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春這一出手,沙瑤姬又是暗驚,她自知功力在柳逢春之下,何況還有范登一旁監視。
即使柳逢春失手,范登可以相助,自己失手就要送掉性命。
因此,沙瑤姬見柳逢春出手,並不還擊,只是冷冷的說:「你們三對一,我不打。」
「明鑰是二對二。」柳逢春道。
「你們三個都是狗熊館的人,誰幫我我都不會相信的。要打,咱們約個地方,一對一吧!」
沙瑤姬有意拖延,怎知柳逢春不吃這一套,他連說帶動的,發出了一掌。
掌風呼呼直奔沙瑤姬而來。
以沙瑤姬的功力,要接他幾掌沒問題,但沙瑤姬向來謹慎,沒把握的事她不幹。
接他幾掌又如何?
倒不如避一避他為妙。
沙瑤姬便立刻鬆去渾身勁道,一招「珠圓玉潤」掀開上衣,露出雪白的雙乳。
柳逢春見狀,不禁怔了怔,掌風便緩了下來,沙瑤姬便趁機避了開去。
「操,這什麼招式?」
「妖女十八式中的「珠圓玉潤」,格格!」
在旁的范登見他掌力落空,不由氣得破口大罵:「畜牲,沒見過女人的奶龐子(乳房)是不是?」
柳逢春解釋道:「師父,事出突然。」
「那還不快給我打。」范登吼叫。
「是!」
柳逢春一掌落空心有不甘,便發出連環掌,讓沙瑤姬沒有喘息機會作怪。
沙瑤姬索性來個登峰造極輕功不落地,就在空中只翻觔斗,時而還抓住樹枝,像猴子似的凌空懸著。
這一招是在苗疆,跟那些猴兄猴弟學來的。
「來呀,來呀!姑奶奶湯著鞦韆,陪你玩玩!」
在這性命交關的當兒,她竟有如兒戲,輕輕鬆鬆,這鎮定功夫真叫范登吃驚。
柳逢春給沙瑤姬耍著玩,越加氣惱,便收了雙掌,霍地拉出烏金鐸,朝她刺去。
沙瑤姬見他亮了兵器,不敢疏忽,也抽出蓮花劍,「當當」的接了兩招。
柳逢春存心要沙瑤姬好看,烏金鐸使得密不透風,一團金光直捲住沙瑤姬。
沙瑤姬有蓮花劍,柳逢春也奈何不了她。
他們在這洞庭湖邊打架,早驚動了無數遊客,在水亭上的左右道,和爆米花也聽說有人打鬥,不用猜便知是沙瑤姬了。
二人丟下一錠銀子也沒算帳,就匆匆奔了過來。
這時,柳逢春殺紅了眼,沙瑤姬也越戰越拚老命,二人半斤八兩,分不出高低來。
范登見遊人越集越多,恐防惹出事來,便下手助柳逢春一把,打算將沙瑤姬擊退便罷。
他悄悄拾起一粒小石子,向沙瑤姬下盤打去。
他的功力自然又比柳逢春高出不少,沙瑤姬年紀輕輕那經得他這一彈,且又要忙著應付柳逢春。
因此一不留神,就著了他道,腳下踏步不穩,竟被柳逢春一劍當胸劃來。
「嘶!」一聲脆響。
竟被柳逢春劃破了衣襟,沙瑤姬嚇出一身冷汗,忙縱身避開。
幸好這時左右道,和爆米花也趕到了。
爆米花大叫:「好哇!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查某(女人),要不要臉嗎?」
說著,舉起柴刀就劈向柳逢春。
柳逢春忙縱身跳出圈子,怒道:「你們想二對一嗎?」
沙瑤姬冷笑道:「你們早就二對一了,你輸了,柳逢春,回去問問你那不要臉的師父吧!」
她不想在這裡鬧出事來,忙拉了左右道:「我們回去。」
她一手護佐被撕破的衣襟,三人直回客棧。
※※※
爆米花一進房門,就問沙瑤姬道:「我的心肝寶貝,有沒有受傷?」
「你少噁心巴拉。」沙瑤姬道:「只劃破衣服而已。」
「好佳在(幸好)!」
沙瑤姬低頭檢視自己的衣襟,那裡撕破了一大片。
爆米花心細,瞧她一眼,道:「看來你那件寶貝衣服也破了。」
沙瑤姬也發現,忙叫二人出去,她關上門把衣服脫下來,只見貼身穿的那件,錢家堡錢夫人親手縫製的背心也戮破。
她坐在床上深深惋惜。
換過衣服,沙瑤姬把那破背心收拾,怎料,在破口處發現了一片紙頭,連忙抽出來看看,一看之下,不禁失聲大叫:「太帥了!」
左右道和爆米花被驚動了,忙奔了過來。
「幹什麼,幹什麼,是不是被強姦了?」爆米花嚷叫著。
沙瑤姬嬌嗔道:「奸你大頭鬼!」
「不是被強姦,為什麼叫太爽了?」
「你是臭耳人(聾子),我說的是太帥了,不是太爽了!」
沙瑤姬說著,得意揚了揚手中一片牛皮紙,上面密密麻麻的畫了一個地圖。
