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爾隊長到!」腰板筆直的老官家仰起頭高聲地宣佈。卡特原本是手腳盤曲地吊在克拉爾的手上的,這時看到老官家花白的鬍鬚和他嚴肅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鬆開手落下地來。老官家用深藍色的眼斜覷著卡特,卡特偷偷地低下頭去,自覺地轉半個圈子從另一扇小門溜出大廳。
紅袍城主為了防止朝廷刺殺自己,便有意將大廳修建得很長,從大門走到禮台有一百二十尺的距離。地面用打磨光滑的鳴石鋪成,潔白的石塊踩在腳下會發出嚶嗡嚶嗡的迴響。大廳的左右兩邊各有三個巨大的鍾形玻璃窗從地面延伸到屋頂,不但讓陽光充分地照射進來,更可以埋伏破窗而入的勇士。紅袍後期東海海盜猖獗,國家倚重誇父的海船去圍剿,裂雲城的地位也隨之提高。於是紅袍便在大廳中央鋪上壑山地毯,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下去漫到腳面上又鬆又軟不出一點聲音,地毯上是壑山織女用巧手織繡的飛龍虎豹、兵馬旗仗。焰紅色的地毯配著鮮明的盔甲在明亮的陽光下顯出蓬勃的氣勢。玉萊城主不喜歡拔弓張駑的場面,一直計劃著要換掉地毯。但修祭壇、煉法器都需要大量的金錢,所以至今沒能成行。崇尚星辰力量的城主在地毯旁邊樹起了十二星宿的祀福像:宮裝的玉萊以崇拜的姿態高舉著星符。在樹立之前大家曾經擔心白玉的雕像與艷紅的地毯產生強烈的牴觸,但在樹立之後,莊嚴的雕塑與地毯上整容的兵馬奇妙地組合在一起使得大廳更具威嚴。克拉爾在塑像前站下,他非常喜歡玉萊展開雙翼的形象。潔白的羽翅順著纖弱的背張開,被看不間的風鼓起來向天空高昂著。潔白修長的翎被高超的藝人細刻到每一簇絨毛,經星相師的祈福後向周圍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玉萊圓潤的臂舉在空中、秀麗的指輕觸著星符、光潔的下頜虔誠地仰起、半開半合的唇中似乎有絲絲縷縷的氣息呼出來喚星神的眷顧。沒有人能拒絕她的請求,沒有人,也沒有神。克拉爾曲下左膝,將頭盔放在腳下,虔誠地用唇吻過手再拍到地面上。鳴石發出嚶嗡的迴響,傳向地毯的這一面被厚厚的絨吸收,傳向牆壁的那一面被反撞到空氣中久久不散。
吱呀一聲,廳堂對面的牆壁上開一道門。隨著聲音,一個模糊不輕的身影出現在屋子裡。他身上的法袍隨著光線的明暗不停地變幻,最終與克拉爾面前的地毯形成相同的顏色、相同的花紋。「你好遲啊。」老人的聲音很輕、很疲憊,但並沒有包含太多的責怪。
克拉爾完成心中的祈福站起身來問候:「魏先生午安,城主還好麼?」「桑卡羅動了。」老人有些玄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扶在克拉爾的肩上。
克拉爾無法掩飾內心的震驚大聲地叫起來:「怎麼可能?!不是還有一個月麼?」魏先生疲憊地搖搖手,示意他放低聲音:「城主和我勉強把它壓制住了。」「為什麼會提前?」「十年來我一直在計算,一直在計算。七月下旬它才會動,不會有錯的。」魏先生抬起頭來,掩藏在法袍下的臉蒼白著,顯然是用法過度。克拉爾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吧。」「不。要找到原因。」魏先生用乾枯的五指揪住克拉爾的胸鎧,「一定要找到桑卡羅活動的原因。」他突然間嗆咳起來,瘦長的身軀激烈地抽搐著,蜷縮成一隻蝦米。