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名字和聲望先於你們到達目的地了。」瓦內斯船長對崔斯特說,此時他正領著卓爾和朋友們來到指揮艙。在他們面前,深水城和卡林港之間最大的港口城市博德之門正隱隱出現在地平線上。令人印象深刻的港口區沿海邊分佈著各種各樣的許多建築,從低矮的倉庫到較高大的,附有武裝和了望設施的建築物應有盡有,這也讓人對這一區域產生了不安穩的印象。
「我的手下幾乎沒費任何力氣就為你們找到一艘願意去上游的船。」瓦內斯繼續道。
「想想看是什麼樣的人願意載一個卓爾吧。」布魯諾冷冷地說。
「要是他們願意載一個矮人那才更糟呢。」崔斯特沒有任何猶豫便反擊道。
「船長和船員都是矮人。」瓦內斯說。這使得崔斯特呻吟了一聲,布魯諾則輕聲笑起來。「巴姆波-雷拳船長和他的兄弟多耐特,還有他們的兩個表兄弟。」「你很瞭解他們。」凱蒂評論道。
「所有見過巴姆波和他船員的人都會覺得他們四個人很令人難忘。」瓦內斯說。「就如同我剛才說的那樣,我的手下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願意送你們去上游的船,因為這些矮人清楚地知道布魯諾-戰錘以及他奪回秘銀之廳的故事。當然也知道他的所有夥伴,包括黑暗精靈。」「我敢打賭你不會看見你被一群矮人視為英雄的那一天。」布魯諾對崔斯特說。
「我敢打賭我不會看見我願意如此的那一天。」遊俠回答。
這時所有的人都來到了船首,瓦內斯向一邊走去,用手指向海岸。「再會了,祝願你們的旅程將你們順利地帶回家中。」他說。「如果當你們回到博德之門時我仍在港口中或在附近,也許我們還會再次一起航行。」「也許。」瑞吉斯禮貌地回答,但他和其他三個人都明白,如果他們找到了卡德利並毀掉了克什辛尼朋,他們就將請求卡德利用魔法將他們送到路斯坎。如果他們走得快的話,大概還需要兩周的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但卡德利使用御風術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就能到達路斯坎。曾經這樣與那位強大的牧師一起旅行過的崔斯特和凱蒂是這麼說的。這樣他們便可以馬上投入於找尋沃夫加的事務中。
他們沒遇到任何麻煩就進入了博德之門。雖然崔斯特能夠感覺到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他,但這些並不是懷有惡意的眼神,而只是充滿了好奇。卓爾忍不住將這種感覺與他訪問另一個城市時的感覺相比較,就是他追蹤將瑞吉斯帶走的阿提密斯-恩崔立而去到卡林港的那一次。那時,崔斯特是和沃夫加在一起,而且他進入城市靠的是戴上一個偽裝面具,這樣在別人看來就會以為他是個地表精靈。
「和你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吧?」凱蒂問,她對於那次訪問的故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一直希望能夠無拘束地行走於劍之海岸的所有都市當中。」崔斯特回答。「看起來我們和杜德蒙船長在一起工作時的成績給了我這種特權。聲望釋放了一部分的我因種族而產生的痛苦。」「你覺得那是好事嗎?」敏感的女人問,因為她看到在崔斯特說這話的同時,他的眼神稍微畏縮了一下。
「我不知道。」崔斯特承認道。「現在我可以自由地走在許多地方而不必擔心任何事,我喜歡這樣。」「但令你痛苦的是,你必須努力賺取這種權利。」凱蒂完美地道出了崔斯特未曾說出口的那部分。
「你看著我,一個人類,並且知道我無需賺取這種東西。矮人布魯諾和半身人瑞吉斯也是一樣,他們不必賺取任何東西就可以隨便去任何地方。」「我並不因此而嫉妒你們。」崔斯特回答。「但是,看到他們的眼神了嗎?」他看向四周那些走在博德之門街道上的人們,幾乎每個人都會仔細地看著他,好奇地指指點點,有些人的眼中充滿著羨慕和讚賞,另一些人眼中則有著不信任。