左右道一見,也驚訝問道:「那裡來的?」
沙瑤姬答道:「錢夫人送我的衣服內放著這東西,難怪鐵老鼠死追著我不放。」
爆米花大喜:「阿彌陀佛,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那些災民有救了。」
沙瑤姬看看地圖,惋惜道:「可惜被柳逢春刺破了,而且中間少了一塊,說不定在他那裡呢!」
左右道接過那牛皮地圖,見中間少了一塊,卻是最清楚的一部份,也可能就是寶藏所在地。
萬一找不著這片東西,也可能找不到那寶藏。
他想了一會,忙說道:「快去方才打鬥的地方找找,說不定會掉在地下。」
聞言,沙瑤姬和爆米花二人,如飛奔到湖邊。
只見那裡遊客不少,地下若有那片牛皮紙,不是被別人拾去,也會被踩在鞋底下帶走。
二人還不干休,睜著銅鈴大的目糾(眼睛),四處找了頓飯時間,又趴在地上,檢視每個遊人的鞋底,看是否有黏在上面。
忽地沙瑤姬瞧見遠處,也有兩個人趴在地上找尋,仔細一看,一個是柳逢春。
沙瑤姬拉拉爆米花說道:「不用找了。」
爆米花還忙著邊找邊道:「不要灰心,我們那邊看看,觀世音菩薩會保佑咱們找到的。」
沙瑤姬歎道:「那一小塊在柳逢春手上,他劍尖一挑,一定帶走了,現在他也忙著找我們手中那張。唉,真他媽的不巧,這事可又有麻煩。」
※※※
回到客棧,左右道知道了,卻笑著說道:「這才叫做凡人凡人,實在是煩惱的人,明明地圖在我們處,天下人都宰羊(知道),偏偏我們莫宰羊(不知)。現在失去一點,卻又心痛了,世上事就是這樣古怪。」
沙瑤姬一翹小嘴道:「師父,你就會幸災樂禍,放馬後炮,現在又不是我們要,我們也是為了那些災民,難道你就不管?」
「惹上了你,我相信不管也賣屎(不行)了,走吧!」
「去狗熊館?」
「何必打草驚蛇?」左右道說:「你看,我們這一大半地圖上,明明劃著是嘉陵江畔呀!」
沙瑤姬指著地圖上的虛線,向下順看劃過來,一邊道:「可是這條線沿著嘉陵江向東,直入長江的呀!」
「莫非在長江中?」
沙瑤姬再指著一個藍色的小圓點,道:「看這個位置,像是長江中的瞿塘峽,這裡山高水急,地勢十分凶險。」
爆米花苦笑道:「壞就壞在這裡,那半邊是瞿塘峽的詳圖,在他們手上了。」
沙瑤姬笑道:「帥!看來我們比他們幸運,至少我們知道了瞿塘峽可以藏寶,他們卻不知道那堆寶藏,放在天下那一個位置。走!我們去找。」
「去狗熊館?」爆米花忙問。
沙瑤姬瞪了他一眼,道:「你比我更蠢,師父不是說了去瞿塘崍嗎?」
她隨即一笑道:「來了蜀中這麼久,還沒去過瞿塘峽,這回有機會玩個痛快了。」
爆米花倒有點失望,喃喃的說道:「我們本貪戀湖北風光,沒想到又要回去四川。」
「反正可以再來的,來來去去都在長江邊,不然這樣好了,師父叫條船,咱們沿江而下,更加開心。」
「太師了!」
爆米花舉雙手贊成。
三人說走就走,天色昏黑時,已經在途中了。
※※※
一路上,左右道和船夫聊個不停,似乎多年老朋友,走走又上船,一路風光好不怡人。
這日。
船經過官渡口附近,沙瑤姬忽地瞧見岸上有人打架,一個大漢正在追打一個少女。
那少女身形在沙瑤姬腦海中,十分熟悉,她一眼就認出是李春綢。
她立刻走出船艙,揚聲叫道:「阿春,過來。」
李春綢上被那大漢逼得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她聽到叫聲,一見是沙瑤姬,那份欣喜莫可名狀,連忙一縱身,由岸上向船上跳來。
她輕功並不怎麼高竿,一縱不能到達船上,就要在半途落下水去了。
沙瑤姬連忙拔了一根船槳拋向水中,李春綢眼明手快,一下子腳尖點到船槳上,再一提氣就縱入船中。
追逐她的大漢正在起勁,被沙瑤姬攔腰一插手,十分氣惱,也不問船上是什麼人,便依樣劃葫蘆,身子落向那根船槳。
沙瑤姬一見,口中罵道:「沒腦袋的兩神(蒼蠅),竟敢碰姑奶奶的船槳。」
話聲中,伸手一打,一股風將那船槳打了開去。
大漢見了,身形忙隨著船槳移動。
爆米花看著好玩,笑道:「我陪他玩玩!」
說著,伸手對準船槳向左右前後一吸,最後落在手上。