克拉爾屈起一條腿半跪在老人的面前,讓他把羸弱的身體靠在自己的身上:「我們為什麼不乾脆發榜召集術師來對付它呢?前來參加金冠大賽的人已經到了,我們所需要的強大法師一定也到了。剛剛還有人打開了城堡密室,那個人應該有足夠的法力讓桑卡羅平靜下去。」「有人,打開了城堡密室?」魏先生蒼白的雙頰突然滲透出幾絲血紋來,「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他的雙眼恐懼地向外突出著,「居心險惡的人哪,可怕的陰謀家。」克拉爾有些遲疑:「我們不是一直想打開那個密室麼?」「一共,」魏先生用手按住嘴巴,把咳嗽壓回到肺子裡,「一共只有三個祭壇可以引發桑卡羅,我們用的那一個是最差的一個。其次是黑橡樹森林中的黑橡樹祭壇,那個祭壇被一隻魅佔據了。效果最好,法力最強的,就是巨人城堡上的那一個。那裡有七彩光鏡、太陽祭壇和夢幻之水。」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尖銳起來,嚶嚶的迴響在空曠的大廳中久久不散,「那就是桑卡羅提前活動的原因,躲在暗處的敵人趁著夜深人靜,悄悄地潛入城堡,借助星壇的力量激活了桑卡羅。好可怕的敵人啊。」克拉爾皺起眉頭:「有人會這樣做麼?」「你還年輕。」魏先生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找到他、消滅他。」「我扶您去休息吧。」他並不十分相信有人利用祭壇施展陰謀的推測,但他相信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使得桑卡羅提前活動起來。
魏先生點了點頭,勉強抬起自己的手。克拉爾小心地架住他的胳膊,將自己的後背靠在老人的胸前,然後背著他站起來。魏先生瘦長的身體搭在他的後背上布片一樣的輕,他忍不住回過頭來用眼睛確認自己背起了他。魏先生倔強地豎起一根手指指向天空:「十天之後,明月與暗月會完全分開。我們就可以利用雙月的力量分解桑卡羅凝聚的力量,讓它重新沉寂下去。」「城主的力量恢復了麼?」克拉爾跟著老官家轉過走廊來到客房。客房是魏先生專用的,牆壁上畫著蔚藍色的大海,粼粼的波濤隨著窗外的橙海徐徐地起落。地下鋪著金色的馴鹿皮,細膩的皮毛鬆軟如沙。天棚正中飄浮著一捧純清的海水,在陰陰的房間中顯著殷殷的綠色。
老官家走到棕色的大木床前掀起秀著紫丁香的絨被,魏先生用肘勉強地將自己從克拉爾的後背上撐起來:「她還沒有好。上一次是她獨力抗拒桑卡羅的,今天能勉強施法已經是很幸運的了。」克拉爾接住他的身體用兩手橫抱著將他放在床上。老官家幫魏先生脫掉鞋,拉過輩子蓋在老人的身上。魏先生歪過腦袋來用灰濛濛的眼恍忽地望著克拉爾:「今年的谷玄星被圇慧格開了,城主就算完全恢復了也是束手無策。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月分。記住,我們需要兩個法力強大的術師,一個是明月師,一個是暗月師。如果他們的法力足夠的強大,我們甚至可以將桑卡羅徹底分解掉。」老人將腦袋歪向內牆去休息,「如果,他們的法力足夠強大的話。」「哦。」克拉爾輕聲地答應著。魏先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合起眼來靜靜地睡去。克拉爾安靜地站在屋子裡,直到老人的鼾聲均勻地響起才退出去。老官家輕手輕腳地跟在他身後來到大廳裡。克拉爾拿起自己的頭盔轉過身來問:「小姐還在跟那些人來往麼?」官家點點頭。
