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合並雙手,做成一個碗狀,輕輕地鞠起一捧水來。微熱的水就好像帶有特殊的香味,她滿意地聞了一聞,然後將水灑落到自己身上。水滴滑過她細嫩的肌膚,滴入了浴池,發出了滴滴答答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不免顯得有幾分冷清。
這是官邸中給艾薇專用的碩大浴池,裝飾極具埃及風格,雖然其華麗程度怎麼也比不上數月前她曾經使用過的底比斯宮殿浴池,但她依然十分滿足。到這裡來也已經快兩個月了,這還是她為數不多的一次舒適的沐浴呢。
剛才要進來的時候,諸多仕女一定要服侍她入浴,弄得她十分尷尬,連連拒絕。本來就不習慣被別人看到自己的裸體,更何況她也不能讓人發現自己是女人。
話又說回來,本來她沒想讓別人誤以為自己是男生的。她只是想扮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北非小女孩,結果沒想到布卡那個笨蛋,一見她就總把她當男生似的呼來喝去。那個時候,她才無奈選擇了男生的身份。畢竟現在再告訴別人自己是個女生太奇怪了,而且仔細想想,扮成男生還是有很多好處的,至少可以不受微詞地順利留在拉美西斯邊上混個有頭有臉的小官職。
嘿!十七歲的現代少女艾薇,跑到三千年前的埃及從政玩兒了!回去一定要給弦哥哥好好講講,他肯定會驚訝到合不上嘴巴,或者也許會罵她太不怕危險了呢!她傻傻地笑著,輕輕地揉搓著自己的身體。
日光機的效果早就消失了,而黝黑噴霧也快用完了,艾薇體內的白種人血統,使得她的皮膚難以抑制地逐漸變淺。所以無論天氣有多麼熱,她堅持用長衣把自己圍個水洩不通,而將珍貴的噴霧悉數用在露出的地方,比如臉、手、小臂……但是她知道,這恐怕也堅持不過十幾天了,她要在自己的身份沒有暴露之前,盡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
她又捧起一鞠水,看著純淨的液體從指縫間慢慢流走。
沒有想到,這次雄心壯志地回來,卻是危機重重,一環扣一環,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本以為一瓶黝黑噴霧肯定能用到事情解決,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王室所面臨的危險,遠遠比一個貴族的家族內部斗爭來得更加驚心動魄數倍。她太過高估自己了。想起穆萊村對利比亞一戰,現在還心有余悸,倘若不是比非圖來的及時,怕自己的小命就這麼丟在三千年前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比非圖救了自己一命。她更不能一走了之了,畢竟是自己把歷史改變,而讓他的壽命無端縮短了七十多年,再加上他救了她的這一層,她所欠他的就更多了……但是,還是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會奪走他年輕的性命,與自己又有什麼關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埋到了水底下。腦海中又浮現了那張完美卻冰冷得讓人發顫的臉。一絲某名的哀愁從心底升了上來。
她緩緩地呼著氣,看氣泡從自己嘴邊飄上去,飄到水面上去,然後如夢幻一樣碎裂。
“艾微!你要洗到什麼時候!法老的宴會就要開始了!”
突然,布卡的喊聲穿過水波直接在耳邊響起。艾薇一口氣沒吐勻,被池水狠狠地嗆到了。她慌忙浮出水面,劇烈地咳嗽起來。
大約過了有那麼十幾秒鍾,她好容易調整回了呼吸,才驟然發現布卡正站在浴池邊上,怔怔地看著她。
兩個人的視線交錯了大約三秒鍾,艾薇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然後一頭扎進水裡。布卡慌亂地叫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我這就出去!!”
布卡一邊說,一邊用手遮著眼睛往門外退,不小心被背後的擺設絆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他悶哼了一聲,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匆匆地跑了出去。
原來、原來這個嬌氣的小男孩真的是一個女的!
布卡出了浴室,一口氣跑了數百米遠。心髒狂跳不已,卻分不清是因為劇烈的運動還是剛才所見到的一幕……原來艾微是個女的。難怪她那麼瘦小、難怪她長得那麼清秀、難怪她身體那麼孱弱!
等等,怎麼好像她身上的膚色和臉上的不一樣呢?而且,為什麼頭發變的那麼長,而且……好像不是黑色的耶?
