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美國發展的歷史,通常是伴隨著交通和運輸工具的發展而進行的。
西部大開發時代。許多漂洋過海來到這個大陸的人都盲目地信仰著拓荒精神。鐵路機構的發達,以及橫貫大陸東西的鐵路的完成,最大程度地滿足了這些開拓者兼侵略者的慾望。
開拓時代終結後,鐵路仍在繼續進化。而且,雖然1930年代(20世紀30年代)是經濟大蕭條時期,但鐵路黃金時代卻迎來了它的全盛時期。這一年的失業人數超過了八百萬人,「飢餓遊行」甚至舉行到了白宮前。運送參加遊行的人,運輸少得可憐的食物和商品,這些都是鐵路的工作。但是作為繁榮的結果,大鐵路時代卻漸漸的被昌盛起來的汽車和飛機所取代了。
鐵路通向所有的道路。在因拓荒精神而星羅棋布的這些永久道路中,有一些至今仍在繼續運送著無法實現的美國夢。
至少,幸福的人們如此堅信著。
這列「飛翔·禁酒屋」號就是由幸運地度過了經濟大蕭條的企業製造的,可以說是珍品。
其基本結構模仿了英國王室列車。頭等客房內部全部採用大理石等進行裝飾,二等客房也是以此為標準建造的。
在普通的列車上,每個車廂都是按照從頭等客房到三等客房進行區分的。一般都在震動比較劇烈的車輪上方建造三等客房。
可是,在這列列車上,每個車廂本身就被分為從頭等客房到三等客房的等級,車頭之後是三輛頭等車廂、一輛餐車、三輛二等車廂、一輛三等車廂、三輛貨物車廂、一輛預備貨物室和駕駛室的車廂——這就是這列列車的結構。除餐車外,所有車廂的過道都位於前進力向的左側,以便於通過確認各房間門上的編號,進入各自的客房。這列列車沒有真正的貨物車廂,取而代之的是三輛具備貨物室的大車廂。過道也在左側。
這列列車感覺就像一個暴發戶,優先設計而忽略了性能。三等客房的建造簡直就是在敷衍了事,反倒讓人覺得很可憐。各車廂側面的「碎雕一樣」的裝飾,使其顯得更加突出。
這列列車最大的特徵就是——從原來的鐵路公司經營中獨立了出來。以向鐵路公司「借用鐵軌」的方式經營,如今已經被稱為現代的王族列車了。
1931年12月30日。在這列豪華的列車中,慘劇拉開了序幕。
====發車後已經過了幾個小時,周圍被黑暗所包圍。
「新來的,感覺怎麼樣?」背對著窗外的風景,中年乘務員問道。
「啊……是的。還可以。」年輕乘務員抬起頭來,回答道。可這回答多少有些驢唇不對馬嘴。
這次長途旅行已經快要走完一半的路程了,這位前輩還是第一次和自己說話。年輕乘務員感到很意外,目不轉睛地盯著中年乘務員的臉。
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觀察這位前輩的臉。
年輕乘務員驚愕於自己的毫不關心。此時,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張浮現著彷彿無機質般笑容的臉,就好像強顏歡笑一樣,臉上淺淺的皺紋深深地扭曲著。
「是嗎?……那比什麼都好。在這裡一直看著『遠去的景色』,心中經常會感到無可奈何的孤獨與恐懼。」「啊啊,我明白,那種感覺。」「在這種不安中,潛伏著各種各樣的恐懼,特別是在黑暗或隧道中。」「是的是的,是這樣的!我聽其他前輩說過那些恐怖的事。他們說,在夜裡如果是一個人的話會感到更恐怖的!」年輕乘務員順著前輩的話頭,口若懸河地說著聞所末聞的事。
「前輩們太過份了!人家都說過不擅長聽這種故事了,他們還說些鑰匙爪的蜂男的故事,還有無人的客房中響起的鈴音……」雖然他說自己不擅長,但在說這些故事的時候,眼睛卻熠熠生輝,表情彷彿說出了他的真心話——想見識一下恐怖的事。
「還有,對了,還有『鐵路追蹤者』。」「?」年長乘務員雖然常年在各地之間移動,但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怪談的名字。
「啊,你不知道嗎?『鐵路追蹤者』的故事。」老實說,年長乘務員對此並不感興趣,但馬上就要到「預期的關鍵」了,所以聽一下也無妨。