「她現在在哪裡?」老官家躊躇片刻,四下裡看看沒有旁人才輕聲地回答:「地廳。」克拉爾的瞳孔豁然張大:「天哪,你怎麼能放她去那裡?」老官家咧開嘴苦笑兩聲,算是回答。
克拉爾瞪起雙眼哼了一聲:「老糊塗。」「跟那些人接觸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老官家輕聲地說,「您問起小姐,不也是想利用那個網絡麼?」「可她以後是要做城主的啊。萬一在地廳裡奪冠,會被人認出來的。」「您和穆得會支持她的。」老官家抬起頭來尋視著克拉爾的神情。
克拉爾認真地凝視著官家的雙眼緩慢地回答:「個人能力對一城之主來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管理能力。裂雲城有三十萬居民,他們在這裡安居樂業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城主要做任何為這座城市好的事情,我也同樣。我不反對她到各個階層去歷練,但很顯然,她到地廳去完全是為了尋開心。我希望能看到她的責任心,而不是開心。下一次准許她失蹤之前,你最好先向我匯報一下她要失蹤到那裡。"官家的臉有些紅,他低下頭去:「是。」「很好。」克拉爾戴上頭盔向外走,「小姐永遠是城主的小姐。我效忠與城主,當然會支持小姐。但去年她去參加什麼鞦韆大賽已經很讓軍隊頭痛了,幾個商會的負責人多次向我反映,他們希望未來的城主是一位穩重端莊的,可以為人儀表的貴夫人。」「是。」「讓她立即回家。」克拉爾跨上金耗牛,把跑過來的卡特抱到牛背上去玩耍,「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在地下賭場參與賭博!」「我立即就辦。」克拉爾把小卡特高高地舉過自己的頭,卡特咯咯地笑著蹬腿。克拉爾把他放下來扣在金耗牛的背上打兩下屁股:「她回來後請派人通知我,我需要她的關係網。魏先生的話你已經聽到了,雖然我不十分相信有人利用祭壇搞破壞的說法,但這種事情總是要查個清楚才放心。」他把卡特交給老官家,掉轉金耗牛的頭離開城堡。
老官家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把卡特放在地上,自己蹲下去面對面地望著少主人的臉:「看哪看哪,這些做將軍的板起臉來是多麼的可怕。千萬別學你任性的姐姐給這把老骨頭填亂哪。」卡特不知道自己怎麼落到了他的手裡,只有心慌意亂地拚命點頭。老管家站起身來向屋內走,邊感慨道:「小的時候怕你,長大一點就開始整你。現在的孩子,可怎麼管哪。」出了城堡,延著懸崖向下走。主人不催,金耗牛便拖著步子搖曳。太陽從天空中照下來暖暖的,風將浪花從遠處趕來形成細長的白線,到了近巖處便一波波地湧起來相互拍打。轟喤轟喤的聲音聽久了,便體驗出另一種安詳。翹尾鷗成群地飛在浪尖上捉魚蟹,長長的翅展在空中,嘹亮的叫聲乘著波濤傳出好遠。
轉向東南,翻過一道不高的山崗便是另一幅景色了。黃色的土坡一個接一個地連綿開,坡上叢叢團團地簇擁著齊膝高的肥葉樹,油嫩的葉子在陽光下呈現墨綠的顏色,將灰色的主桿掩映在斑斑點點的蔭涼中。肥葉樹稀疏的地方可以看到淡紫色的草丁香,細小的花朵分著更細小的五瓣葉。偶爾連成片便發出鬱鬱的香,蘊在沒有風的坑窪處薰得人醉。金耗牛見到丁香便不肯走,伸出舌頭來便嚼。克拉爾重重地在它頭上敲了幾下:「不許暴延天物!吃草就行了,嚼什麼花?」金耗牛從鼻子裡發出細膩的哼聲,張大一雙水汪汪墨點般的眼可憐巴巴地望主人。克拉爾見它一邊拌可憐、一邊不停地咀嚼不由笑了:「吃吧吃吧,等我找人把這裡都種上丁香,讓你吃個夠。」說著話他從牛背上下來,踱到高崗上去吹海風。清涼的風清涼地掠過身邊,在皮膚上掛一層清涼的潤濕。克拉爾伸手去捉肥葉樹的葉片,肥葉樹的枝杈瑟嗦地扭動著躲避。它終是不會動的,枝杈交織碰撞著沒地方去,便被克拉爾捉住了。克拉爾用手輕輕地揉捏葉片,肥葉樹覺不到傷害便慢慢地恢復了悠閒去曬太陽。
