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劍金鏢 正文 第十章 守空房玉梅拭淚 中砂掌義士喪生
    琅壙處在雪峰山脈之中,依山臨水,是個偏僻小山鎮.肖家莊園建在小鎮的北面,一面倚山,一面臨水,地勢險峻。肖長庭祖上曾為明朝大將,輔佐明成祖朱棣南征北戰,屢立戰功,遲暮之年受皇恩封賞還鄉後,便請來名工巧匠,建起了這座莊園。肖家莊園佔地數十畝,三進花庭,九簇裙房,前後花園。大小亭閣,雖是山裡土式建築,卻也十分雄偉。莊園因抗匪患曾聯絡鄉鄰在這裡辦過團練,清兵初入山時這裡也曾作過反清義士的山寨,確實也熱鬧過一陣子。方圓百里提起肖家莊園沒有人不知曉的.自從肖谷華三十年前在長沙府開了「三湘武館」後,肖家莊園在山鄉里的名聲就更大了。

    肖長庭回到莊園後,鄉民們知老館主不幸亡故,前來弔唁和商討鄉里大事的人,絡繹不絕,整整半個月,莊園前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無論是山裡的紳士、地主,還是貧民、樵夫,都為肖長庭封館回莊感到高興。

    最高興的是肖長庭的妻子張玉梅,當她聽到朱祥送來肖長庭封館回鄉的消息時,跪在公公肖谷華亡靈牌前默默禱告,為丈夫的平安歸來感謝上蒼和列祖列宗的庇蔭。

    張玉梅是離琅壙十餘里地太平鋪鎮「泰和錢莊」老闆的女兒。張老闆的祖上也曾是明朝的戶部官員,在這山鎮裡唯有張老闆和肖谷華的祖上曾在朝中做過官,兩家同為鄉里殷實富戶。張老闆雖為商賈,為人倒也豪爽,絕少市儈氣。因之肖谷華與他交誼甚篤。一日二人在肖家飲酒,談起即將成年的兒女的親事,自認門當戶對,便在酒席筵前定下了這門好事。誰知肖長庭進山打獵時愛上了一個頗有武功的樵家女劉秋萍,他得知父親給他定下親後,大吵大鬧,執意不允。肖谷華大怒,從「三湘武館」趕回莊園,威逼兒子成婚。肖長庭在父親的壓力和母親的規勸下,只得披紅掛綵到太平鋪去迎親。拜過天地後,當他聞知秋萍得知他成親離家出走的消息時,不顧一切衝出洞房,離開了莊園。洞房中留下張玉梅一人,淚灑衣襟,哭到天明。肖谷華派人四處尋找兒子不著,次日趕到武館,發出武林大帖,數月後才在關北將肖長庭找回。找不到秋萍,肖長庭寧可一死也不肯回莊園。老子拗不過兒子,肖谷華無奈只好將肖長庭留在武館。肖谷華知道兒子心意已決,難以挽回,便勸張玉梅退婚改嫁。張玉梅早巳傾慕肖長庭的英名,拜堂時見他一表人材,更是滿心歡喜。誰知肖長庭另有心上人,對她百般冷淡,這大大傷了她的心。但玉梅生性隨和賢淑,她還暗暗期望肖長庭回心轉意,因此死活不肯改嫁,聲稱既已拜堂,生為肖家人,死為肖家鬼,若是肖長庭休她,她便死在莊中。此事使肖谷華進退兩難,只好擱了下來。好在張玉梅十分知理,又善理事務,孝敬婆婆,管理莊園,擺弄得頭頭是道。十多年來,肖長庭從未回過莊園,唯母親逝世之時,回家守孝百日,卻未曾與張玉梅說過一句話。今日肖長庭封館回莊,張玉梅心中怎能不高興?!

    張玉梅望著鏡中自己額頭隱約可見的皺紋,不覺一聲輕歎。十八歲嫁到肖家,現在已是三十四歲的人了,怎能不老?丈夫這次封館回莊,原以為他已回心轉意,誰知半個月了,他對自己仍是不理不睬。既然不願與妻子和好,好好的武館不開,回來作甚?她望著鏡子呆呆地出神。

    「媽!」一聲輕喚,把她從沉思中驚醒。肖芝跑進房來,走到她的身旁。

    張玉梅轉過身來。她望著肖芝俏麗的臉,水靈靈的眼睛,那一聲甜蜜的輕喚還在耳邊迴響,心中感到有股暖流淌過。她伸出手把肖芝拉到身旁坐下,輕撫著她的秀髮,柔聲問道:

    「莊園的生活還過得慣嗎?」

    肖芝明亮的眼睛看著張玉梅:「過得慣。媽,您待我們真好。」她把頭鑽到張玉梅的懷中,撒嬌地倚在她的身上。肖芝從小失去了母親,沒有享受過母愛。到莊園後,張玉梅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母親的溫柔、慈愛,使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張玉梅輕輕地摟住肖芝,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滾落下來,如果肖長庭新婚之夜不出走的話,也許她的女兒也有這麼大了。淚水落在肖芝的臉頰上,她抬起頭,驚愕地問:「媽,您怎麼哭啦?」

    張玉梅捧起她的臉:「芝兒。媽因為有了你這樣的女兒感到高興,高興得哭啦。」

    「媽!」肖芝緊緊地抱住了張玉梅,不知為什麼她也忍不住哭了。

    張玉梅掏出手帕輕輕擦去肖芝臉上的淚水:「傻孩子,你哭什麼?哎,爸爸呢?」

    「爸爸在後院涼亭。哦,我還要給爸爸送茶去呢。」肖芝說著站起身來。

    「讓我送去吧。時間不早啦,你回房休息吧。」

    「嗯。」肖芝點點頭,咚咚咚地跑到後房去了。

    張玉梅對著鏡子抹去眼角的淚水,在兩頰皺紋處塗上一層淡淡的脂粉,這才起身沏好茶,端起茶盤向後院走去。

    肖長庭站在涼亭內,望著後山的夜空,恍若一座擺設在亭內的雕像。

    山溝的夜空,只能窺見昏沉沉的半邊月兒,山峰嵯峨的剪影,猙獰而又恐怖,充滿著神秘的色彩。

    今天是天地會約定前來取「貨」的日子。「貨」就藏在肖芝帶來的打狗竹杖中。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竹杖,是苗山十八峒後山崖數十年才見一次的七節連環竹,經藥水泡製而成,刀劍不能傷,遇火燒不著。任何丹書秘笈藏在裡面,只要不丟失竹杖,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他在武陵山經過與朝廷侍衛及青鷹幫賊子一番惡鬥,找到身攜竹杖的靈芝,認為義女,同回莊園隱居,為的就是不負周國忠和天地會的重托,襄助反清大業。今天把「貨」安全地交出去,也就了結了他的一樁心事,否則他父親肖谷華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白天他等了整整一天,無人前來接貨,現在已近亥時,仍不見接貨人的蹤影,他不由心急如焚。

    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他知道張玉梅來了,沒有轉過身子。張玉梅在他身後站定,半響,她遞上茶盤,輕聲道:「用茶吧。」

    肖長庭沒有說話,端起茶杯,茶水不涼不熱,他一口欽盡,將茶杯放回盤裡。

    她站著沒動,和他一樣看著迷濛的後山,沉思著。

    肖長庭冷冷地說:「你回去吧。」他並不是存心要趕她走,他怕她撞著了接「貨」的人。

    張玉梅卻誤會了,淚水在她眼中滾動,她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她……她有消息嗎?」

    他知道她問的是誰。她的大度和賢淑使他感動。他沉默著。良久,緩緩地搖搖頭。

    她轉身走了。片刻,她又轉回涼亭,將一件長衣披在肖長庭的肩上,「夜裡外面有風當心涼著。時間不早了,你也要早些休息。」

    肖長庭看著妻子怏怏離去的背影,想起十多年來自己浪跡在外,莊園的事務全靠她操勞,想起她對母親的照料,對肖芝的熱情,疼愛,想起洞房花燭夜自己的出走……不禁感到深深的內疚。他想喊住她,向她說句感謝的話。但他終於忍住了,他無法忘卻秋萍那雙充滿著哀怨的眼睛……

    突然,一條人影翻上牆頭,啪地掉進後院裡。

    肖長庭縱身跳起,一連幾躍,搶到院牆旁。

    院牆草地上躺一個中年漢子,他雙手撐地吃力地拾起頭。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嘴角流著一縷暗紅的鮮血。肖長庭單膝跪下,扶著他的肩頭:「你是誰?」

    他注視著肖長庭,眼裡透出一股探詢的目光。稍頃,他費力地說了一句:「天涯皆兄弟……」

    肖長庭答道:「海角結同心,」

    「紅花映綠葉,」

    「天地滿園春。」

    「兄弟!」中年漢子抓住了肖長庭的手,「我是……」他突然張開嘴,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別說話!」肖長庭將中年漢子背到背上,急急奔向後閣樓。

    肖長庭將中年漢子放在竹床上,放下窗帷,這才將油燈挑亮。燈光照亮了中年漢子金箔般發黃的臉。他雙目微閉,牙關緊咬,已經昏死過去。

    肖長庭摸了摸他的鼻息,尚有一息游絲。他嗤地撕開他的胸衣.胸前並未發現傷痕。然後將他輕輕地翻過身來。當肖長庭脫下他的上衣露出背脊樑時,不覺臉色倏變。中年漢子背心上一個紫黑色的手掌印,浮腫盈寸,皮膚上顯出一排排黑砂狀的顆粒。「黑砂掌!」肖長庭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驚呼。

