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蕾獨自一人呆在女客樓的房間裡,她整理了一下肩膀上繡著常春籐和葡萄籐的披肩,對著角落裡高高的穿衣鏡照了照效果。她的一雙黑色大眼睛在她發怒的時候會變得像鷹隼一般銳利,此刻,它們像是可以刺穿銀色的鏡面。她會把這件披肩放進鞍囊帶到法達拉純屬偶然。披肩後面的中央是代表塔瓦隆的熾熱白色火焰,披肩邊緣的長穗子顯示她所屬結的顏色茉蕾的披肩穗子就像清晨的天空一樣藍在塔瓦隆以外的地方,很少艾塞達依會披上這種披肩,就算是在塔瓦隆城裡,多數也只有在白塔中才披。在塔瓦隆,除了白塔議會召開的會議以外,少有場合需要披肩這種正式著裝。至於榮耀之牆以外的地方,塔瓦隆之火會嚇跑許多人,他們也許會去躲起來,也許會去向光明之子告密。白斗篷的箭對於艾塞達依來說跟其他人一樣致命,而且,光明之子非常狡猾,他們是不會在射擊之前讓艾塞達依發現弓箭手的,以免攻擊失敗。茉蕾當然沒有想過在法達拉會有機會披上披肩。不過,既然要去覲見艾梅林玉座,就該注意禮儀。
她身材苗條,一點兒也不算高,艾塞達依特有的歲月無痕的光滑臉蛋往往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年輕些。不過,茉蕾擁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質和沉著鎮定的舉止,在任何人群之中都足以佔據支配地位。這是她在卡裡安王宮裡長大時養成的氣質,成為艾塞達依的許多年來,這種氣質不但沒有被掩沒,反而更加明顯。她知道,今天,她將會需要發揮這種權威感的每一分、每一寸。今天的平靜多數只是表面現象而已,一定是有麻煩發生了,不然,她不會親自到這裡來的。這是茉蕾至少第十次這樣想了。可是,除此以外,還有上千個問題。是什麼麻煩?她選擇了誰陪她到這裡來?為什麼是這裡?為什麼是現在?此刻,一切都不能出差錯。
她的一頭黑髮像波浪一般披在肩上,上面繫著一條精巧金鏈,她伸手撫摸金鏈時,右手上的巨蟒戒指模糊地反射著光芒。金鏈上掛著一顆透亮的藍色小石頭,在她的前額中心搖晃著。白塔裡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可以使用這顆石頭來集中注意力,借此使出許多小花招。它其實只是一顆打磨過的藍色水晶,是一個年輕女孩在無人教導之下,自己初次學習引導的時候使用的道具。那個女孩記得安菊爾甚至更為強大的紗安菊爾的傳說,記得它們是傳奇時代流傳下來的神奇遺物,可以幫助艾塞達依安全地超量使用自身沒有輔助時無法承受的唯一之力。因此,她以為這種注意力集中點是使用唯一之力的必須道具。在白塔,有些姊妹知道她那些小花招之中的幾個,而且懷疑還有其他她們不知道的,其中包括了實際上不存在的、以及當她聽說之後很是吃驚的招數。她用這顆石頭所做的都是簡單的小事,就是那種孩子的腦袋可以想像出來的事情,但有時候非常有用。如果艾梅林帶來了不合適的人,這顆水晶的傳聞也許可以令她們措手不及。
房門傳來一陣快速連續的敲門聲。石納爾人是不會這樣敲別人的門的,更別說這是她的門了。她仍舊看著鏡子,直到鏡裡她的眼睛可以沉靜地回蹬著她,黑色的深淵裡面隱藏住所有的想法。她檢查了一下腰帶上掛著的軟皮袋子。不論使她離開塔瓦隆的麻煩事是什麼,當我把這一件麻煩放在她面前時,她就會忘掉其他的了。房門又是一陣猛敲,比起前一陣更加用力,她穿過房間,臉上掛著平靜的微笑打開房門,面對門外的兩個女人。
她認識她們。黑髮的安娜雅,披著藍穗披肩,以及金髮的梨安琳,披著紅穗披肩。後者舉起手正準備再敲。梨安琳不僅樣貌年輕,實際上也很年輕,相貌美艷,長著一張娃娃臉,撅起的小嘴,黑色眉毛和更為漆黑的眼睛跟她肩膀上的數簇淡蜜色小發鞭形成鮮明對比,不過,這種組合在搭拉邦[1]很常見。兩個女人的個子都比茉蕾高,不過,梨安琳高出不到一個手掌。