那大漢身子在水上,隨著船槳跳動,有如跳恰恰舞似的,又沒了落腳之處。
「噗通!」
最後身子掉在江中,弄了一身濕淋淋。
「格格,有趣有趣!爆米花,你整人方法太帥了。」
沙瑤姬看得捧腹大笑。
幸好那漢子水性不賴,一個跟斗又浮上水面。
「臭小子,拿你大爺窮樂。」
他心有不甘,罵了句,使出「蜻蜓點水」身法,又朝船上撲來。
爆米花忙道:「師父,這下輪到你陪他玩了。」
「謝了!」
左右道鷹了一聲,不等大漢接近,早已輕拂右掌,那漢子怎經得起他的內勁?
「噗通!」
身子立時後仰,又翻下水去。
「哈哈──」
這回連船夫也失聲大笑了。
大漢知道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便漲紅了臉轉身泅上岸去。
他站在岸上,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騷娘們,下回再讓大爺碰到,一個個幹得你們哇哇叫。」
爆米花笑道:「來來來,臭賣鳥的,爺爺的屁眼給你幹。」
大漢氣得大叫:「臭小子,別囂張,大爺照干,干穿你屁眼,痛死你。」
此言一落,眾人「哈哈」大笑。
爆米花氣得拿起船槳就要擲他,大漢見狀,一溜煙跑了。
「臭賣鳥的,再不溜,爺爺就打掉你的小鳥。」
沙瑤姬這才向李春綢問好,順便給她介紹左右道和爆米花。
李春綢欣然拜見了,道:「久仰兩位大名,很高興認識你們。」
「你怎麼會和那大漢打起來呢?」沙瑤姬又問道:「陳興毒傷如何?」
李春綢回答道:「興哥哥毒傷好了,現在還住在山洞,我方才出外買點乾糧,遇上這金獅堂的傢伙,他想報上回在錢家堡受的鳥氣。瑤姬姐姐,又是你救了我,我的運氣真好。」
爆米花開玩笑道:「人沒有天天都在過年,小心下回再遇上他,方纔你也聽到那臭賣鳥留下的話,要把我幹得哇哇叫。」
沙瑤姬瞪他一眼,怨道:「爆米花,別嚇唬她。」
李春綢一呶嘴道:「我才不怕呢!瑤姬姐姐會救我的。」
「別理他!」
沙瑤姬說了一句,便把他們去嘉陵江的事,一一向她說,還將那藏寶圖給她看。
李春綢本是笑嘻嘻的,一見藏寶圖,不禁神色黯然,想起一家兩三百口人,為這地圖死得不明不白,恨不得將它撕毀。
她迅速搶了過來,使勁撕著。
但那地圖是用老牛皮繪製的,又堅又軔,任李春綢如何用力也撕不開。
沙瑤姬笑道:「要撕這地圖,只能用技巧,不能硬拚。」
她由李春綢手上接過來,又道:「現在這藏寶圖是我們的了,我們已決定將寶藏,賑濟數十萬難民,你同不同意?」
李春綢把嘴巴翹得可以掛住兩斤豬肉。
沙瑤姬安慰她道:「不要老是孩子氣長不大!這樣做,對這為害江湖的寶藏是最好的處置;天下無主之物多的是,只要花用得當,誰都有權運用,你說對不對?」
李春綢點點頭,一滴大顆淚水滾了下來。
「你哭什麼7」沙瑤姬訝然問道:「你還捨不得嗎?」
李春綢哽咽道:「我想到為它而死的家人。」
爆米花也安慰她道:「你也該想著因它而活的萬萬人。人生自古誰都會嗝屁,你的家人,為救活萬萬人的寶藏而嗝屁,算是嗝屁的有價值,那是重於老……什麼泰山。」
左右道糾正他說:「臭小子,不會講就少開點口。泰山就泰山,還老什麼泰山。」
「師父,你明知道我沒念什麼書,斗大字不認識半升,奶奶個頭,壓扁八堵(肚子)皮,也放不出半個「文」屁。」
「格格!」
此言一落,大家不禁莞爾笑了。
李春綢孩子氣重,心裡真有十分不舒服,給他倆說來說去,也覺得對極,自己太小氣、太自私。
她才嫣然一笑,道:「算了,我們兩家人的死,就看在藏寶圖在你處,一筆勾銷了。」
沙瑤姬喜道:「你們若有空也幫幫忙,把這批寶藏找到,運到長江下游去賑濟難民,這是十萬火急的事,人多好辦事。」
「瑤姬姐姐吩咐的,我們還有什麼好說?接了興哥哥,我們一起去。」
沙瑤姬吩咐船夫道:「船大哥,麻煩你把船靠岸吧!」
「好的!」
船剛到岸邊,就見岸上擠來十多個大漢,李春綢氣道:「他們又來了,這回是找死來的。」
沙瑤姬上得岸來,定睛一看,笑著說道:「怎麼?我們又相見了,包有路,我們還真有緣啊!」
包有路見是沙瑤姬,心中打了個寒顫!
