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坐立不安,沿著餐桌來回踱步。十二步。餐桌整整長十二步,不論他數多少次都一樣。他煩躁地阻止自己數數。做這樣的事真傻。我才不管這張見鬼的桌子有多長呢。幾分鐘之後,他又發現自己在數沿著桌子走了多少個來回。他跟茉萊娜和蘭恩說些什麼?他知道暗黑魔神在追擊我們嗎?他知道暗黑魔神究竟想要我們之中的哪一個嗎?他瞄了瞄他的朋友們。珀林弄碎了一片麵包,無聊地用手指把碎屑在桌上攪來攪去,金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碎屑,卻像是看著遠方。馬特懶散地靠在椅子上,半瞇著眼睛,臉上微微露出笑意。是緊張的微笑,而不是愉快的微笑。表面上他跟舊日的馬特沒什麼區別,不過,他時不時會無意識地隔著外套摸一摸ShadarLogoth的匕首。菲恩在跟她說什麼?他知道些什麼?洛歐至少看起來並不擔心。巨靈正在研究牆壁。起初他站在房間中間看,一邊緩緩轉著圈。現在,他用比人類拇指還粗的手指緩緩追蹤某個接縫,幾乎把他的寬鼻子貼在了石頭上。有時候他還閉上雙眼,似乎感覺比視覺更重要。他的耳朵偶爾抖一下,用巨靈語自言自語,好像把房間裡的其他人都忘記了。
阿格瑪大人站在房間遠端的長壁爐前,靜靜地跟奈娜依和伊文娜說話。他是一個好主人,善於令他的客人忘記煩惱,他的幾個故事逗得伊文娜哈哈笑。有一次就連奈娜依也仰起頭大笑起來。嵐被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後,當馬特的椅子倒在地上時又被嚇了一跳。
見鬼!馬特吼道,奈娜依對他的粗話抿緊了嘴唇,但他不予理會,她為什麼這麼慢啊?他扶起椅子,坐回去,看也不看其他人。他的手移到了外套上。
法達拉領主不滿地看著馬特又看看嵐和珀林,目光沒有任何改善然後,又轉向兩個女人。嵐的踱步帶著他走近了他們。
我的大人,伊文娜正在說,流利得好像她從出生開始就使用這種稱呼似的,我以為他是個守護者,可是您稱他為岱山,還提到金鶴旗幟,其他人也是。有時候您說得好像他是個國王似的。我曾經記得,茉萊娜有一次喊他為最後的七塔之王。他是什麼人啊?奈娜依開始專心地打量手裡的杯子,但在嵐看來,她很明顯突然聽得比伊文娜專心多了。嵐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卻又盡量裝出沒在偷聽。
七塔之王,阿格瑪皺眉說道,是一個古老的頭銜,伊文娜女士。就連特爾的最高領主也沒有它古老,雖然昂都女王有點接近。他長歎一聲,搖搖頭,他不肯提起它,然而在邊疆一帶這是人人皆知的。他是一個國王,或者說,本該是個國王。艾蘭恩?曼德格然,七塔之王,眾湖之王,沒有王冠的墨凱裡國王。他的光頭高高揚著,眼裡露出父親為兒子驕傲一般的光芒,他的聲音因充滿了這種感情而更響亮,整個房間都能毫不費力地聽到,我們石納爾人自稱邊疆人,可是在不到五十年前,石納爾並不是真正的邊疆。在我們和阿勒府的北方,是墨凱裡。石納爾的長槍也向北征戰,但是阻擋滅絕之境的,是墨凱裡。墨凱裡,願和平永遠記住她,願光明照耀她的名字。蘭恩來自墨凱裡。賢者輕聲說道,抬起頭,滿腹心事。
