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停在空虛裡看著前面的兩個人類,情緒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波動——面前這兩人都和他們的世界有不解之緣。他們的父母都來到過人類不該到達的地方,窺探過另一個世界的奧秘,並且永遠的留在了那裡。
這兩個人類其實都不同尋常……尤其是這個女孩。
克蘭社團同時也在尋找這個NO.365,是因為米迦勒的緣故?還是因為別的?這個女孩身上因該存在著秘密——剛才在讀取她記憶時,居然有一段是空白的。那一段空白開始與她在母親子宮裡的時期,結束於五歲那年,中間全無蹤跡。而這一段時間,正是她一生裡僅有的與「父親」相處的時期。
涯看著這個少女,眼神凝聚起了肅穆的殺意,緩緩鬆開了捂著左側身體的手——那一刻,夏微藍清楚的看到了他身上背范特西劈開過的地方已經迅速癒合,只剩下了一條縫隙。然而,在那個縫隙裡卻透出隱約的光芒來!
他的身體裡,居然在發光?!
「看到了麼?這不是人類吧?」看到她驚訝的眼神,范特西冷笑了一聲,「使徒是沒有形體的,所以即便我劈開了他的身體也無法置他於死地,除非將他的『靈』全部打散——這傢伙是最高階的使徒,有無數以世界的另提匯聚而成。如果我把他徹底打散了,你能看到他身體裡有無數團光飛出來,再也不能竊取你父親的外貌了。」
「是……是麼?」夏微藍聽的半懂不懂,只覺得心裡有些相信又有些糊塗,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恍如夢寐。他看了看半空中發光的涯,又轉頭看著這個有銀色頭髮的醫生,問:「那麼……你又是誰?」
「我是你父親的朋友,」范特西想了一下,回答,「用中文說,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夏微藍沒想到這個西方人嘴裡還能說出如此地道的中文,不由得詫異,「你是我父親在探險時候的夥伴麼?」
「探險?哦,他不會對你說他畢生的事業就是做個探險家吧?」范西特笑了一聲,然而看到涯已經迅速的彌合了傷口,他再也沒有時間解釋,持劍橫向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低聲警告:「聽著,既然你是米迦勒的孩子,我一定會保護你——今晚無論發生什麼事,一步也不要離開我的身邊,知道麼?」
米迦勒?他對這個陌生的名字愣了一下,怯怯開口:「可是我爸爸是夏之軒啊……」
「夏之軒?……夏之軒!」范特西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陌生的中文名字,手指不易察覺的握到了劍柄,似乎搜索著記憶裡的某一張臉,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喃喃,「二十年了……米迦勒,我終於在今天知道了你真正的名字!」他忽然大笑出聲來,拔劍而起!
水牆忽然碎裂,化成千萬銀珠,范特西一擊便衝破了結界,身影閃電般前突,劍尖帶起了一道凌厲雪亮的光,朝著涯和幽顏當頭劈下!
長劍劈落,宛如千萬朵煙花同時盛放,耀眼無比。
光芒劃落,兩個使徒同時在劍下煙霧般的消失了。那一刻,夏微藍彷彿看到這兩個人身體瞬間分列成了無數極其微小的光點,迅速散開,轉化成無形——他不由的然:難道真的如這個人所說,他們是有無數的靈彙集而成的嗎?所謂的使徒,那又是什麼?為什麼他們會來到這裡?
她正在迷惑,虛空裡響起了一個聲音——或者,是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說著同樣的話語:「可悲的人類啊……在這個宇宙裡,毀滅和誕生一直在交替,是不能阻擋的輪迴——你們的滅亡,我們的重生,都是不可避免的天道。你們,難道試圖抗拒命令嗎?」
一前一後,一輕一重,宛如交替吟詠的讚美詩。
避開了范特西的那一劍,虛空裡重新凝結了兩個影子,浮在空中,宛如神祇。兩個影子說著一樣的話——那一對影子沒有容面,沒有手足,宛如一個浮凹的虛幻剪影,似乎被劈開後狀態變得極不穩定,外輪廓如煙霧一樣的變換。
「終於出現本體了麼?」范特西咬著牙,冷笑,「使徒,來吧!」
他一手托住劍柄,一首平平的托起了劍尖,將達摩克利斯之劍平持於胸口,開始吟誦一種奇特的祈禱文。劍上忽然重新亮起了火光——他喉嚨裡吐出輕輕的喝聲,抽劍後退了一步,然後以十倍的速度再度前躍,將燃燒著的火焰之劍斬向了虛空!
「使徒,來吧!決一死戰!」
空中的幻影忽然合二為一,瞬間又分離。只是短短的片刻,白光充盈的舞台上忽然間一個人都沒有了——看不見水幽顏,看不見涯,甚至連哪個是父親生死之交的人都不見了蹤影。只有氣流在急速湧動,彷彿一陣陣的風,在這個密閉詭異的空間內凌厲的迴旋。
夏微藍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自己是在幾重夢境裡,又要如何才能醒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情不自禁的轉向身側的霍銘洋——無論如何,這個人是此地的主人,也是他把自己弄到這個怪異的地方來的,他總該知道點什麼吧?