沙瑤姬的功夫不但他嘗過,就連他們金獅堂堂主金毛虎,也栽在她手裡。
他怔了一下,身後方才吃過虧的大漢,怒沖沖指著沙瑤姬和李春綢,道:「護法,就是他們,你給點厲害讓他們瞧瞧,別說金獅堂全是沒種。」
「我會的,我會的!」
包有路還在虛應著,身後一群大漢自恃人多,便一窩蜂起哄鬧,鼓著包有路對付他們。
「護法,給他們好看,快點,快點!那兩個妞長得挺騷的,抓起來留著用。」
包有路這時騎虎難下,若不威風威風,這金獅堂護法的位置,恐怕就坐不穩了。
他只好硬著頭皮,大聲喝道:「小妖女,又是你?我來給我們堂主討還褲子來的。」
沙瑤姬笑道:「哇操,這麼沒肚量,輸了還不服。那些褲子不都在錢家堡的大匾上嗎?我又沒拿走,騷臭十足的褲子,誰會要它?」
「小妖女,少貧嘴,來領教你老子兩刀。」
包有路說完,一擺架式,展開鬼頭刀。
這時,大漢們聽包有路叫她「小妖女」,多有知道她厲害的,使自怯了五分,也不像先前那麼起哄了。
但包有路此時已騎虎難下,不能不強壯膽子大叫大嚷。
李春綢這下有了靠山,也神氣活現笑道:「你的堂主已賠掉了一條褲子,如果是你呀!就應該賠上老二,你最好小心了!」
包有路本來就透著陣陣害怕,給李春綢這一調侃,更叫他又怕又氣。
但是回頭望望那些手下,若是就此罷手,這個護法的威風,就要掃地了。
他正在進退維谷時,爆米花卻由船上下來,叫道:「包有路,是你呀,好久不見了!」
包有路猛聽得這聲熱情招呼,和方纔的鬥嘴,諷刺全然兩樣。
他定睛一看,見是爆米花,忙道:「啊唷,不知恩公在這裡,失敬了,該死該死!」
沙瑤姬是聽錢寶說過,爆米花替包有路療傷的事。
李春綢卻不知道的,她見包有路前倨後恭,冷譏道:「羞羞,打不贏我瑤姬姐姐,就搬個恩公出來了。」
包有路順水推舟,忙道:「我不願和恩公的朋友鬥嘴,李姑娘。」
「哼!」
爆米花問道:「幹嘛和李姑娘過不去?看我面子,算了吧!」
包有路還未回答,李春綢忙搶著指住方才落水大漢,道。「他調戲我,又想幹得我哇哇叫,你是聽到的,而且還想搶我的棒錘。」
她揚了那鑲鑽的棒錘,氣沖沖道。
那大漢漲紅了臉說道:「小騷貨,你不三三八八誘惑我,我又怎會跟著你嗎?搶你那棒錘?我又不是欠男人幹的女人,要棒錘幹嘛?」
沙瑤姬見那漢子獐頭鼠目,口出侮辱女人的話,心中有氣,存心要教訓他,掏了一顆鐵松子在手。
此時,那漢子正吱吱歪歪的叫,說得幾乎是李春綢在調戲他,把個李春綢氣得臉紅脖子粗。
沙瑤姬瞧那漢子正起勁時,一顆鐵松子打入他口中,打得他幾乎塞住了喉嚨管。
那股去勢且將他打倒在地,手舞足蹈。
「哈哈──」李春綢大笑,道:「瞧你這副德性,會有姑娘多看你一眼才怪。」
漢子又羞又氣,又不是他們對手,但是這口鳥氣又嚥不下去,只有呱呱叫罵:「臭婊子,騷娘們,你那個奶子又扁又小,像個荷包蛋,別說老子沒胃口,倒貼男人也沒人要。」
那船夫瞧著笑道:「這位爺,你就少說兩句吧!惹火了跳腳龍老爺子,他可真會跳腳,到時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漢子怒說道:「用不著拿跳腳龍來嚇唬我,要是他在,他也要主持公道。」
「你惹的就是跳腳龍,這位老爺子就是了。」
船夫向左右道一指。
眾人連同左右道皆愕然!