這不是一個提問,但阿格瑪點點頭。是的,奈娜依女士,他是墨凱裡最後在位的國王艾拉奇爾?曼德格然的兒子。他怎會變成今天這樣?起因也許是拉恩吧,膽大包天的拉恩?曼德格然是國王的兄弟。他在妻子的鼓動下帶著自己的軍隊穿過滅絕之境直至枯萎之原,也許還到了剎幽古。拉恩的妻子命叫佈雷恩,她因為當上國王的是艾拉奇爾而不是拉恩而妒忌燒心。國王和拉恩是親密的兄弟,即使在代表王室的艾被加在拉奇爾的名字上面之後,他們兩人仍然如孿生般親近。可是妒忌完全佔據了佈雷恩,因此,她促成了這次進軍。拉恩因他的事跡和正直而備受讚譽,但即使如此,他也無法跟艾拉奇爾相比。他是百年難見的戰士和國王。願和平愛護他和阿梨安娜。
拉恩在枯萎之原犧牲了,大部分跟隨他的戰士也一樣。墨凱裡無法承受這樣的損失,佈雷恩將此事怪在了國王頭上,聲稱要是艾拉奇爾肯帶領墨凱裡其餘的軍隊跟她丈夫一起北征,那麼就連剎幽古都能征服。為了報仇,她跟號稱考溫?公平心的考溫?格馬蘭合謀為她的兒子伊森奪取王位。這個公平心是一位幾乎跟艾拉奇爾一樣受到愛戴的英雄,也是大領主之一。可是當眾位大領主投票推舉國王時,他和拉奇爾之間只差了兩票,他永遠無法忘記只要有兩個人選擇了另一種顏色的冠石,坐上王位的人就會是他。考溫和佈雷恩合夥從滅絕之境調回軍隊搶奪七塔,留下邊界堡壘無人看守。
不過,考溫的妒忌心更強烈,阿格瑪的語氣裡儘是反感,這個號稱公平心的英雄,他在滅絕之境創下的功績在邊疆一帶廣為傳頌,可他竟然是個暗黑之友。隨著邊界堡壘的丟空,半獸人如洪水般湧進墨凱裡。如果拉恩還在,艾拉奇爾國王也許可以和他一起重整旗鼓,他們以前也成功地這樣做過。可是,拉恩在枯萎之原的犧牲動搖了人民的信心,半獸人的入侵令戰士的精神和抵抗意志崩潰。崩潰的人太多了。敵眾我寡之下,墨凱裡人被逼到了國境中心。
佈雷恩帶著她襁褓中的兒子伊森逃走了,在她南下的途中遭遇了半獸人。沒有人能清楚知道他們的下場,但也不難猜到。我只能同情那個男孩。考溫?公平心的變節被揭發之後,他被詹?查林當時已經被稱為詹?遠行者抓住了,當公平心被鐵鏈鎖著送往七塔時,大領主們下令要將他的人頭砍下,用長槍挑回去。不過,因為他在人民的心中必竟是僅次於艾拉奇爾的英雄,所以國王跟他單獨進行決鬥,殺死了他。艾拉奇爾殺死考溫時,流下了眼淚。有人說,他是為一個將自己獻給暗影的朋友而哭,有人說,他是為墨凱裡而哭。法達拉領主悲傷地搖搖頭。
然而,七塔的厄運已經無法阻止。墨凱裡在枯萎之原損失了五千長槍,邊界的堡壘盡毀,來不及向石納爾或者阿勒府求援,她決無希望獨自守住。
艾拉奇爾和王后阿梨安娜,命人將還在搖籃中的蘭恩帶到跟前,把墨凱裡國王的寶劍放進他嬰兒的手中。那就是他今天配著的那把劍,它是艾塞達依在唯一之力戰爭、就是那場結束了傳奇時代的暗影戰爭期間,使用唯一之力鑄造而成的。他們為他施行塗油禮,命他為岱山戰爭之王,神聖地將墨凱裡下一任國王之位傳給他,並且以他的名義執行了一個墨凱裡國王和王后的古老宣誓儀式。阿格瑪的臉變得很嚴肅,接下來的話在他的口裡說出,就好像他本人也做了與這個誓言一樣或者類似的宣誓,只要鋼鐵仍然堅硬,只要磐石仍然屹立,我將一直與暗影戰鬥。只要身上尚有一滴血,我將守衛墨凱裡。我將為無法守護的一切復仇。這些話在房間裡迴響。
阿梨安娜把一個小盒掛在兒子的頸上,作為紀念。然後,王后親手把嬰兒用襁褓包好,把他交給了從國王親衛中選出來的二十個衛兵。他們是最優秀的劍士,最強的戰士,他們的命令是:把孩子帶到法莫蘭。
然後,艾拉奇爾和阿梨安娜帶領著墨凱裡的人民,最後一次迎戰暗影。他們在赫洛交叉口犧牲,墨凱裡滅亡了,七塔折斷了。石納爾、阿勒府和坎都在折罕階梯迎上了類人和半獸人,並且把它們趕了回去,可是,沒能把它們趕回到原來的地方。墨凱裡多數的土地仍然落在半獸人手裡,一年又一年,一里又一里,滅絕之境把她吞噬了。阿格瑪沉重地歎了口氣。當他繼續說時,他的雙眼和語氣裡有一種哀傷的驕傲。