茉蕾一開門,安娜雅的胖臉上就露出了微笑。這個微笑是她擁有的唯一美麗,但已經足夠;幾乎任何人看到安娜雅的笑臉都會感到舒適、安全和親切。願光明照耀你,茉蕾。再次見到你真好。你過得好嗎?我們真是很久沒見了。我的心情因你的存在而輕快,安娜雅。這確實是實話;知道在到達法達拉的艾塞達依之中至少有一位是自己的朋友真是太好了。願光明照耀你。梨安琳抿緊了嘴唇,使勁扯了一下自己的披肩。艾梅林殿下要見你,姊妹。她的語氣也像是在發脾氣,而且冷得像帶著刀刃。這倒不是衝著茉蕾的,或者說不完全是。梨安琳總是一副對什麼事情不滿意的樣子。她皺著眉頭,越過茉蕾的肩膀往房間裡面張望。這個房間設了防護罩,我們沒法進入。你為什麼要對你的姊妹設防護罩?這是防範所有人的,茉蕾冷靜地回到,不少侍女對於艾塞達依都很好奇,我可不想讓她們趁我不在的時候在我的房間裡探索。現在也沒有必要改變。她在身後掩上房門,三個人都站在了走廊裡。我們走吧?不能讓艾梅林殿下等我們。她開始沿著走廊離開,安娜雅在她身旁邊走邊閒聊。梨安琳站了片刻瞪著那扇房門,像是在猜測茉蕾究竟藏著什麼,然後才快步趕了上來。她走在茉蕾身旁,姿勢僵硬得像個衛兵。安娜雅則只是像個同伴般陪著。她們的軟布鞋在編織著簡單圖案的厚地毯上輕輕敲響。
她們經過時,穿制服的僕女們都深深屈膝行禮,有不少人行的禮比起法達拉領主本人會受到的禮要深得多。艾塞達依,三個一起,而艾梅林殿下本人就在堡壘之中;這是堡壘中任何女人一輩子都沒曾想過的榮幸。門廳裡站了幾個貴族婦人,她們也行了屈膝禮,這也是阿格瑪大人絕對不會有的禮遇。茉蕾和安娜雅微笑著,向每一個行禮的人點頭回應,不論對方是僕人還是貴婦。梨安琳則對所有人都不予理會。
當然了,這裡只有女人,沒有男人。雖然在門廳那裡有幾個男孩在追逐玩耍,但是沒有超過十歲的石納爾男性敢在沒受到准許或邀請的時候跑進女人的房間裡。男孩們笨拙地單膝跪地行禮,他們的姐妹則深深屈膝蹲下。安娜雅不時會微笑著伸手撫摸一下他們的小腦袋。
茉蕾,安娜雅說道,這一次你離開塔瓦隆太久了。真是太久了。塔瓦隆很想念你。你的姊妹們也很想念你。白塔需要你。我們總得有些人在外面的世界工作,茉蕾溫聲回答,白塔議會的事都交給你了,安娜雅。不過,在塔瓦隆,你對於世界上發生的事情聽說得比我要多。我常常會錯過昨天所處地方發生的事情,這樣的次數已經太多。你有什麼新聞?又出了三個偽龍神,梨安琳咬牙切齒地說道,在薩達亞、穆蘭迪和特爾[2],偽龍神大肆破壞。這種時候,你們藍結卻在微笑,說廢話,抓住過去不放。安娜雅挑起了一邊眉毛,梨安琳刺耳地哼了一聲閉了嘴。
三個,茉蕾輕聲重複著。她的眼睛閃起了光芒,但轉眼間她就把它掩蓋住了,過去兩年出了三個,如今則是同時出現三個。跟以前一樣,這三個也會被解決掉的。這些害人的男人和任何追隨他們的烏合之眾都會。梨安琳語氣中的確信幾乎讓茉蕾發笑。幾乎。她對於現實、對於各種可能性太瞭解了。難道幾個月的時間就足以令你忘記了嗎,姊妹?上一個偽龍神在他的軍隊不論是否烏合之眾被打敗之前差點沒把吉爾丹撕開兩半。是的,如今羅耿已經被帶到塔瓦隆,我想,他已經被安撫了,沒有威脅。但是,我們有幾個姊妹為了制服他而犧牲。對於我們來說,即使只是失去一位姊妹也是不能承受的損失,而我們在吉爾丹的損失真是太慘重了。羅耿之前的那兩個偽龍神並不能引導唯一之力,但儘管如此,坎都和阿拉都曼[3]的人們對他們依然記憶猶新。村莊被燒燬,人們在戰場上戰死。當世界要同時對付三個偽龍神的時候,它要花費多大力氣?那些自稱真龍轉生的男人從來都不乏追隨者,這次有多少人會聚集在他們的旗下?戰爭的規模會有多大?前景還不至於晦暗到這個地步,安娜雅說道,就我們目前所知,只有薩達亞的那個偽龍神會引導。他還沒來得及吸引太多追隨者,而且,應該已經有姊妹趕到那裡去對付他了。在黯河丹各處,塔蘭人都在攻擊他們那裡的偽龍神和追隨者。至於穆蘭迪的那一個,已經被俘虜了,她短笑了一聲表示驚訝,想想看,這麼多的人民之中,穆蘭迪人竟會如此迅速地擺平他們的偽龍神。如果你問他們,他們甚至不願意自稱穆蘭迪人,而是自稱路伽人,或者殷尼什人,或者這個大人、那位女士的人。然而,就因為害怕他們的眾多鄰國中有人會趁機入侵,穆蘭迪人幾乎在他們的偽龍神剛剛張口宣佈自己身份的時候就跳起來把他壓倒了。還是一樣,茉蕾說道,同時出現三個偽龍神,這是不可小看的。