良久,包有路才問爆米花道:「恩公,可是真的?」
爆米花點頭答說道:「他是我師父,人稱跳腳龍。你瞧他武大郎身材,就是他的正記標誌。」
包有路聽了,連忙拱手見禮,笑道:「不知左前輩在此,失敬失敬。」
眾大漢還遲疑著,不知如何應付?
方才落水大漢,改口說道:「既是跳腳龍左前輩,我栽了那一跤是天經地義的事,這長江之上還有誰勝過跳腳龍?也還有誰不服跳腳龍的?」
說著,連忙上前深深下跪,道:「老前輩,小的這廂給你見禮,大人不記小人錯。」
左右道雖長住在點蒼山,但他是長江上的家喻戶曉的人物。
凡水上人家有急難之事,他若知道了,必定盡力幫助、協調,早和他們打成一片。
因此長江之上,沒有不知道左右道,也沒人不敬他的。
這會金獅堂的人,雖沒見過這名震中原的跳腳龍,但他的行俠仗義事跡,卻是耳熟能詳的。
多少土豪劣紳綠林大盜,敗在他手上?
誰要和他尋釁,那真是不自量力了。
左右道本不想給人知道行蹤,既然已經知道了,也就一笑擺手道:「算了,算了,以後少生事,水上人家愛和平,你們更不要麻煩找上這裡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包有路連忙答應了,又再三給爆米花、左右道道謝,才告辭率眾而去。
李春綢大笑道:「回去告訴金毛虎,快去取回褲子要緊」
※※※
一行人來到山洞,陳興見了沙瑤姬連忙道謝,沙瑤姬邀他同往嘉陵江找尋寶藏。
陳興黯然搖頭說道:「為了這寶藏,我們兩家人死得不明不白,要報仇又不了了之,此情此景,令人痛苦難忘,希望沙姑娘原諒。」
沙瑤姬帶笑道:「我們決不強你所難,你打算上那裡去?」
陳興沉思一下,便對李春綢道:「我們那個老地方,可好?」
李春綢拍手叫道:「果然好地方,而且保證沒人找得到你,我將來要找你,就上那兒去。」
沙瑤姬不知他們口中的「老地方」是何處,也不便問,只道:「這樣我們告辭了,阿春,你是去呢?還是留下來?」
李春綢忙答道:「我當然隨你去,瑤姬姐姐,我現在連個家都沒有了,只好隨你四處流浪,做個跟屁蟲!」
爆米花舉雙手贊成,道:「太帥了,又多個查某(女人)伴。」
※※※
途中。
沙瑤姬笑問李春綢道:「你興哥哥對你一往情深,怎麼你不留下來陪他?」
李春綢羞紅了臉,答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們只是個要好的朋友,寶哥哥才是…………」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又紅了起來。
「錢寶也不是好東西,他老娘我以為很好,到頭來還是不好;我救了他們,她劫把藏寶圖藏在我身上。「哼!若不是還有兩下子,這下子也給人算計宰了,錢家堡沒一個好人。」
李春綢忙辯護道:「你說寶哥哥不好,我不敢幫著他,錢伯母的確是好人,若說藏寶圖,十九是錢伯伯干的,錢伯母不會做嫁禍栽贓的事。」
沙瑤姬也點頭同意,看錢夫人和靄可親,決不是做下三濫事的人。
一行人沿江步行,或是乘舟休息,賞玩兩岸風光。
左右道和長江中的船夫個個熟悉,在船上不時有人送酒送肉,吃個不完。
爆米花忙吩咐船夫,道:「船大哥,不要再驚動人家送酒送肉來,我師父擔心吃多了會高血壓,高膽固醇,心臟病。」
「臭小子胡說八道。」左右道忙解釋道:「船大哥,不要再驚動人家沿途奉侍,否則,我可不敢乘船,情願走路了。」
舶夫忙道:「漁民知道你老人家這番長途跋涉,是為了去尋寶賑災,人人都想為你出點力。」
左右道正色說道:「這次我是說真的,若再有人送一杯清茶上船,我們立刻捨船登岸,情願走路,不再坐船。」
「是是是!」
船夫這才慌了,忙傳話出去,把左右道意思說了,這以後才沒有人來打擾。
走了幾天才到瞿塘峽。
瞿塘峽是三峽之一,它自黛溪起,至夔門上。
三峽是我國地理上一大奇觀,也是一大奇景,同時也是軍事上據守的天險。