但這些懷疑轉瞬間就消失了,回想起剛才沖擊性的畫面,布卡的臉都快燃燒起來了,驟然腦子裡面就好像塞滿了稻草,無法思考起來。這這這,這可是他布卡第一次見到、見到……啊啊,一會要怎麼面對艾微呢?
“該死的布卡!”等了一會兒,確認布卡已經走遠了,艾薇才從浴池裡慢慢地爬出來,惱怒地詛咒了一番。他肯定知道自己是女人了,搞不好臉白皮膚金發色都被發現了……不、不會的,布卡是比較粗心的。但是……“該死的布卡!”
她一邊穿衣服帶假發,一邊凶狠地罵著。
*
“艾微,我要對你負責!”
“啥?”兩個人坐在前往皇宮的車子上,嘎悠嘎悠地在土路上走著。自從剛才尷尬的一幕之後,兩個人一直都沒有說話,車子上的空氣幾乎要凝結了。此時,身旁的布卡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也嚇了艾微一跳。“你說什麼?”
“我看到了你的身體,雖然在埃及女子裸露不算什麼,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國家是不是……”
“夠了夠了夠了,閉嘴!”艾薇沖過去堵住他的嘴,“不許讓別人知道我是女的,聽見沒有!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負什麼責!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到!!”
該死該死!怎麼會讓這麼個小孩看到了自己的身體的……該死該死!艾薇郁悶地想著,眼眶不禁泛紅了起來。弦哥哥,艾薇真是倒霉啊!本來這個身體,只想給一個人看的。結果……
看著艾薇不爽的表情,布卡有些欲言又止,只好把頭低下來,死死地盯著車子的地板,艾薇則是看著兩邊的民宿,一動不動。馬車一顛一顛地前進著,車子裡的靜默就好像要把兩人的姿勢永遠固定。這或許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說話最少的一段時間吧……皇宮,太遠了。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候,遠遠地,看到了皇宮的大門。艾微輕輕呼了口氣,看向那輝煌的宮殿。突然此時,紅發的少年好像下了很大很大的決心似地抬起頭,堅定地看著艾薇,一字一句地說,“艾微,布卡會保護你的。……不管發生什麼。”
什麼?艾薇抬起頭,望進了少年碧綠的眼眸裡,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看布卡的臉吧,那雙如綠寶石一般的眸子,原來是如此的清澈,就像是一汪見底的泉水,竟然不帶有一絲雜質。那一剎,她突然被這種真誠打動了,思緒一下子哽咽進了喉裡,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馬車,載著各懷心思的兩人,進入了皇宮。
夜晚的底比斯皇宮,一如既往地燈火通明,映得這座如同黃金堆砌起的宮殿,更加地輝煌耀眼。今天是法老登基的第七十日,拉美西斯邀請底比斯的重臣、祭司以及皇親聚集一廳,共慶此日。平日豪華卻空曠得幾乎有些冷清的大廳,如今充斥著整個底比斯最位高權重的人們,這些帶著喜悅表情的達官貴人,無一不在侃侃地談論著新法老登基以來不到十日就遭遇的幕萊村之戰。各人有各自的看法,但是拉美西斯此戰所展現的戰術以及政治思想,讓人們不禁津津樂道,話題持續數日不絕。甚至軍隊裡的一些高級將領,在教育自己的孩子的時候,也會這樣說,“幕萊村之戰的例子,你要記住啊!你以後領兵打仗可以以這次為范本。”
拉美西斯對大局的掌握,後路的安排,以少勝多的戰場指揮以及戰後的處理,使得他在眾臣中的聲望,更加穩固了。眾臣愉悅地贊賞並等待著這位年輕法老的到來,大廳裡洋溢著快樂與和諧的氣氛。
艾薇在踏入這大廳的一剎那,卻驟然感到一絲非常冰冷的視線把她攫住。那一刻,就好像有一條帶有致命劇毒的眼鏡蛇纏繞在自己身上,血液立刻涼了起來。她感到一絲莫名的恐懼,身體猛地激靈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環顧四周,但是沒有捕捉到任何奇怪的信息。人們全都帶著喜悅,互相交談著。身旁的布卡發覺了她略帶驚恐和不安的神色,靠過來輕輕地問,“怎麼了?”