「所以即使你是在無拘束地行走,你仍然不是在無拘束地行走。」凱蒂評論道。她點點頭,這使得崔斯特知道,她已完全理解了他。如果要在由偏見而生的憎恨,和這些好奇而無知的目光當中做出一個選擇,似乎後者要遠遠好於前者。但事實上它們兩個都是陷阱,都是牢獄,將崔斯特限制於一個有著好名聲的卓爾精靈的定義之下,但仍無法忘記他是一個卓爾精靈的事實。也就是永遠將崔斯特限制於他的種族之中。
「呸,他們都是些蠢貨。」布魯諾插了進來。
「想想那些認識你,瞭解你的人。」瑞吉斯也說。
崔斯特報以微笑,繼續向前走去。很久以前他便已放棄了一切徒勞的,試圖在地表居民之中獲得完全的認同感的嘗試,而且他的種族那善於背叛和破壞的名聲將永遠阻止這種事情發生。他已學會將自己的能量聚集在最接近的事物上,聚集在那些已經瞭解他外表之下實質的人身上。而現在,他和他最信任,最愛戴的朋友中的三個在一起,自由地走在路上,輕易地訂到一艘船,而且除了他們不得不拿著的古老遺物之外並無任何其他的問題。這是在崔斯特-杜堊登認識凱蒂、布魯諾和瑞吉斯以來一直渴望的事情。那些其他人的眼神,無論其中是滿含憎恨還是滿含無知的好奇,能夠打擾到他嗎?不。他的微笑是出自真心的。如果此刻沃夫加也在他們身旁,那麼對於卓爾來說,這整個世界就是最好的,在他又長又艱險的道路盡頭的無盡寶藏。
當一個小小的身影開始出現在萊基所畫的魔法圈中央的時候,他緊張地搓著自己黑色的雙手。除了名聲之外,他對貢夫-班瑞一無所知,但賈拉索堅持認為這位大法師在這件事情上是值得信賴的。雖然如此,但貢夫是一名卓爾,並且還是魔索布萊城統治家族的一名成員,這也足夠令萊基感到擔心的了。
貢夫告訴他的這個名字據說是屬於一個不重要的,易於控制的居民,但在這個生物完全出現在他面前之前,萊基並不真正知道是否真是如此。
只需要貢夫有一點點不誠實的意思,萊基便可能打開通向一隻大惡魔的傳送門,也許出現的會是狄魔高更本人,而如果那樣的話,萊基在卡林港下水道中的地面上畫的這個臨時魔法圈甚至根本無法起到任何防護作用。
法師兼牧師鬆了一口氣,因為這個生物的確如同貢夫所說,是一隻小鬼。即使沒有魔法圈的存在,像萊基這樣強大的法師兼牧師也可以輕易地控制這樣一隻小鬼。
「是誰在叫我的名字?」這小鬼以喉音濃重的深淵語問道。顯然他很有些慌亂,並且萊基和賈拉索都注意到,他還有些惶恐——而當他發現召喚者是卓爾精靈時更是如此。「你們不應該打擾土澤。不,不,因為他為一個大人物效勞。」土澤以流利的卓爾語言繼續道。
「安靜!」萊基命令道,那小東西馬上遵命一聲不吭。法師兼牧師看向賈拉索。
「你為什麼抗議?」賈拉索問土澤。「你們這種小東西不是一直都渴望來到這個位面嗎?」土澤歪過頭瞇起眼,很有些沉思以及憂慮的味道。
「啊,沒錯。」傭兵頭子繼續道。「但最近有一次你不是被朋友召喚到這個世界,而是被敵人召喚來的,我聽說是如此。召喚者是卡拉登的卡德利。」當賈拉索提到牧師的名字時,土澤呲出他的尖牙並發出噓聲。這使得兩名黑暗精靈都露出了微笑。
看起來貢夫-班瑞並沒有欺騙他們。
「我們想要讓卡德利嘗點苦頭。」賈拉索邪惡地笑著。「不知道土澤是否願意幫忙?」「你們要我做什麼?」小鬼熱切地問。
「我們需要知道關於這個人類的所有事情。」賈拉索說。「包括他的長相,他的舉止,他的過去以及現在的位置。據我們所知,土澤比深淵魔域中所有其他生物都更瞭解這個人。」「更恨這個人。」小鬼糾正道,他看起來的確十分急切。但馬上他又以懷疑的目光看著兩個卓爾。
「我告訴你們我知道的事情,然後你們就會讓我走。」他說。
賈拉索看向萊基,他們已預料到小鬼會有這樣的反應。法師兼牧師站起身,走到這小房間的一邊,將一扇屏風推開,屏風後面現出了一個煮沸冒泡的小水壺。
「我還沒有魔寵。」萊基說。「一隻小鬼將可以很好地服侍我。」土澤像煤一樣黑的雙眼中燃起紅色的火焰。「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讓卡德利,以及許多的人類嘗苦頭了。」他推論道。
「土澤同意了嗎?」賈拉索問。
「土澤有別的選擇嗎?」小鬼諷刺地反問道。
「如果你是說是否為萊基服務,答案是肯定的。」卓爾的回答使得小鬼和萊基都是一驚。「如果你是說是否告訴我們你知道的關於卡德利的事情,答案是否定的。這太重要了。如果我們有必要折磨你一百年,我們會那麼做的。」「到那時候卡德利早就死了。」土澤冷淡地說。
「但對你的折磨仍然會很有樂趣。」賈拉索馬上回答。土澤對於黑暗精靈瞭解得夠多,他知道這絕非空洞的恐嚇。