然而一回頭,他卻發現對方正看著虛空,臉色蒼白的可怕。嘴唇變成了詭異的黑色。那種黑色是不祥的,令人看了心悸。
「喂喂!」他吃了一驚,「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霍銘洋根本沒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的看著虛空裡那一團飄忽來去的光,忽然站了起來,對著某個方向大喊:「小心!」
話音未落,耳邊忽然傳來刺耳的響聲,彷彿有千萬隻玻璃瓶一起碎裂,令她忍不住摀住了耳朵。
一瞬間,光芒滅了,空中的三個人影瞬間分開,退向不同的方位。涯的身形重新凝聚,然而左側肋下又多了一道傷口,顯然又中了一劍。而范特西握劍後退,踉蹌了幾步才站穩,有一行血從袖子裡慢慢滲出,蜿蜒沿著劍柄滴落。
「放心,我還死不了,」銀髮的男人低聲冷笑,微微喘息著,頭也不回的對著霍銘洋道,「我知道你父親是使徒的幫兇——你是他兒子,如今是幫我呢還是幫他們?」
「……」霍銘洋沉默了下去,沒有回答。
「算了,你就旁觀把,能保持中立就已經算是幫我了。」范特西覺得身體開始逐步的麻痺,再不肯等他回答,蹙眉,「反正你那張臉也經不起再碎一次了。」
話音未落,他用牙齒扯落了右手上的白手套,赤手在燃燒著的劍上一抹,居然將一團火焰握在了手心。
「萬能的主,我將以您賜給的劍為魔鬼送葬,願此刻您與我同在!」克蘭社團的天使長手握烈焰,低聲說出了一句祈禱。手指一放,只聽轟然一聲,手心那一團達摩克利斯之劍之火忽然大盛,化成了一條火龍,瞬間撲向了兩位使徒!
火舌撲來之前,幽顏和涯對視一眼,身形忽的再度消解——那是聖殿裡的聖火,有著被祝福過的力量,是他們不願意直接對抗的。
使徒重新消弭了形體,范特西緊握著劍,辨別著風和光的來路,一連幾劍斬向了虛空。然而手中的重量卻一分分地變沉,開始無法承受——被對方壓倒性的力量反逼回來,劍上的火獵獵而起,幾乎燒到了他自己的雙手。
虛空裡有無數看不見的靈,纏繞著,攻擊著,被兩位使徒驅使指揮,不停地撲上來。他揮劍劈開一團又一團的光,卻彷彿是抽刀斷水,怎麼也無窮盡。
「你還是快退把,范特西,」霍銘洋捂著胸口,咳嗽,「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哼哼。別小看了我!記著,我是拉斐爾,不叫范特西!」銀髮的醫生低聲冷笑,迅捷地閃避著,一連兩劍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叮的一聲將虛空裡迫近的某物擋了回去。然而那一刻,他沒有來得及躲避來自另一側的襲擊,肩膀上猛地被撕裂,流下一道血來。
回頭之間,他的眼角瞥到了一張重新凝結的女子的側臉。幽顏的手指從他的肩膀裡瞬間抽出,滴著血,如藍瑩瑩的利刃一閃而過。
拉斐爾只覺傷口處疼痛如同一條蛇鑽進了他的身體,迅速地蔓延向四肢,幾乎令他無法握緊手中燃燒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是的,今夜以他一人之力,的確是無法阻攔兩位使徒的!
「四天使中的拉斐爾你的同伴曾經在我們面前灰飛煙滅,如今,你是否也要步他們的後塵?」涯和幽顏並肩而立,看著血流半身、卻依舊握劍不退的人類,「或者,你可以像霍天麟一樣,成為我們的同伴,君臨新的時代。」
「別做夢了!」拉斐爾冷笑,「我不會和魔鬼談交易。」
「我記得中國上古就有一句話:天道無親,不為堯存,不為紂亡,」涯的聲音在空氣裡傳來,冷酷無情,「2012年已經快要到了,你們的世界即將不可抗拒的毀滅。逆天而行,如逆風執炬,終傷其手你們還沒有醒悟麼?」
那一刻,使徒的聲音忽然宏大,響徹了整個空間。
那種聲音是奇特的,如同教堂裡神父的布道,直接從上而下注入人的天靈,彷彿洗腦一般侵入,令所有人不自覺地一陣恍惚。拉斐爾手裡的劍不知不覺地頓住了一瞬,唰的一聲,就在那一刻,劍上的火逆向燃燒,幾乎要吞噬持劍之人!
「要醒悟的是你們!」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刺目的光劃過,一陣凌厲的風呼嘯而來,只聽叮的一聲,兩道雪亮的流光憑空閃現,瞬間將逆火逼了回去!
