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那名女子雖然也和其他水河絡一樣穿著傳統的水靠,但明顯與眾不同,她的水靠上佈滿閃亮的鱗片,似乎更具有裝飾而非實用功能。
女子和索羅飛快地交談著,不時朝翼峰的方向張望。突然女子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然後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著什麼。索羅垂下頭去,就像做錯事後受到訓斥的孩子。岡斗湊到翼峰身旁問道:「猜得出他們在說些什麼嗎?」「該是在說那只猙吧。」「要是今晚能吃到猙肉就好了。」岡斗露出路途中難得一見的笑容。
河絡女子和索羅停止談話走了過來,眾人這才看清她的容貌。略顯稀疏、偏黃的頭髮,臉色卻是蒼白,比起令人側目的一雙大眼睛,身體又顯得單薄,就像發育不良的人類孩子。總之,她是個不管從任何角度都無法和美麗聯繫在一起的女子。
「清溪亞美歡迎各位朋友來到水河絡的寨子,不要把自己當做客人,這裡就像家一樣,索羅馬上就會帶你們去休息地。」女子說話的語調和她的形象截然不同,成熟自信,隱隱的威嚴。「感謝你們救了我的弟弟,希望我能夠有機會報答。」「如果是家人之間,完全不需要說什麼報答。」翼峰彬彬有禮地回答。
多年的磨練,已經使爭強好勝的年輕人成長為一名老練的戰士,外交同樣也是一種取得勝利的手段。「聽說外人只有得到部族中長老的允許才能進入河絡的王國,我們不想使你們為難,如果你能夠引見的話,我們會向長老說明並請求她的應允。」亞美的嘴角邊慢慢浮現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隨後她的回答使在場所有的人類驚訝。
「只有水河絡的長老才有資格穿著用龍魚鱗片製作的水靠,來自遠方的朋友,難道我還無法向你們證明自己的身份嗎?」對大部分人類來說,對河絡的一無所知是因為不曾親身進入他們的王國。就像河灘旁的這些精緻建築,如果沒有推門進去,永遠不會想像得到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翼峰訝然地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其他人也一樣。華麗的外表裡面,除了雕刻著圖案的冰冷牆壁,居然沒有一件傢俱擺設。答案是在索羅輕輕觸動隱藏的機關後。地面發出了「吱呀呀」的響動,然後露出了洞口和台階,索羅第一個往下走去,眾人魚貫而入,石洞門在他們身後慢慢合起。地底甚至並不比地面黑暗,每隔數步石壁上就有嵌入的凹槽,燭光在其間不停跳動。寬大的石階足以並排走五個全副武裝的戰士,一路蜿蜒朝下。路途中不時出現另一段石階和門洞,如果沒有主人帶路,外來者很快就會迷失在這複雜的地洞中。
「河灘上的房屋只是裝飾?」走在翼峰身後的阿容輕輕問道。
索羅並沒有解釋的意思,於是傭兵含糊地說道:「應該還有其他作用吧。」「這樣會一直走到哪裡呢?我真擔心河絡們會把大地挖穿。」也許是覺得氣氛太過壓抑,休未行用開玩笑的語氣輕聲說道。
「不,大地是沒有盡頭的,她就像星辰一樣偉大。」索羅忽然轉過身,用極其嚴肅的口吻說道。休未行無言地聳了聳肩。
階梯又繞了個彎,索羅把大家引到一面石壁旁。這裡有處明顯不同的地方,一大塊方形的看似透明的晶體嵌在其中。所有人都湊了上去,柳南商人輕輕摸著晶石,嘴裡也不知在念叨什麼。看到晶體近乎完美地嵌在石壁中,阿容和岡斗都在對河絡的手工藝能力讚歎不已。翼峰注意到晶體的另一邊有些混沌,似乎還有隱約的光線。突然一道陰影慢慢出現,在晶石上逗留了一段時間,又慢慢消失。
「是,是魚?!」休未行目瞪口呆。
「這是在河底?」翼峰猛然醒悟,晶石原來是鑲嵌在石壁上的透明窗子。河絡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向前又緊跑了幾步,向大家招手。眾人連忙跟了上去,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出現在眼前,幾乎足以容納下一座人類的小鎮。無數大小不一形狀各異,但都極具河絡族特色的石屋環繞著一座園頂的高大建築和廣場。
「這裡才是上蕪關,屬於水河絡的王國。」地下城鎮中大多是些老人和孩子。索羅解釋說平時成年河絡們都在地面上工作,搜集食物或是軍事鍛煉。在太陽落山後,大家才回到地下,在廣場上熱熱鬧鬧地聚會喝酒。
「除非盛大的節日,我們每天都要勤奮工作,誰要是偷懶就會被大家看不起。」索羅指了指園頂建築說道,「這是神殿,裡面是我們的祖先盤瓠留下的神斧碎片。就是這柄神斧劈開了鬼怒川,挽救了所有的河絡。」索羅帶著大家走進了鎮子,河絡孩子們大多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在街角的拐彎處,一個駝背的人影冒了出來,用嚴厲的語氣說道:「索羅,你不知道不允許把馬幫的人帶進寨子的規矩嗎?」「他們不是馬幫,是長老的客人。」駝背的老太婆重重地哼了一聲,每個從她身旁走過的人都感受到凌厲的目光。眾人加快腳步,將老太婆甩在了身後。
「討厭。」索羅不滿道。
「她是誰?」翼峰問。
「總是和姐姐作對的母石夏珂,因為她覺得自己才應該是寨子裡的長老。」翼峰回過頭去,發覺母石夏珂仍死死盯著大家的背影,一絲不安在傭兵的心頭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