有沒有姊妹成功做過預言?這樣的可能性很小數個世紀以來,鮮有艾塞達依顯露過這個天賦的任何跡象,連一丁點都沒有所以,當安娜雅搖頭時,她並不意外。不意外,還反而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們在走廊的交匯處遇到了阿瑪麗莎女士。她行了一個完整的屈膝禮,深蹲下去,把淡綠色的裙擺寬寬地張開。向塔瓦隆致敬,她喃喃說道,向艾塞達依致敬。法達拉領主的妹妹可不是點點頭就可以打發的。茉蕾拉著阿瑪麗莎扶她起來。你太抬舉我們了,阿瑪麗莎。快起來,好姊妹。阿瑪麗莎優雅地站了起來,臉帶紅暈。她從來沒有到過塔瓦隆,卻被一位艾塞達依喊作姊妹,即使是她這種身份的人也足以興奮了。她身材矮小,正處於中年,皮膚黝黑,帶著成熟美,臉頰上的紅暈更襯得她楚楚動人。您真是太令我榮幸了,茉蕾塞達依。茉蕾微笑道:我們互相認識有多久了,阿瑪麗莎?難道我現在得喊你作阿瑪麗莎女士,就像是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喝過茶一樣嗎?當然不是。阿瑪麗莎也微笑著回應。她哥哥臉上的堅毅線條在她的臉上同樣存在,臉頰、下顎,沒有一絲比她的哥哥柔軟。有些人說,儘管阿格瑪是一個出名堅忍的戰士,他也遠遠比不上他的妹妹。可是,艾梅林殿下在這裡伊撒國王[4]訪問法達拉的時候,我私下裡喊他瑪伽米、小舅舅,就跟我小時候騎在他肩膀上時一樣,可是,在公眾場合就不能那樣了。安娜雅嘖了一聲。有些時候正式禮儀是必須的,可是,男人們常常過於注重它們。請你喊我安娜雅吧,我則喊你阿瑪麗莎,可以嗎?茉蕾的眼角掃到了伊雯,就在另一邊走廊的遠處,匆匆忙忙地轉過一個彎角。一個穿著皮革上衣的駝背身影低著頭,手臂上抱著大包小包,蹣跚地跟在她身後。茉蕾容許自己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但她的面具立刻就恢復了。如果這個女孩在塔瓦隆也如此積極進取,她嘲諷地想著,總有一天她會登上艾梅林玉座,前提是她能學會如何控制這種積極性,而且還得有一個空置的艾梅林玉座等著她。
當她把注意力轉回其他人身上時,梨安琳正在說話。
我很樂意能有機會瞭解你們的國家。她臉上掛著坦率的微笑,像個少女一般,她的聲音很友善。
當阿瑪麗莎把邀請擴大至請她們到她的私家花園參加她和她那些貴婦們的聚會時,茉蕾讓自己的臉回復靜止,梨安琳則熱心地接受了邀請。梨安琳朋友很少,紅結以外的朋友更是一個都沒有,更別說艾塞達依以外的了。她跟男人,或者半獸人交朋友可能還更快些。茉蕾不知道對於梨安琳,甚至對於紅結的所有艾塞達依來說,男人和半獸人是否有區別。
安娜雅解釋說,此刻她們正要去覲見艾梅林玉座。噢,阿瑪麗莎說道,願光明照耀她,願創世者庇護她。那麼,遲些好了。她站著低頭送她們離開。
茉蕾一邊走一邊打量梨安琳,但從不直接看著她。這個蜜色頭髮的艾塞達依雙眼直視前方,若有所思地撅著玫瑰花蕾一般的嘴唇,似乎把茉蕾和安娜雅兩人都忘了。她在想什麼?安娜雅似乎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尋常,不過,她總是能全盤接受別人,不論那是對方原來的樣子還是裝出來的樣子。在白塔的時候,安娜雅處事的言行一致就常常令茉蕾驚異,而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似乎總是認為她的坦率和誠懇,她對別人的包容是狡猾的偽裝。她們總是會對她的說到做到和有話直說措手不及。而且,她有一種透視事情本質的能力,並且接受她所看到的一切。此刻,她愉快地繼續談論新聞。
昂都傳來的消息有好有壞。卡安琅[5]街上的暴亂已經隨著春天的降臨而平息,可是仍然有言論,太多的言論,為了漫長的冬天而責怪女王,也責怪塔瓦隆。比起去年,摩菊絲的王位更加危險,不過,她仍然坐在上面,而且只要伽裡布尼仍然是女王衛兵的統帥,她就可以繼續坐下去。至於王位繼承人依蕾公主和她的哥哥格安王子,已經平安抵達塔瓦隆接受訓練。在白塔,有人擔心傳統會被打破。只要摩菊絲還有呼吸,就不會。茉蕾說道。