「土澤想讓卡德利吃苦頭。」小鬼眨巴著黑色雙眼承認道。
「那就告訴我們。」賈拉索說。「所有的。」這一天晚些時候,土澤和萊基正在進行一些法術以使得他們之間成為主人和魔寵之間的關係,賈拉索則獨自坐在他在巴沙多尼公會駐地下面建造的一間房間裡。他從小鬼那裡得到了許多消息,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讓他的團伙接近卡德利-邦那杜斯。這使得土澤十分灰心喪氣。但是,這位高飛之靈修道院的領導者,他擁有的力量甚至遠遠超過萊基和金穆瑞,也許要對抗他是甚為不智的。而更糟的是,近來卡德利正在重新建立起牧師之中的秩序,在他身邊聚集起了年輕強壯的侍僧,以及狂熱的理想主義者。
「他們是最糟糕的一群。」當恩崔立走進來時,賈拉索說道。「理想主義者。」他看到殺手困惑的表情並解釋道。「在所有的事物中,我最討厭理想主義者。」「他們是些瞎眼的白癡。」恩崔立表示贊同。
「他們是些不可預知的狂信者。」賈拉索說。「只要他們還以為自己的行徑符合他們所信仰的神的教義,他們就看不到任何的恐懼或是危險。」「有另一個公會的領導者是理想主義者嗎?」恩崔立懷疑地問。他以為自己被叫到此處是為了討論即將到來的,與卡林港其它公會的會面,以此將戰爭消滅於萌芽狀態。
「不,不,我說的是另一件事。」賈拉索揮著手讓對方不要在意。「這是我在魔索布萊城那邊需要操心的一件事務而不是卡林港的。你不必為此擔心,因為你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而賈拉索也馬上將這件事排除出腦海,將精力聚集在眼前的事務上。他對土澤關於卡德利的報告感到十分意外,因為他從未想過這個人類會是這麼大的一個麻煩。雖然他下定決心不讓自己的同夥接近卡德利,但他並沒有灰心,因為他知道,崔斯特和他的朋友們距離那個名叫高飛之靈的修道院還很遠。
賈拉索甚至不能夠允許他們看到那個地方。
「是的!很高興見到你!哦,非常高興!布魯諾國王陛下,還有你的朋友們,哦!真是件喜事!」自從鼠魚號開出博德之門以來,巴姆波-雷拳船長已經是大約第十次對布魯諾說這話了。他是個大嗓門的矮人,紅潤的臉上有著像火焰一樣的桔紅色鬍鬚,以及又大又扁的鼻子。鼠魚號是一艘方底的,可以在淺灘上行駛的矮人船,約有二十英尺長,兩邊都設有槳,不過通常只用一邊的;船尾還有一根篙,用以撐向河底或轉向。巴姆波和他同樣大嗓門的兄弟多耐特似乎因為看到秘銀之廳的第八代國王而有些不正常了。布魯諾看起來的確對此感到十分驚訝,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已變得如此如雷貫耳,即使是在同種族之中。
不過,到了現在,這種驚訝已經成了全然的厭煩,因為巴姆波,多耐特,以及他們的兩個負責划槳的表兄弟,易普和奎普-碎魚者,仍然一直在圍著他說著溢美之詞,表示效忠的誓言以及各種各樣的廢話。
崔斯特和凱蒂坐在幾名矮人身後微笑著。遊俠將視線不斷投向凱蒂——他多喜愛她凝望著別處時的樣子啊——和矮人之間的混亂。瑞吉斯趴在船頭,將頭和手臂伸出船外,用手指在水面上畫出各種圖樣。而在他們所有人身後,是博德之門那漸漸消失的輪廓。
卓爾精靈再一次想起自己通過這城市的過程,幾乎與他戴著魔法面具的時候同樣輕鬆。他賺取了這份安寧,他們幾個都是如此。當這個任務結束,碎魔晶被安全地交到卡德利手中時,當他們重新找到沃夫加並幫助他走出黑暗時,也許他們就可以再次一起遊歷廣大的世界,不需要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而只需要想知道地平線的那端是什麼,而且也不會有比矮人的奉承更令人感到不快的事情。
崔斯特滿足地微笑著,他再度找到了希望,沃夫加的希望,以及所有人的希望。在幾十年前他走出魔索布萊城的那一天,他從未夢想過如此幸福的生活。
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父親,扎克納梵,以自己的死亡為他換來了這個機會。此時的扎克一定在另一個適宜居住的美麗位面之中看著他。
看著他,並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