年長乘務員笑著,好像有所企圖,又好像在可憐著什麼,繼續聽年輕乘務員說下去。
「是很簡單的故事,講的就是在暗夜中追趕列車的怪物。」「怪物?」「嗯。那傢伙與黑暗同化,變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一點一點地接近列車。它有時是狼,有時是霧,有時是與自己乘坐的列車形狀完全相同的列車,有時是沒有眼睛的巨人,有時是有長著數萬個眼球的妖怪……總之,它的形態多種多樣,在鐵路上追趕著列車。」「被追上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最初,誰都不會注意到自己被追上。可是,等到發生異變時,大家才開始真正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人消失了,從列車後面慢慢地,一個接一個地……最後,大家都消失了,列車本身也變得不存在了。」聽到這裡,年長乘務員提出了顯而易見的疑問。
「那這種傳說是怎麼流傳出來的呢?」對於這類怪談,這種疑問是犯禁忌的,但年輕乘務員以毫無變化的表情回答道:「那當然是因為,也有活下來的列車。」「怎麼回事?」「就到這裡就到這裡,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年輕乘務員露出快樂的表情,講到故事最重要的部分便戛然而止。
「在列車上說這個故事的話,它真的會出現哦。『鐵路追蹤者』會追趕這列列車!」「年長乘務員一下子失去了興趣。
——什麼嘛,結局就像普通的都市傳說一樣。這樣一來。接下來的事基本上就能夠想像得出了。
年長乘務員這樣想著,實際上年輕乘務員接下來說的話也的確如他所料。
「可是,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讓它不跟來!」「等等,到時間了。」年長乘務員想阻止一下過於興奮的年輕乘務員,打斷了他的話。
到了定期聯繫的時間,他打開了聯繫用通信機的開關,然後又按下了向駕駛室告知「無異常」的燈的開關。
接著,強烈的光線從乘務室兩邊照射進來。那是位於列車末尾兩側的車尾燈。通過車尾燈,鐵路兩旁的人就能夠確認列車的駛過。
可是,這列列車很特別,在車尾燈下面還設置了一個更大的燈。
作為「飛翔·禁酒屋」號運行上的規定,乘務員需要定期和駕駛室取得聯繫。比如,當後部車廂脫離時,如果乘務員聯繫中斷的話,駕駛室也可隊確認異常。
這種體制或許很誇張,而且效率低下,但這或許也是這列珍品州車上的一種演出。乘務員們毫無怨言地遵從這種體制,到了固定時間便向列車後部亮燈。
可是——對於這個年長乘務員來說,這一時刻有著更重要的意義。
當前輩確認按下了燈的開關後,年輕乘務員高興地重新開始他的怪談故事。
「嗯,不好意思。接著說,要獲救的話——」「啊啊,等等等等!先聽到答案就沒意思了。我也知道類似的故事,先說給你聽聽好不好?」聽了前輩的提議,年輕乘務員高興地贊同道。
「說完後互相交換獲救方法?這還挺有意思。」年長乘務員看著神情高興的年輕人,目光中一半是憐憫,一半是嘲諷,然後開口說道。
他說的是關於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故事在哪裡都能聽到,是關於某種『幽靈』的……那些幽靈們太害怕死亡了,就在活著的時候變成了幽靈。」「?啊?」「但是,幽靈們有一個偉大領袖。那個領袖為了讓他們復活,想要將自己感到恐懼的東西染成自己的顏色。可是,美利堅合眾國對於死人復括一事感到十分害怕!所以,他們就想要把幽靈的領袖封閉在墓地中。」故事內容尚未來到最重要的部分,可是,講故事的人的臉上和語氣中都開始慢慢浮現出怒氣。年輕乘務員感到背上毛骨悚然。