厲叱聲裡,一個人影如燕子一般輕盈地越過了水面,翩然落地,站在了這一片白色光芒的中心,和虛空裡的兩位使徒冷冷的對視。
來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子,有著酒紅色的俏麗短髮,穿著緊身皮革軟甲,有點類似日本的忍者裝,手中握著一長一短兩把太刀——剛才,就是她一連兩刀將虛無的火焰逼退,解救了這邊的困境。
「你終於來了!」負傷的拉斐爾子啊看到來人時眼神一亮,手裡劍上的火焰重新盛放。他以整只右臂為軸,大幅度地揮著火焰之劍,配合著太刀的動作,一齊將迫近的兩位使徒格擋了開去。
當使徒剛剛退到了某一個區域,那個女忍者忽地雙手合十,在眉間結印,斷喝:「封!」
隨著她的低喝,彷彿被觸到了什麼預先埋伏好的東西,只見一道光如同流星一般在地面上亮起,劃過,轉瞬首尾相連,圍成了一個圈。女忍者身輕如燕地掠起,手腕連揚,手中雪亮的光如同流星一般不停掠出,只聽嗤嗤幾聲,十二枚苦無連續不斷地釘在了地板上,縱橫交錯,每兩條之間都牽著一條光線,頓時結成了一個大陣!
「起!」那個女忍者一聲輕叱,雙手拍擊地面。一道光從她手心裡綻放,沿著一枚枚苦無傳遞出去,整個空間頓時充斥了耀眼的光——一個巨大的法陣猛然升起,就像是一道圍牆冉冉升起,將兩位使徒困在了中心!
「哇」夏微藍看到如此精妙的圖形剎那間一層層展開,宛如最絢爛的魔法,不由得目瞪口呆——怎麼怎麼忽然又出來一個日本女忍者@今晚這個光怪陸離的夢到哪裡才是個盡頭!
光陣佈置好之後,那個女忍者站起身來,雙刀貼在手肘後,輕盈地走了過來。她目不斜視地走過霍銘洋和夏微藍身側,對范特西低頭,柔聲道:「拉斐爾閣下,我來晚了,抱歉。剛才我出去在附近一公里內設下了約束結界,免得這一場大戰波及太多無辜——你也知道這是社團的規矩,我不能不遵循保密章程。」
「我知道,」范特西點了點頭,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喃喃,「感謝上帝!無論如何,莉莉絲,你終於還是及時趕來了。」
莉莉絲!這一聲稱呼,讓在場所有人都靜了一靜。
「千惠?」然而霍銘洋一眼看到那個人,卻不由得失聲喊出了另一個名字——是的,這個闖入者分明就是他的女伴,日本財團的千金小姐羽田千惠!
不到兩個小時之前,他們才剛剛見過面:她擅自闖入了檀宮,在他臥室看到床上的夏微藍之後憤怒的奪門而去——他以為她再也不會返回這裡自討沒趣,早已駕車回到了自己家裡。然而此刻,她怎麼會以如此的裝束重新出現在這個地方?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女忍者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的笑意,回頭挑釁地看了一眼。那一刻,霍銘洋不由得又有一些遲疑——眼前這個女子雖然和千惠有著一樣的容貌,然而眼神卻完全不同的:犀利、決絕、冷酷,甚至帶有一絲絲黑暗女王的味道,和平日裡那個溫婉的日裔女子完全不同。那是她麼?還是另一個有著她外型的人?
彷彿知道霍銘洋心裡的不解,千惠笑了一笑,抬起手來,展示了左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戒指上的花紋是四射的光芒,鑲嵌著一顆碩大清澈的海藍寶,足足有二十克拉。霍銘洋見過這枚戒指,但卻從不知道它的含義。
「是的,我來了。我發過誓要為社團盡力,絕不會反悔。」她親吻了一下那顆寶石,抬頭對著范特西道,「方纔我借到Grigori的通知,告知我你在S城有大行動,要附近三千公里內的所有會員盡快支援——那時我正在出席霍氏的慈善晚會,只能半途退席。然而很快又接到了第二次緊急命令,讓我直接趕到檀宮,目標就是」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霍銘洋和夏微藍,冷笑了一聲。
「……」霍銘洋看著這個三年來陰魂不散纏在自己身邊的女人,第一次對她刮目相看——所以,她才會直闖入臥室?並不是為了爭風吃醋,而是為了前來搜索情報?