梨安琳略略驚了一下,像是剛剛才醒覺。祈禱她繼續呼吸下去吧。王位繼承人的隊伍被光明之子一直跟蹤到了邇日琳河上通往塔瓦隆的橋前面。在卡安琅城外,更多的光明之子仍然在那裡紮營,等待著搗亂的機會,城裡仍然佈滿探子。也許摩菊絲是時候學會一點警覺了,安娜雅歎道,世界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加危險,即使是對一個女王而言。說不定對女王而言更加危險。她永遠都是那麼剛愎自用。我記得她年輕時在塔瓦隆的情景。她沒有成為合格艾塞達依的能力,因此滿心怨憤。有時候,我覺得她是為了這個而逼迫她的女兒,而不顧那個女孩自身的選擇。茉蕾輕蔑地哼了一聲。依蕾天生就擁有火花,這不是選擇的問題。摩菊絲可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因為缺乏訓練而死,就算阿瑪迪西亞[6]所有的光明之子都在卡安琅城外紮營也一樣。她會命令伽裡布尼帶領女王衛兵在他們之中殺出一條前往塔瓦隆的路,而伽裡布尼就算只剩一個人也會照做的。然而,她仍舊必須為那個女孩的潛力之大保密。如果被昂都的人民知道,他們會否願意接受依蕾繼承摩菊絲登上獅子王座?接受一個不僅僅是遵循傳統在塔瓦隆接受訓練,更是一個艾塞達依的女王?有歷史紀錄以來,只有少數女王擁有被稱為艾塞達依的資格,其中又只有幾個公開承認並且一輩子都為此後悔。她感到一絲遺憾。但是,現在事情太多了,無法抽手去管、甚至去擔心一個國家、一個王位。還有什麼,安娜雅?你一定知道伊連在進行獵角者召集吧,這是四百年來的頭一回。伊連人說,最後一戰即將到來安娜雅略略顫抖了一下,她是該害怕,但她並沒有停下,繼續說道瓦勒爾之角必須在對抗暗影的最後一戰開始之前找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戰士已經開始聚集,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號角,成為傳奇。穆蘭迪和阿塔亞[7]當然提高了警覺,認為這一切都是打算對付他們其中一個的掩飾。那可能是穆蘭迪人如此迅速地抓住他們的偽龍神的原因。不論如何,藝人和吟遊詩人將會有許多嶄新的故事可以加到他們的輪迴傳說中去了。願光明保佑,僅僅是新故事而已。也許不會是他們預想中的那種故事。茉蕾說道。梨安琳厲眼看著她,但她的臉保持毫無表情。
我猜也不會,安娜雅平靜地說道,他們最意想不到的故事才會是被加入輪迴的故事。除了這些之外,我只有傳聞可以告訴你了。海族顯得躁動不安,他們的船在港口之間跑來跑去,幾乎不加停頓。出身海族島嶼的姊妹們說,他們的聖者克拉莫爾就要降臨了,但她們不肯多說。你知道,在克拉莫爾的問題上,阿瑟安米業爾[8]對於外人是多麼守口如瓶,這方面,我們的姊妹似乎更把自己看成海族而不是艾塞達依。艾爾人似乎也在蠢蠢欲動,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瞭解艾爾人。至少,沒有跡象表明他們打算再次翻越世界之脊,感謝光明。她歎了口氣,搖搖頭,我願意為了得到一位來自艾爾族的姊妹而付出一切。一個就夠了。我們對他們瞭解得太少了。茉蕾笑了。有時候我覺得你應該加入棕結,安娜雅。阿漠平原。梨安琳冒出一句,然後為自己說的話吃了一驚。
那就真的是一個傳聞了,姊妹,安娜雅說道,我們離開塔瓦隆的時候聽到了一些謠言。阿漠平原那裡可能在打仗,也許投門嶺也是。我說的是,可能。謠言不多,是謠言中的謠言。我們沒來得及打聽更多就離開了。那說的一定是搭拉邦和阿拉都曼[9],茉蕾搖著頭說道,他們為了阿漠平原已經爭執了將近三百年,但從來沒有上升到戰爭級別。她看了看梨安琳。艾塞達依本應丟棄對於她們原屬國家和統治者的忠誠,但很少人能做得如此徹底。要做到完全不關心自己出生的土地是很難的。為什麼他們現在會?閒聊夠了,蜜發女人惱怒地打斷了對話,茉蕾,艾梅林殿下在等你。她快速跨了三大步超過兩人,一把推開一對大門,艾梅林殿下可不會和你閒聊。茉蕾無意識地摸著腰間的袋子,從梨安琳身邊走過,走進大門,點了點頭像是感謝對方為她推開門。她甚至差點要向著梨安琳閃著白熱怒火的臉微笑。這可憐的女孩到底怎麼啦?接待室的地板上鋪著幾層色彩鮮艷的地毯,擺著許多做工簡單或者只是略加打磨的木頭椅子、軟墊長凳和小桌子,顯得很舒適。高高的箭縫旁邊掛上了織錦窗簾,使它們看起來就像是窗戶。壁爐裡面沒有點火,白天是很暖和的,石納爾的寒冷只有在晚上才會降臨。