「那、那個,前輩?」「接著說。剩下的幽靈們便開始想辦法,他們想將包括上議院議員家屬在內的一百多人挾持為人質,然後要求釋放領袖。如果事件公開的話,這個國家肯定不會滿足恐怖分子的要求。因此,談判是由別動隊極其秘密地進行的。他們不會給這個國家冷靜判斷的時間,直到列車到達紐約!」「上議院議員?不會就是貝利亞姆上議院議員吧?難道您說的就是這列列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請您解釋!」年輕乘務員好像終於意識到了異常,面對前輩,後退了一步。
「解釋?剛才說的不就是解釋嗎?老實說,我可不認為扮作乘務員還有這個義務。總之,這列列車一到達紐約,就會變成我們『雷姆蕾絲』的移動要塞!然後,我們以人質為盾牌,再把列車開到橫貫大陸線路的某處,而且警察也無法同時監視所有線路!」「那、那個領袖是?」聽到如此冷靜的話,年輕乘務員向後退了一步。但是,車廂實在是太小了。就這一步,他的後背就已經碰到了車廂牆壁。
「明天,我們偉大的休伊導師將接受紐約司法局的審訊。所以,我們才選擇這列列車作為獻給導師的供品!」這列列車預定於明天中午抵達終點。如果談判成功的話,領袖就會乘上列車,然後人質被釋放。
如今,年輕乘務員已經知道了這位前輩的真實身份。他一邊盯著對方的眼睛,一邊問著問題,而答案,或許他已經猜到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對方的回答基本在意料之中。
「休伊導師宅心仁厚,我也想倣傚他。知道自己要死的理由後再去死,你很幸運。」接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準備結束談話。
「那麼,關於剛才說的重要的獲救方法就是……『聽過這些話的人很快就會死去,一個獲救的方法都沒有』!」槍口指向年輕乘務員的鼻尖,說完話的同時,他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起。
槍聲沿著鐵軌,尖銳地迴響著一直。
一直傳得很遠很遠。
隨之,怪物醒來了。
怪物的名字就叫做——「鐵路追蹤者」。
====時問悄然回溯。
列車安然無事地迎來了夕陽,各個客房的乘客都集中在餐車裡,享受著美味的晚餐時間。
這個餐廳也是以王室列車為主題進行設計的。木製的穩重色彩,與上面黃金裝飾品的色彩搭配得天衣無縫。
餐車不分客房等級,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三等客房的人也可以在這裡進食,體驗國王的感覺。這也是這列列車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餐車裡的一半空間擺放著桌子,另外一半被設計成廚房和酒吧櫃檯。廚房中,幾名廚師忙碌地走來走去,最大限度地利用著狹窄的空間,創作出醇厚的香氣和味道。
桌子上羅列著各種各樣的自助菜式,爭奇斗研,從法國菜到中國菜,甚至還有墨西哥特產的什錦飯。
正當人們都沉醉在美妙的菜式中時,只有一組男人置身事外。
「所以說,這裡不適合商量。你明白嗎?傑古吉。這裡有客人。」「是的,你明白吧,傑古吉。還不明白嗎?」在餐車的吧檯處,兩個男人正在斥責著傑古吉。那兩個男人正站在吧檯裡面,一個是廚師,另一個人穿著酒保的服裝。
廚師是一個東方人,酒保是一個愛爾蘭青年。他們都是傑古吉的同伴,是這次搶劫貨物的內應。
「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楓和約恩說得對。可是,到了傍晚都不行,之後還有什麼時間能商量呢……」那個東方人叫做楓,愛爾蘭人叫做約恩。這對搭檔分別是中國移民和愛爾蘭移民,他們是一對用這個時代的常識不可理喻的組合。
這兩個人在移民區闖了禍,逃了出來。
傑古吉並未因此而歧視他們,反而讓他們加入了自己的隊伍。也不知什麼時候,傑古吉成了不良集團中的核心人物。他本人倒是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約恩也好,楓也好,其他同伴也好,大家對傑古吉是頭兒一事毫無異議。可是,他們也並沒有因此對傑古吉表現出特別的敬意。