這個日裔少女,她到底是什麼身份?他認識多年的家庭醫生又是什麼人?「我說過,一定會讓你後悔。」千惠看著他撇了撇嘴,雙唇豐滿美麗,塗著櫻花顏色的淡淡唇彩,冷冷一笑,「怎麼,中了鶴吹的毒,到現在還沒倒下?意志力還不錯嘛。」
「鶴吹?」霍銘洋心裡一震,下意識的撫著被她咬破的唇角,頓時明白過來,「難道……是你?」
「當然是我。」她的眼神裡掠過一絲冷嘲,看了一眼夏微藍,「原來我還沒忍心對你下手,直到在你臥室裡看到這個丫頭|——真可笑,這兩年多來,我差點都忘記了自己是誰了。」
日本女忍的目光冰冷犀利,猶如刀鋒過體,讓夏微藍打了個冷顫,情不自禁的脫口:「這不關我事!我、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不是?——喂,你倒是說句話啊!」
她求助似的看向霍銘洋,卻發現對方的臉色極其蒼白,眼瞼底下泛起了大片的詭異淡青色,身子搖了一搖。已經漸漸倒下。「你怎麼了?」她來不及多想,連忙過去扶住了他。
霍銘洋想要推開她的攙扶,然而毒迅速擴散,已經讓他失去了力氣。夏微藍只覺得受傷的重量忽然增加,啊了一聲,幾乎是抱著他踉蹌跪倒了地上。在垂死的恍惚裡,霍銘洋強撐著看著千惠:「我父親一定會查出來誰對我下了毒……到時候、咳咳,到時候,就算你那個身為東瀛黑道頭領的爺爺從墳裡再跳出來,這件事也擺不平了。」
千惠冷笑了一聲,並不以為意:「哈,你知道我爺爺是怎麼進的墳墓麼?」她霍地回過頭,指著光之陣裡圍住的兩位使徒:「就是為了對付這群人!」
說著,她手腕迅速一翻,一長一短兩把太刀頓時落在了手裡,寒光奪目,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們羽田家族,從明治開始就是克蘭社團東亞分佈的中堅力量!」
看到穿著晚禮服的女郎忽然間化身為雙刀忍著,霍銘洋說不出話來。是的,那麼久依賴,他只知道這個日裔女子出生於日本黑道世家,如今成了東南亞金融業的巨頭,卻不知道他的家族居然和傳說中的克蘭社團有著千絲萬縷的練習。他不由得在心裡微微苦笑。
是的,這個世界存在這太多的秘密,他只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喂,我和他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這邊大戰一觸即發,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只有夏微藍還在鍥而不捨地洗脫自己,「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真的!」
然而,就在那一刻,光之陣忽然起了奇異的波動。
千惠布下的光幕開始變得稀薄,居然影影焯焯映照出了兩個人影——浮在懸空裡,並肩而立,似人非人。他們一手相握,各自伸出了一隻手平平地推向了前方。在他們手指觸碰到的地方,光忽然被吸收了,變成了一個淡淡的暗色的洞。
「不好,他們重新凝聚完畢,要出來了!」千惠早已沒有心情聽這個丫頭說什麼,凝視這虛空裡的兩個影子,低聲:「拉裴爾,外面的天已經要亮了……那個女的也罷了,但涯的屬性是『夜』,他不能在白晝里長久地停留在人世。」
「我知道,」拉裴爾同樣用密語回答,「等藍洞徹底關閉,他就只能死在這裡!」
「可是拉裴爾先生,您受傷了,」千惠有些擔心地看了他肩頭不住流血的牲口一眼,低聲,「使徒造成的創傷會令力量不停地流失——你的身體支撐得住麼?」
「還好,」拉裴爾咬牙,「放心,涯的傷勢不會比我輕多少。」
「可是使徒是非人類,他們由無數的靈凝聚而成,只要將受損的靈拋棄便能迅速回復,」千惠眉頭微微蹙起,擔憂,「而且,就算您可以拖住涯,但我也並非那個女人的對手——一旦光之陣被破,我們就困不住他們了!」
「不要擔心,我們還有最後的武器,」拉裴爾笑了一笑,低下頭看了看表,道,「如今是凌晨四點十五分,再過半小時我估計雷切爾就會帶人趕到這裡——為以防萬一,我出發時帶上了這個。」
他探手入懷,等拿出來時,耀眼的光芒從之間四處綻放。
「光明之山!」千惠一眼看到,不由得失身。
〔註:傳說「光明之山」發現與印度南部的礦山中,有關它的最早記載可以追溯到1304年。原石重達800克拉,第一次琢磨後重105.6克拉。英國王冠上面就鑲嵌了2800顆鑽石,其中最奪目的光芒就來自王冠頂部十字架上的「光明之山」。它經歷傳奇,歷擁有者無不遭受厄運。印度教的經文中有這樣一段文字:「誰擁有它,誰就擁有整個世界;誰擁有它,誰就得承受它所帶來的災難。惟有上帝或一位女人擁有它,才不會承受任何懲罰。」〕
握在范特西(原文如此,我覺得應該為「拉裴爾吧」,呃,當我沒說)手裡的,居然是一顆大如雞蛋的鑽石,耀眼奪目,宛如星辰在握——那是一顆足足有上百克拉的鑽石,非常純粹乾淨,幾百個切面閃射著璀璨的光。
光明之山!千惠滿懷震驚。她知道拉裴爾是社團最核心的四天使長之一,如今的階位之高僅次於加百列,而按照社團秘密的規定,四天使中都擁有各自的「心」,即魔法石——從歐洲中世紀開始,修士或者煉金術師經常用寶石來提煉能量,進行修煉。而東方古老的《吠陀經》上也闡述過寶石的奇異力量:寶石能傳達宇宙中諸星辰的力量,並將其轉化為掌控著所用,就如同電晶體能將聲音轉化為無線電波一樣。它的巨大潛能尚未為人類所完全探知。
而身為世界上最古老神秘的克蘭社團自然也不例外,幾百年來,甚至發展出了專門搜集和研究寶石的部門,目前由雷切爾負責,專門為社團裡的人源源不斷地提供能量來源。
而像布拉崗扎那樣重達上千克拉的寶石幾乎是修行者畢生的夢想,據說它具有的巨大能量,幾乎可以逆轉星辰、打開另一個時空的們。
越大越純粹的寶石裡蘊藏的力量就越多,依據某種神秘的測評,這個世界上有了「十大名鑽」的排位,依次是:布拉崗扎,艾克沙修,光明之山,非洲之星,大莫臥兒,神像之眼,奧爾洛夫,藍色希望,仙希,泰勒伯頓。
其中布拉崗扎一度被收藏於梵蒂岡,為歷代教皇所有,後來成為四大天使長之首的米迦勒的「心」,和主人一起在十幾年前的戰爭裡毀於藍洞。而光明之山則是一顆充滿傳奇色彩的稀世珍寶,一直被鑲嵌在英國王冠上十字架的頂端——它的最後一次出現是2002年4月9日,在倫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舉行的喬治六世妻子、伊麗莎白太后的葬禮上,然後被收入深宮。再也五仁看到。
誰都沒有想到這顆稀世珍寶,此刻居然出現在一個醫生的手裡!