    黑砂掌是武林中借助藥力修練的一種邪門武功。練這種武功的人需要冒很大的風險,除定期服用解藥外,從小就要將一雙手掌泡浸在藥水中。藥水裡按一定比例摻配著黑砂毒物,根據練功人承受的程度,黑砂毒物的比例按月漸增,直至練功人能用肉掌抓起黑砂為止。此時,只要練功人按月在掌上塗一次黑砂,平日他就能動用功力將黑砂毒力聚於掌上,發掌傷人,甚是厲害。黑砂掌至少要十年的工夫才能練成。還有一種硃砂掌,藥力更強,危險更大,習這種毒掌需得二十年以上的工夫,而且稍一不慎,輕則致殘,重則喪命。目前江湖上硃砂掌絕了蹤跡,黑砂掌唯有泰山「天子門」秦山保獨家修練。提起秦山保,他與肖長庭還有一段交緣。當年肖長庭從莊園跑出來後,怕父親追尋,用了個假名「齊中玉」,浪蕩江湖,尋找劉秋萍的下落。他路過泰山時,無意中撞著秦山保,被他一掌打傷。秦山保的妹妹秦艷姣卻對肖長庭一見鍾情,她將肖長庭救回家中療好掌傷,並求得哥哥同意她嫁給「齊公子」。

    肖長庭哪裡肯允,秦艷姣一怒之下將他關在泰山石洞之中。肖長庭偶得樵人指路,青籐吊墜懸崖,才逃脫出來。此刻,他見中年漢子中的是黑砂掌,心中焉能不驚?!

    肖長庭看過傷勢,雙眉緊鎖,臉上浮起一團愁雲。黑砂掌沒有秦家獨門解藥,是無法解救的。而這中年漢子中掌己超過四個時辰了,此時尚未嚥氣真謂奇跡,一般中黑砂掌的人兩個時辰無有解藥,必定斃命,可見此人內功精純,已達神化地步。

    他在中年漢子「風池」、「身柱」穴上輕輕一點,然後將他翻過身來,按住了他的人中穴。中年漢子全身一陣顫慄,吃力地睜開眼皮。

    「中了秦山保的掌?」肖長庭問。

    中年漢子突地挺身抓住了肖長庭的手,眼裡射出一股急切的目光。肖長庭知道他聚集了體內最後的一點力量,要與他說接「貨」的事了。肖長庭把頭俯下來,湊到了他的嘴旁。

    中年漢子嘴角嚅動,氣若游絲地說道:「把竹杖裡的貨取……取……取出來,送到……

    送到……」突然,他喉嚨咕嚕一響.一口氣提不上來,頭一歪,倒在肖長庭手臂上,頓時氣絕身亡!

    肖長庭急急地從應急的藥櫃裡找到一隻小瓷瓶,從瓶內倒出一粒藥丸,端起茶壺,回到竹床旁。他明知白己的行動已是無用,但仍不甘心,想把藥丸灌入中年漢子口中。茶水從中年漢子嘴角流下,淌濕了竹床,藥丸從嘴的一角移到另一角,肖長庭滿頭大汗,終無法撬開中年漢子緊咬的牙關。

    肖長庭沮喪地坐在竹床旁,呆呆地望著中年漢子的屍體。他想起了周金堂、周國忠、於冰風……直到現在,此時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對他們的所作所為有了一定的理解。他這位鐵石男兒,眼圈一紅,幾滴滾燙的淚水灑落在中年漢子漸漸涼卻的臉上…

    肖家莊園的後山上,悄悄地添了一座新墳。沒有墓碑,墳前只有一束鮮花和一個同心結。

    沒有人知道墳裡埋著的是誰,連肖長庭也不知道。

    肖長庭默默地站在墳前。他不知道中年漢子的姓名,也不知道現在該把手中的「貨」送到哪裡。接貨人一死。聯繫就斷了,天地會採用的是單線聯繫,他替天地會接「貨「的事,就只有周國忠一人知道。還會有人來接「貨」嗎?會不會耽誤天地會的大事?