跟隨艾梅林到達法達拉的艾塞達依之中,只有少數幾個在這裡。棕結的維琳瑪文和莎拉菲對於茉蕾的到來連頭都不抬一下。莎拉菲正在專心閱讀一本包著破舊褪色的皮革封面的舊書,小心翼翼地翻著它的破碎書頁。而體態豐滿的維琳則盤著腳坐在箭縫下方,把一朵小花舉起來送到光線裡,一邊在膝蓋上擱著的書上整齊地做筆記和畫圖,旁邊的地板上放著一個打開的墨水盒,大腿上還有一小堆花朵。棕結的姊妹都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探索知識上,很少關注其他事情。茉蕾有時候懷疑,她們到底知不知道世界上在發生什麼事情,甚至,就在她們身邊發生著什麼事情。
其他三個已經在房裡的艾塞達依轉過身,但她們沒有向茉蕾走來,只是看著她。其中一個苗條的黃結姊妹是她不認識的;她在塔瓦隆裡呆的時間太少了,儘管她們的數量再也不像從前那麼多,她也來不及認識所有艾塞達依。不過,她認識另外兩個。卡琳雅,不論是膚色還是態度,都跟她披肩上的白色穗子一樣,蒼白、冰冷,跟皮膚黝黑、性情火烈的綠結姊妹阿蘭娜莫凡尼正好完全相反。不過,她們兩人都只是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不說話。阿蘭娜用力整了整肩上的披肩,而卡琳雅根本一動不動。那個苗條的黃結姊妹似乎有點遺憾地轉過身去。
願光明照耀你們,我的姊妹。茉蕾說道。沒有人回答。
她不能確定莎拉菲和維琳是否聽到了。其他人到哪裡去了?雖然沒有必要全部人都集中在這裡多數人很可能正在她們的房間裡休息,驅除旅途的疲勞但她現在很緊張,所有她不能問的問題都在她的腦海裡不停轉動。只是,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洩漏。
通往裡間的門打開了,莉安娜走出來。她是編年史監護人[10],身材幾乎跟男人一樣高,苗條優雅,古銅色的皮膚,烏黑的短髮,仍然很漂亮。她沒有帶著她的金色火焰手杖,不披披肩,只圍著一條手掌寬的藍色長圍巾,因為她是作為監護人而列席白塔議會的,而不是代表她所屬的結。
你來啦,她精神奕奕地對茉蕾打招呼,朝身後的門做手勢,來吧,姊妹。艾梅林殿下在等你。她說話一向都是簡潔快速,不論她是生氣、高興還是激動。茉蕾跟隨莉安娜進去時,心裡不由得猜測監護人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莉安娜把門在兩人身後關上,它發出跟地牢門關上時一樣的碰擊聲。
艾梅林殿下坐在地毯中間一張寬闊的桌子後,桌上放著一個方正的金盒子,大小跟旅行箱差不多,裝飾著華麗的銀花飾。桌子很結實,桌腿矮短,但是它看上去就像是承受著兩個壯男子也未必抬得起來的重量。
看到那個金盒子,茉蕾頓時難再保持臉上的平靜。上一次看到它,它還被安全地鎖在阿格瑪的保險庫裡。聽說艾梅林來了的時候,她本來打算自己親口告訴她的。可是現在,它已經擺在了艾梅林的跟前,雖然這只是小事,卻是一件令人擔心的小事。事情的變化可能已經快得超出她的控制。
她行了一個深深的屈膝禮,正式地說道,應您的召喚,母親,我來了。艾梅林伸出手,讓茉蕾親吻她的巨蟒戒指。這些禮儀跟其他艾塞達依一樣。她站起來,換成更接近談話的語氣,但又不能過分。她清楚知道監護人就站在自己身後的門旁。我希望您的旅途愉快,母親。艾梅林出生於特爾的一個普通漁民家庭,並非貴族,她的名字叫蘇安珊池,不過,自從十年前她被白塔議會推舉為艾梅林玉座之後,很少人會用到、甚至想到這個名字。她是艾梅林,這就足夠了。她肩膀上的寬闊圍巾由代表艾塞達依七個結的七條彩色帶組成;艾梅林屬於所有結,也不屬於任何結。她身高適中,相貌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俊俏更合適,臉上透露著一種在她登上艾梅林玉座之前就已經擁有的力量,一種在特爾的港口區莫爾街上掙扎生存的女孩的力量。在她藍眼睛的清澈注視之下,國王、王后、甚至光明之子的統領也得低下眼睛。此刻,她的眼睛顯得很疲勞,她的嘴角流露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感。