「沒有什麼好吃驚的——連梵蒂岡都拿出了布拉崗扎,英國皇室拿出光明之山也是應該。誰都知道如果2012末日預言成真的話,整個世界都會灰飛煙滅,」拉裴爾卻沒有時間對她多做解釋,只是問:「有了這個東西,要撐半個小時,你現在有點信心了麼?」
「是!」千惠咬牙,「無論如何,我會戰鬥到倒下為止!」
「不過,要注意的是保護好這個女孩,」拉裴爾指了指身後扶著霍銘洋的夏微藍,低聲叮囑,「她是米迦勒的孩子……也是這次使徒們的目標。」
「米迦勒的孩子?」千惠看了一眼這個少女,不敢相信,眼裡卻還是隱約有敵意,「大天使長在神父面前法師畢升忠於上帝,不締結世俗之婚約,又怎麼會有個女兒?」
「他……」拉裴爾想要為故友解釋,然而想了想卻發現自己也對那個人一無所知,只能聳肩,「這個女孩身上應該有重要的東西,否則涯這樣級別的使徒不會冒險出現在這裡——反正我們不能讓她落到使徒手裡,否則——」
拉裴爾低聲。夏微藍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然而當千惠看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對著她笑了一笑。那個笑容乾淨而溫暖,令女忍也不由得微微動搖了一下。是的,這個少女身上似乎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令人無法拒絕。
「那麼,我們要把她帶回去?」她試探地問。
「帶回聖殿,交給神父!」拉裴爾斷然回答,「神父應該會知道所有的秘密。」
就在光明之山出現的那一瞬間,虛空裡的那一對影子一震,心有靈犀的對望一眼,也在進行著迅速的交流,無聲無息。
「居然是光明之山?」涯慢慢開口,身體還在起伏不定,那是體內受到創傷的靈又在洶湧掙扎,他低聲,「他們擁有不容小覷的能量,看來對這一次的對決預謀已久——克蘭社團能在這裡找到我們,並非偶然。」
幽顏的臉色變了:「你的意思是……」
「哈,很顯然,是你所眷顧的那位人類孩子出賣了我們。」涯看著中毒的霍銘洋,眼神冷酷,「他認識拉斐爾——我想他在扣住了NO.365、刻意地把我們引到這裡來之前,就已經通知了克蘭社團前來設下埋伏。」
「不可能。」幽顏看著那個委頓於地的人來青年,「他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不會?」涯冷笑起來,「雖然他的父親發誓效忠於我們,但這些年來他卻一直阻礙著我們的計劃,一次次試圖救回那些標本,試圖靠近你身邊——當他發現不能如願的時候便加入了社團。這不稀奇。」
「……」幽顏情緒起了一陣波動,卻依舊咬牙,「這個孩子不會出賣我!」
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反駁自己,涯霍的回過頭,眼神冷漠而鋒利,開口:「顏,你信任人類,難道勝過信任我?如果不是他,你認為造成如今我們被困的又是誰?」
「……」在他那樣的眼神下,她不再說話了,只是歎了口氣。
「好了,時間不多,我們不必再為此爭論。他們現在擁有的力量很大,我們無法在短時間內取勝,」涯盯著克蘭社團的兩個人,聲音又恢復到冷靜,「今晚我們消耗了不少力量,我的形體已經開始渙散了——必須要迅速打破他們設下的界。」
說話間,他的手漸漸透明,連臉都變得若隱若現。
「好。」幽顏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右手放在了唇邊——當氣息吐出時,一團柔和白光從她胸腹間升起,緩緩沿著咽喉上移,在她掌心凝結成一粒明珠。她用雙手捧著那顆明珠,遞給涯:「吞下我四分之一的靈,它可以幫你堅持更久。」
「不,」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一旦我吞噬了你的一部分,你就會開始加速衰弱崩潰,可能無法回到白之月——我不能以消耗你的生命作為代價。當2012年那一刻來臨之後,我希望能和你並肩站在復活的土地上。」
他的聲音很平靜,幽顏卻忍不住微微顫慄了一下,伸出手握緊了他的手。她遲疑了片刻,道:「可是如果不這樣,我們天亮前無法衝破結界。」
「不,還有一個方法,」涯抬起了模糊的已經沒有形狀的手掌,指了指頭頂,「我們可以借助那扇『門』的力量。」
「門?」幽顏失聲,「你要……開那道門?」
「是。」涯的語氣冷酷決絕,「就算沒有了『鑰匙』,但合你我兩人之力,應該可以將那道門打開一半——一半就足夠了。」
「涯,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幽顏卻隱隱帶著憂慮,竭力反對,「如今時間還沒到,如果強行開門會給兩個平行世界都帶來不穩定的因素,甚至造成局部的『坍塌』——危地馬拉的天坑事件會重現世間!」
「只能這麼做了,天快亮了,我們沒有時間了。」不同於她的猶豫,涯眼神冷酷而鎮定,用密語回答,「他們想把我留在這個世界,永遠無法回去。就如當年我們永遠留下米迦勒一樣。」
「……」想起十三年前那一場慘烈的戰爭,幽顏沉默了。