活著到達法莫蘭的衛兵只有五個人,每一個都受了傷,但是孩子安然無恙。從搖籃裡開始,他們把自己所會的一切都傳授給了他。當其他孩子擺弄玩具時,他學習武器;當其他孩子在母親的花園裡玩耍時,他向滅絕之境挑戰。在他搖籃之上所立下的誓言深深刻在他的心裡。雖然已經沒有可以守護的東西了,但他可以復仇。他拒絕承認自己的頭銜,可是在邊疆一帶他被稱為沒有王冠的國王,只要他肯舉起墨凱裡的金鶴旗幟,就能集結起一支軍隊。但他不肯把別人帶去送死。在滅絕之境裡,他就像求婚者追求少女一般追逐死亡,卻不肯帶著別人這樣做。
如果你們必須進入滅絕之境,而且只能帶很少護衛,那麼沒有人能比他更合適了,他可以帶你們進去並且平安地送你們出來。他是最強的守護者,就是說,他是最強之中的最強。你們其實可以把這三個男孩留在這裡,換取一點效率,完全信任蘭恩就可以了。滅絕之境不適合缺乏經驗的男孩。馬特張了張嘴,嵐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又合上了。我希望他能學會閉嘴。
奈娜依一直跟伊文娜一樣睜大雙眼聽著,不過,現在她又瞪著手裡的杯子了,臉色蒼白。伊文娜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茉萊娜在門口出現了,蘭恩跟在她身後。奈娜依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兩人。
他說了些什麼?嵐問道。馬特站了起來,珀林也是。
鄉野呆子,阿格瑪低聲嘀咕,然後把聲音提到平常音量,您得到些什麼信息,艾塞達依?還是說,他只是個簡單的瘋子?他是瘋了,茉萊娜說道,或者說,接近瘋狂,但帕丹?菲恩決不簡單。一個穿著黑金兩色制服的僕人躬著腰走進來,帶著一個藍色臉盆和水罐,一條黃色肥皂,以及用銀托盤裝著的一條小毛巾。他不安地看著阿格瑪。茉萊娜示意他把東西放在桌上。請您原諒我給您的僕人下命令,阿格瑪大人,她說道,我冒昧地要求他送上這些。阿格瑪朝僕人點點頭,後者把東西放在桌上後匆匆離去。艾塞達依,您可以隨意使用我的僕人。茉萊娜往臉盆裡倒出的水熱氣騰騰,似乎是剛剛燒開的。她挽起袖子,不顧水燙開始用力洗手。我說過,他比卑劣更敗壞,可是我說得太輕了。我無法相信我竟能遇到這樣一個如此卑鄙下賤,同時又如此邪惡的人。碰到他令我感覺被粘污,我指的不是他皮膚上的污物,而是這裡的污染。她用手撫胸。他靈魂的墮落程度幾乎令我懷疑他沒有靈魂。他比暗黑之友更糟糕。他看起來那麼可憐,伊文娜喃喃說道,我記得他每年春天到艾蒙村來的情景,他總是在笑,帶著許多外面的新聞。一定還有希望救他的吧?不論一個人被暗影佔據多久,都可能再次尋回光明。她引用了一句話。
艾塞達依輕快地擦乾雙手。我一直都是這樣相信的,她說道,也許帕丹?菲恩還可以挽救。但是,他當暗黑之友已經超過四十年了,他為此所做過的事,所造成的流血、痛苦和死亡,光是聽一聽都足以令你的心凍結。其中最小的一件事雖然我想,對你們來說不是小事是他把半獸人帶到了艾蒙村。是的。嵐輕聲說道。他聽到伊文娜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早該猜到了。見鬼,我一認出他,就該猜到了。
他有沒有往這裡帶半獸人?馬特問道。他看著周圍的石牆打了個冷戰。嵐覺得他想起的更像是迷懼靈而不是半獸人,在拜爾隆,或者在白橋鎮,城牆根本擋不住黯者。
