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輪 第二部 號角狩獵 第十七章 選擇
    我們逃走,嵐說道,胡林,你可以一邊跑一邊跟蹤痕跡嗎?可以,嵐大人。那麼,走吧。我們將會沒有用的,絲琳說道。她的白色母馬是唯一沒有在粗啞吠叫聲中躁動不安的坐騎,它們不會放棄,永遠不會。一旦蛙熊聞到你的氣味,它們就會不停地來,連日連夜,直到它們把你擊倒。你必須把它們全部殺死,或者設法到其他地方去。嵐,門石可以把我們帶到其他地方。不!我們可以殺它們。我可以。我已經殺過一隻。這裡只有五隻而已。只要我能找到他四處張望尋找有利地形。他找到了。跟我來!他一踢馬肚,放蹄飛奔。不需要聽眾人隨後而來的蹄聲,他肯定他們一定會跟來。

    他選擇的地方是一座低圓的小山,光禿禿,沒有樹。沒有東西能不被他發現地靠近。他飛身下馬,取下長弓。洛歐和胡林也一起下了馬,巨靈舉起巨型鐵頭木棒,嗅探者手中握著短劍。如果要與蛙熊近身戰鬥,不論鐵頭木棒還是短劍都不會有多大用處。我不會讓它們靠近的。

    沒有必要冒險,絲琳說道。她幾乎不往蛙熊的方向看,在鞍背上彎下身對著嵐說道,我們輕而易舉就能在它們之前趕到門石那裡。我會阻止它們的。嵐迅速數了數箭袋裡的箭。十八支,每支都跟他的手臂一樣長,其中十支有鑿形箭頭,專門用於穿透半獸人盔甲。它們用在蛙熊身上將會跟用在半獸人身上一樣有效。他取出其中四隻,筆直地插在身前的地上;把第五支搭在弓上。洛歐,胡林,你們在地上幫不了忙。上馬,準備好,一旦有任何蛙熊衝近,就把絲琳帶到石柱那裡去。他心想,如果到了那個地步,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用劍殺死這種蛙熊。你瘋了!這比使用唯一之力還要瘋狂。

    洛歐說了什麼,但是他沒有聽;他已經在尋找虛空,既是為了射箭,也是為了逃避自己的想法。你知道,虛空裡等待著你的是什麼。但是,這樣做我就不需要觸碰它。光芒就在那裡,就在視野的邊緣。它似乎朝他流過來,然而,空靈就是一切。想法在虛空之外掠過,就在那污染的光芒中。塞丁。唯一之力。瘋狂。死亡。無關緊要的想法。他與弓、他與箭、他與正在爬上下一座山坡的怪物合而為一。

    蛙熊繼續靠近,跳躍著,五個巨大的皮革身軀此起彼落,三隻眼,張著尖角嘴巴。它們的呼嚕叫聲被虛空回彈,幾乎傳不進嵐的耳中。

    嵐不知道自己何時舉起了弓,何時把弦拉到臉頰、拉到耳旁。他與那野獸合而為一,與最前頭那只的中眼合而為一。然後,箭去了。第一隻蛙熊死了;它落下時,它的一隻夥伴朝它撲去,開始用尖嘴扯下肉塊。它朝其他蛙熊嘶吼,它們遠遠繞開它。但是,它們繼續撲來,而且,就像是被迫一般,那只停下的蛙熊丟棄了自己的食物,跳躍著跟在其他蛙熊身後,尖嘴已經鮮血淋漓。

    嵐無意識卻又流暢地射擊著,搭箭,放箭。搭箭,放箭。第四隻蛙熊就像斷線的木偶一樣落下時,第五支箭飛離了弓弦,他放下弓,仍然深埋在虛空中。雖然最後一支箭還在空中飛行,但他知道不需要再射。最後一隻怪獸如同骨頭融化一般倒下,箭羽從它的中眼裡伸出。全都是中眼。

    太棒了,嵐大人,胡林說道,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箭術。虛空擁抱著嵐。光芒召喚著他,他朝它伸出手。它包圍了他,填滿了他。