女兒,我們在邇日琳河上召喚風,甚至扭轉水流來為我們的船隻加速。艾梅林的聲音低沉哀傷,我親眼看到因此而引發的洪水沖毀沿岸的村莊,光明才知曉我們對天氣還造成了什麼影響。這些破壞和可能因此造成的農作物失收都是我們的過錯。一切都只為了盡快到達這個地方。她的目光飄到了那個華麗的金盒子上面,半抬起手像是要摸它,可她口中說的卻是,依萊妲[11]回到了塔瓦隆,女兒,她是跟依蕾和格安一起到的。茉蕾知道莉安娜站在一邊,雖然跟平常一樣,她在艾梅林在場的情況下保持沉默,但是她在觀察,她在傾聽。我很驚訝,母親,她小心翼翼地說道,這種時候,摩菊絲的身邊很需要艾塞達依顧問。摩菊絲是少數幾個公開承認有艾塞達依顧問的統治者之一;幾乎所有統治者都有一個艾塞達依顧問,但是很少人承認。
是依萊妲自己堅持的,女兒。不論摩菊絲是否女王,說到意志,她未必比得過依萊妲。不論如何,也許這一次是她不願意跟依萊妲爭吧。依蕾擁有的潛力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人都要高,她的訓練已經開始有進展了。紅結姊妹們為此像河豚一般得意洋洋。雖然我並不認為這個女孩的思維跟她們的方式相近,但是她必竟年輕,難以預計。就算她們沒能把她拉入紅結,也沒有關係。依蕾很可能會成為一千年來最強大的艾塞達依,而發掘她的人是紅結。她們就憑著這一點已經在議會中掙得不少優勢。母親,我帶了兩個年輕女子到法達拉來,茉蕾說道,她們都是來自雙河,一個曼瑟蘭之血仍然強烈的地方。雖然他們都已經忘記那塊土地曾經叫做曼瑟蘭,但是古老的血統在歌唱,母親,而且在雙河尤其響亮。伊雯,一個鄉下女孩,至少可以跟依蕾一樣強大。我曾經見過依蕾,所以我知道。至於另一個,奈妮,她是村裡的賢者,但是年紀只比女孩大一點。她們村子會選擇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擔當賢者,這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一旦她學會有意識地控制她現在無意識地做的事情,她可以跟塔瓦隆裡的任何姊妹一樣強大。再加以訓練,她將會像熊熊篝火一般耀眼,而依蕾跟伊雯只能算是蠟燭。這兩個女子是決不可能選擇紅結的。因為男人使她們快樂,她們會為他們生氣,但她們真心喜歡男人。她們輕而易舉就能把紅結因為找到依蕾而在白塔取得的任何優勢奪回來。艾梅林點點頭,這一切像是對她無關緊要。茉蕾驚訝地挑起了雙眉,又趕緊控制住自己,讓表情回復平靜。這是白塔議會最關心的兩件事之一:每一年,能找到的可以接受引導唯一之力訓練的女孩越來越少,或者說,看起來是這樣,而且,真正力量強大的更少。比起艾塞達依因為裂世而遭到的百般責難、或者來自光明之子的憎恨、或者甚至暗黑之友的破壞,艾塞達依人數的銳減以及天賦的消逝所引起的擔憂更加重要。白塔原本人氣興旺的走廊現在空空蕩蕩,曾經可以用唯一之力輕易解決的事情如今做起來困難重重,或者,根本無法辦到。
依萊妲回到塔瓦隆去還有另一個理由,女兒。她用了六隻鴿子來發送一個同樣的信息以保證我能收到至於她還給塔瓦隆裡面的哪些人派出信鴿,我只能猜測然後親自回來。她跟白塔議會說,你在擺佈一個身為taveren[12]而且十分危險的年輕男子。她說,那個男子曾經在卡安琅停留過,可是,當她找到他呆的那家旅店時,發現你已經把他拐走了。那個旅店的人對我們很好,很忠心,母親。如果她傷害他們之中的任何人茉蕾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嚴厲起來,隨即聽到莉安娜動了動。沒有人可以用這種語氣跟艾梅林說話;就算是在位的國王也不行。
