溢的愛智十阿彌認為利家反應遲鈍,儘管利家已成人,他仍直呼其乳名,甚至稱他為「犬」。利家氣憤不過之時,也會回敬:「小聰明蛋!」但利家對於信長此時的問話迷惑不解。
「堂堂一武士,竟被乳臭未乾的十阿彌稱為『犬』,你真不氣憤嗎?」
「當然氣憤。」
「那麼,今晚亥時,你到本城角樓外殺了十阿彌。拿出武士的勇氣,不要手軟。」
「啊?」利家吃了一驚,回頭看著十阿際。十阿彌笑嘻嘻地晃著頭,不言語。一股熱血直衝利家腦門,他心下暗想:「這個渾蛋,又戲弄我!」
「怎麼樣?」信長道,「但我嚴禁屬下私鬥。你如要殺他,就不得不先驅逐他。」利家終於明白了信長的用意。假裝殺了十阿彌……
「目的地是何處?」利家一本正經地問。十阿彌又呵呵笑了。
利家禁不住轉過身對著十阿彌,「有什麼奇怪的?你太無禮了。」
十阿彌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對不住。但我還是忍不住。對於我這個觸怒主君之人,你還關心我會被發配到何處?」
信長忽然轉向十阿彌,「你明白嗎?」
「明白。」
「那麼,我就不多說了。十阿彌,你要被又左殺死。」
「是。」
信長呵呵笑了。他一邊笑一邊望著庭院,然後看著隔壁房間,站了起來。「梅雨到來前……我也要將戰服晾乾。」說完,他悄然離開書房。
「十阿彌!」
「什麼事,犬?」
「你居然耍小聰明,說知道目的地,難道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
「這麼說,犬現在還不知自己的目的地?」
「渾蛋,故弄玄虛!」
「你也可以故弄玄虛啊。我要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去哪裡?」
「那個世界。」
「十阿彌,你要向我又左隱瞞去向嗎?」
「主君已經說了,我讓你殺死。既然被殺,目的地當然是那個世界嘍。難道犬被殺死後,還準備人模人樣前往駿河一帶旅遊?」
利家放在腿上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如果說那隻猴子木下籐吉郎雖多言善辯,卻還帶著體貼之意,而愛智十阿彌口中則完全是傷人自尊的諷刺和挖苦。利家忍住怒氣,笑道:「即使被殺死,也會心懷怨恨吧。那怨魂會投生到何處呢?」
「哈哈哈……」十阿彌捧腹大笑,「這就是犬深思熟慮後的結論嗎?太有意思了!但是,即使你困惑不解,也不要和我的怨魂到一個地方去。否則,你將被後人視為笑柄。」
利家只覺一股怒火直竄心頭,但他終於抑制住。
「那就亥時本城角樓外見。」他抓起刀,猛地站起身。十阿彌趕緊追上去,道:「你真的明白了?如沒有,就撇開男人的面子,求我教教你。主公也是此意。」利家也不答話,騰騰向外走去。
愛智十阿彌俊美的臉龐抽搐了一下,嘻嘻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戲弄利家。他很清楚,利家性格誠實,人品端正。他也很欣賞利家的能力、膽魄和單純。但一看到利家那一本正經的樣子,還有異常冷靜、幾乎沒有表情的臉,十阿彌就不禁想戲弄他。也許是因為二人均年少好勝,棋逢對手,才在信長面前爭寵。
太過分就不好了。十阿彌時刻這樣提醒自己,但當他明白過來時,尖刻的挖苦和諷刺已經如同鞭子一般抽到對方身上。但在內心,他卻對利家尊重十分,依賴十分。這固然顯得無禮,但無疑也是親密的表現。
每當看到十阿彌尖刻地挖苦疲於應付的利家,旁人無不暗自擔心。信長深知又左衛門利家對此一定懷恨在心,所以讓他殺了十阿彌。
而十阿彌在聽到這話,不覺高興起來。利家殺人後被逐;十阿彌明被殺死暗被驅逐。被驅逐的人隨時可以回來,而死去的人自然要消失無蹤。十阿彌憑借他敏銳的直覺,將去向定為岡崎,去見松平元康的重臣們,告訴他們信長根本沒有與元康為敵之意。信長並非讓十阿彌完成任務後即迅速返回。至少要等到義元進京的時候,監視岡崎人究竟是迎接支援義元的大軍,還是想方設法躲閃,並將探得的結果通知給信長。為此,要將自己作為人質,以使岡崎人放心。「假裝被殺」尤是必要。
負責「殺死」十阿彌而被驅逐的利家呢?他可以藏匿在阿古居久松佐渡守家中,將十阿彌向岡崎眾人所說的話,向元康的親生母親於大夫人複述一遍。並通過於大,有意無意向刈谷城的水野信元和岡崎的家臣們傳遞同樣的信息。
十阿彌對此迅速心領神會,告訴利家不要去駿府;但老實的利家好像誤解了十阿彌之意,他理解為,去將信長的意思告訴元康。若是那樣,一旦事情敗露,義元甚至連元康都會殺掉。
十阿彌靜靜地等待著黑夜的來臨,並拜託毛利新助評判兩個人口角的對錯是非。幸運的是,此時恰好有一個夜盜被處死。十阿彌給屍體蓋上草蓆,「愛智十阿彌和前田又左衛門因為平日口角甚多,終於不可收拾地發展為武力決鬥,十阿彌被殺,又左被逐。」
十阿彌心中想像著上述場景,等待著黑夜降臨。為了避人耳目,十阿彌故意穿上華麗的衣服,扮作偷偷出城賞月的侍童。終於到了約定的時刻。十阿彌腰間掛上橫笛,悄悄出了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