「那也沒辦法啊,這裡一直都有客人的。而且,有人要吃中國菜,我離不開啊。要是溜走的話,會被廚師長整死的。」楓歎息著說道,約恩也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交相呼應。
「灑保只有我一個人,只要吧檯前坐著人,我就走不開。你理解了吧?」「哎哎哎?這列列車不是可以完全無視禁酒法嗎?」「平時是的,但今天是完全禁酒的。今天的乘務員可真是嚴格遵守法律。」「那酒保不就沒事做了嗎?」聽了傑古吉的疑問,約恩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兩個人從剛才就一直點蜂蜜綠茶。現在也只能依賴於這種不含酒精的蜂蜜系列了。還是放棄吧。」「嗯——。那對客人,開車後就坐在那裡,一個勁的吃中國菜。」楓說著,衝著吧檯一端努了努下巴。
傑古吉向那邊望去,看見那裡坐著一對怪異的組合。
那個男人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一個西部槍手。身穿破舊的背心和大衣,腰間和胸口掛著好幾個槍套。可是,裡面卻一把槍都沒有。背上背著繩套,不知道是槍手還是牛仔。還有,進一步說的話,不知為何他身上還戴了三個治安官的徽章。
那個女人好像在配合搭檔似的,身穿西部劇樣式——100年前酒坊裡舞女的衣服。她直直的長髮上點綴著西班牙風格的舞蹈裝束,頭上也戴了一頂大紅的寬簷帽子。
這兩人的服飾與現場的氣氛倒是很協調,可是,已經大大落後於時代的氛圍。這樣的二人組坐在吧檯的一個角落裡,享受著自己的一片天地。
「那麼,傑古吉要把他們趕出去嗎?」「好、好像很可怕!如果是怪人可怎麼辦暱?」「刺青男說什麼暱?」約恩理所當然地插話進來。
「太、太過份了。」傑古吉哭喪著臉,妮絲從身後插話道:「算了算了,沒什麼的,傑古吉。不過,你不如和他們打個招呼,只是聊兩句嘛,好像很有趣啊!」「妮、妮絲,有趣可不是什麼理由。」「那種打扮……莫非他們是電影演員?」聽了妮絲的話,傑古吉再一次向吧檯一角的二人組看過去。
「你這樣一說……」「對吧?如果能和電影明星交上朋友,不是很酷嗎?」被妮絲這樣一說,傑古吉也有點蠢蠢欲動,於是戰戰兢兢地向二人組走去。
望著傑古吉的背影,約恩向妮絲低聲說道:「妮絲,不要太欺負傑古吉啊。」妮絲的態度與與剛才對待傑古吉時的完全不同,用過於鄭重的語氣向約恩二人說道:「我可沒有欺負他,約恩。我只是想讓傑古吉變得更會交際一些。」「呀,妮絲還是老樣子,還是對我們使用沒有必要的敬語。」「果真,我這樣的人還是適合使用敬語吧?」妮絲摸了摸綴有金絲的眼罩,略帶靦腆地點了點頭。
「啊,不,不是那個意思。」「老實說,敬語並不適合你,但那也是你的一種美德,對吧。我們只是比較在意,你只對傑古吉一個人說粗口。」「傑古吉說討厭我使用敬語,他在這一點上很頑固。」說著,妮絲笑著望向開始和二人組交談的傑古吉。
約恩二人也望向傑古吉,同時忍不住低聲嘀咕道:「頑固……」傑古吉則哭喪著臉望向這邊,好像在說著什麼。
「真是個愛撒嬌的孩子!」傑古吉坐在二人組旁邊的座位上,十分緊張地開口說道:「那、那、那個,下下下、下午好。啊,不,應該是晚上好。嗯,那個,對不起,請原諒。」傑古吉語無倫次,也不知在說些什麼。那男人好像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停下了正在夾菜的手,轉向傑古吉。
他一邊大肆咀嚼著食物,一邊直勾勾地盯著傑古吉,在嚥下口中食物的同時開口說道:「米莉亞,怎麼辦,一個不認識的人突然來向我道歉。」在他身後,那女人精神飽滿地說道:「如果論勝負的話,你還是勝利了!」「是嗎?勝利了!好!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還真是勢均力敵啊,謝謝!」說著,那男人突然緊緊地握住了傑古吉的手。
怎麼辦?果然是怪人。
