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有天下會在,眾人己對火猴子死心,但此刻乍現眼前,不禁激起貪婪之念,爭相來奪。
這時間,秦霜卻注意到一件事。
火猴子的用途,本只有江湖上的人才知道。爭奪火猴於也並不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喜歡看的事,但那個小女孩卻一直望著火猴子,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恨不得立即跳起來,趕走眾人,自己抱住火猴子。
火猴子的出現,令隱伏的人眾如同瘋狂。
場中只有一個人不為所動。
聶風!
聶風負手而立,就如天地初開己凝立於這密林之內,與昔才臨陣殺敵時的迅捷悍猛,己判若兩人。
他冷冷靜立,就是要將心神寧定,耳聽八方,探出剛才發箭人所處的方位。
而且,他發覺密林內,竟還有一人靜靜潛伏著,他對火猴子的出現一無反應,顯然不是為奪寶而來。
這幾日來,聶風已隱隱覺得這人時時刻刻在他身旁,但始終不為發現,顯而易見,是個修為極高的一等高手。
聶風以風神腿稱著武林,但他另一項本領。
冰心訣,卻鮮為人知。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要練得一門快劍、快腿的絕技,只要資質不弱,苦練數載,不難有成,但要修到一份在瞬息間心如明鏡,在一兩個時辰內靜若磐石的本領,便必須講求超凡的忍耐意志。
這份能耐,普天之下亦難找幾人。
聶風幾時,就經常被其父聶人王放逐荒野單獨生活,要掙扎求存,便得靠本事獵取事物。
年少的聶風往往操之過急,數日亦難獲一飽。於是從飢餓的煎熬中,聶風取得教訓,明白到只有「不動」才能節省體力,才能捕捉獵物。
這樣長期的磨練,使年僅八歲的聶風己學得一股驚人的沉著與耐力。
所以,當一個手持布袋的壯碩和尚迎風一抖布袋,終於捕住火猴子時,他沒動。秦霜動了,身形一晃,已到了那和尚的背後。
「把猴子放下!」秦霜的聲音陰冷堅定。
那和尚叫「布袋行僧」,手持布袋,施起七十二路「囊中羞澀流雲袋」,倒也名滿大江南北。
他扛起火猴子道:
「呸,少廢話!有本事便來奪吧!」
話音剛落,秦霜己劈面一拳,擊中他的面門。
布袋行僧立時直挺挺向後一倒,卻乘勢一腿疾如電光火石般踢向聶風小腹。
秦霜沒料到此人競有如此一招,微驚之餘,絲毫不亂,身形倏地向後一滑。
待布袋行僧彈身而起,抬頭一望,漫天的拳影又撲面而至。
這時,忽聽「嗤」的一聲,鳳舞箭又挾勁風疾至。
聶風立時身形展動,以最快的速度向密林中射去。
龍袖長嘯一聲:「鳳舞,小心聶風!」
聶風己疾撲了過去,但突然又倒折轉回。
他猛想起一事。
風舞箭箭頭指的是秦霜。
秦霜正與布袋行憎劇戰。
劇戰中,他是否能避得過?
聶風掠回,箭己「嗤」的一聲射入布袋行僧後心,秦霜驟然大驚。
這時候,鳳舞箭在布袋行僧體內將透未透。
聶風猛然一腿掃去,猶未死絕的布袋行僧悶哼一聲,被踢到半空,重重跌下,順勢帶著箭頭一歪,穿胸而過的鳳舞箭斜衝上天。
秦霜吐舌驚道:「師弟,幸得你搶救及時,否則我己死在風舞箭下!」
聶風歎了一口氣道:「昔才幸好那和尚阻一阻箭勢,否則只怕我也未必能及時出手!」
同時間,布袋行僧死斃,袋口一開,火猴子又重新跳去,眾人更是紅了眼,一擁撲上。
小女孩驚叫一聲,身軀竟似有些微微發抖。
老樵夫連忙走過去,接著她道:「小敏,別怕,別怕……乖,閉上眼,數十聲便沒事了。」
小女孩倒也真乖,立即捂眼數數。
聶風與秦霜相互對望了一眼,迅速殺入戰團。
頓只見灰影翻飛,腿勁縱橫,急如雷行電閃,各方搶奪人眾己盡傷在秦霜,聶風的拳、腳之下。眼看再過片刻,便能穩控大局時。
林中一直隱伏的神秘高手,覷準時機,突然出手了。
他飛身一漱,仿如驚雷,聲中人莫不覺一股迫人窒息的壓力。
而且這人出招之快,竟不亞於風神腿,亦是一等一的腿功高手,但聽哀號聲中,己漸向聶風逼近。
暮然來者一聲大喝,騰身半空,仿似龍影飛舞,勢道磅瞞,腿法雄猛之極,赫然是脫胎自昔年威震武林的降龍十八掌一套曠世神功。
降龍神腿,最後殺著——
亢龍有悔!