「大哥!」高崗下有人叫。尋著聲音去看,三個赤著上身的壯漢守著熏熏的酒罈沐風。克拉爾咧開嘴笑了,大踏步地走過去:「野餐來了?」維克和尼龍海站起身來招呼:「大哥。」克拉爾笑著點頭,邊用腳踢了踢小弟。愛克斯側身給他讓出一片草來,克拉爾坐下去。維克從腰間解下自己的角遞給他:「沒想到會遇到大哥,沒帶您的杯子來。」克拉爾接過角,烏黑的角異樣的沉重,端在手裡有微微的寒意:「喔,這是什麼?」「火山鵬的銳。」維克抄起身邊的酒罈給他滿上整整一角。
克拉爾美美地喝上一口,醇厚的酒香中飄著微微的涼意:「喔。」他叫起來。咕咚一聲,酒被咽到肚子裡,一股辛辣的熱氣從胃中直竄上來逼到克拉爾的頸嗓咽喉炭火般地燒起來。克拉爾的兩個眼睛立即張得銅鈴般大小:「喔!」他又叫了一聲。
三個誇父同時咧開嘴哈哈大笑起來。維克笑問:「怎麼樣?」「辣!好酒!好杯!」克拉爾大聲地叫著,伸出角來要酒。
「火山鵬的巢建在火山口的內壁上,用鵬銳盛的酒自然要沾上辛辣的味道。」尼龍海提起酒罈來為他滿上。
克拉爾點了點頭:「裂雲城裡都是些窮講究的文人,這般辛辣的酒,可是好久好久不曾喝到了。」「大哥所謂的好久,是指在冰封大陸吧?」尼龍海問,「西陸上根本沒有誇父烈酒。本以為裂雲城裡能有純正的嘉姆酒,誰知道裂雲城的酒店都跟著玉萊城主沾滿了羽人的味。」三個人又笑起來,克拉爾知道玉萊城主在誇父族勇士的眼中只是冰封大陸與西陸之間的相互妥協,也不在意:「看起來,咱們誇父族的遊方還真要每人配一隻鵬銳,免得因為想家裡的酒而耽擱了修行。」愛克斯哈哈地笑起來跟著大哥應和:「你們兩個不會是為了嘉姆酒連獸心勇士都不想做了吧?」「早知道修行喝不到家鄉的烈酒,我就不做星戰士了。」尼龍海指了指維克,「他有鵬銳,我可不行。再不偷偷地溜回去喝嘉姆酒,恐怕連巨人的性格都要磨光了。天下的酒再純也比不上嘉姆,天下的水再清也比不上祈耶拉。」聽到這句話,大家都停止了嘻笑,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思鄉的情緒似乎突然間被海風吹進了每一個人的心頭。克拉爾擺弄著手中的角低聲哼唱起來:「天北天山天上的水,純淨的靈性養育了北方的巨人。潔白的雪是母親潔白的皮膚,藍色的湖是父親藍色的眼。喔吼,祈耶拉嘉,我故鄉的山。喔吼,祈耶拉,我故鄉的水。」愛克斯和尼龍海跟著他哼唱,維克眺望遠處的海,用手一把一把地揪地上的草。風從海上吹來腥鹹的風,也吹來冰封大陸的氣息。「喔吼,祈耶拉嘉,哦吼,祈耶拉。」愛克斯從哥哥的手中拿過角喝上大大的一口再傳給尼龍海,尼龍海也灌下一口再遞給維克。維克勉強笑笑,試圖打破思鄉的惆悵:「海那邊就是故鄉了,我們這就游回去吧。」四個人哈哈地笑起來,是啊,海的另一邊是故鄉。克拉爾從維克的手中接過角高高地舉起:「吼,祈耶拉!」三個誇父跟著舉起杯來叫:「吼!吼!」然後仰頭將酒咕咚咕咚地灌下肚去。