傑古吉用欲哭的眼神望向妮絲和約恩二人,乞求幫助。可是,妮絲只是不慌不忙地揮著手。至於約恩和楓,他們聽到廚房裡傳來了廚師長的一聲怒吼——「你們快幹活兒!」,慌忙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上。
「那、那個……」「不管怎麼說,老兄,你還真帥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在臉上刺青的人呢!」「真是不小的文化衝擊啊!」「難道他是電影明星!?」「太棒了!」這樣一來,預想和立場便反過來了。「焦急」以不可阻擋的氣勢開始侵蝕傑古吉的思考回路。
「不不不,這個、那個,不是的!我不是什麼電影明星,我只是釀酒賣酒……不,不是,我在說謊。這個、那個、剛才在說謊,不是那樣的。我只是不良青年之類的,總之是個普通人對不起請原諒!」雖然沒有任何道歉的必要,傑古吉卻含著眼淚低下了頭。
「喂,米莉亞,他又向我道歉了。」「二連勝!」「原來如此——你讓我贏了兩次,真是個好人!」「……哎?」「好人!」「好了好了,別哭了。好人哭的話,我們也會哭的。」「同情的眼淚!」傑古吉抬起頭,發現眼前的二人組眼中也泛起了淚花。
抽出手帕,傑古吉注意到,剛才自己好像說了什麼怪怪的話。
「好了好了,老兄,擦乾眼淚,吃點中國菜。」「放開肚子吃!」這時,廚房中傳來了楓的聲音——「不對!」。傑古吉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將食物胡亂塞進口中。
「咕嚕……」傑古吉順勢將食物嚥了下去。
楓做出的燉雞的味道,頓時在口中蔓延開來。這麼一想,傑古吉還是第一次嘗到楓所做的菜呢。
「……好好吃!」高興地說著,眼淚已經不再流下來了。
「——然後我就大聲說道——『天呀!』」「哇,艾扎克好棒啊好棒啊!」「啊哈哈哈哈!」「啊!傑古吉大聲笑了,真是好久沒聽過了!」現在,餐車的吧檯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型的晚宴會場。
不知何時,妮絲也加入了對話行列,餐車中的氣氛十分歡快。
雖說已經是深夜了,可餐車裡仍舊擠滿了人,但黑服樂團和白服集團並不在這裡。
「說起來,艾扎克,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在吃肉呢。」傑古吉以令人吃驚的流暢語速,指出了艾扎克的偏食。
在妮絲看來,傑古吉還是第一次在初次結識的人面前如此毫無顧忌地說話。這就說明他很喜歡這對奇怪的二人組吧。對他們毫無顧忌,很是信賴。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傑古吉竟會產生這種感覺。
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人?妮絲感到有些嫉妒,但更多地,也對這對二人組產生了好感。
「啊啊,肉?沒關係沒關係,這是牛肉。」「國產牛肉!」「你在說什麼?」「你看,牛是吃草的吧?所以,吃牛肉的話,就可以把草和肉一起吃下去!」「哇!艾扎克,你太聰明了!」「沒有啦……」傑古吉感到很納悶,艾扎克和米莉亞則繼續在自己的世界中歡聲雀躍。
「是的是的,吃掉一種東西,就能把那東西吃掉的東西一起吃掉。不只是食物,如果拿著裝了什麼東西的東西,那就全部都是自己的東西了!比如,拿著裝著很多錢的包,就說明同時擁有了錢和包!」「呀啊,有錢人!」「是的,這個法則在東方確實是這樣的!嗯,這樣的話,那你就——」「——由我來吃掉!」「哎?是這樣嗎?『這樣的話,你由我來吃掉』?」「傑古吉,太好了,聽到了有趣的事。」記下了這有些差錯的東方知識,傑古吉高興地往嘴裡塞滿牛肉。
這時,他後背又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撞擊。
「嗚嗚嗚嗚嗚!」還沒能吞下沒有嚼爛的牛肉,傑古吉就手忙腳亂地打翻了手旁的水杯。
接著,身後傳來了尚有印象的聲音。