如果他有阿格瑪大笑它們會在法達拉的城牆上把牙齒叩碎。以前已經有許多半獸人嘗過這厲害了。他雖然是在跟所有人說話,但是他瞥向伊文娜和奈娜依的眼神明顯說明他的話是向她們說的。而且,也不必擔心類人。馬特臉紅了,法達拉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條巷子在夜裡都燈火通明。再說,在城裡任何人都不允許把臉孔藏起來。菲恩先生為什麼要那麼做?伊文娜問道。
三年前茉萊娜沉沉歎了一聲坐下,蜷起身子,似乎與菲恩的談話費了她許多力氣,到今年夏天為止,滿三年。竟然從這麼久以前就開始了。可以肯定,光明仍舊眷顧我們,否則,當我還坐在塔瓦隆做計劃時,謊言之父就已經取勝了。三年了,菲恩一直在為暗黑魔神尋找你們。那太荒唐了!嵐說道,他每年春天都到雙河來,像時鐘一樣準時。三年?我們一直就在他的眼前,直到去年為止,他從來沒看過我們任何一個人兩眼以上。艾塞達依朝他伸出一隻手指,指著他。
菲恩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嵐。或者說,幾乎一切。我用盡方法,但我相信他還是設法隱瞞了一些事情,一些重要的事。不過,他說得已經夠多。三年前,一個類人在穆蘭迪的一個城鎮找到了菲恩。他當然很害怕,但是在暗黑之友中,承蒙召喚是非常榮幸的事。菲恩相信自己被選中,要去執行重要任務。確實是,然而,不是以他以為的方式。他被帶到北方滅絕之境,帶到了枯萎之原,帶到了剎幽古。在那裡他見到了一個雙眼燃燒的男人,那人自稱巴阿扎門。馬特不安地挪動身體,嵐艱難地嚥了嚥口水。當然,就該是這樣子的,可是,這不等於可以輕鬆地接受。只有珀林,看著艾塞達依的樣子就好像再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令他驚訝。
願光明保佑我們。阿格瑪誠心地說道。
菲恩討厭他在剎幽古所遭遇的對待,茉萊娜平靜地繼續道,我們談話時,他常常尖叫著說到火焰和灼燒。這事被他深埋在心中,把它挖出來幾乎要了他的命。儘管我給他進行了治療,他的心也已經崩潰得四零八落。要讓他的心重歸完整需要很多努力,不過,我會嘗試的,就算不為別的,也為了要找出那些仍舊被他隱藏的秘密。他被選中的原因是他進行販賣生意的地區。不,當眾人開始騷動時,她飛快地說道,不僅僅是雙河,不止。謊言之父只是模糊地知道該去哪裡尋找他的目標,但是,並不比我們塔瓦隆要清晰。
菲恩說過,他被迫做了暗黑魔神的獵狗,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是對的。謊言之父要他為他尋找獵物,首先是改造他以便他可以承擔這個任務。這種改造引起的改變是菲恩懼怕記起的,他因此而憎恨他的主人,其程度就跟他害怕他一樣。然後,菲恩就開始在拜爾隆周圍的所有村莊開始嗅探搜索,一直到迷霧山脈,到暗礁河以及南邊的雙河。三個春天前嗎?珀林緩緩說道,我記得那個春天。菲恩比往常來得遲些,但奇怪的是他在艾蒙村逗留了整整一個星期,整天游手好閒,卻咬牙切齒地埋怨在酒泉旅店租房間浪費錢。菲恩喜歡錢。我也想起來了,馬特說道,人人都在猜測他是不是病了,或者說愛上了本地的某位女子?當然,不是說她們願意嫁給小販啦,那樣子跟嫁給遊民差不多。伊文娜朝他挑起了一邊眉毛,他閉上了嘴。
在那次之後,菲恩又被帶到了剎幽古,他的意識被提取了。艾塞達依臉扭曲了一下,但是,她的語調更明白地表達了她的意思,令嵐反胃。他所感覺到的一切被集中濃縮之後,又塞回他的腦中。第二年,當他再次進入雙河時,他可以更加清楚地選出他的目標。事實上,比暗黑魔神期望的更清楚。菲恩明確地知道,他尋找的人是艾蒙村三個人的其中一人。珀林咕噥了一聲。馬特開始輕聲嘀嘀咕咕地詛咒,連奈娜依的瞪視也不能阻止。阿格瑪好奇地看著他們。嵐對於自己只感到一點發冷覺得奇怪。三年了,暗黑魔神一直在搜尋他搜尋他們。他很肯定,這本該令他牙齒打顫才對。