愛克斯見哥哥端著鵬銳愛不釋手,便問維克:「哪裡能買到鵬銳?」維克指了指克拉爾手中的鵬銳:「火山鵬只有硫火湖上才有,在北方還真沒有見到過。大哥喜歡拿去便是了,我還要遊方,總有機會。」「這怎麼可以?」克拉爾連忙拒絕,「裂雲城離冰封大陸不過三天的海路,家裡沒有故鄉的酒絕對是我自己的錯誤。你們遊方居無定所,對鵬銳的需要可是遠遠大與我呀。」維克搖了搖頭:「其實就是為了給大哥看看新奇的杯子。這個鵬銳是我在蒼芒山買到的,酒喝到嘴裡有涼氣,直到灌在肚子裡才有火辣辣的感覺。真正的上好鵬銳盛過的酒,還沒有端到嘴邊就可以聞到辛辣的味道,那樣喝起來才真有嘉姆酒的味道。」尼龍海有些吃驚:「不可能吧。殺死鵬銳必須借助暗月魔法,暗月魔法都具有寒性,掩蓋了火山的辛辣。」「被暗月魔法殺死的火山鵬當然有寒氣,但被太陽魔法或武技殺死的鵬就完全是辛辣的。」克拉爾微微瞇起眼睛:「聽說火山鵬力大無比,而且本身就是借助太陽的精神力而存在的生物,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用太陽魔法殺死它呢?」「大約在一年前,我在安都遇到了獸魂長老秘羅,他便有那樣一隻角。」「喔!」克拉爾和愛克斯同時叫了起來,「長老真了不起!」維克勉強笑了笑:「能得到獸魂那樣的稱號當然很了不起,不過長老卻沒有閒情逸致跑到硫火湖去獵鳥。他的那只角是耀明大祭祀送的。」「噢!」尼龍海想起了什麼似的,臉上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晚霞仙子殺的。」「沒錯。謝小雨必須斬殺十二神獸才能繼承耀明大祭祀的稱號,火山鵬正是她的本系。」「使用太陽魔法殺掉太陽神獸?」克拉爾不十分相信,「那麼大一點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謝小雨,應該有四五十歲吧?」維克遲疑地問尼龍海。
尼龍海點了點頭:「耀明大祭祀是跟紅袍城主一代的人物,她徒弟怎麼也有四、五十歲了。」「下午在城堡裡碰到一個謝小雨。」克拉爾自嘲地笑了笑,「想一想也是呀,不可能所有的女孩子都那樣有本事。」「對了,城堡裡出了什麼事?」愛克斯為大家倒滿酒。
「有人打開了紅袍城主的封印。據記載,那裡有一個非常強大的祭壇,不能亂動的。」克拉爾喝得有些熱,便解開身上的盔甲放在一邊,學著大家的樣子脫下襯衣來露出肌肉盤扎的胸背來。他的胸口刺著與愛克斯相同的黑豹,顯示著他出生的部族是扎依哈,「我在那裡遇到一個遊方,他的同伴就叫謝小雨,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一雙大眼睛總是不停地眨呀眨的,充滿了好奇,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對了,那個遊方有七年的遊歷經驗,才二十出頭的年級。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十幾歲的人就可以做遊方呢。」「布卡?」兩個誇父遊方異口同聲地問道。
克拉爾怔了怔:「你們怎麼知道?」維克沒有回答,用眼看了看尼龍海。尼龍海在那裡喃喃自語:「既然有布卡在,他身邊的女孩子也許真就是晚霞仙子也說不定啊。」然後他略有遲疑地抬起頭來問克拉爾,「您看過他的遊方證?」「看過。他有什麼特別麼?」「他是遊方工會歷史上唯一一個年級不到二十歲就通過資格考試的人。」維克把杯子舉到嘴唇邊輕輕地押一口,「這個世界上能打開紅袍封印的,應該是他們了。看起來,這八寶金冠還真不太容易到手呢。」「應該不會是他們。」克拉爾沉思著說,「衛兵們緊跟著打開封印的人上樓,到我去的時候一直沒有人下來。那是懸在百丈高空的祭壇,而且只有一個出口。」「百丈高空麼,對布卡來說如履平地。」尼龍海仰頭把杯中的酒干下肚子裡,整個人也陷入沉思中。