「等一下我們同時出手,目標只有一個,就是NO.365——我們能掌握的時間只有零點五秒,務必要將她及時帶走。」
幽顏微微猶豫了一下:「可是這樣一來,這裡所有人,包括……他,」她看了一眼中毒垂危的霍銘洋,「都難免會被波及——我們答應過他父母要留住他的性命!」
「是,我們的確曾經達成過契約,但克蘭社團今晚來的兩個人都是高手,後繼應該還有大批精英——何況是他自己先背棄諾言,才導致自己被捲入其中,能怪誰呢?」涯淡淡看了一眼對面的這個人類,霍銘洋已經因為中毒而倒地,幾乎失去了知覺,夏微藍緊緊地拖著他,不停地搖晃,試圖令他保持清醒。
「……」幽顏沉默著,沒有說話。
「不忍心了麼,顏?」涯的眼神鋒利如刀,看了她一眼,「不要混淆了自己的感知!雖然他身體裡殘留著你的『靈』,但說到底不過是個人類。他對你如果有所眷戀,不是因為別的,只不過是因為你有著他母親的外貌罷了,你可不能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幽顏的神色猛然一變,情緒波動了一下。
「何況,他是半血,說不定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保住性命。」涯冷酷客觀地敘述著,對著她伸出手來,「所以,你不用顧及他——和我合力打開那道門吧!」
「嗯。」她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怎麼可能呢?輪迴之門開啟的力量,沒有任何一個人類可以挨得過。昔年連克蘭社團歷任的社長都沒能掙脫,何況霍銘洋這個年輕人?然而涯不再多說,道:「只剩下十二分鐘了——開啟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忽然徹底消失,土崩瓦解。一個接著一個的白光從身體裡散逸而出,每一個白光都浮現出了一張臉——那些原本集結在涯的身體裡的靈轟然散開,彷彿不受控制的呼嘯著飛舞,旋出了一道疾風。
「快!」在最後消失前,涯厲聲催促。那道風呼嘯而來,繞著她旋了一圈,風裡傳來嚴厲的聲音:「還在猶豫什麼?」
她一顫,在風裡抬起了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印。那個印解除了她對身體的控制,只聽一聲極其細微的響聲,她的身體也以驚人的速度崩潰,一個接著一個的白色的靈從中分裂而出,呼嘯著,形成了另一道疾風。
她身體裡釋放出的那一群靈,在追逐著涯身體裡分裂出的靈,宛如白之月圖騰上繪畫的陰魚和陽魚。兩股旋風相互追逐,首尾相接,速度越來越快。
忽然間,只聽及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響,彷彿什麼被打開了。
隔著光之陣。也能看到兩位使徒的身形瞬間淡去了,就像是剎那間溶解於光裡。但這種消失只持續了一瞬,周圍的溫度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似乎驟然冷了下來,就像是有什麼偷偷被抽走了一樣。
空氣急劇稀薄,變冷,瞬間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看到的東西讀開始扭曲。
「小心!」拉斐爾持劍低喝,「他們開始進攻了!」
話音未落,光忽然間就黯了——那是一種奇特的「暗」,起先只是一個漂浮在空中的「點」開始失去了光芒,然後,彷彿受到某種力量的催化,那個點一瞬間迅速擴大,將本來充盈於這個空間的白光給全部「吸收」了進去!光之陣剎那間消失了,光芒倒吸,消弭。陣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圓,彷彿活了一樣地膨脹,吞噬著一切。
「糟了!是『蝕』!」那一瞬,千惠往後退了一步,失聲,「他們居然啟動了『那扇門』的力量!怎麼可以……他們瘋了,難道想玉石俱焚麼?」
語音未落,旋風呼嘯而來,籠罩一切的黑已經擴大。這個空間裡的所有在一瞬間失去重量和存在感。那一刻,似乎是被「抽空」了。
「快退!」拉斐爾厲聲,搶身上前,長劍斜劃出一個長長的弧度,一道雪亮的光劃破了蔓延而來的黑暗,「莉莉絲。帶著這個女孩先走!」
「好!」千惠並沒有推辭,當機立斷的一把抓住了夏微藍,抽身後退。然而她剛一回身,卻發現身後也已經全部黑了——那種黑彷彿是活著的,迅速地順著他們的影子蔓延過來,將幾個人卷在了中間。
「天啊……」夏微藍只來得及驚呼了一聲,身後的那片黑暗兜頭籠罩了下來,眼前這個世界的一切如冰雪般地消弭。真的是做夢了麼?夏微藍在那一瞬想著。
然而就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猛然被什麼一扯,整個人踉蹌向下。是的……是向下!她驚呼著面朝下跌倒,看到腳下的土地驟然裂開,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
天啊……這是、這是——天坑?!