茉萊娜沒有讓馬特打斷她,她提高聲音讓大家仍能聽到。菲恩回到路伽之後,巴阿扎門在夢裡找到了他。菲恩卑賤地執行了許多只聽一半都足以令你耳聾的儀式,跟暗黑魔神訂下更加緊密的契約。在夢裡所做的事情,可以比清醒時所做的更危險。她沒有停頓,但是給了他們一個嚴厲的警告眼神,嵐不安地動了動。他得到了更大獎賞的承諾,當巴阿扎門勝利之後,他將擁有統治王國的權力。他被命令,再次回到艾蒙村時,必須把他找到的三個人指出來。那裡將會有一個類人帶著半獸人等他。我們現在知道半獸人是如何到達雙河的了,在曼瑟蘭肯定有一座巨靈的博樹林和捷路門。那一座是除了塔瓦隆以外,洛歐說道,最漂亮的一座。他一直跟眾人一樣專心地聽著,曼瑟蘭給巨靈一族留下了美好的記憶。阿格瑪默念著這個名字,詫異地挑起雙眉。曼瑟蘭。
阿格瑪大人,茉萊娜說道,我將告訴您如何找到瑪佛?得達樂吶的捷路門,您必須把它封起來而且派人看守,不許任何人靠近。類人並不知道所有的捷路,但是那扇捷路門就在南邊,距離法達拉不到幾小時路程。法達拉領主抖了抖身子,好像剛從出神中醒來。南邊?和平啊!我們不需要那東西,願光明照耀我們。這事一定會辦的。在捷路裡跟蹤我們的是菲恩嗎?珀林問道,一定是他。茉萊娜點點頭:菲恩會跟著你們三人直到墳墓,因為他不得不這麼做。在艾蒙村那裡的迷懼靈失敗以後,它把菲恩和半獸人一起帶著追趕我們。雖然菲恩自以為應該騎著雙河最好的馬匹走在隊伍的前面,但是那只黯者不肯讓菲恩跟它一起騎馬。它逼他跟半獸人一起跑,如果他跑不動了,就讓半獸人扛著他。它們用他聽得懂的語言談話,爭論著等他沒有用之後如何烹飪他最好。菲恩聲稱,它們還沒有到達暗礁河之前,他就已經決定要背叛暗黑魔神。可是,有時候他對於承諾給他的獎賞的又不由自主地露出貪婪之色。
當我們逃過了暗礁河之後,迷懼靈帶著半獸人回到了最近的位於迷霧山脈中的捷路門,要菲恩自己走捷路。他以為自己自由了,可是,他還沒到達拜爾隆,另一隻黯者就找到了他,那只黯者可沒有那麼親切了。它要他在夜裡縮成一團睡在半獸人的鍋子裡,好讓他記住失敗的代價。那只黯者一直奴役他直到ShadarLogoth,到了那時,菲恩已經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取自由,甚至把自己母親交給迷懼靈。但是,暗黑魔神是永遠不會放開已經到手的工具的。
我在那裡所做的,朝山脈方向而去的偽造痕跡和氣味騙倒了迷懼靈,但騙不了菲恩。類人並不信任他,在那以後它們還用鐵鏈拖著他跟在隊伍後面。全因為不論它們追得多緊,而我們似乎總是領先的事實,才使一些迷懼靈開始相信他,那些迷懼靈就是後來回到ShadarLogoth的那四隻。菲恩聲稱是巴阿扎門親自驅趕它們的。阿格瑪輕蔑地搖搖頭。暗黑魔神?呸!他在撒謊,要不然就是瘋了。如果心禍(Niniya:暗黑魔神的稱呼之一)已經自由,我們現在早都死光了,甚至比死更糟。菲恩所說的是從他的角度看到的真相,茉萊娜說道,他無法向我撒謊,雖然他隱瞞了許多。他的原話是,巴阿扎門就像一個閃爍的燭火般出現,消失又重現,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出現兩次。他的眼睛燒焦迷懼靈,他口中的火焰鞭笞我們。有某種東西,蘭恩說道,強迫四隻黯者進入一個它們懼怕的地方一個令它們像畏懼暗黑魔神的怒火一樣畏懼的地方。阿格瑪好像被踢了一腳似的咕噥了一聲,他看起來很不舒服。