「啊啊!哥哥,我又……對不起!」一邊咳嗽一邊轉過身去,傑古吉看到了發車前遇見過的那個少年,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此刻,他旁邊站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女。
「啊,不,沒關係沒關係,我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你沒事吧?」那少年輕輕地點了點頭,像上次一樣微笑著。
那少女則躲在少年身後,戰戰兢兢地看著傑古吉的刺青和妮絲粗陋的眼罩。
「啊哈哈,不要怕。那孩子是你妹妹?咳……」雖然咽喉還有些發苦,但傑古吉仍然強顏歡笑地說道。可能注意到了似的,那個少年又說了—遍「對不起」,接著,回答了傑古吉的問題。
「不是的。這是剛剛認識的和我一個房間裡的朋友!」那個少女默默地點了點頭,眼睛還在看著傑占吉的刺青。對於普通孩子來說,傑古吉的外表確實有些恐怖。
這時,孩子們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女性的身影。
「我的女兒失禮了,十分抱歉。」那女人大概三十歲左右,是一位貴婦人,身穿高級卻叉不會讓人感到厭惡的服裝。從她溫文爾雅的聲音中,感覺不到絲毫膽怯和輕蔑,只是靜靜地,流入傑古吉等人的心中。
貴婦人叫著女兒的名字,輕輕地呵斥道:「梅麗,不能一臉恐怖地盯著人家的臉看呦。」「好、好直接啊。」雖然被人這樣說,但是傑古吉沒有惱怒也沒有哭泣,只是無可奈何地苦笑著。
「啊啊,對不起。我們……」「啊,沒什麼,要道歉的應該是我們!」「哪方贏?」沒有聽見約恩的正當提問,傑古吉再次進入了哭泣模式。
「米莉亞,雙方都在道歉,這種情況該怎麼辦?」「進行判定!」「原來如此。這可關係到我們的勝負啊!」「責任重大!」艾扎克兩人自作主張地說道。
妮絲打算幫一把傑古吉,便裝作沒看見,改變了話題。
「你們是家族旅行嗎?」貴婦人並未對妮絲的眼罩感到害怕,臉色平靜地回笞道:「嗯,和我女兒兩個人去見我的丈夫。本來想和這個同屋的孩子一起吃飯的,不過好像已經沒有座位了。」妮絲突然感到有些懷疑,於是開口問道:「那男孩子只有自已一個人嗎?」「嗯,那個孩子——哎呀,我還沒問過他的名字呢。」男孩子聽到她們的話,靦腆地說出了自已的姓名。
「我叫切斯沃夫·邁爾——」那少年說出很難發音的名字,頓了一頓後繼續說道:「——請叫我切斯。我要去紐約找我的家人。」接著,貴婦人和她的女兒也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娜塔麗·貝利亞姆,這是我的女兒……來,梅麗。」那少女被母親催促著,膽怯地站到了前面。
「我叫梅麗·貝利亞姆。」好像仍然感到很在意,她不時的向傑古吉和妮絲的臉上望去,但對身旁的西部槍手卻毫無興趣似的。
接著,傑古吉和艾扎克二人組也做了自我介紹,車廂內的晚宴範圍略有擴大。
「切斯,你剛才撞到了傑古吉的背上吧?」妮絲撫摸著切斯的頭,獨眼中露出笑意。
「哥哥,真的很對不起!」「不,沒關係沒關係,叉不是幹了什麼壞事。」傑古吉和切斯說著話,感到精力十足。只有和小孩子說話才會感到有精力,這也讓人很難為情。
突然,艾扎克兩人大聲說道:「是的是的,如果做了壞事的話,就會被『鐵路追蹤者』吃掉的!」「會被一下子吃掉!」「——過去,我老爹經常這樣嚇唬我!」「經常!」「哎?『鐵路追蹤者』?那、那是什麼東西?」傑古吉好像本能地感到那是「可怕的東西」,臉色和語氣都一下子變成了愛哭蟲的樣子。
「怎麼,傑古吉不知道嗎?『鐵路追蹤者』就是……」「……所以說,如果在列車上講到這個故事的話……『鐵路追蹤者』就會來追那輛列車的——!」「啊——!」聽了艾扎克的話,米莉亞像是故意發出慘叫似的。
「∼∼∼∼啊!」另一邊,傑古吉發出了無聲的哀鳴,其他人的表情都好像在說——「這是很普通的故事」。
「不不不、不好了!我們會被消滅的!怎怎、怎麼辦!?」好像傑古吉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怖。艾扎克為了安慰他,慢慢說出了故事的結局部分。
