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以心傳音道:「落日、漓渚,這場戰鬥看來必須有一個人犧牲,否則我們無法脫身,找到滄月。而王,需要我們盡快相助。」落日、漓渚也感到月靈神殿內朝陽被壓制的氣息。
漓渚用魔法已解除手中的冰封術,青銅刀貼於胸前,傲然道:「那就用我的生命來換取這場勝利吧!」顯出一往無回的凜然氣勢。
落日、天衣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使命早已決定了一切,三人中必須有一人的生命留在月靈神殿,就像殘空留在星咒神殿一樣。
天衣道:「好,漓渚兄,這裡就全靠你了,希望我們來世還能夠並肩作戰!」漓渚豪氣萬丈地道:「有了天衣兄這句話,漓渚此生已經夠了。」落日此時將手放在漓渚的肩上,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漓渚這時大聲道:「你們誰想阻擋我們的,儘管來吧!」功力暗運,青銅刀發出炫目的黃芒,十數丈的刀氣直衝雲霄。
墨青這時卻冷冷地道:「你們誰也別想離開這裡半步!」「那你就試試吧!」漓渚暴吼道,他的身邊發出了巨大的呼嘯聲,風開始自地上的每一處湧來,漓渚倏地像一隻大鳥般凌空而起,拖起長長的刀芒,向墨青劈出了威力無比的一刀。
狂暴的刀勁像巨浪一般捲過虛空,衝過眾人頭頂,呼嘯著向四周捲去……
此時,落日與天衣也挺劍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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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在持續,在時間的推移中,不知是一天,還是兩天,朝陽面對著無法取勝的月魔,用盡了全身所有的解數。此時他才知道,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大。
戰勝星咒神可以說是一種意外,她並沒有機會充分展現自己的實力,而這種「意外」不可能再發生第二次。月魔無論進攻還是防守,都是無懈可擊,而且每每可以事先洞察他所有的攻勢,在他的攻勢沒有形成之前,輕緩地一點變動,便將他可能的進攻全部堵死。而且到目前為止,月魔一次都沒有使用月石的力量,這讓朝陽想到,他當初將月石毫無顧忌地放在神龕上是一個多麼大的錯誤。那時,他自傲地認為,他現在所擁有的力量足以戰勝一切!他的惟一對手是冥天,有什麼事情,就盡快地讓它發生,所以他毫無顧忌地這麼做了。
現在,他第一次嘗到了什麼叫做不可戰勝的滋味。曾經,借助所擁有的力量,他毫不費勁地戰勝了所有對手,甚至面對對手之時,可以驕傲地施展自己的智慧,以睥睨天下的眼神看待眼前的一切,有著充足的信心贏得所有的一切!這讓他想到,這個天下再也沒有他戰不勝之物,甚至是冥天!但此時看來,曾經的對手在月魔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擊,他們所擁有的力量是何等的可笑,而他現在也真正明白,人與神之間的差別到底有多大,而破天給予他的力量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強大。
這讓朝陽第一次有了挫敗感。
但是,就這樣失敗了麼?所有一切的努力都將終結於此?他不甘心,是的,他不甘心!他已經沒有退路,惟有一條路走到底,他的重生不就是為了得到所有屬於他的一切麼?
是的,再次來到這世上,他就是為了得到一切,他不能失敗,失敗代表著生命的消失,代表著一無所有,而他再也沒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下一個千年的輪迴了。有誰知道,他的心裡其實已經很疲憊了,正如月魔所說,他並沒有自己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強大……
所以,他還在戰鬥,還在為必勝而戰鬥,攻擊變得更快,氣勢變得更猛烈,全身的力量再一次爆發!
光與時間在來回穿梭,那是超越了界限的象徵,他們的戰鬥已經逃出了這個世界的束縛,上升到了他們從來沒有到達過的空間層次。世界以他們的戰鬥在旋轉,萬物以他們的存在為中心,他們的戰鬥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月驚輪與聖魔劍就是這個世界的動力,他們的呼吸就是這個世界的風,他們的汗水就是這個世界的雨……
——這,就是朝陽的戰鬥達到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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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天衣、漓渚陷入了無法拔出的苦戰中,他們原想以漓渚的犧牲換得全身而退,但戰鬥一開始,他們就感覺辦不到了,就算是犧牲漓渚,落日與天衣也不可能從中抽身逃離。月魔一族的戰鬥力,實在是大出他們的意料,從開始到現在,主動權一直都掌握在她們手中,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是連綿不絕,無論是空中,還是地下,都是滴水不漏,她們的存在,就像是四面不透風的牆,將三人圍的嚴嚴實實,根本無暇作他想。
三人背靠著背,在她們一輪一輪如水般的進攻中,一味地防守,根本沒有絲毫反擊的能力。他們的戰鬥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而那些沒有參加戰鬥的月魔一族,借助月能所形成的精神力氣場,在外圍牢牢地將他們的氣機鎖定,讓他們無法發揮出強大的殺傷力。
三人揮動著手中的兵器,以最原始、最直接、最簡單的方式與月魔一族的進攻進行搏殺,他們的身上已多處受傷,血染紅了他們身上的衣衫。
「怎麼辦?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這樣支撐著已快兩天了,根本不能再堅持多久,況且王還需要我們。」漓渚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青銅刀,一邊斷斷續續地道,開始顯得力不從心。