艾薇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確實什麼都沒有,或許她太神經質了吧。她緩緩地搖搖頭,剛想開口回答布卡,不遠處就響起了衛兵的聲音:“皇妃,馬特潔妮浩茹,到——”
那一剎,一種閃電般的東西,銳利地穿過了艾薇的身體,讓她幾乎動彈不得。
熟悉的名字,難忘的名字。
即使那張異國的面孔,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地從記憶中褪色,這位赫梯國第十七公主的名字,卻就好像一道刻痕一樣,劃在艾薇的心上,無論經過多長時間,也無法將其抹去。
閉上眼睛,仿佛還能聽到數月前,比非圖的那一句“馬特浩倪潔茹,赫梯國第十七公主,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偏妃,如果你做出對我埃及不敬的事情,我定讓你萬劫不復”。這句話……為什麼不能忘記……艾薇用力地搖著頭。不要,她不要想起來,也不需要想起來!
但這心中的沮喪又該如何說明呢……
艾薇緩緩地轉過頭,和廳裡的大臣們一起望向門口,翹首等待拉美西斯的第一個偏妃。
馬特浩倪潔茹走進了大廳。眾人發出了一陣輕微的感歎,多麼……美麗的女子。那烏黑的長發被精致地盤在了頭上,與黃金的發飾巧妙地呼應著;那白皙細嫩的皮膚,就好像由陶瓷制成,不帶一絲瑕疵;那沉靜的雙眼,就好像最亮最美的黑耀石,在長長的睫毛之下,隱隱發光。她就像一個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娃娃,沒有生氣地、機械地走到大廳前面的位置,慢慢地坐下。
很快,人們的驚歎就轉為了絲絲議論,但是這議論卻不是圍繞在馬特浩倪潔茹的脫俗容貌之上。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到馬特浩倪潔茹皇妃了吧?”
“一直在冷宮裡不是嗎?本來就是政治婚姻來的。”
“好像法老也確實不喜歡她。”
“還記得五年前她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現在可真是沉靜了許多……”
“哎,多美麗也架不住失寵啊……其實她也滿可憐的。”
艾薇看著她那張精致的幾乎不真實的臉。心中竟升起了一絲憐憫。她還記得馬特浩倪潔茹,那個活生生地,反駁塞梯一世的敵國公主。而如今,那分令人驚訝的活力,就好像從指縫間流走了,那蒼白的面孔上,帶有的是一種空洞的美。如果用禮塔赫的理論,應該是說“從她的眼睛裡,看不到靈魂了”吧……
她的思緒一下混亂起來。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傳令兵又是一聲鑼響。“皇妃,亞曼拉公主,到——”
沒有聽過的名字。艾薇側過身去,拉了拉布卡的衣角,“喂,亞曼拉公主是誰?”
布卡臉紅了一下,輕輕地把自己的衣角從艾薇的手中拽出去,溫和地、禮貌地、不帶諷刺地說。“是陛下的妹妹,有名的祭司,傳說可以與神對話的少女。雖然是皇妃,但陛下好像也是為了政治原因,才這樣做的……況且,眾臣和諸位祭司也力諫迎娶她。”
艾薇壓根就沒好好聽,反而對布卡剛才的行為感到不滿。做什麼扭扭捏捏的,就算知道自己是女生,也不至於態度就180度大轉變吧,太令人尷尬了!她不再理會布卡,望向走進來的少女。
呵,真年輕,看起來或許比自己還要小呢,十六歲……也許只有十五歲……?