「放心吧,傑古吉。要讓『鐵路追蹤者』不追來,只有一個方法!」「只有一個!」聽了他的話,傑古吉的臉色一下子放晴了。
「哈哈,真的?快快,快把那方法告訴我!快點!」「噢!聽好了,獲救的方法……獲救的方祛,啊,獲救的方法……」傑古吉的希望開始烏雲密佈了。
「獲救的方法……是什麼來著,米莉亞?」「啊,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呢!」沒聽過還能如此隨聲附和——妮絲等人心中均產生這種想法。
但是,傑古吉可沒想得那麼深。
「怎怎怎、怎麼會這樣!不不不不不好了!如如如、如果不快點想起來的話,大家都會死的,都會消失的!」牙齒不停地打著顫,傑古吉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怖。與此相反,酒保約恩則用極其冷靜的語氣低聲說道:「我聽過這個故事。」「真真真、真的?怎麼辦?應該怎麼做才好!?」「啊,我也忘了那個方法。」「哎哎哎!別這樣啊,約恩!」「等等等等,請冷靜下來,『客人』。我是從這列列車的乘務員那裡聽到這個故事的,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那是我們二人乘上列車時遇到的年輕乘務員。」約恩剛說完,傑古吉便從椅子上跳下來,向外跑去。
中途還回過頭來,歪著嘴,向艾扎克等人喊道:「沒、沒事的,艾扎克!我馬上去問他,就包在我身上吧!」可能是努力想讓大家放心吧,可他含淚的眼睛卻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其實,除他以外,相信「鐵路追蹤者」這個故事的,只有艾扎克、米莉亞和梅麗三人。
傑古吉在桌子空隙間穿梭著,跑向後部車廂。妮絲從吧檯的椅子上站起身來,打算追上去。
「對、對不起!他不是壞人!只是有些膽小——」妮絲一邊為同伴辯解,一邊跑了出去。對此,貝利亞姆夫人靜靜地微笑著。
「嗯,我知道。傑古吉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溫柔。」貝利亞姆夫人注意到了。傑古吉是真的相信了「鐵路追蹤者」的故事而感到害怕。可即便如此,他一次都沒有責備過艾扎克。
艾扎克等人也注意到了此事。
「喂,米莉亞,傑古吉真是個很棒的傢伙!」「很棒!」「以後得讓他贏一次!」「是啊!」「所以,我一會兒就向他道歉!道歉兩次吧!」「那我也道歉一次!」接著,艾扎克笑著斷言道。
「是嗎!?那傑古吉就是三連勝了!」「就是冠軍了!」====「哇,傑古吉,你怎麼了?那麼慌張。」在餐車前,傑古吉與剛剛走進來的德尼撞在了一起。在那個褐色肌膚的彪形大後年身後,跟著妮絲挑選出的兩名乘車同伴。
「啊,嗯,不好了!這列列車或許會消失!所以我要去乘務員那裡!」「哇?」說著不明所以的話,傑古吉向列車後部跑去。
不一會兒,妮絲跑了過來。
「啊,你們來的正好。傑古吉要去一下乘務員室,我帶他回來的時候順便看一下貨物室的情況。德尼和傑克請隨我來,尼克請去餐車,拜託了!」聽了妮絲的話,叫做傑克的男子和德尼互望了一眼,跟在妮絲後面追了過去。
而另一個人——叫做尼克的男子卻極大地誤會了妮絲的話。
「什麼?妮絲大姐……讓我去餐車幹什麼?」妮絲的意思是讓他「看看餐車的情況」,可習慣了搶劫的尼克卻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
「啊,也就是說,在大姐姐他們『工作』時,讓餐車的那幫傢伙老實點兒……就是這樣。如果被發現而引起騷亂,導致列車停下來的話,可就不得了了。」在他思考的時候,白服男子走入了餐車。在他迷惑的時候,餐車裡的人數正在逐漸增多。
尼克單純地以為自己理解正確,掏出了慣用的小刀。
然後,他慎重地走了過去。
向著自己的目標——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