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實力和同伴間的信任合作,傭兵們最崇尚的是運氣。無論走到那裡,他們常常喜歡把這樣一句話掛在嘴邊:十個好手也抵不過一次好運。
突如其來的烏雲令樹林一片黑暗,襲擊者們失去了目標。翼峰和岡斗相互間用暗號聯繫,逐漸脫離出襲擊者的伏擊圈。黑衣人們燃起的火把反而暴露了位置,翼峰一夥人終於躲開了黑衣人們的搜尋。
確定脫離了危險後,岡斗停下腳步,把兀牙輕放在草叢中。休未行攙扶著阿容斜靠在樹旁不停地喘息。柳南商人絲毫沒有顧及自己的肩傷,掏出絹帕小心地替阿容擦拭被荊棘野草劃破的傷口。雖然很是狼狽,遮面的白紗早已不知所蹤,黑色的斗篷被撕裂出一道道口子,但阿容的臉上依然帶著從容不迫的神情。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翼峰才從另一個方向出現,他已經在外圍設置好了警戒機關。
兀牙的傷並沒有想像中的重,岡斗想法子固定住折斷的肋骨。如果黑衣人不是用刀背而是刀刃砍中魅的話,兀牙現在只能是一具屍體。翼峰在岡斗身旁蹲下,對付傷口他更有經驗。很快魅就轉醒了,劇痛使他的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兀牙強忍著一聲不吭。
岡斗轉過臉看著翼峰。是他把翼峰和海倫芬拉進這場莫名其妙的危險之中,想起這些岡斗的心中就充滿愧疚。翼峰完全明白岡斗此時的感受,十幾年的老朋友,彼此熟悉到一個眼神便知曉對方的心思。翼峰並不在乎面對危險甚至死亡,海倫芬也一樣。如果和岡斗交換一下身份,他一定也會毫不猶豫地加入自己的行列。翼峰用自己的肩膀推了推身邊的岡鬥,這是多年以前他們之間的一些小動作,岡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兩人互擊了一掌,手緊緊握在一起。
「什麼時候再上路?我沒事,兀牙也許需要人背著。」阿容已經替休未行包紮好了肩膀的傷口,柳南商人站起身,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現在我們哪也不去。」「嗯?」「在你們沒有說實話之前,我們拒絕前行。」休未行吃驚地盯著翼峰,後者沒有半點遲疑地迎向對方的目光。岡斗也起身說道:「這是傭兵的行規。僱主們可以隱瞞自己的身份,但是傭兵們有權利瞭解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險,彼此間的誠實和信任至關重要。一旦我們瞭解到僱主故意隱瞞某些危險,譬如跟蹤並襲擊我們的不是普通的盜賊,而是訓練有素的武裝力量,傭兵們完全可以解除和僱主的契約。」休未行裝出一付毫不在意的樣子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掏出了錢袋。
「懂了,我可以給你們加佣金,每人再多加50枚金……」「不是錢的問題。」翼峰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早就知道襲擊者的來路。他們絕不是一般的盜賊,而是殺人利器。你們既不誠實也不信任我們。
金錢也許可以讓傭兵去賣命,但是傭兵絕不僅僅為了錢去賣命。」「笑話,我怎麼會知道那些黑衣……」休未行的話再次被打斷,阿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柔聲說道:「對不起,這完全是我們的錯。隱瞞那些黑衣人的來歷,是擔心你們不願接受這樁差事。但我們非常需要你們。如果不是你和海倫芬,還有岡鬥,也許一出通平城,我們就會變成路邊的屍體。」翼峰的心中再次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客棧第一次看見阿容的時候,在昨夜獨自聽她唱緒洲民謠的時候,他都會對眼前的這個女子產生一種異樣的好感。傭兵突然產生了警覺:難道是她施展了魅惑術?隨即,當他看到阿容那張純真無邪的面孔時,立刻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黑衣人是淮安城姜紫桉的部屬,正如你說的,訓練有素的殺人利器。
其實,泱洲商會的總首領要對付我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的確是我們沒有誠實守信,所以你們要解除契約完全可以。」阿容做了個手勢,攔住焦急著想要說話的休未行,繼續說道:「不過我有個請求,你們離開的時候能夠帶走兀牙。」「不,我要和你一起走。」魅嘶啞的聲音說道。
「你的傷太重,而且前路很危險。」阿容在兀牙的身旁蹲下,輕輕撫摸著魅的額頭。「他們是好人,一定會照顧好你的。等到了鐵木堡,我會派人到通平來接你的,一定。」魅急促而有力地搖動頭顱。「生是小姐的奴,死是小姐的鬼,兀牙要一輩子跟隨小姐。」阿容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嘴唇微微顫抖著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溫柔地看著兀牙,輕輕點了點頭。休未行面無表情地走到傭兵們的面前,把錢袋遞給翼峰。
「這裡有150枚金幣。出發前答應的佣金,因為沒有抵達終點,我只能給你們這麼多。」翼峰沒有接過錢袋,也沒有答覆什麼,掉轉身往林子裡走去,岡斗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休未行茫然地看著兩人的背影在漆黑的樹林裡消失,喃喃道:「他們真的走了。」阿容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傭兵們離去的方向,她的眼光不再迷離,而是亮晶晶的。片刻之後,傭兵們的身影再次出現,手中已多了一付用樹枝製作的簡陋擔架。岡斗小心翼翼地把兀牙放在了擔架上。
「我們輪流抬著他,現在就走,可以盡量避開黑衣人。」翼峰對休未行說道。「只能步行去上蕪關了,而且以後晚上行路白天休息。按照目前的路程,大概還要走上四、五天。」「那麼海倫芬?」「她會在下蕪關等我們的。」翼峰轉過頭,發覺阿容的一雙美目正注視著自己。一線月光恰巧破雲而出,傭兵呆了呆,心中默默念起了妻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