自己是掉落到天坑裡去了麼?
身體瞬間失去了重量,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向下拉去。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光線,視覺,景物……隱約中,她彷彿看到極遠處隱隱約約有一道光,漸漸地變大,變亮,就宛如一道門在緩緩打開。
當那一道光打開的瞬間,中毒的霍銘洋忽然眼睛一亮,居然醒了過來!
「『門』!門開了麼?!」他也和夏微藍一起在下墜,跌向那個迅速擴大的黑暗區域,然而他卻張開雙臂,任憑所有的暗和光穿過了自己的身體,在那一刻放聲大喊:「來吧!帶我去那裡!」
「不!」千惠卻驟然發出了一聲驚呼,撲了過去,不顧一切的探出身,失聲大喊,「銘!回來!不能去那邊!」
「你瘋了?會被吸進去!」那一片黑暗在急速擴張,眼前的時空在迅速坍塌,一切都即將毀滅,拉斐爾大喊,「莉莉絲,快走!」
他用盡全力一劍下擊,閃電般的劍芒劈開了虛空,在迅速扭曲變化的時空裡硬生生斬開了一條裂隙,同時,他左手用力,捏碎了掌心裡一直握著的那顆光明之山,用《死海古卷》上記載的祈禱文開啟了通道。
那一剎那,一道白虹從他掌心綻放,蘊藏著巨大力量的鑽石在咒術催化下發出耀眼的光,在被飾籠罩的黑暗虛空裡,徒然出現了一個耀眼的光環。
通道打開了!只有一瞬的機會可以離開!
拉斐爾的身體憑空上升,一無可阻擋的速度破開了壓頂而來的黑暗,強光一瞬間遮蔽所有人的視線。在浮起的瞬間,他下意思地探出手,看準了夏微藍的位置,想將這個墜落的人一併拉起。
然而,一瞬間他的手心卻驟然空無!
人呢?在剛才短短一剎那之間,那個叫夏微藍的少女彷彿瞬間蒸發了一樣,忽的從深坑的最底部消失——米迦勒的女兒,最終還是落到了使徒手裡麼?
「莉莉絲!」他呼喊著同伴的名字,終於抓住了莉莉絲的手。她的手非常冰冷,沒有絲毫的溫度,一動不動。視覺因為能量的瞬間爆發而暫時消失,他無法看到身側的同伴,只是緊緊抓著她的手,「你怎麼樣了?莉莉絲?」
然而,無論他怎樣呼喊,身邊都沒有一個人回答。
爆發的光明只持續了一瞬,開啟了一個通道。那一瞬之後,「蝕」的力量在迅速擴大,黑暗迎頭籠罩下來,光明之山的力量開始迅速的衰竭。他在黑洞到來之前及時念完了祈禱文,開始急速地穿越,感覺到身體被一瞬間割裂又一瞬間重新組合的那種痛苦和灼熱。
在最後的一刻,他用盡全力一劍刺出。達摩克利斯之劍刺入了某種實實在在的東西上,深深刺入,釘住。
拉斐爾長長鬆了口氣,一時間有某種暈眩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終於抵抗住了「門」打開一線的那種力量,返回了人間。
「搞什麼呀……」在這樣一個夢境裡,夏微藍真的已經覺得精疲力盡——她拚命的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在這個夢裡提前的醒來,然而,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這真的是個夢境麼?如果真的是個夢,那麼,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個夢的?
——是從路邊被猝不及防地注射鎮定劑?還是從那一張床上醒來的時候?或者說,是看到這個巨大的游泳池的剎那?正式和虛擬的邊界,到底從哪裡開始?
然而,正當她苦苦思考到到這裡的時候,眼前忽然就黑了——兩股奇特的吸力驟然捲來,相互交錯,在空氣裡星辰了一個力量巨大的漩渦。
她連驚呼都來不及,就開始飛速地跌落,完全的失重。
眼前有兩道光在旋轉,相互追逐,首尾相接,轉動得越來越快。光之間張開了一個巨大的、看不到底的黑色的深洞,她向著那個深洞飛了過去,以驚人的速度不斷地掉落,快得令她腦海一片空白。
很久以後,大難不死的夏微藍對母親惟妙惟肖地形容過這一瞬的奇特感受——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直被衝進了抽水馬桶的小強,拚命掙扎,但還是被水流唰地衝了下去,一點反抗力都沒有。我以為自己就這樣完了,或者,就這樣醒來。」
其實在那一瞬,她反而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終於出現「掉落」了!她看過電影,那裡說,只要一摔落或者死亡,她就可以從這個該死的噩夢裡醒來了。一瞬間穿越多重夢境,回到現實生活來。
當她接近那個黑洞的時候,頭頂忽然間傳來一陣奇異的聲音,低沉而悠遠。她抬起頭,看到的是刺眼無比的光芒,彷彿是從天空直射而落——在那樣的光芒裡,隱約升起了一道巨大的門,正在無聲地緩緩打開。
有刺眼的光華從縫隙裡射出。
那樣的光芒裡,她居然隱約見到了記憶中的父親。那個英俊明朗的男人對著她伸出手臂,似乎想要迎接墜落在空中的女兒。他依舊還是她童年記憶的模樣,挺拔明朗,俊美得宛如神祇——只是在雙肩之後,居然展開了六對翅膀!