如此惡招臨問,聶風無容細想,十成功力立聚腳底,暗勁一挑,沙泥隨腿影而起,恰是絕招的前奏。
風神腿法法第五式——
風捲樓殘!立時只聽「膨。膨……」數聲沉雷碰響,爆出驚天動地的氣勁,飛捲四散,拚鬥之燦爛激烈,瞧得人都呆了。
直到雙方招式同時用老,最後一拼時,震得兩人脫力疾射。
來人乘勢倒縱翻飛,穿林而過,口中叫道:
「風神腿法果非浪得虛名,後會有期!」
聶風亦也穩然落地,但卻久久不動。
秦霜細看之下,只見其嘴角竟血漬殷然。
以他的腿法,竟也傷在來人的降龍神腿之下。
這個人到底是誰?
摹然間,又只聽快意五子的蛇鉤嘻叫道:
「火猴子己到手了,快撤退!」
原來,快意五子乘秦霜凝神觀戰之際,盡出全力,終於抱回火猴子。
聶風產時身形展動,大喝一聲:
「走不得!」
天山腳下,一道百丈飛爆。
奔騰的水勢疾瀉而下,氣象萬千,雄奇己極。
但在這湍急的水勢下,一人蜷伏其中,承受著千鉤水力的衝擊。
只見奔流洶湧的水柱,無異於巨稈鐵褪,力震心肺,這人卻是仿如未覺,一動不動。
在朦朦水花中,透出一張英氣懾人的臉貌。
正是天下會飛雲堂主——
步!
驚!
雲!
步驚雲摹然仰臉長嘯一聲,排雲掌猛然推出。
排雲掌刀天下三絕之一,其一分之力,便足可斷石破金。
這一全力使出,萬馬奔騰的水勢,亦抵受不住,旬然聲中,水柱一剖為二。
同一時間,崖頂人影閃現,一老者乘水勢俯衝而下。
步驚雲鍾神色無懼,悍然舉臂,竟無畏於利刃尖刀。
「嚓」劍傷其臂。
老叟竟駭然撤手,身形倒翻加岸,俯身拜倒,惶急道:「奴才該死,請主人恕罪!」
原來這老叟仍步驚雲隨身僕人——
雪暗天!