李白詩詠蜀道難云:「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從中原到四川,北有劍閣之險,棧道連雲,向稱「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東則有三峽之險,灘險水急,舟人視為畏途。
長江流經四川全省,會合了泯江、沱江、嘉陵江和烏江等大小支流以後,水量大增。
到了川東夔府,適值巴山山脈由秦嶺東來,盤旋長江北岸;鄂西武陵山脈則迤邐於長江南岸,構成了數百里的灰巖絕壁的峽谷。
長江自宜昌以上,地盤上升,所以江流沖激而下,穿鑿兩山脈間之石□岩層,與赭色砂岩層,而形成了險峻的三峽。
三峽兩岸,峽谷深峻,高峰迭起,水流湍急,灘凶漩大,毀船沉舟,時有所聞。
爆米花見小船搖得十分吃力,逆流而上,常常被捲入江水漩渦中心直打轉。
沙瑤姬和爆米花,在山中玩水玩慣,左右道是有名的「跳腳龍」,江上地下沒什麼差別,他們對這急湍很感興趣。
「帥耶,太刺激了!」
但李春綢卻臉色蒼白,經不起風浪。
沙瑤姬便吩咐船夫,在瞿塘峽停住,四人棄船上了岸。
坐在江邊,李春綢還喘了好一會氣,才搖頭笑道:「現在我才體會到什麼叫江湖風險了。」
爆米花早已四處打量。
沙瑤姬拿出身上地圖,放在岩石上觀看地形。
見那地圖的一個箭尖,指向中心凸起之處,四周是水,半邊是高山。
沙瑤姬想了半天,才道:「地點必定離江不遠,在一個高凹處,只不知這裡那有什麼高凸?」
爆米花笑道:「廢話,處處都是高凸,少說也有百來個,難不成你個個去看?」
沙瑤姬不理睬他,只顧盯住地圖沉思半天,才喃喃地道:「這裡有個月亮,只是月亮下面是個什麼東西卻莫宰羊(不知道),被柳逢春那傢伙的劍尖挑走了。我們怎麼辦?」
爆米花說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既來了這裡,不管怎樣,四處找,總比坐著盡說廢話的好。」
「對對對!」
李春綢附和爆米花,二人當真立起身四面八方的觀察。
左右道卻說:「既是半邊以上是高山,我們且深入再作打算。」
四人於是且行且談,朝高山地帶走去。
只見山勢越來越凶險。
天色昏黃。
晚風陣陣。
四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爆米花聲音顫抖,向沙瑤姬道:「哎喲喂,不知會不會有鬼?」
「鬼你的頭!」
沙瑤姬聲音甫落,便聽到一陣金屬聲響。
「嗆啷啷!」
旋即,四面八方岔子裡湧出大堆人頭,轟天似的一陣嚷叫。
沙瑤姬等人忙停住□步,定睛一看,四周的人都透著猙獰的奸笑。
沙瑤姬嘲諷道:「不是鬼,是人,但這些人比鬼還可惡。」
「一點也不錯。」爆米花說。
李春綢見了,氣紅了臉道:「好哇,你們都來了,原來三派結盟,為了就是這張藏寶圖。」
正面一夥人為首的是桃花島主武龍,他得意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我們又在這裡相遇吧?哈哈………」
「怎麼?不服氣呀?還想要脫褲子?」
「臭丫頭,你一會就知道厲害。」
右邊一幫是明月山莊人馬,莊主高長風領著小白菜、姜斯等六、七人。
那小白菜也是嘴舌不饒人的,她大聲叫道:「小妖女還我的玉釵來,若還不起,就拿蓮花劍作抵押。」
沙瑤姬在爆米花耳邊,低聲嘀咕了一陣,爆米花了走上前,上下打量她一陣,才笑道:「嘖嘖,你就叫小白菜,嗯,這名字帥。聽說小白菜是「木瓜秀」的老前輩,你也來秀秀,讓爺爺開開洋葷啥款(怎樣)?」
聞言,眾人不禁大笑,拍手叫道:「好耶,好耶!」
小白菜氣得吼叫:「秀你的大頭鬼。」
左邊是金獅堂的人,堂主金毛虎一語不發,緊握住降龍杵,那包有路訕訕的老遠站著,不敢正眼望過來。
斯時,那一兩百人包圍攏來,圈子越縮越小。
沙瑤姬猛喝一聲:「你們想怎樣?」
雖然,來的個個只是徒有匹夫之勇的烏合大漢,但人多聲大,氣勢也自嚇人。
武龍喝道:「不想怎樣,拿地圖來,那是我們的東西。」
