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實修這事兒吧,給我的感覺就是越修越變得無所用心,具體生活中的表現為,愛出神兒,動不動就玩一個「物我兩忘」,時常整個星期就那麼一晃而過,它很像是另一種我提到過的懶惰——你說我什麼都沒干吧,我其實挺勤快的,我每天睡六小時,做早晚功課,看佛經、打坐,時間排得滿滿的,單說這打坐,為了盤上腿,就得練一練拉伸瑜伽,我練了,呼氣吸氣,慢慢地竟把筋給鬆開了不少,還自己加練了道教的站樁兒,搞得自己飄飄欲仙的,腹部一條陰陽魚成天價轉來轉去的,渾身上下被一股氣頂著,無論坐著或站著,全都筆直,為了站樁站得好,之前還要慢跑個一小時,學佛要早晚做點功課,跟著一盤VCD念誦,每天還要磕一百到兩百個大頭,據說可以活動脊椎,打通中脈,為了打坐時不昏沉掉舉,還喝了好多茶,反正就照著佛經上講的來唄,什麼財佈施法布點施,什麼持咒我都試過——總之,幹了不少以前沒幹過的據說是正經事兒——沉浸在一種弄得自己天天挺舒服的狀態裡,心裡也踏實,走到街上,看看眾生,真是打心底裡可憐他們,覺得他們苦得很,成天的在輪迴裡滾來滾去挺累的,不過一想到他們身上也有佛性又替他們感到欣慰,反正早晚他們都要成佛,無非是時間晚一點而已,呵呵,這麼一想吧,還感到自己很慈悲,禁慾這事兒也實施了,好處是覺得自己能量特充沛,站在陽光下恨不得就要白日飛昇了——但是,且慢,兩個月後,我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笨呢?什麼也不愛想了,看書也看不進去了,尤其是數學書,智力上的樂趣消失了,每天忙得很,不過好像是一種休息式的忙碌,像一個悖論:我努力而勤奮地懶惰著。
苦修半年後,感到自我控制能力增強了,但也只是向一個方向增強,即什麼都滿不在乎的無所謂方向。
自我意識表面上在減弱,但實際上卻有些增強,自我批評意識漸漸減弱——開始堅信自己,覺得自己是對的,別人都是迷誤,恨不得租一高音喇叭跑到街頭叫大家停下手頭工作,一起實修,因那些工作只助長了「貪瞋癡慢疑」。
呵呵,後來我覺得自己挺好笑的,再後來,遇到宗教上的堅定分子,多半是認為他們自己更正確或活得更明白的人,我覺得挺像過去的我,所以我常常偷偷覺得挺好笑的——別誤會啊,我可沒笑他們,他們是那麼真心,我哪兒好意思笑他們,我笑我自己的傻逼過去呢。
不過啊,隨著天長日久,瞭解了更多在信念上相互矛盾的宗教,看到每一種的信徒都那麼堅定,很自然的,是把堅定當偏執了,我推測,也許信念就是有那麼一股子偏執味兒吧,只是覺得人們各信各的挺好玩的,也覺得世俗生活真夠寬容的,能夠容納這麼多相互意見不一致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