步驚雲冷厲道:「你剛才為什麼不全力出招?」
雪暗天微顫道:「主人萬金之軀,縱是稍有損傷,小人亦萬死莫贖。」
步驚雲冷笑:
「是嗎?我看剛才還不是最好時機,待下次你認為萬無一失時,才會全力刺下吧!」
雪暗天立時嗑頭如搗蒜,急聲道:
「小……小人,不敢……小人從未敢想過……」
這時,又有一近侍帶著一個美艷女子上前,恭聲稟道:
「稟堂主,你吩咐的飯菜己預備好了。你要的女人,屬下亦已帶到!」
雪暗天聞言,頭微微向後一偏,暗道:
「哦,我隨他多年,從未見他迷於女色,怎麼步驚雲暮然一聲厲喝:「飯菜不吃了!」隻身穿瀑而出,縱身上岸,單腳一掃擺好的飯菜,道:
「給我拿十罈酒來!」
立即有個近侍跑過去,慇勤的披上斗蓬,獻餡道:
「是,屬下立即差人動辦,堂主請息怒。」
步驚雲銳目一掃,叮住了近侍帶來女人。
只見貝齒朱唇,柳眉鳳眼,倒頗有幾分姿色。
步驚雲不由得慢慢的走過去。
帶這女人來的近侍立即笑瞇了眼:
「堂主,她叫解衣,善角人意,只要你有什麼吩咐,她必定順意照做!」
解衣請了個安,笑得就如一個殘敗的花朵道:「堂主,你好!」
步驚雲冷然道:「你真的叫解衣?」
解衣嫣然道:「是!」
步驚雲道:「那你就脫掉身上的衣服吧!」
一句話,解衣即毫不猶疑,在眾目盼盼之下輕解羅鍺。
只見衣帶棄地,衣襟散開,她身上最重要的部分馬上全露了出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只有步驚雲冷冷的,慢慢的道:
「好身段,就讓本堂主撫摸一下你嬌嫩的肌膚吧!」
突然五指如鉤,緊扣解衣咽喉,竟毫不憐香惜玉。
解衣立如卡住了脖子的雞,尖叫一聲,急道:
「堂主……饒命……饒命……」
步驚雲右臂不動,卻自生出熱勁,頓見臼氣裊裊,解衣立時如遭火的,苦不堪言,但卻再連哼都哼不出一聲來,掙扎幾下,便昏厥過去。雪暗天心中暗自驚疑不定。
「他功力近日進展神速,看樣子又不似走火入魔……」
正思忖間,忽然有人急步掠近,恭聲道:
「稟堂主,己查得叛徒冷不防下落,是躲在連城寨中……」
「好個連城寨,競敢包庇我飛雲堂逆賊!」
步驚雲聞言即怒:
「備馬!我就將連城寨鏟為平地,殺個雞犬不留!」
冷不防原是步驚雲麾下一員猛將,數月前竟不知何故,私下出走,背叛了會規極嚴的——天下會!
連城寨,城高險固。
一匹馬電閃而進。
「稟寨主,據探於回報,步驚雲己離天山,快馬朝本寨而來!」
連城寨主關七聞言不驚反笑道:
「嘿!步驚雲,我早知你會來的,這裡己布下天羅地網,就只等你前來送死!」
手一揮,接著大聲道:「著各兄弟緊守所有岔路,隨時候命!」
手下正欲領命而去忽聽一個聲音悠然道:
「不必了,只要吩咐所有人埋伏於大路即可。」
關七一回首,望定了一個鷹眼闊嘴的頭陀,不解道:
「尊者,本寨岔路交錯,少說也有十餘條,又豈知步驚雲是由大路上寨?」
這頭陀正是曾任無雙城護法法師——
釋武尊!
釋武尊頭不抬,眉不揚,好整以暇道:
「大將不走小路!走小路的就不是步驚雲,更不配本座出手。只是,大將亦難免折翼,青海密林的聶風,己有少城主對付,這步驚雲就由本座收拾吧!」
他猜的沒錯。
——步驚雲正是由大路殺奔連城寨。
——江湖中,能與我風神腿一較的,除非是脫胎自當年丐幫老祖洪七公的蓋世絕技,由降龍十八掌所演化改良的降龍神腿。
——但這腿法久己夫傳,怎會又突現江湖,
聶風正思忖間,快意四子己奪回火猴子。
虎劍與狼刀前面開路。
鶴筆挾猴。
押後的蛇鉤大叫道:「老大,火猴子己奪加回,快走吧!」
那小女孩神情一緊。
龍袖卻突然斬釘截鐵道:「不!大丈夭一諾千金,咱們既輸了,便得交出火猴子,快放下!」
快意四子齊齊一愣,狼刀倒頗善辯,一攤手道:「泥菩薩還未現身,火猴對大師兄與大嫂仍很重要,放棄不得啊!況且,天下會素來持強凌弱,咱們也用不著守什麼諾言!」
龍袖聞言,再微一躊躇,聶風便己即將搶近。
情勢立時變得刻不容緩,龍袖心一橫,又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
這嘯聲比上次更迫急尖銳。
因為制止聶風,便非出絕招不可!