在ShadarLogoth,是惡魔與惡魔的戰鬥,茉萊娜繼續道,邪惡對陣卑劣。當菲恩說起當時的事時,他的牙齒打顫,他在哀訴。許多半獸人被殺死了,被魔煞達和其他東西吞噬,其中包括了那只負責牽著菲恩鎖鏈的半獸人。他像逃離剎幽古的厄運深淵一樣逃離了那座城市。
菲恩相信,他終於自由了。他決定逃亡,直到巴阿扎門再也無法找到他,如果有必要,他可以逃到陸地的末端。想像一下,當他發現要他繼續搜尋的逼迫從未放鬆時有多麼恐懼。而且,這種逼迫隨著日子的過去變得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厲害。他不能吃東西,除了他在追趕你們時撿到的那些以外在奔跑中抓到的蟲子、蜥蜴,在夜裡從廢物堆裡挖出的半腐的垃圾。他也不能停下,直到體力耗盡後像個空麻袋一樣倒下。一旦有力氣站起來,他就被迫繼續追趕。當他到達卡安琅時,他已經具有感應獵物的能力,即使對方在一里之外。在這裡,當他在下面的牢房裡時,也會時不時無意識地抬頭朝著這個房間的方向看。嵐忽然覺得肩胛之間一陣發癢,就好像感覺到菲恩的目光穿過石頭盯在他的背後。艾塞達依注意到他不安地聳著肩,但她毫不留情地繼續說下去。
如果說菲恩到達卡安琅時已經半瘋,那麼,當他發現他追趕的三個人中,只有兩個在那裡之後,他更陷入瘋狂了。他被迫尋找你們全部三個人,同時他除了緊跟卡安琅的那兩個人以外別無選擇。他提到卡安琅的捷路門打開時他的尖叫。他的頭腦裡有如何開啟捷路門的方法,他不知道這個方法是如何進入他的頭腦的,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動,如果他企圖阻止,巴阿扎門的火焰就會燒灼他的手。店主人聽到聲音下來查看,結果被菲恩殺死。不是因為他必須殺,而是因為他妒忌那個人可以自由地走出地窖,而他不得不被自己的雙腳無情地帶進捷路。那麼,菲恩就是你感覺到的那個跟蹤我們的人,伊文娜說道,蘭恩點點頭,他是怎麼逃離黑風的?她的聲音發抖,停下來嚥了嚥口水,我們離開捷路門時,那東西就跟在我們後面啊。他逃脫了,他也沒有逃脫。茉萊娜說道,黑風抓住了他他聲稱自己能聽懂風裡的聲音。有些聲音就像朋友一般向他致意,有些聲音害怕他。黑風包住他沒有多久,就逃了。願光明保佑我們。洛歐的輕語就像大黃蜂一般嗡嗡響。
儘管祈禱吧,茉萊娜說道,帕丹?菲恩的秘密還有很多,我必須知道。他身上的邪惡比我遇到的任何人都要深、都要強。有可能是暗黑魔神在改造他的時候,把自己的某些部分也加在了他身上,也許,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把他的某些意志加在了他身上。當我提到世界之眼時,菲恩緊緊地閉上了嘴,但是從他的沉默之中我能感覺到他是知道一些事的。要是我現在有時間就好了,可惜我們不能等。如果這個人知道些事情,阿格瑪說道,我可以令他說出來。他的表情裡對暗黑之友沒有仁慈,他的語氣裡對菲恩沒有同情。如果您能瞭解在滅絕之境將要面對什麼,即使只是一部分,也值得多等一天。因為沒有弄清楚敵人的意圖而戰場失利的例子有很多。茉萊娜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我的大人,要不是我們在面對滅絕之境前需要至少一個晚上的好好休息,我會在一個小時之內就出發,就算那意味著會在夜裡遭遇半獸人襲擊。思考一下我從菲恩那裡得到的信息吧。