「藏寶圖我們拿走了,寶藏也要走了,你們是麻繩吊鴨子──兩頭皆空。」
金毛虎緩和口氣接道:「我們也知道你厲害,只是物各有主,那地圖原是我們的,如今大家讓一步,四份均分,你們拿一份,如何?」
沙瑤姬搖搖頭,道:「我不喜歡別人分給我。」
「那你要放棄了?」
「我也不喜歡分給別人。」
武龍不耐煩怒道:「說來說去是廢話,看你們一定要動手才干休。」
沙瑤姬懶洋洋伸個懶腰,道:「哇操,又累八堵又夭(肚子餓),喂,叫他們要動手就快些,解決了我們好去祭五臟廟睡覺。」
她那滿不在乎的調調,當下惹惱了三位老大,他們不約而同齊吼一聲:「上!」
眾手下一聽,各仗著武器圍上來。
一時之間,山谷殺喊震天。
左右道看看這情況,一笑道:「喂喂喂,別算我,我可不管這事。」
他由人堆中拔蔥似的一衝飛天,遠遠落在一個山崗上,津津有味地生山觀虎鬥。
三大派的老大,還未見過左右道的厲害,見他矮不隆咚貌不驚人,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向沙瑤姬圍了上來。
這一來,總有數百人,個個把沙瑤姬當作寶藏似的爭奪。
說打架,三、五十個人打在一堆還可以,數百人打在一堆,那就叫做疊羅漢。
沙瑤姬連劍也懶得拔,拉著李春綢和爆米花一縱身,就由人叢中竄了出來。
金毛虎早料到有此一著,也凌空奮起,拔出降龍杵迎頭砸來。
沙瑤姬順手由李春綢腰間,抽出了軟鞭。
「唰!」
擋了過去。
因為力度太大,不但將降龍杵震開,就連金毛虎也湯開去。
然後三人凌空飛縱避過這群人,落到高山處。
武龍也知道這樣打不是辦法,自己吃過了虧,褲子也送掉兩條,這個時候還逞什麼口舌之強?
既是為了大宗寶藏而來,不得不拚這一條老命,只要把她套牢了,見了寶藏再搶不遲。
想罷,他發出一聲胡嘯,眾人都紛紛退下。
金毛虎和高長風二人,忙湊上前來,三個人交頭接耳一陣,各自一揚手,門下弟子走回自己一邊。
沙瑤姬笑道:「想清楚了,不來送死吧!這樣你們可以活久些。」
語畢,和爆米花、李春綢一縱上山,到了左右道身邊。
左右道見了大笑道:「哈哈──辦得很好。」
李春綢道:「左前輩,你不教訓教訓他們,還有得麻煩的。」
左右道望了李春綢一眼,笑道:「你這孩子真調皮!」
「你給我拿點東西來好嗎?」李春綢推著左右道,撒嬌道:「我要他們二一個人每人一撮頭髮。」
「要頭髮做什麼?」左右道愕然問。
李春綢苦著臉回答:「我給這幫人害得家破人亡,差點連小命也去了,拿他們一撮頭髮,去祭祭我親人不好嗎?」
「好,我就給你拿去。」
左右道話聲中,立起身來蹲馬步,一伸手,臉上漲得紅紅的。
爆米花見了,向沙瑤姬笑道:「你瞧,師父又在麻雀生鵝蛋──正拚。」
沙瑤姬點頭也說道:「十三點望太陽──難看死了,人家不曉得的還以為痔瘡發作了呢!」
「呼呼──」
忽然一陣尖銳的聲音,由近而遠。
剎那間,只見人堆中,有如捲起一陣旋風,人人都掩面躲開。
李春綢驚叫一聲:「好功力!」
爆米花笑道:「這叫放屁功,後面還有得瞧。」
左右道不理他,忽的一縮手,只聽一陣筋骨聲響。
「呼──」
那陣風由遠而近,消失在面前。
左右道張開手,手中托著三撮短短的頭髮,笑道:「喏,送你做個紀念。」
李春綢欣然捧過頭髮,小心翼翼將它用手絹包好,放入包袱中,然後道:「左前輩,你教我這手功夫好不好?」
「你現在學也學不來,到像我這把年紀時,你自然就會了。」
左右道說著,轉頭瞪著沙瑤姬和爆米花,罵道:「你們兩個就會黑白無常敘交情──鬼話連篇,拿你師父窮開心。」
爆米花和沙瑤姬二人,異口同聲道:「師父,馬店買豬──沒那市(事),你那姿勢確實難看。」
「去去去,為什麼一定要講真心話,就不會講一些讓師父開心的話嗎?」
「師父,我們從來不曉得如何講白賊(說謊)!」
「算了算了!」
李春綢在旁,見他們師徒三人鬥嘴,又欣喜又羨慕。
那邊三派人眾,給一陣莫名的風亂吹,又望望山崗上的左右道,才知是他搗的鬼。
三派老大發覺自己頭巾都吹走了,頭髮也亂了,不由大吃一驚!
