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時好奇地打量這些不速之客,河絡少年們始終一言不發地在前面默默帶路。雖然個子僅有人類的一半,卻能在山石密林間靈活穿梭。如果不是救了這些孩子,即使能夠找到水河絡的寨子,也要花費很大的氣力,何況對方的態度也是個未知數。現在,傭兵們已經用最好的方式表達了己方的友好,翼峰甚至有些慶幸自己與猙獨鬥的冒險舉動。
虎牙索羅一直走在翼峰的身旁,傭兵發覺他正悄悄地觀察自己。與其他河絡少年比起來,這個孩子似乎更加大膽和渴望交流。
「你在看我?」翼峰突然的問話讓河絡少年有一些不好意思,但是隨即他便點了點頭。「想知道什麼?」「你平時吃些什麼?」索羅的問話讓傭兵啞然失笑,少年有些吃驚地瞧著身邊的人類,他唯唯諾諾道:「對不起,我實在太不禮貌。」「不,不是你的錯。」翼峰忙說道,然後報出自己的食譜:肉、麵餅、酒、一些蔬菜和魚類。聽到這些普通的食物名稱後,索羅有些迷茫,他確認對方不是在開玩笑或是戲耍自己後,非常認真地問道:「如果不是食物的關係,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能夠一個人殺死一隻猙,是不是因為你有天賦的本領?」索羅親眼見過本族戰士和一隻猙的戰鬥。六名部族中最優秀的戰士,其中還有索羅的兩個叔叔。在猙迅猛準確的撲擊和尖利的牙齒面前,他們顯得如此弱小。這在索羅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深刻的影響。當別的孩子在河水中戲耍的時候,索羅寧願獨自跑到樹林裡用木棍練習格鬥。當其他少年在成年試練中交出精緻的魚叉、鏤空花紋的銀器或是其他什麼工藝品,索羅製作的卻是一把能夠射穿碗口粗小樹的復合弓。雖然在各方面都很優秀,姐姐又是寨子裡唯一的長老,索羅並沒有學習神學,而後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神官的願望。他要成為一名斥侯,一名戰士。然而猙的陰影始終籠罩在索羅的心頭,面對無法戰勝的恐懼和絕望,所有的勇氣和信心都會在剎那間煙消雲滅。
翼峰從河絡少年的眼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願望,如此熟悉的眼神,是的,就像當年加入傭兵營時的自己。他開始認真考慮自己的答案。「如果我是芥草就好了,龍族總是能夠敏銳地洞察別人的內心想法,而我卻對眼前的孩子一無所知。」翼峰不無遺憾地想著,然而腦海中更清晰的聲音說道:應該告訴那個孩子事實,也許這會影響他的一生。
「這和天賦只有小小的一點點關係。」翼峰伸出手指比劃著,「比如說勇氣,在朋友遇到危險時會鋌身而出。還有信念,堅信自己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戰士。剩下所有的一切一切只是兩個字:汗水。付出才會有收穫。
『沒有春天種下的白菰,如何能在秋天釀造美酒?』」最後一句話是河絡流傳的諺語。少年若有所思地看著翼峰,然後臉上慢慢浮現出了笑容。
「有沒有見過一個栗色短髮的人類女子?我們約好在上蕪關碰面的。」看到索羅搖頭後,翼峰有些失望,心中不由地為妻子擔心起來。
「除了馬幫幾乎沒有人類會到鬼怒川來,不過這兩天寨子裡來了三個人類的秘道士,好像是要去雁返湖。」「秘道士?」翼峰皺起了眉頭,索羅指了指依靠岡斗攙扶的兀牙,「寨子裡有水巖草和蠡魚尾配製的傷藥,可以給你們的人用。」突然間,翼峰眼角的餘光掃射到四周潛伏的人影。他發出短促的哨音,岡斗立刻舉起斧子警戒在柳南商人夫婦身旁。數十名矮小的戰士在遠處現出聲音,舉弓瞄準著翼峰等人。索羅衝著他們喊叫了幾聲,對方也大聲回話。被包圍的人類完全聽不懂這種古代河絡語,只能依靠對方的表情來捕捉丁點的信息。然後戰士們放下手中的弓箭,讓出了一條通道。
「這是守護寨子的戰士。」索羅解釋說,語氣中帶著一些自豪。翼峰發覺雖然他們得到允許可以繼續前行,但是大多數河絡戰士的臉上依然帶著警惕和不信任的神情。
繞過山崖,眼前豁然開闊。淺灘上築起寬敞的長街,到處是河絡們的精緻房屋,即使是人類帝王諸侯的皇宮在這些河絡民居面前都會相形見絀。
盤瓠的子民們孜孜不倦地用自己的雙手賦予那些冰涼的石頭、金屬以生命。
芥草曾經感慨地說過,只有兩個種族在為九洲大陸做出貢獻,龍族積累了知識,而河絡留下了藝術。也許你忘了人類活力,我們不停地開拓疆土、創造著文明和財富。翼峰高聲地反駁朋友。年輕的龍搖搖頭說:我只看到了慾望和殺戮。也許這是他們倆之間唯一的一次分歧。
索羅同身邊經過的每個人打招呼。看到他身後的人類,很多河絡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不過並沒有人上前好奇地詢問,似乎大家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轉眼便急匆匆地走開去。
「為什麼你們都不戴著鏡片呢?」休未行終於忍不住問道。此前柳南商人並沒有見過河絡,而傳言中他們是一群整天戴著黑色鏡片遮擋陽光的髒呼呼的小傢伙。
「我們是水河絡而不是地底河絡或是火山河絡,只有在冶煉鍛造的時候我們才戴著墨晶片。」當休未行還在思考著究竟什麼是水河絡和火山河絡時,一個河絡女子出現在長街的那頭。虎牙索羅歡快地向前邊跑邊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