    嵐大人?胡林碰了碰他的手臂,嵐嚇了一跳,空靈開始被周圍的一切取代。你沒事吧,大人?嵐用指尖抹了抹前額。是乾的;他本來以為,額頭上全是汗水。我我沒事,胡林。我聽說,每次你這樣做的時候,都會變得更容易,絲琳說道,你和唯一共存越久,就越容易。嵐瞥了她一眼。我不會再需要它了,短時間裡不會。發生了什麼事?我剛才竟然想他驚恐地意識到,自己仍然想,想回到虛空中,想再次感覺被那光芒填滿的感覺。當時的感覺儘管難受噁心,卻像是真正擁有生命,而此刻,只不過是在模仿而已。不,更糟。他曾經幾乎擁有生命,知道活著應該是什麼感覺。他所需要的只是朝塞丁伸出手去不再需要,他喃喃說道。他看了看死蛙熊,五具巨大的屍體,躺在地上,不再危險,現在,我們可以繼續在死蛙熊的身後傳來再熟悉不過的咳嗽吠叫,就在下一座小山之後,然後,傳來其他蛙熊的應答。更多的吠叫,從東邊、從西邊傳來。

    嵐又舉起弓。

    你還剩下多少支箭?絲琳質問,你可以殺死二十隻蛙熊嗎?三十隻?一百隻?我們必須到門石那裡去。她說得對,嵐,洛歐緩緩說道,你現在沒有選擇了。胡林焦慮地看著嵐。蛙熊在喊叫,十幾個聲音,互相重疊。

    去石柱,嵐無可奈何地同意。他惱怒地跳上馬背,把弓斜背在背後,絲琳,帶路。她點點頭,掉轉馬頭,開始小步快跑。嵐帶著其他人跟上。洛歐和胡林很積極,嵐很躊躇。蛙熊的吠叫追趕著他們,聽起來像是有數百隻。它們似乎在後面形成了半圓形的包圍圈,除了前方之外,從各個方向逼近。

    絲琳迅速而肯定地帶著他們在小山之間穿越。地面因為山脈的緣故開始上升,開始陡峭,馬匹在褪色的岩石和稀疏樹叢之間攀爬著。路越來越難走,地面越來越傾斜。

    當紅第五次腳下一滑帶著一陣石頭雨往下落時,嵐心想,我們趕不及了。洛歐已經扔掉了鐵頭木棒;它對蛙熊根本沒用,此刻只會阻慢他。巨靈已經放棄騎馬;他一隻手把自己往上提,另一隻手把大馬拖在身後。那匹毛髮茂密的大馬舉步艱難,但是,比起背著洛歐的時候已經好很多。蛙熊在他們身後吠叫著,更近了。

    然後,絲琳收住韁繩,指著下面一個花崗岩裡的洞穴。全都在裡面,七個寬闊的彩色台階圍繞著一個淺色地板,中間是高大的石柱。

    她下馬,牽著母馬走進洞穴,走下台階來到石柱旁。它高高在上。她轉身抬頭看著嵐和其他人。蛙熊發出呼嚕一般的吠叫,很多,很響,很近。它們很快就能追上來了,她說道,你必須使用石柱,嵐。否則,你就要想辦法殺死所有蛙熊。嵐歎了一口氣,下馬牽著紅走進洞穴。洛歐和胡林連忙跟上。他緊張地盯著那滿身符號的石柱,門石。她一定可以引導,就算她不自知,否則,它不會把她帶到這裡來的。唯一之力不會傷害女人。如果這東西把你帶到這裡,他開口說道,但是,被她打斷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堅決地說道,但是,我不知道怎樣用它。你必須做你必須做的事情。她用一隻手指描著一個符號。它比其他符號稍大,是一個圓圈圈著一個倒立的三角形。這表示真實世界,我們的世界。我相信它可以幫助你,只要你在腦海中不停想著它,然後,你她攤開手掌,似乎不知道他要做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呃大人?胡林猶豫地說道,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回頭看著洞邊。吠叫聲更響了。那些東西過幾分鐘就能追到這裡了。洛歐點點頭。

    嵐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放在絲琳指著的記號上。他看看她,確認自己是否做對,但是,她只是看著,白皙的前額上連一絲最微小的擔憂皺眉都沒有。她很相信,你可以救她。你必須救她。她的香味充斥著他的鼻孔。

