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故事到此就結束了。」我就像是被對方吞食了一般,聽得入迷。對方在我的面前,「砰」地敲了一下桌子。於是。我終於想起來了我是2002年的現代人。
「在這個故事裡,沒有什麼毀滅世界的怪物,也沒有囚禁在高塔裡面的公主,也沒有能夠買下全世界的財寶。但是,即便如此,對於我們來說它就是一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傳奇』。」我完全被他的話給吸引了。事情的真偽暫且不管,故事真的是非常有意思。但是,真的會有那麼多的巧合嗎?「哈哈哈,這個世界原本就是由很多的巧合連接起來的一部歷史啊。」雖然不是很懂,但是似乎很有說服力。
「……你會信嗎?剛才我說的那一段荒唐無稽的故事。」不會是假的吧?「我相信。」不過,這有什麼不好的呢,難道會有什麼問題嗎?這個男人似乎對於這個回答很滿意,開口說道「我請客」,連我們的飯後水果也給點夾了。
「你真的是一個怪人。聽完這個故事,竟然還認為它很好……雖然是講故事,但是像你這樣好的聽眾已經不多見了啊……」聽起來似乎並沒有誇獎的意思。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隱晦的諷刺。
不過……在這個故事中那個「可憐男人的孤獨故事」體現在什麼地方了啊。
「那個塞拉德,不就是一個可憐而孤獨的傢伙嗎?」……是這樣啊。
但是,那些出現在故事裡的人物之後都怎樣了啊?比如說那對強盜情侶……「在這裡啊。」那個男人扭頭看向屋子深處的一對看上去笨笨的情侶。兩個人全身都掛滿了鎖鏈,似乎對於鎖鏈上掛滿鈴鐺很有些自得自樂的,給人一種朋克的感覺。
那麼,在那個角落裡坐著的瘦子和胖子……「那是派喬和蘭迪。派喬最近發牢騷說『因為太胖想要減肥,可是脂肪轉眼間又重生了回來』之類的,不過現在他一天還能吃五頓啊。」……那麼,菲洛怎麼樣了啊?對面的男人一幅奇怪的表情。
「不就在這裡嗎……啊啊,光顧若講故事了,把自己的事情講成了別人的事情了……啊啊……對了,我現在還沒有作自我介紹呢。哎呀,平常我總是在最後不通名報姓就離開了啊,和我的工作夥伴……」……怎麼一回事啊?我一直以為我面前的這個男人是馬伊扎來著「啊啊,馬伊扎先生……他教會了我出納的基本知識後,30年前就已經出外旅行去了啊……說什麼要尋找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煉金術師們……不過按照約定,他也快回來的……」這樣啊……但是,面前的男人給我印象完全不一樣,我徑直地告訴給了他。
「那是因為已經過去了70多年了啊……即便是我也會記住一兩個言談禮節的啊……眼鏡是為了漂亮才配的平光眼鏡。怎麼樣啊?」這樣說著,菲洛.普羅辛奇奧開心地笑了。真幸福啊。我都有些羨慕了。
這麼說來,那麼艾妮絲現在怎麼樣了呢?「啊啊,現在是我的妻子。」……這個傢伙,真讓入羨慕得不得了啊。
「哎呀……一般般……唔,如果按照戀愛小說或者漫畫的話。那個時候兩個入應該互生愛慕……之後的發展順理成章對吧……」菲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著說若。
「你瞧……艾妮絲,是沒有什麼戀愛感情的知識。所以當時只有我剃頭挑子一頭熱而已……反正當時也是我單方面的一見鍾情……」菲洛的嘴角浮現出可憐兮兮的笑容,說出了一個事實。
「結果,為了結婚,我可是費了好長的時間……將近有……50年……」原來也有這麼殘酷的事情?……晚熟也該有個限度啊。
相依相伴了50年,彼此還沒有厭倦。而相反,如此默契的兩個人,不可能走不到一起。
不對,等一下……艾妮絲似乎是非洛身體的一部分……所以從某個意義上來講這難道不是自戀狂嗎?因為是過於齷齪的想法所以自己沒有說出來。
「啊啊。總之是經歷了很多事情,但是總算是熬過來了……自從取消了禁酒法之後,我們的收入也大減,生活也變得不容易了……」之後,在一段時間內,還曾經因為為了爭奪新的收入來源和勢力範圍。有過一些爭鬥……但是,我也明白大家過得都很幸福。雖然是別人的事情,但是我仍舊覺得是自己的事情一樣感到很高興。
「你知道嗎?艾略特。奈斯……《鐵面無私》[注18]中的禁酒官員。可是他晚年死於酒精中毒啊……是不是很諷刺啊?」當我們聊天談興正濃的時候,先前的那個年輕男人回來了。在他手裡拿著的是一個銀光閃閃的照相機包!歡迎回家,我的照相機!「啊啊,羅尼……辛苦了。」「沒事,反正我有空……沒什麼問題。但是波比那些傢伙也太笨了吧。竟然在我們的勢力範圍亂搞事情。」羅尼……啊啊,那個在組織裡面擔當「秘書」職務的人……「算了,無所謂。正如你說的,適當地給他們一些教訓不好嗎?」……怎麼沒有矢車啊?不過,為什麼連這個羅尼的曰語都講這麼好呢?而且「教訓」這個詞可是日本黑道的行話啊。
「好了。我要先估算一下這裡面東西的價值,所以請你稍等片刻。」剛說完,他就向著店舖的裡面……消失在了那扇給人一中閒人莫入的大門的後面。再見了我的相機。不過,我們是有著一成的約定啊。
羅尼看著我,笑了笑。
這麼說來……在菲洛的故事中,最後他被描述成了「惡魔」一樣的人……惡魔為了看到不死者們的下場,很有可能刻意地混進組織裡面,這樣也說得過去啊。如果是惡魔的話……知道「教訓」這個詞也就能夠說得通了啊。我總是這麼覺得。