鳳舞鐵弓一拉,嘯聲刺耳,九箭分先後而發,直衝雲霄,正是其成名絕學——
鳳!
舞!
九!
天!
秦霜仰首一望,臉色驟變:「啊,是鳳舞九箭中最狠辣厲害的一式!」連忙急聲喊道:
「師弟,是鳳舞九箭,快退!」
話音未止,銳勁己壓頂而至。
聶風其實己退無可退,卻摹然急中生智,單腳一掃,挑起裝火猴的青銅古鼎,迎向鳳舞九箭第一箭。
箭到,鼎裂。
但聶風在這一剎間,己緩了一日氣,調整好了身形。
鳳舞箭第二箭射到,遂從容以避。
然後第三箭,第四箭……
鳳舞九箭其厲害之處,就是刀箭皆算準了聶風每一路去勢,而加以封鎖阻截,頓時將龍袖與聶風的距離拉得遠開。
但聶風自負腳下敏捷,仍能追躡得上,剛一展動身形,秦霜卻倏地單手一橫,攔在前面,截然道:
「師弟,火猴子己沒有作用,由他們帶走吧!」
聶風銳目一盛,神情堅定的望著秦霜,顯是仍不肯罷休。
孔慈與之相處甚遠,知其性格貫徹始終,永不言棄,遂亦上前勸道:
「風,你有傷在身,還是聽大師兄話,算了吧!」
秦霜卻忽然慢慢的吐出一句:
「我絕不是叫他就此放棄。我是說,我己絕對信心,找出泥菩薩!」
聶風與孔慈頓時一驚,各自輕「哦」一聲,望定秦霜。
秦霜目光掃視,各路人眾已四散掠去,只有兩個人。
老樵夫與小女孩。
老樵夫已拉著子女孩的手道:
「小敏,咱們走吧!」
小女孩朝孔慈揚揚於手道:
「姐姐,再見!」
這時秦霜摹然騰空而起,急掠到老樵夭頭頂,喝道:
「老伯,請留步!」
閃電般伸手一抓,扣住老樵夫頂門,猛力向上一扯,竟拉出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
老樵夫臉上亦霍然一變。
變得滿臉瘡濃,醜惡無比。
正是貨真價實的——
泥菩薩!
秦霜身形落地,便即拱手為禮,道:
「前輩,請恕得罪,家師有命,還請前輩隨晚輩往天下會去一趟。」
泥菩薩淡然不驚道:
「人說秦霜計謀過人,機智慎密,果然名不虛傳!」
秦霜謙遜道:「前輩過獎了!前輩的喬飾其實毫無破綻可尋,只是小孩不憧掩藏,晚輩只是從她對火猴的關心態度而僥倖猜破!」
小女孩小敏身形一縮,己悻然的躲在泥菩薩身後。
秦霜微笑道:
「家師己找了前輩四年,前輩是避無可避了!」
泥菩薩歎了一口氣,無奈道:
「唉,天命難違,我躲也躲得厭了,就隨你回去吧!」
聶風繼續追蹤。
那神秘高手雖然退走時,沒留下一點痕跡,但從落葉斷枝的分佈形勢,聶風仍可辨出對方的逃遁方向。
但忽然有一隻手輕輕的按住了他的肩膊。背後一個同樣輕柔的聲音道:
「三師弟,你受傷了。」
聶風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孔慈。
他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只聽孔慈道:
「我身上有金陀聖藥,你先服下吧。」
她把藥伸到聶風面前,才發現聶風己閉上眼,用一種異常低沉的聲調道:
「大嫂,我有事要辦,你與大師兄先押泥菩薩上路,我稍後自會會合你們。」
孔慈一怔,旋即道:
「你是不是要找那個腿法高手,不要啊,他武功奇高,況且不知是否跟鳳舞與快意五子一路,咱們還是先稟明師尊,再作打算吧!」
聶風卻仿如未聞,長身一起,己自顧而去。
孔慈望著他愈來愈遠的身影,心中摹然有一種感覺。
他……
是不是故意在逃避我?