「爸爸!」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到了這個人是真正的父親,不自禁地伸出手去,飛速的向那一點光接近,「爸爸……等等我!」
「快回去!」然而就在即將接觸到那雙手的時候,她聽見那個人忽然嚴厲地低叱,伸出手,一把將她用力往外推了出去!
那一刻,她的身體往後飛出,脖子裡掛著的玉環高高蕩起。奇跡般地,她看到自己的胸口突然綻放出了耀眼的光。那一道光從那枚玉環裡射出,彷彿活了一樣地轉動,以和門中陰陽魚相反的方向迅速地旋轉,映照在一扇門上——低沉悠遠的開門聲停頓了。那道門在打開一線之後再也沒有持續,居然被一種力量重新壓住,緩緩閉攏!
「天啊,」隱約間,她聽到了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她居然關上了門!」
「她為什麼能關門?她是誰?!」
「不能讓她走了……涯和顏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她!」
「抓住她!抓住她!」
在那個瞬間,她清晰地看到那一道正在關閉的門裡伸出了無數奇怪的白光,一縷一縷,彷彿是觸手一樣無限地延展,向著自己飛來。
每一道白光裡,都裹著一張奇怪非人類的臉,嘶喊著,追逐著。
「爸爸!」她失聲喊,在那一瞬覺得無比的恐懼。
然而,當她一位會被那些門後伸出來的奇怪觸手抓住的瞬間,她胸口的那道光環猛然又擴大了,籠罩了她全身,令所有觸及的觸手都瞬間扭曲,那些非人的臉中發出了痛苦的聲音,在光環下如同雪水一般的消融。
「快走!回到屬於你的世界去!」她聽到父親的聲音,在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等時間到了的時候再回到這裡來……」
她胸口的光環剎那間擴大,產生了另一種奇特的吸力。她的身體被另一種力量牽引,迅速朝著反方向飛去。
往回飛的過程中看到了霍銘洋:那個因為中毒而近乎昏迷的年輕人漂在空中,同樣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飛速地從她身邊掠過。他迅速地靠近那扇門,直視著前方,眼神狂熱而可怕,不知道憧憬著什麼。
然而越是靠近,他的神色便越是痛苦,啪的一聲,臉上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傷口,彷彿陶瓷上的冰裂痕跡!有一滴滴的血從傷口裡沁出,迅速不滿了整張臉,讓這個俊美無比的人瞬間變得修羅一般可怖。
天啊!這個人……要碎掉了麼?
那一瞬,夏微藍驚駭萬分。眼看著他離那道門越來越近,半身已經被門後射出的光芒籠罩,在眨眼間便要被吸入門後的世界。
「別去!」她下意識地想去拉住他,然而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飛速後退,根本無法觸及對方。
然而,就在她以為他必死無疑的那一刻,忽然有一個紅色的影子掠入了光芒裡,飛速地撞向了霍銘洋!
「快走!」她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短促地喊了一聲,用力一推,霍銘洋被吸住不停往前飄的身體忽然凌空轉折,被推向了和門相反的方向!
「千惠!」那一刻她認出了對方,失身驚呼。
「拜託你了!」就在那一瞬間,那個日裔女子看著她,用盡了全力喊出了最後一句話——她不顧一切地推開了霍銘洋,自己卻在那一推之後加速地飛向了那道門,被不可抗拒的力量迅速吸入,湮滅在那一道光芒裡。
「千惠!」那一瞬,夏微藍看到她的身體飛入那一道門,一片一片地分解,支離破碎,不由得心魂俱裂,「千惠!」
那道門在短暫的打開之後又緩緩地閉合了,宛如一隻冥冥中睜開又閉攏的眼睛。
「不!」霍銘洋被往後推開,眼看著那道近在咫尺的門無情地閉攏,失聲大喊,「不!」他伸出手去,拚命的想要去觸摸那一扇門,然而身體卻被那一推之力持續地往後飄出,在虛空裡掠過夏微藍的身側。
「喂!」來不及多想,她大叫了一聲,她大叫了一聲,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他。那一刻,她胸口的光環籠罩了下來,在他們頭頂迴旋,瞬間打開了另一個時空——她被身不由己地吸入,光芒裡,她似乎隱約看到了父親微笑的容顏。
唰地一聲,兩個人一起消失在耀眼的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