我不由自主地在腦子裡面默想著「如果你是惡魔的話,拿出證據來。」之後的數分鐘我沒有任何的記憶。但是,唯獨對於羅尼的恐懼讓我銘記在心。那種自從遭到狗熊襲擊之後就已經忘卻了的感覺……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看著發呆的我,羅尼自言自語著。
「正確地說來,我並不是惡魔……翠只不過是一個在古代得到太多知識的煉金術師而已……」隨後,我付給回來的菲洛300美元,余回了我的照相機。
但是……如果在菲洛將刀子刺向自己手腕的時候我逃了出來的話,結果又會變成怎樣呢?「哎?……那樣的話,我當然是把相機賣掉賺上一把。我也不會作自我介紹,也不會問你的名字了。這是在危急時刻,瞬間判斷怎樣對自己有利而已……」怎麼這樣啊。菲洛的話徹底地粉碎了我「強盜裡面也是有好人」的夢想……我此時發出來來到這個城市之後的第一次的笑聲。
「啊啊,終於笑了啊。一般的日本人都是沒有任何內容的假笑,而你卻是幾乎沒有任何的表情。」真的是太照顧我了。
「即便如此……那個時候你不是說『對待年長的人要有禮貌』嗎……愛德華……實際上是的爾,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這麼說過我……雖然用詞有些不同,但是你和他竟然說了同樣的事情……如果沒有這個事情的話,我或許不會想要嚇你……你如果不是那種不害怕的人的話,恐怕我也不會給你講那個故事……」真的只有這些嗎?那些對我講述過去的理由。
我舉樣問道,而對方有些迷惑地上下地看著我,一會,笑著說道。
「……說實話,我總覺得最近……似乎和世界的聯繫越來越少了。明明比任何人都活的時間要長,所以……或許我自己打心裡的想要和外面世界的人做下交流吧。特別是你這樣的普通人……我們這樣的人只要知道他們的存在就足夠了……或許大家都只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沒想到今天,我這麼地能說啊……」「下次馬伊扎先生回來的話,我想要去日本一次,到時候能不能請你做我的導遊啊?」這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我把寫有我住址和電話的紙條遞給了他。在日本即便對日本人這麼說,他們也不會把電話號碼告訴給對方……想著事情,我終於把我的相機找到了。啊啊,雖然是花了一些錢。
「去之前請一定要寫封信來。」簡單的告別之後,我就走出了店門。這是一個過於簡單的告別。
我看見曼哈頓大橋了。在這條大街上走了一會,我發現了一個大大的賣帽子的招牌。這裡難道就是馬伊扎和菲洛買帽子的地方嗎?我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裡面擺滿了最近流行的各式帽子,有一半以上都是有著印花頭巾和帶扣子的裝飾性的帽子。日本的頭盔……沒有看到。
店員是個年輕的姑娘。這麼說來……那個從來不說話的老人並不是不老不死的。雖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卻讓我覺得非常的悲傷。
就在我的身邊,一個高個子男人拿起了一張印花頭巾。那是一種鮮艷的橄欖綠,拿著這個頭巾的是一個比菲洛要年長十歲左右的男人。
馬伊扎.阿瓦洛?我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
男人扭過頭來,說著些什麼,可是很遺憾,我聽不懂英語。
我一連說了好幾遍對不起,訝異地離開了帽子店。
……馬伊扎,回來了。我對此堅信不疑,那個人確實是馬伊扎。
抽獎抽到了自己並不想要的特等獎,偶爾的一次旅行中在馬爾提喬的勢力範圍裡竟然又遇見了強盜……在紐約的3萬名警察中,剛巧又遇見了鮑爾。諾亞……而且我還和他一樣,面對著同一個人說出了同樣的話,還有……我是一個對於恐懼遲鈍的人……這是怎樣的一個概率啊。
剛開始我一直歎息著自己的不走運……但是現在的我或許真的是賺到了。
永遠的監獄。螺旋的監獄。和那些人有關,經歷了和馬伊扎的最後「偶遇」的我,難道也要被囚禁在這樣的一個監獄裡面嗎?我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了日本的成田機場。
2002年夏池袋如同蒸籠般的三張榻榻米大的房間……在某個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個監獄了。
我揮汗如雨,檢查著送給家人和朋友的禮物……還有自己的那部相機。
結果在一次也沒用過的膠卷盒裡面——「這就當作是你聽完我故事的謝禮。」在這張寫著歪歪扭扭平假名的字條下面,有三張一百美元的紙幣。
我交給菲洛的錢,原封不動地放在盒子裡。
雖然他說過要來日本玩的,可是他那護照上的年齡不知道該怎樣來向入境處的人解釋呢?我非常期待看到他那個時候的樣子。
想著如此無聊的事情,我到今天仍在等待若那封來自大洋彼岸的航空郵件。
[注18]《鐵面無私》(ThcUntouchables):一部知名的美國黑幫題材電影,拍攝於1987年,以三十年代美國禁酒法時代為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