    呃大人?嵐吞了吞口水,尋找虛空。很容易就找到它了,它毫不遲疑地跳出來裹住了他。空靈。空靈中只有光芒,搖晃著叫他倒胃。空靈中只有塞丁。但是,就連噁心感也是那麼遙遠。他與門石合而為一。手中的石柱感覺平整而略帶油滑,但是,那貼在他掌中烙印上的三角圓形符號傳來暖意。一定要把他們帶到安全地方。一定要把他們帶回家。光芒朝他飄來,它似乎,包圍了他,然後,他擁抱它。

    光芒充滿了他。熱量充滿了他。他可以看見那根石柱,看到其他人在看他洛歐和胡林臉帶焦慮,絲琳非常肯定地相信他可以救自己但是,他們就跟不在那裡一樣。光芒就是一切。熱量和光芒,充滿他的四肢,如同清水流入干沙,使他充實。貼在他皮膚上的符號在發燙。他要把一切都吸光,所有熱量,所有光芒。一切。那個符號突然,就像太陽在眨眼之間消失了一般,世界搖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手中的符號宛如熱炭;他汲取著光芒。世界在搖晃。搖晃。那光芒讓他難受;它是將要渴死之人的甘露。搖晃。他汲取著。它使他作嘔;他渴望全部。搖晃。三角圓形符號要把他烤焦;他覺得它在燒焦自己的手。搖晃。他渴望全部!他放聲大叫,因為痛苦而叫,因為渴望而叫。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搖晃有手在拉他;但他只是隱約感覺到。他搖晃著倒退幾步;虛空正在退去,光芒,還有使他痛苦的噁心也是。光芒。他遺憾地看著它離去。光明啊,我發瘋了,我居然想要它。然而,剛才我是那麼充實!我是那麼他暈頭轉向地看著絲琳。她扶著他的肩膀,疑惑地看著他的眼睛。他把手舉到臉千。只有蒼鷺烙印,沒有其他了。沒有三角圓形烙印。

    了不起,絲琳緩緩說道。她看了洛歐和胡林一眼。巨靈的眼睛睜得像兩隻碟子,驚呆了;嗅探者蹲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面,像是只有這樣才能穩住自己。我們,還有全部馬匹,都回來了。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事。了不起。我們?嵐沙啞著開口,但不得不停下來咽嚥口水。

    看看你的周圍,絲琳說道,你把我們帶回家了。她忽然笑了。你把我們全都帶回家了。嵐這才首次注意到自己身邊的事物。他們所處的洞穴沒有台階,紅色或者藍色的石塊散落在這裡或者那裡,表面光滑得可疑。石柱躺在邊上,半埋在一次坍塌造成的落石中。這個世界裡,石柱上的符號很模糊;風和水使它們風化了。一切看起來都很真實。顏色很逼真,花崗岩是強烈的灰色,樹叢是綠色和棕色。經歷了那個世界之後,這裡的色彩幾乎顯得太過鮮艷了。

    家,嵐吸了一口氣,然後,他也開始大笑,我們回家了。洛歐的笑聲如同公牛的吼叫。胡林手舞足蹈。

    你成功了,絲琳說著,向前靠近,直到她的臉填滿了嵐的雙眼,我就知道,你能辦到。嵐的笑聲停止了。我我猜我是成功了。他瞥了瞥那根倒下的門石,勉強笑了一聲,不過,但願我能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絲琳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也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她柔聲說道,你注定偉大。她的眼睛是那麼大,那麼黑,就像夜晚,又是那麼溫柔,就像天鵝絨。她的嘴唇如果我吻她他眨眨眼,連忙退開,清清喉嚨。絲琳,不要跟任何人說起這次的事。就是,門石和我的事。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其他人也不會明白。你知道,人們對於自己不明白的事會怎樣反應。她的臉完全沒有表情。嵐突然非常希望馬特和珀林在場。珀林知道該如何跟女孩子說話,而馬特可以睜大眼睛說瞎話。而他,兩樣都不擅長。