維克對著克拉爾兄弟聳了聳肩:「很多人都說布卡的武功天下第一。」然後他指著尼龍海接著說,「包括他在內。他曾經跟布卡做過同伴。」「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是絕不會跟他做同伴的。」尼龍海抬起頭來認真地盯著維克,「我會跟他一較高低。」維克嘿嘿一笑:「聽你這麼說,我覺得八寶金冠還有希望。」「布卡和謝小雨麼?」克拉爾轉過臉望向大海,太陽不知什麼時候轉到了海天交界的地方,紅彤彤地發出金色的光芒。他端起鵬銳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嘿,日落了。」袒胸露腹的誇父們轉過身子來把眼睛轉到夕陽上。
「太陽的精神力在日落後是會減弱的。」克拉爾突然說。
「是啊。」維克回答。
「那就好。」三個青年誇父見他不再說下去,便用眼互相巡視,卻發現對方都是一臉的摸不到頭腦。
附:《誇父坐騎》自古以來冰封大陸上沒有馬匹,誇父多習慣與步戰。「傳說時代」一百三十年前,誇父重甲步兵在日落平原被人羽聯盟輕騎兵隊正面擊垮,充分暴露了誇父軍隊移動緩慢的弱點。紅袍城主不得不尋求一種可以增強誇父移動速度的代步。首先被考慮的是草原蠻牛,蠻牛的背高比最大的赫馬要高出一尺,非常適合誇父士兵。紅袍城主一面利用壟溝山脈阻擋人羽聯盟的騎兵,一面在金草原上訓練自己的騎兵。經過五年的訓練,誇父族終於建立起歷史上第一隻皮甲騎兵。五千名誇父騎兵趁夜從壟溝山脈中衝出來,只一夜一日便連下三城攻打到大鹿河邊。第二天的夜晚,羽王霖徽突出奇兵,用火焰魔法、鑼鼓隊和儀仗彩旗全殲了誇父歷史上的第一隻騎兵部隊。人羽聯盟的騎兵隊在第三天又一次殲滅了隨後趕來的誇父步兵,紅袍被迫歸降。為了向朝廷示好,裂雲城再也沒有嘗試著組建大規模的誇父騎兵隊。冰封大陸的誇父族吸取了紅袍的教訓,在海峽的另一邊致力與騎兵隊的研究,終於找到生長在雪山上的六角犛牛來代步。六角犛牛體形龐大、奔跑速度快、不怕焰火聲音,又因為雪山犛牛是以家庭為單位的小群組,所以不會集體受驚。但六角犛牛的繁殖速度非常慢,小牛離開雪山也難以生存,所以只能供給少數軍官當坐騎,而不能大規模使用。紅袍為了向朝廷示好,只准許在秋獵時期使用六角犛牛。「傳說時代」前七十年,人羽聯盟解散。各族間的經濟交流使得大陸處於極度富足狀態,種族仇視也相應淡化。裂雲城作為西陸與冰封大陸間最近的港口而日趨繁榮起來,六角犛牛隨即被商人引進成為裂雲城主要的運輸工具。二十六年前,莽山戰爭爆發。冰封大陸的誇父將軍再一次提出騎兵的必要性。但那場戰爭並沒有波及到西陸北方,誇父跟河絡兩族中只有少數的傭兵參與其中。為了維持北陸的和平狀態,誇父長老會否決了那項提案。十一年前莽山戰爭結束,人族和羽人為了避免區域性敵對,開始鼓勵對方向自己的地區移民,並要求自己的民族善待他人。雙方為了相互通融而制定的一系列交流法規大大推動了區域經濟向聯合經濟的擴展。以河絡為主的大鹿河商會對犛牛極為重視,懸賞一萬枚金幣尋找群體繁殖犛牛的辦法。這種行為引起皇族的極大不滿,經濟大臣龐震套以國庫做為資本在三年的時間裡連續十六次高買低賣打壓商會經濟,大鹿河商會被迫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