終於,過了小橋,聶風才發現了腳印。
一路下去,印痕竟愈來愈深,而且泥裡還帶著血腥味。
一一他也受了傷,必定走不遠。
聶風長於荒野,自小便被聶人工強迫茹毛飲血,因而對血就產生了一種近手原始的敏銳觸覺。
這種觸覺告訴他,血跡的盡頭就是一艘烏逢小船。
烏蓬小船就停在小河邊。
聶風全身高度戒備,疾仲向艙門。
但「碰」的一聲,突發攻出的地方不是艙門,而蓬帳。
蓬帳緊穿,首先射出的也不是人,只一桿桅。
紅櫻槍。
槍到人到。
聶風料敵在先,身子一晃,搶尖險險自頸旁擦過,櫻穗也撲在頰邊。
但同時間,他的腿影己在對方面門。
豈料這人亦非庸手,雙手一拗,竟將櫻槍一折為二,夾住這只獨步武林,飛襲而至的風神腿。
腿部被鉗制不靈,乃兵家大忌。但凡用腿高手,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解圍,而風神腿反撲的速度更是驚人。
身形平起,憑空一旋,另一腿己迅疾踢出。
腿勁撲面,來者亦不敢犯險,撒手急退。
這時候,聶風突然悠悠的說了一句:
「老朋友,這麼久不見,你愛偷襲的性格始終沒變啊!」
來者正欲背身掠去,這時間也譚然頓足,歎息中竟聽得出一絲笑意:
「可惜,你每次都比我想像中更強,這次我又敗了。」
聶風微一搖頭,感慨道:
「近來生活好嗎?」
來者攤攤手,轉過身苦笑道:
「嘿,逃亡的生活又怎會好過,但雄霸對我下的的格殺令己下六年,一切也慣了!」
聶風這才與那人打了個照面。
——-是個少年。
眉目間透出一份不凡神采。
正是當日與聶風雙雙被雄霸從河中救起的,南麟劍首獨子——
斷!
浪!
聶風倏地黯然道:「若不是因為當年之事,你、我便可一起並肩作戰,那可有多寫意痛快?」
斷浪亦感傷道:
「你一向盡忠天下會,卻仍罔顧雄霸的九死格殺令,我己是很感激……」
聶風歎道:
「咱們是好朋友,這是應該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向你下殺手!」
斷浪道:
「有時我真的希望你當我是敵人而非朋友,或許會好過一點……」
這兩人本是生死之交,礙於處境,卻不能公然相聚。
或許,這就是人在江湖的無奈……
良久,斷浪歎了一口氣,道:
「咱們別談這些,好久不見,我己準備好陳年美酒,咱們痛飲一場!」
聶風道:「好!」難得共聚,他亦暫擱下追查降龍腿法之事。
斷浪率先騰身而起,如點水的晴蜒一般,在水面上接連四五個起落,便上了河中的小島。
島上果然己備有好酒,聶風與斷浪各自舉杯。
斷浪道:「我此來是特地提醒你一句,咱們三年一度的決戰還有兩個月便到了!」
聶風道:「我知道,到時凌雲閣一決高下!」
斷浪將杯中酒一口飲盡,道:
「這次我自信,一定能夠打敗你!」
聶風望著他,笑道:
「好,為應付你的挑戰,這些日子來,我也絕沒有疏懶練功,你有本事便來吧!」
斷浪自小便敗於聶風之手,是以每隔一段日子,皆欲一戰以試,多年下來,兩人的決戰已不在手成敗勝負,再加上兩人目前處境,反成了感情上的維繫,成了一種摯誠真心的交往。
這場酒也一直飲到日暮西山方散,斷浪依舊踏水登萍的上了岸,揮揮手道:
「記著,凌雲閣,不見不散!」
聶風亦揚揚手,卻戀戀不言。
兩人鮮有相聚,但為立場尷尬,斷浪知難而退,聶風自然深知其感受。
聶風不知道的是——斷浪要去的地方與要見的人。
夕陽照得畢恭畢敬跪在地上的獨孤鳴,絕照不見他前面古橋裡的人影。
古橋陰森而黑暗。
裡面的人影仿己與之渾為了一體,但卻透發出一種凌厲無匹的劍氣,令人不敢仰視。
獨孤鳴正沒有仰視,道:
「伯父,侄兒己深思熟慮的研究過聶風的風鍾神腿,剛才還特意親試了他幾招。」
原來密林中,擅使降龍神腿的神秘高手竟是獨孤鳴。
而獨孤鳴的伯父,莫非就是劍聖?