你應該知道,女兒,艾梅林淡淡說道,依萊妲不會傷害任何人,除非她認為那人危險。比如說暗黑之友,或者那些企圖引導唯一之力的可憐的愚蠢男人,或者威脅塔瓦隆的人。每一個不是艾塞達依的人對於她來說,可能都只是石棋盤上的一隻棋子。那位旅店老闆,我記得是叫吉爾先生的吧,他很幸運,因為他明顯對於艾塞達依相當尊重,所以對依萊妲的問題給出了令她滿意的答案。事實上,依萊妲對他的評語不錯。但是,她說得更多的是你帶走的那位年輕男子。她說,他是自從阿圖爾鷹之翼以來最危險的男人。你知道,她有時候能預言,而且她的話在議會中很有份量。因為莉安娜在場,茉蕾強迫自己的語氣盡量恭順,雖然還做不到十分,但已經是她的極限。我帶著三個年輕男子,母親,但沒有一個是國王,而且我非常懷疑他們之中有任何人會做統一世界的癡夢。自從百年戰爭之後,再也沒有人做過阿圖爾鷹之翼的夢了。是的,女兒。阿格瑪大人告訴我了,是三個鄉下男孩。不過,其中一人是taveren。艾梅林殿下的目光又飄到了那個方盒子上。
議會有提議說,你應該被派往靜修進行反省。是一位來自綠結的議員提出的,另外還有兩人邊聽她的提議邊點頭贊同。莉安娜發出輕蔑的哼聲,又或者,是表示受挫吧。艾梅林殿下說話的時候,她總是像佈景一樣沉靜,但這一次茉蕾可以理解她的小小干擾。自從阿圖爾鷹之翼之後,一千年來,綠結都是跟藍結結盟的,她們總是同聲同氣。我可不打算去某個遙遠的村莊裡面種菜,母親。我也不會的,不論白塔議會怎麼說。
還有更進一步的提議,也是綠結提出的,說你在靜修期間的一切照料工作應該交給紅結。紅結姊妹們試圖裝出驚訝的樣子,但她們就像一群明知道獵物毫無防範之力的魚鷹。艾梅林哼了一聲,紅結表示說不願意監管一位並非她們結的姊妹,但是又說,她們會接受議會的安排。茉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那將會是最令人不快的,母親。那將會是比不快要糟糕,糟糕得多;紅結從來不善溫柔。她堅決地把這個想法放到一邊,待會兒再理會。母親,我不能理解綠結和紅結這次如此明顯的聯手。她們的信仰、她們對待男人的態度、她們對於艾塞達依責任的看法,都是完全相反的。一個紅結姊妹和一個綠結姊妹的談話甚至必定以吵架收場。世界會變的,女兒。我是連續第五個從藍結被提為艾梅林玉座的人。也許,她們覺得這太過分了,或者,藍結的思維方式再也無法滿足一個到處是偽龍神的世界。經過了一千年,許多事情都改變了。艾梅林皺著眉頭,像是自言自語,古老的壁壘在削弱,古老的屏障已經打破。她振作了一下,聲音堅定起來,不過,還有另一個提議,一個聞起來就像碼頭上放了一個星期的魚一樣臭的提議。因為莉安娜屬於藍結,而我來自藍結,有人提出說這次旅程如果再派兩個藍結姊妹跟我一起,就變成有四個藍結代表了。她們在議會裡當著我的面這樣說,就好像在討論如何修理排水溝。另外還有兩個白結議員和兩個綠結議員對這個提議表示贊成,黃結在她們之間竊竊私語一輪之後,不肯表示贊成還是反對。只要再多一個贊成的人,你的姊妹安娜雅和麥耿就不會在這裡了。甚至還有人議論,公開地議論,說我根本就不應該離開白塔。聽到這個消息,比聽到紅結想得到她的消息更令茉蕾震驚。不論來自哪一結,編年史監護人應該只代表艾梅林玉座,而艾梅林玉座則是代表所有結的所有艾塞達依。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從來沒有人提出過異議,即使是在半獸人戰爭期間,即使是在阿圖爾鷹之翼的軍隊把所有倖存的艾塞達依圍困在塔瓦隆之中的那些最為黑暗的日子裡,也沒有例外。艾梅林玉座就是艾梅林玉座,高於一切。每一個艾塞達依都發誓要服從她。沒有人可以對她做的事情或者她想去的地方提出質疑。這個提議,違反了三千年的傳統和法律。