李春綢見他們驚慌的樣子,大笑道:「你們的頭髮都到我包袱中來了,連頭髮都保不住,還要搶寶藏?真是癡人說夢。」
說完,拉了沙瑤姬說道:「我們走,不理他們。」
他四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晃眼就不見了。
※※※
在蜀中,左右道是熟悉的,那一處有山澗,那一處有高山,他都瞭如指掌。
只是這三峽的兩岸勢陡,那地圖又畫得模糊,因此四人只有信步走著,盼有奇跡出現。
爆米花邊走邊說:「從前也聽人說,尋寶的人連命都不顧,沒想到今天我們也是這樣子。」
左右道叮嚀道:「話是這麼說沒錯,這瞿塘峽大得嚇死人,三派又追上來了,咱們必須處處小心。
「雖然,他們的功夫不怎麼樣,到底人多手腳亂,挺嚕嗦的。」
瞿塘峽風景壯麗,頭一兩天,沙瑤姬和爆米花,還興致勃勃的四處遊逛,到了第三天,沙瑤姬開始灰心了。
她長歎口氣道:「哇操,這樣漫無目的去找,找到那一天?」
李春綢也頹喪道:「是啊!看情形,我們是甭想找到寶藏了,我們也不能幫助長江兩岸的難民了。」
左右道安慰道:「拿點耐性出來,只要我們小心查看,總可以看出些端倪。」
爆米花也插嘴道:「是啊,是啊!例如巖洞裡,大樹下,都是藏寶的理想地點。」
沙瑤姬說道:「巖洞不少得有幾十個,大樹起碼也有數十萬株,怎麼找?」
「說的也是!」
「看來我們是徒勞無功了。」
左右道抱著雙膝沉吟了下,力道:「我倒有個方法。」
「真的!」爆米花忙催道:「那你快說呀,別再耗時間了。」
左右道苦笑道:「我們找不著,柳逢春他們也找不著。」
沙瑤姬接口道:「以師父的意思,我們要合在一起,對分寶藏?」
「你意思如何?」
沙瑤姬氣呼呼轉過身子,咕嘟道:「我一輩子找不到寶藏,也不與那些雜碎同流合污的。」
聞言,左右道拍著大腿,稱讚道:「君子有所不為,這才是俠義之士。瑤兒,你有志氣,我這個糟老師父,可也是個有志氣的人啊!」
他說著「呵呵」的大笑起來。
沙瑤姬翹起小嘴,生氣道:「師父,你到底想怎樣嗎?」
左右道止住笑,正色道:「咱們把藏寶圖送給柳逢春。」
爆米花和李春綢一聽,呱呱大叫起來:「賣屎(不能),我們不送給他。師父,你腦袋空空(發顛),我們可沒空空。」
沙瑤姬聰明透頂,望了左右道一眼,「哈哈」大笑道:「對,送給他們去,這點子太帥了。只是怎樣個送法呢?他們相信嗎?」
爆米花似乎也想到了,不再吭聲。
左右道拍著沙瑤姬手背,笑嘻嘻道:「你真是機靈,一點就透,至於怎麼個送法,你用用腦筋吧!」
沙瑤姬咬著她那嬌艷紅唇一會,才笑道:「有了,我想到了。師父,那鐵老鼠引著高長風一幫人,緊緊盯著我們對不對?」
「對了。」
爆米花也不大笨,他接口道:「我們等他們來到,把地圖送給他們?」
「不,讓他們來偷去。」沙瑤姬信心十足道。
「妙計,妙計,哈哈,柳逢春自會殺了他們,奪取地圖,一併起來,就找到寶藏。」
「我們只須盯牢柳逢春,到了適當地點,下手一搶,便是我們的了,哈哈──」
四人越談越起勁,又說又笑了一陣,便各自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