    肖長庭從後山快怏歸來。張玉梅在後花廳裡等著他,給他送上香茶。雖然莊園裡僕人不少,給肖長庭送茶送水的事,她總是親自料理。肖長庭並不口渴,感於她的誠意,他端起茶來—飲而盡。

    肖長庭這幾日老往後山跑,張玉梅自以為他是思念著劉秋萍。她望著悶悶不樂的丈夫,動了動嘴唇,卻又沒有說出話來。

    他看在眼裡,開口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她紅了紅臉,輕聲道:「她去的時候留下什麼話沒有?我爸在外有很多熟人,也許能幫你一點忙。」

    驀地,肖長庭心一動,這句問話提醒了他。肖長庭想起中年漢子臨死前說的話:「把竹杖裡的貨取……取出來,送到·…」也許貨上標著天地會收貨人的姓名和地址,對!取出貨看看,再想辦法。他轉身大步走向後閣樓。

    張玉梅望著他的背影,眼中又落下兩顆淚珠。她愛他,疼他,為他擔憂。女人的心既堅強又脆弱,更不可思議。

    肖長庭穿過後院,院坪上傳來一陣嘻笑聲。方耿秋,宋正卿、肖芝三人正在練功戲耍。

    「好丫頭!」宋正卿從草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泥塵,嚷道:「再來一次,你宋哥哥還有兩手絕招沒露出來呢!」

    肖芝衣袖一扎:「來就來!管叫你再來個狗吃屎!」

    「哎……」方耿秋擺著手,一旁插話道:「宋師弟,我看你就別來啦。你那兩手花招不是師妹的對手。」

    「喂,你叫我什麼?」宋正卿扭過頭對方耿秋說道:「師弟?我還比你大一歲另八個月哩!」

    肖芝抿嘴一笑:「不服氣?在武林中先參師的就是師兄,後參師的就是師弟,哪管什麼年齡大小。按理說,你還是我的師弟呢。」

    「好!師姐吃我一招!」說話之間,宋正卿突然發動,左臂一伸,左掌猛地向肖芝頭頂劈來,肖芝末曾料到宋正卿話未說完招式已到,已無法躲避,便紮好腳根,右掌往上一磕。

    宋正卿卻突地把左手往回一撒,右手倏出,五指「烏龍探爪」猛地向肖芝肩頭抓來!

    肖長庭遠處看得明白,宋正卿這一抓,正是少林「十三抓」中的招式,招式雖然使得沒有火候,但他把這一抓與「華山十八掌」中的「獨劈華山」一招並用,倒也有幾分威力.但不知肖芝能不能避開這一抓,他不覺停下步來觀看.肖芝臨危不亂,情知避不開這一抓,毅然棄肩不顧,左手駢起二指,一招「玉女投稜」,截向宋正卿小腹的「氣海穴」。這一招使得十分厲害,對方若不撤招,「氣海穴」被戳中就要癱倒在地。果然,宋正卿哇哇一叫,急忙撒手,向後一退,身子一連幾晃,幾乎站立不住。

    肖長庭見肖芝這一招拆得精妙,暗中喝采。

    宋正卿突襲未能得手,正要拿好樁式,重新進攻。誰知肖芝何等機靈,哪容他有換樁扎馬、喘息的機會,手指一抬又指向了他的雙目,直逼得他搖搖晃晃一退再退,腳步大亂。肖芝身隨指進,猛一矮身,一橫「跺子腿」,只聽得噗的一聲,宋正卿仆伏倒地,弄了一臉泥草。

    肖芝雙手叉腰笑道:「可知姑娘『黎山腿』的厲害!」

    「黎山腿?」宋正卿爬起來,莫名其妙地問,「這是哪派的功夫?」

    方耿秋拍手大笑,笑得前俯後仰。

    宋正卿見狀,情知上當,他眼珠滴溜溜一轉,趁方耿秋不曾留意,學著肖芝猛一矮身,一腳跺在方耿秋「腰眼穴」上。咚地一聲,方耿秋也跌了個嘴啃泥,宋正卿搖著頭,得意洋洋地說:「可知本少爺『翰林腿』的真功夫!」

    方耿秋爬將起來,三個小孩扭成一團,哈哈大笑.肖長庭笑著搖搖頭,也不驚動他們,獨自走進了後樓閣。

    肖長庭拴好門閂,關上窗戶,放下帷布。他從壁櫃後取出竹杖,仔細看了一會,用小刀將竹杖頭裡的泥土挖出,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竹杖心內取出一卷東西來,一看,原來是一幅絲絹畫。

    肖長庭將絲絹畫掛在壁上,取過蠟燭,細心觀看。這是一幅山水畫,畫中的山水形勢好像武陵山,卻又不太像。畫的左下角空白處寫有數行彎彎扭扭的文字。肖長庭曾看過佛經,知道那種文字叫梵文。至於那些字是什麼意思,他自然不懂。他將畫看了數遍,在畫中怎麼也找不出一個名字和一個地址。

    肖長庭怔住了。天地會托他護送的就是這麼一幅謎一般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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