亞曼拉公主是一個典型的埃及少女,古銅色的皮膚,棕黑色的短發,年輕但豐滿的身軀與埃及的服飾相得益彰。她帶著甜甜的笑容,踱進了廳裡。那張有幾分稚嫩的臉上,只有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散發著神秘的光芒。艾薇被那雙眼睛吸引住了,她呆呆地盯著亞曼拉的臉。
突然,少女就好像發覺到了她的視線,猛地轉過頭來,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觸到艾薇的目光時,艾薇突然感到了一絲難以明喻的不協調感。而仔細一看,少女只是在甜甜地笑著,那種充滿活力和光芒的笑容,讓艾薇眼前一暈,就好像被晃到了一樣。
同樣的眼睛,暗示了同樣深刻的聯系,那種血脈相承的關系。艾薇雙手扣住自己的眼睛,心中的情感就好像一波波巨浪,洶湧地拍擊了過來。心中充滿了羨慕,羨慕她能嫁給自己的哥哥;心中充滿的嫉妒,嫉妒她嫁給了那個人……嫉妒,多麼可怕的字眼,但是她心中那種微微疼痛的感覺,或許只能用嫉妒來描述吧。
“法老駕到——”
傳令兵大聲地喊著,殿內紛雜的聲音,驟然靜默了,所有人都轉頭看向地毯的盡頭。不遠處,緩緩走來了兩個氣宇不凡的年輕人。
拉美西斯穿著簡單的亞麻白衣,系著金黃的腰帶,手持一把精致的寶劍–他是整個大廳裡唯一一個可以帶武器的人,深棕色的頭發被簡單地束在腦後,垂在他寬厚的背上。他身後跟隨著禮塔赫,依舊是黑發及腰,面帶微笑,亦步亦趨地走在法老身後。
眾臣恭敬地列於中道兩旁,向法老行禮。拉美西斯輕輕擺擺手,“今夜是歡慶的日子,禮節就免了吧!”廳內立刻一陣道謝聲,歡騰的討論聲又漸漸回來了。拉美西斯坐到大廳中央寬大的寶座之上,隨意地倚著柔軟的駝毛靠墊,拿過侍女遞上來的酒杯,伸向眾人,“今夜各位可不拘小節,君臣同慶!”
語畢,一口飲盡。大廳之間頓時觥籌交錯,談笑不絕。拉美西斯又讓侍女斟滿了一杯酒,示意眾人安靜。“各位,在這樣值得慶賀的日子,吾也准備了一份禮物給眾臣,”拉美西斯轉頭看了一眼身旁坐著的亞曼拉公主,那名少女便從旁邊的侍女手中取過了一樣被燙金邊的黑布所覆蓋的物品,小心地端到了拉美西斯的身邊。
“諸位,這樣物品是亞曼拉的寶貝,她亦在眾多儀式中祈求眾神祝福於它多年,它是祥物,可以使眾臣心想事成的寶物……”臣子們一片贊歎,紛紛堅信不疑,那可是可以與神對話的亞曼拉公主的物品耶!如果可以得到,真是三生有幸阿!只有艾薇在一旁撇撇嘴。難道只有她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沒邊兒的謊言嗎?難怪要迎娶自己的妹妹為妃子,看來大家都對這個亞曼拉公主膜拜地一塌糊塗……
正在翻白眼的時候,她突然感到拉美西斯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一抬頭,就看到那雙迷惑人的眼睛,正越過密集的人群,鎖在了自己不屑的神情上。她慌忙調整表情,作出一幅好崇拜好想得到的樣子。那一刻,年輕的法老嘴邊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可只有不到一秒,這微妙的波動就又隱於他冰冷的面孔之下了。
拉美西斯一抬手,亞曼拉就把黑布揭下。廳裡的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氣,這次終於連艾薇也不例外。因為那所謂祥物,竟是一尊精美有加的小小幼獅像。雖然全是由黃金制成,但是卻雕刻得栩栩如生,雙目炯炯有神,皮毛則仿佛如真的一樣柔軟,獅身上由寶石組成的華麗裝飾,更是令人眩目。真沒想到,遠在三千年前的古老國度,就有這樣令人驚歎的雕刻技術。
拉美西斯將獅像捧於手中,“吾會將此,賜於廳中最機智的人。吾將隨意指一個臣子,由他來出一道題,誰的回答最高明,這只小獅就是誰的了!”