三年前,儘管菲恩是一個徹底的暗黑之友,暗黑魔神仍然得派手下把他帶到剎幽古才能接觸他。一年前,暗黑魔神可以通過菲恩,一個暗黑之友的夢境來命令他。今年,巴阿扎門可以入侵生活在光明之中的人們的夢境,而且,雖然有點勉強,但他確實在ShadarLogoth出現了。當然,那不是他的真身,但即使只是暗黑魔神意志的一個投影,即使只是一個閃爍而無法固定的投影,對於世界來說,也已經是比所有半獸人部落加起來更致命的危險了。剎幽古的封印正在無可挽救地弱化,阿格瑪大人。沒有時間了。阿格瑪默默地低頭同意,但當他抬起頭時,他的表情仍然固執。艾塞達依,我可以接受當我帶領長槍前往台溫隘口時,我們只不過起了牽制半獸人的作用,或者說只能算是真正戰鬥的小衝突的事實。人們必須因為責任而行動,就如他們必須按照時輪之模的設定而行動,不論是為了哪個原因,都無法保證我們將要做的事是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如果您的戰鬥輸了,那麼即使我們在小衝突中獲勝也將毫無意義。如果您說,您的隊伍必須要小,我同意,但是我懇求您做出所有努力來確保您的勝利。把這三個年輕男子留在這裡,艾塞達依。我向您發誓,我可以找到三個經驗豐富的戰士來代替他們,他們都是優秀的劍士,在滅絕之境裡跟蘭恩一樣靠得住,而且決不會只想著光榮。讓我在盡力幫助您勝利之後,才前往台溫隘口吧。我必須帶他們去,別的人不行,阿格瑪大人。茉萊娜溫聲說道,他們是將要在世界之眼進行戰鬥的人。阿格瑪驚訝地張大了嘴,然後,他逐個凝視嵐、馬特和珀林。突然,法達拉領主倒退了一步,手無意識地朝腰間掛劍的位置摸索,只是,他在堡壘裡的時候從不佩劍。他們不會是您不是紅結的,茉萊娜塞達依,但即使是您也肯定不會他的光頭上忽然冒出的汗珠閃閃發光。
他們是ta\veren.茉萊娜安撫道,時輪之模圍繞著他們編織。暗黑魔神已經不止一次地試圖殺害他們。三個ta\veren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足以像漩渦改變稻草流向一樣改變周圍人們的命運。如果這個地方是世界之眼,時輪之模甚至可能連謊言之父本人都編入網中,使他再次無法為害。阿格瑪停止了摸索寶劍的動作,當他仍然懷疑地看著嵐三人。茉萊娜塞達依,如果您說他們是,他們就是吧,但我看不出來。只是農村男孩而已。您肯定嗎,艾塞達依?古老的血液,茉萊娜說道,就像河流分開一千次成為一千條溪流般分散,可是,有時候溪流可以再度匯合成河流。這三個年輕人,幾乎全部人的體內都流著仍然強烈而且純淨的曼瑟蘭古老血液。您懷疑曼瑟蘭之血的力量嗎,阿格瑪大人?嵐斜眼看著艾塞達依。幾乎全部。他冒險瞄了奈娜依一眼。她早已轉過身來傾聽,雖然她仍然避開不看蘭恩。他迎上了賢者的目光。她搖了搖頭,她沒有告訴艾塞達依他不是雙河出生的。茉萊娜知道些什麼?曼瑟蘭,阿格瑪點著頭緩緩說道,我不會懷疑她的血。然後,他飛快地說道,時間之輪帶來了奇怪的時刻。農村男孩肩負著曼瑟蘭的光榮進入滅絕之境。然而,如果有任何血液能狠狠教訓暗黑魔神,那就該是曼瑟蘭的血液。一切就按您的意思辦吧,艾塞達依。那麼,請讓我們到房間去吧,茉萊娜說道,我們必須跟太陽一起出發,時間越來越少了。這幾個年輕男子必須在我的附近睡。時間太短了,不能容許暗黑魔神在戰鬥之前再次襲擊他們。太短了。嵐感覺到她的目光在打量他,打量他和他的朋友們,稱量他們的重量。他打了個冷戰。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