是誰這麼大膽,母親?艾梅林苦澀地笑了。幾乎所有人,女兒。卡安琅的暴亂。大獵角召集在我們預先沒有獲得任何知會的情況下就宣佈。偽龍神就像雨後春筍一般不停地冒出來。國家在削弱,越來越多貴族開始玩起家族遊戲[13],自從阿圖爾鷹之翼把他們的陰謀狠狠打擊之後,這種遊戲從來沒有如此興盛過。最糟糕的是,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暗黑魔神再次蠢蠢欲動。給我找出一個不認為白塔正在對事情失去控制的姊妹來吧,如果她不是棕結,她死定了。時間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也許已經越來越緊迫了,女兒。有時候我甚至感覺到它的流失。正如您所說,母親,世界在變。不過,榮耀之牆外,仍然有比牆內更嚴重的危險。艾梅林迎著茉蕾的凝視,很久之後,才緩緩點頭。莉安娜,你出去一下。我要單獨跟我的女兒茉蕾談談。莉安娜只是猶豫了片刻,便說:遵命,母親。茉蕾可以感覺到她的驚訝。艾梅林很少會在沒有監護人在場的情況下接見客人,特別是一位她很有理由要懲罰的姊妹。
門打開,又在莉安娜身後關上。她在接待室裡是不會透露裡面發生的任何事情的,可是,茉蕾跟艾梅林單獨會面的消息會像野火遇上干樹林一般在法達拉的艾塞達依之間迅速傳開,種種猜測流言將會因此誕生。
門一關上,艾梅林就站了起來,茉蕾的皮膚上傳來片刻的刺麻感。是艾梅林在引導唯一之力,一瞬間她在茉蕾的眼中就像是被一圈明亮的光暈包圍著。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瞭解你以往的小花招,艾梅林說道,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碰著茉蕾額頭上的藍色石頭,不過,我們多數都擁有一些孩提時發明的小花招。不論如何,現在沒有人能聽見我們說什麼了。她突然伸出雙臂抱住了茉蕾。這是一個老朋友之間的溫暖擁抱;茉蕾也同樣熱烈地回擁著她。
茉蕾,你是唯一一個可以令我想起自己是誰的人。就連莉安娜,也總是把我當成圍巾和手杖,即使只有我和她兩人,就好像我跟她在當初學者的時候沒有在一起傻笑過一般。有時候,我真希望我們都還只是初學者,你和我。仍然是那麼純潔無知,把一切看成吟遊詩人的故事成真;那麼純潔無知,認為我們會遇到男人他們將會是王子,記得嗎,英俊、強壯、溫柔的王子?他們足夠強大,可以容得下一個擁有艾塞達依力量的女人為妻;那麼純潔無知,夢想著得到吟遊詩人故事的完美結局,可以跟其他女人一樣生活,只不過是多了一些力量。我們是艾塞達依,蘇安。我們有我們的責任。就算你和我生來不會引導,你會為了一個家、一個丈夫,即使那是一位王子,而放棄嗎?我不相信。那是村莊主婦的夢想。就連綠結也不會那樣。艾梅林向後退開。不,我不會放棄的。多數時候,不會。可是,曾經有幾次,我妒忌村莊的主婦。此刻,我幾乎就是在妒忌她們。茉蕾,如果任何人,甚至包括莉安娜,發現我們的計劃,我們都會被封止[14]的。而我,也無法指責她們做錯——[1]塔拉邦:艾萊斯大洋上的一個國家,曾經是一個貿易大國,出產地毯、染料和焰火等。
[2]薩達亞、穆蘭迪和特爾:國家名[3]坎都和阿拉都曼:國家名[4]伊撒:石納爾國王[5]卡安琅:昂都首都[6]阿瑪迪西亞:迷霧山脈以南的一個國家,首都是阿曼都,光明之子的總部。
[7]阿塔亞:狂暴之海上的一個國家,但事實上,除了名字以外,沒有什麼東西把那個地方的人民連結在一起。那裡的人民認為自己是某個村、鎮的人或者這位大人那位女士的人。
[8]阿瑟安米業爾:海族的另一個名字[9]阿拉都曼:艾萊斯大洋上的一個國家,此時正陷於內戰、與偽龍神的戰爭以及跟塔拉邦的戰爭之中。
[10]編年史監護人:陪在艾梅林玉座身邊的人,相當於助手和顧問的角色[11]依萊妲:昂都女王摩菊絲的顧問,是紅結艾塞達依[12]taveren:命網之核。時間之輪用命運絲線,圍繞命網之核編織出命運之網。
[13]家族遊戲:指貴族之間互相暗算、爭權奪利的陰謀角力[14]封止:專指對女性艾塞達依的封印,使她們再也無法接觸真源,無法引導唯一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