拉美西斯故意停頓了一下,看群臣紛紛擦拳摩掌,躍躍欲試。“梅。”話音剛落,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站了出來。“你身為埃及的第一建築師,就由你來給大家出個難題吧。”
男子謙卑地鞠了一躬,“那麼在下不才……就請問現在就要竣工辛克布神廟的高度……要如何測量才最為精確,最為快捷吧。”
眾臣一片議論,一個年輕的臣子飛快地跳了出來,“可以找到支撐神廟的最高柱子,看用了多少石塊,然後只要知道每塊石頭的高度,就可以了。”梅皺了皺眉,年輕人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縮回了人群之中。
過了一分鍾,一個年紀稍長的武官打扮的人站出來,“叫人造一把大尺子,爬到神廟最高點,然後把尺子放下來,就可以量了。”群臣一片嘻笑,不愧是武夫,還真是心思直接。梅聽畢,緩緩地搖了搖頭,示意並非最簡便之道。
又先後有幾個自告奮勇的人站出來,但都被梅一一否決了。很快,原本群情激昂的大臣們,都沒了聲音。拉美西斯沒有表情地看著他們,“怎麼?我手下的智囊團們,竟沒有一個可以解答出梅的問題嗎?”聞言,大臣們更是幾分羞愧,紛紛垂下頭去。
正當大廳裡面沉寂得近乎尷尬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聲音,從人群中飄了出來。“我、請讓我試一下。”眾臣順著聲音的來源找過去,但是卻什麼都沒看見。又過了一會,艾薇費力地從人堆裡站出來,本來就不高挑的身材,此時顯得更加瘦小。眾臣看著她稚嫩的臉龐,不由得議論紛紛,臉上輕蔑的表情,一覽無余,有人不禁抱起雙臂於胸前,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陛下,請讓我試一下。”
拉美西斯微微頷首,示意她可以說下去。艾薇清了清嗓子,說,“如果要我知道神廟的高度,只需要一支長為一個計量單位的直棍。”
“一邁赫?”梅開口。
艾薇愣了一下,邁赫是啥米東東?可能是某種長度單位吧,不管它,反正都一樣。“對,一……邁赫長吧。”
群臣交頭接耳,莫非要用一根小棍子一點一點量上去?太可笑了吧!艾薇卻神態自若,“午前時分,將此直棍垂直立於地面,量出直棍影子的長度,再量出屆時神廟影子的長度,神廟影子是直棍影子長度的多少倍,那麼高度就是多少邁赫。”
大廳裡一片靜默,緊接著就是恍然大悟的唏噓聲。艾薇心中暗自好笑,其實這就是一個小學生的幾何問題,這些上了年紀的臣子,腦筋還真是不靈光阿!
梅恭敬地向法老躬身,“陛下,這位艾微閣下年紀雖輕,但是知識真是淵博啊!這是我們埃及高級的建築師才知道的測量技巧。佩服,實在佩服……不知道艾微閣下是否願意成為建築師呢?”
艾薇臉紅了,連連擺手。太不好意思了,明明沒有什麼,卻被別人稱為知識淵博,簡直是一種變相的諷刺。正在考慮如何拒絕,拉美西斯卻在這時開口了,“艾微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吾願意將他留在身邊為吾出謀劃策,如果建築院缺人,吾可將其他有為青年撥去。”
梅又是一個躬身,恭敬地退了下去。拉美西斯又向眾臣說,“今夜這場比賽,看來是艾微贏了,吾就將這珍貴的小獅賜予他吧……艾微,還不上前領賞。”
艾薇猶豫了一下,身後的布卡推了她一把,她就踉踉蹌蹌地走了上去,站到了拉美西斯的眼前。拉美西斯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在離她的距離不過一米處停下,高大的身材將艾薇眼前的燈光全部擋住。艾薇不自然地鞠了個躬,就又站直起來,看著年輕的法老。許久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看他這美麗的雙眼了吧,那琥珀色的雙眼,總是含有一種神秘的魅惑。正在發愣的時候,拉美西斯輕輕拉過她的手,將黃金小獅放於其上。在那冰冷的手指接觸自己雙手的那一刻,時間突然靜止了,周圍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有他們倆人。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感情,既是溫柔又具哀傷,那份復雜的情愫就好像一股熱流,不知不覺流進了她的心裡。
但是下一秒,他已經轉身退回了王座,舉起了酒杯。一時間酒杯碰撞的聲音和人們說話的喧鬧就好像潮水,湧了出來。時間又開始流逝了。布卡跑過來把艾薇拽下去,“發什麼呆呢!”
艾薇正捧著黃金幼獅,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布卡拉著走了下去。她的眼神不自覺地落在手中精美的塑像上。突然間,她的臉上出現了詫異的神情,她將幼獅像舉到眼前,更為仔細地端詳起來。在幼獅腰部華麗的飾品上,有一個極為精細的紋章。那是一朵色澤分明,嬌嫩欲滴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