    忽然,絲琳露出了微笑,半開玩笑地行了個屈膝禮。我會為你保密的,嵐艾索爾大人。嵐看了她一眼,又清了清喉嚨。她在生我的氣嗎?如果我剛才吻她,她一定會生氣。我猜是的。他真希望,她不要用這種像是他在想什麼似的眼光看著他。胡林,暗黑之友是否可能在我們之前用過這根石柱?嗅探者惱恨地搖著頭。他們在這裡的西邊開始轉變方向,嵐大人。除非這些門石比我所見過的更常見,否則,我會說,他們仍然在那個世界裡。不過,不用一個小時我就能查清楚。這裡的地形跟那邊是一樣的。我可以在這個世界裡找出我在那邊離開痕跡時所處的地方,您明白我的意思嗎,這樣我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從那裡走過了。嵐看了看天空。太陽一個可愛鮮明的太陽,一點也不蒼白低低地壓在西邊地平線上,他們的影子延伸出洞外。再過一個小時,就是遲暮了。明天早上吧,他說道,但是,恐怕我們已經跟丟了。我們不能失去匕首。不能!絲琳,這樣的話,我們明天早上把你送回家吧。你家是在卡裡安城裡,還是?你也許還沒失去瓦勒爾之角,絲琳緩緩說道,你知道,我對那些世界有所瞭解。時輪之鏡。洛歐說道。

    她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對,正是。那些世界從某個角度來看,真的是一種鏡子,特別是那些沒有人的世界。有些世界只反應真實世界裡的重大事件,但是,有些世界甚至能在事情發生之前就產生映射的影子。瓦勒爾之角的經過當然是重大事件。將來事件的映射會比現在以及過去事件的映射微弱,胡林不是說,他追蹤的痕跡很微弱嗎。胡林難以置信地眨著眼。女士,您的意思是,我一直聞到的是暗黑之友將會留下的氣味?光明助我,我不喜歡這樣。可以聞到暴力留下的味道已經夠糟的了,現在還加上聞出它將會在哪裡留下。沒有發生過某種暴力的地方不可能有很多,許多地方遲早都會有暴力發生。這會讓我發瘋。我們剛剛離開的那個世界就是這樣。在那裡,我一直都聞到暴力的氣味,謀殺和傷害,還有你能想像出的最可恥的邪惡行徑。我甚至可以在我們的身上聞到。我們全部人的身上。甚至包括您,女士,請您原諒我這樣說,都是因為那個地方,就像它扭曲您的視野一樣扭曲了我的神智。他抖了抖身體。我慶幸我們離開那裡了。然而,它的味道還留在我的鼻子裡,一直都是。嵐心不在焉地搓著手掌裡的烙印。你怎麼想,洛歐?我們是否可能真的趕到了菲恩的暗黑之友前面?巨靈聳聳肩,皺著眉。我不知道,嵐。我對這種事情沒有任何瞭解。我想,我們已經回到了我們的世界。我想,我們此刻在弒親者匕首裡。除此之外他又聳了聳肩。

    我們應該動身送你回家了,絲琳,嵐說道,你的家人會擔心你的。只要幾天時間就能知道我說得對不對,她不耐煩地說道,胡林可以找到他離開痕跡的地點;他說的。我們可以監視那個地方。瓦勒爾之角不可能要過很久才到達那裡。瓦勒爾之角,嵐。想一想。吹響號角的人將永遠活在傳奇之中。我不想跟傳奇有任何瓜葛,他厲聲說道。然而,如果暗黑之友從你的手中溜走如果英塔沒有找到他們,怎麼辦?那樣,暗黑之友就永遠得到瓦勒爾之角,馬特就會死。好吧,幾天。就算是最糟的情況,我們也可能會遇上英塔和其他人。我無法想像他們會僅僅因為我們我們離開而停下或者回頭。很明智的決定,嵐,絲琳說道,而且,很有道理。她摸摸他的手臂露出微笑。他發現自己又一次想親吻她。

    呃我們需要更靠近他們將會經過的地點。假設,他們真的會經過那裡。胡林,你可以為我們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營地嗎,某個我們可以監視你離開痕跡的地方的營地?他瞥了那根門石一眼,回想起睡在它旁邊的情景,回想起上一次在他的睡夢中悄悄潛來的虛空,還有,虛空中的光芒,某個離這裡足夠遠的營地。交給我吧,嵐大人。嗅探者迅速爬上馬背,我發誓,以後,不看清附近有什麼石頭之前,我絕對不會睡覺。騎著紅離開洞穴時,嵐發現自己把更多的時間花在看絲琳而不是胡林上。她是如此冷靜而沉著,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卻像一個女王,但是,當她朝他微笑,就像剛才那樣時伊雯不會讚我明智。伊雯會說我是個羊毛腦袋。心煩意亂地,他踢了踢紅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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