劍聖冷淡道:
「結果如何?」
「比想像中強!但經這番交手,侄兒己揣摸出風神腿法的弱點,有絕對的信心擊倒他!」
劍聖道:「哦?」
這時他便看見斷浪慢步奔來,拱手為禮道:
「劍聖,你吩咐我引開聶風,已經辦妥了!」
獨孤鳴一聽,立即昂起頭,跳起來:
「什麼?聶風一直跟蹤我?你為什麼不讓他到這裡來?我正好殺了他為爹報仇!」
黑暗中,劍聖冷如劍鋒的眼神瞥了他一下,冷冷的吐出四個字:
「自!不!量!力!」
獨孤鳴氣虎虎道:
「伯父,你亦無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劍聖歎道:「鳴兒,莫再自欺欺人了!」駐劍一按,連劍帶鞘立時入土三寸。
他的劍,就是無雙神劍。
——無雙城派之寶,自開山祖師傳下,斷石破盒,吹毛可斷,乃∼等神兵。
這時,劍聖拔劍出鞘,憑空漫舞,立時發出一股不溫不火的氣旋。
但力量奇大,斷浪亦身不由己的冉冉扯前,忙氣聚雙腿,方能險險拿椿站定。而勁分兩道,一扯一推,劍聖背後的獨孤鳴,立覺氣勁壓體。
劍聖不疾不徐道:
「鳴兒,你與聶風一拼,己受內傷,難道我看不出來嗎?」
說完,獨孤鳴頓感胸日一陣鬱悶,「嘩啦」一聲,終於吐出積壓體內的瘀血。
劍聖這才驟停劍勢,氣旋自是隨之消失。劍聖道:
「鳴兒,強忍內傷,有損元氣,現在好些了嗎?」
獨孤鳴氣色果見好轉,氣昂昂道:
「謝伯父!」
劍聖緩緩道:
「你要記著,你這次是為報仇,而非拚命,以你昔才一傷勢,強行跟聶風相鬥,徒然是兩敗俱傷!」
這時石橋底被劍氣割處,沙石不住灑下,但到了劍聖身前半尺,就被一股無形氣勁盡數逼開。
劍聖道:
「鳴兒,殺父之仇雖然重要,但你身負復興無雙城重責,切不可意氣用事,傷了有用之身,知道嗎?」
獨孤鳴大聲道:
「侄兒謹遵伯父教誨。」
斷浪卻心暗道:
「劍聖功力,實己超凡入聖,神妙難測,但數十年來僻居荒山,淡泊世情,向為武林中人所敬,這番重踏江湖,看樣子並非單為報仇復派而來………?」
耳中劍聖又道:
「鳴兒,以你七式降龍腿法,仍不足殺敗聶風,要報此大仇,必得練成降龍腿法中最霸道強橫的一式『殺龍求道』!」
「伯父放心,侄兒必努力用功,練成絕技!」
劍聖道:
「殺龍求道刀至剛至陽絕學,決不可操之過急,而聶風早晚也是留給你手刃的!」
獨孤鳴扼腕恨道:
「對,侄兒定要親手他!任何人也不能動他分毫!」
劍聖點點頭,轉眼對斷浪道:
「你負責對付秦霜,進展如何了?」
斷浪仰臉一笑,滿不在意道:
「哈,儘管放心,他的一切,我早已瞭如指掌,要收拾他,實在不費吹灰之力!」
獨孤鳴與聶風對招受挫,本就滿肚於冤氣,一見斷浪那副模樣,就不禁冷笑道:
叫嘿,天下會三堂堂主,全是伎伎人物,要對付雄霸,便先得剪除他這三員猛將,斷浪,你別小覷秦霜的實力!」
斷浪撇撇嘴,冷刺刺道:
「少城主,你這是懷疑在下的能力了?」
獨孤鳴忽道:
「斷浪,秦霸刀雄霸三大弟子中,資歷最深的一位,你可別心高氣做,壞了我們的大事!」
斷浪冷冷道:
「資歷深並不就行於實力強!」
他接著說出了見解:
「秦霜無疑是智計過人,深沉慎密,但他生性憂悠,重情弱愛,雖說是優點,卻亦是他最大的致命傷!」
「反之步驚雲喜怒無常,脾性乖戾,雖難獲至交,卻令人更難捉摸,你若要擔心,還是先替釋武尊擔心吧!」
獨孤鳴氣呼呼,滿臉不服道:
「釋武尊神功無敵,練的乃是佛門正宗如來神掌,又豈用替他操心?」
斷浪冷哼一聲,懶得理他,也懶得看他。
就在這時,忽然「轟」地一響,整個石橋都坍塌了下來,碎石飛濺。
斷浪大叫一聲:「劍聖小心!」
話一完,便只見一個人影如飛鷹般,在飛濺的碎石中沖天而起。
斷浪摹地想起了一句話:
江湖上,能誇言稱霸武林的,有一人一劍,
人——是天下會的雄霸。
劍——是無雙城之寶。
無雙劍!
如今無雙劍落於劍聖手中,確是非同尋常,幾有鬼哭神號之威啊!
大路,快馬。
步驚雲,雪暗天沒到連城寨,先遇上落馬坡。
落馬坡刀連城寨大路夫日,地勢陡斜,儘是軟泥松土,踏足稍重,便隨時有傾瀉之危,敵人絕難長驅直進,故名落馬坡。
落馬坡頂一道石橋橫貫,凡進寨者必要從下而過,大有折服來人之意。
守關士卒更是狂橫叫道:
「步驚雲,乖乖下馬,在老子腳下爬過吧!」
步驚對立面怒道:
「呸!這區區斜坡難得了老子嗎?」
正待衝上,雪暗天人馬己奮勇而上,
「殺雞焉用牛刀,主人,就由屬下先上!」
雪晴天一上,馬蹄瞬即陷進土內。
泥內早伏有無數人馬,馬上仗刀而出,白光過處,馬蹄立斷。
「射人先射馬!」這道理,無論誰都很清楚。
雪暗大凌空翻身,倒飛回步驚雲馬後。
但聽蹄聲沓地,步驚雲悍然而上,所過之處無數守士盡成蹄下之魂。
由此,他所乘的馬無疑是匹寶馬。
臨近坡頂,步驚雲忽然兩腿一夾,內力疾送進馬腹內。重逾數百斤的駿馬,竟被這一挾之力,帶得直衝半空,騰越十數丈。
步驚雲真是好駭人的功力。
闖過橫橋,便是連城寨所在,兩人士氣如紅,直衝城樓。
步驚雲人雖狂做,卻非大意之輩,這時暗裡己提聚功力,全面戒備,但見白煙裊裊,在人馬旁氖氫四散,遠看仿如一朵巨雲在迅速飄移。
連城寨防守士卒仗著地利,箭發如狂,自樓頂鋪天蓋地般擊下。
雪暗天左手一揮,頭上的竹笠呼嘯飛出。
旋轉如一個巨大鐵盾,任箭雨如蝗,也傷不了他們。
步驚雲亦募然厲吼一聲:「擋我者死!」排雲掌之「排山倒海」隨即推出。
頓只見其掌力無倫,乘這一衝之勢,城已破開。
「冷不防,出來受死!」
步驚雲驅馬進寨。
疾奔中,胯下駿馬突然上步。
因為有一個人己筆直的站在前面。
手執八尺長的斬馬大刀,滿身殺氣凌厲。
這震懾馬兒的正是——
連城寨主關七。
步驚雲怒叱道:「沒用的畜生,去死吧!」順勢一掌,擊在馬頭上。
關七暗吃一驚,想不到步驚雲御下如此之嚴,縱是心愛的坐騎,一旦臨陣退縮,亦絕不放過。
駿馬長聲哀鳴一聲,折蹄仆倒。
步驚雲再猛推一掌,整個馬屍便倏地撞向關七。
關七高擎斬馬刀,盡全力刀劈下,立時馬屍兩段,血湧漫天,身上的黑衣亦沾染上了一蓬濛濛血點。
自己禁不住喝一聲采道:
「嘿!好一個步驚雲!」
但忽然間,眼前的步驚雲不見了。
關七臉色陡變,目光一掃,心中暗叫:
「不好,他要到向政堂!」
步驚雲一入連城寨,便己瞥見向政堂處人群集結,料想冷不防大有可能潛身其間,遂乘關七疏忽之際,立時以強硬闖。
向政堂乃連城寨資料儲存庫,內有機密卷宗無數。關七心中一緊,急追而至。
但他絕快不過步驚雲。
步驚雲己一掌劈碎向政堂大門。裡面的人影倏地一閃,只見其背影向後急掠,但就算春化成灰,步驚雲也認得出——此人就是冷!不!防!
步驚雲身形一展,正待追去,屋頂上卻忽地「嘩啦」一響,一個人影擎刀急墜而下,口中喝道:「要追人,先過老子這關!」
正是關七。
關七腳未沾地、斬馬刀已劈頂而出。
赫然是其成名絕學斬陣刀法之——練斬縱河。
步驚雲卻空掌接刀,疾拍刀背,掌勁忽由極剛至柔,關七的刀勢隨之一偏,立時砍翻的不是人,而是一大片護攔。
步驚雲乘隙繞過疾行,前面又摹然跳出三名快刀手急驟掩來。
這時身後的關七亦迅疾反攻,一刀掄劈步驚雲雙足。
前後夾攻,步驚雲單腳修地在刀背上一點,身影乘勢沖天而起,破瓦而出。
關七倒是反應極快,大喝一聲,己提刀躡來。
步驚雲力貫斗蓬,斗蓬一抖,竟抖得筆直如鳳帆一般直指關七。
關七一手執刀,一手伸出,己抓住了蓬尾,心中不由大喜。
這時他只要一刀劈出,便可將不哭死神斬為兩段,立莫大之功勞。
誰知步驚雲身形倏地如風車一般一旋,立將正沾沾自喜的關七甩飛三丈。
有這三丈,關七一時間絕難追上。
步驚雲人如暴風,又「嘩啦」一聲,破頂而下,進入了問心堂。
居高臨下,偌大的問心堂,只見兩名嘍囉呆然處身其間,冷不防己蹤影全無。
「冷不防在哪裡?」
步驚雲閃電般一腳踢飛一個,一手揪住一個。
但在這長吼聲中,突見磚瓦破飛,竟又是關七搶到。
關七昔才連出數招,步驚雲皆避戰而退,當下怒火大熾,祭起絕招,將對手退路盡封,誓要拚個明白。
這一招就是——怒斬千關!
但就在這時,堂外忽然殺聲震天。
步驚雲立時不假思索,將手中嘍囉向刀招上一迎。
刀勢如雷,一發難收,這嘍囉頓被無辜的絞個碎屍而亡。
步驚雲乘隙一掌劈向邊牆,牆上立即破了一個大洞,步驚雲又一閃兩晃間沒於牆外。
關七一愣,滿腹費解:
「這傢伙儘是避戰,究竟搞什麼鬼?」
轉念一想,不禁又咧嘴笑道:
「嘿,老子外號一眼關七,他定是怕我瞧出他雲化萬千掌法的虛實,是以不敢接戰!」
他這一自鳴得意,不由信心大振,急趕而上。
甫出向心堂,卻又被眼前景象懾得卻步不前。
「他又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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