落日同樣顯得後力不繼地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樣下去不被殺死,也會被累死,天衣,你有什麼辦法?」天衣此時也是眉頭緊鎖,他道:「我們必須盡快讓一個人脫困。」一時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落日沒好氣地道:「但關鍵是怎麼脫困?我們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全都被圍得嚴嚴實實,被強大的精神力鎖定,對方根本沒有給我們提供任何機會,你說……哎呀……」說話之間,他握劍的右臂被刀拉下了一條長長的傷口,血如小溪般流淌而出。
漓渚哈哈大笑,道:「看你的話多不多!」可他的話剛一落,也立即大叫了起來,原來臉被劍割破了皮。
漓渚一摸,滿手是血,急得大叫道:「你奶奶的,割哪裡不好,偏偏割我的臉!看我長的帥,不順眼是吧?你這個醜八怪巫婆!」說話之間,舉起手中的青銅刀,氣急敗壞地朝那割破自己臉皮的人猛劈過去。
「小心!」落日、天衣同時驚呼,手中的兵器震開各自的對手,朝漓渚兩邊攻至的十數對手迎去。
一連串尖銳刺耳的金鐵交鳴聲起,漓渚才險險地從十幾柄刀劍下脫險,而落日與天衣背後空門大露,各被隨後攻至的刀劈了一記,幸而傷口不深。
漓渚這時卻哈哈大笑道:「你這個醜八怪巫婆,終於劈死你了吧!」落日、天衣望去,地上果然躺著一個被刀一劈為二的女人。
而在這時,月魔一族的進攻突然變得更為猛烈,彷彿是因為漓渚將那女人一劈為二的原因。
數百人強大的氣勢與外圍幾千月魔一族借助強大月能所形成的精神力氣牆相輝映,立即對落日、天衣、漓渚三人形成強大的壓力。在對方如潮水般的攻擊面前,他們的動作卻變得越來越慢,根本無法阻擋數百人快如疾風的進攻,身上的傷口在一瞬間密密麻麻,一條接著一條,縱橫交錯,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
漓渚沒想到自己的一刀卻激起了月魔一族的眾怒,心中更是有些慌了,身上的傷口比誰都多,除了死死護住的臉,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落日與天衣也沒有想到月魔一族原先都有所保留,而此刻,才是她們真正的進攻。
正當他們感到絕望之時,月魔一族的進攻突然停止了。
整個世界,一片靜寂。
落日、天衣、漓渚三人不明所以,張眼望去,發現月魔一族的目光都投向了月靈神殿內,三人凝神而聽,剛才還激戰慘烈的月靈神殿,此刻卻是沒有一點聲響,甚至是比死更為靜寂。
「怎麼回事?難道王……」漓渚不敢說下去。
落日、天衣心中也陡然升起了不祥的預感:「難道王出事了?」兩人心中驚問。
天衣突然飛身縱起,從月魔一族眾人的頭頂往月靈神殿內掠去,落日、天衣緊隨其後,待他們進入月靈神殿,不但沒有看到朝陽,連月魔的蹤影也不知去向。
羅霞、墨青、月影早已站在了月靈神殿內,臉上現出了與他們三人一樣茫然不解的表情。她們是第一時間發現月靈神殿內兩人不見的,而且是一剎那所有一切都消失,她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
「王呢?王怎麼不見了?」漓渚叫道,從傷口滴落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月靈神殿的水晶地面上,迴響著清晰的聲音。
沒有人回答漓渚,因為所有人都和他一樣。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不解之時,一個人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因為他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落日、天衣、漓渚朝聲音所發之處望去,他們看到了滄月,那個又聾又瞎的女人,她空茫的眼睛望著他們的方向,腳步向前移動著。
「原來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搗的鬼!」漓渚道,可話一出口,卻有些悻悻的,因為他知道滄月是聽不見他所說之話的。
但漓渚錯了,滄月「聽」到了,她道:「是他們的戰鬥讓他們從月靈神殿消失的。」漓渚一驚,道:「你的耳朵沒有聾?」「不,我的耳朵什麼也聽不見。」滄月道:「但我的心卻可以聽見。」落日道:「原來你一直都在裝。」滄月並沒有否認,她道:「當我想聽到什麼的時候,自然什麼都可以聽到。
天衣這時沉聲道:「我們對你是否聽得見並不感興趣,我們只想知道王去了哪裡。」雖然天衣是一個嚴謹內斂之人,但這時,他身上卻散發出了極強的殺氣,似酒一般濃烈,並移動著腳步向滄月走去。
腳步一下一下,十分沉穩有力,一掃剛才苦苦支撐的頹勢,彷彿突然間換了一個人,而他手中暗淡的劍也開始蕩出如水般的光華。
天衣知道,要想找到王,眼前的女子是惟一的線索。她突然消失,隨即又突然出現,這其中一定有著什麼樣的原因,他已經等不及了,他不知道再等下去會發生什麼事。總之,他必須盡可能地讓這個又聾又瞎的女子道明一切,救出王!
而落日與漓渚也開始向滄月走去,經過短暫的調息,他們身上又散發出戰鬥的氣焰,手中的兵器因力量澎湃而發出震鳴的聲響。
儘管三人衣衫破碎,傷口滴血,但此刻看上去則如三團燃燒著的火焰,與剛才瀕臨絕境時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
三人一前二後,呈三角形,卻已經暗合了最凜冽的攻擊組合。因為他們知道,儘管眼前這女子又聾又瞎,但絕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女人,這是三人第一次組合嚴肅地對敵,他們絕對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月靈神殿外,月魔一族望著三人向滄月逼進;月靈神殿內,羅霞、墨青、月影也皆選擇了沉默。從一開始,她們便都在沉默著。
此時的滄月,她的眼睛仍是空茫的,除了看不見東西之外,這樣一雙眼睛應該是很漂亮的,有著漆黑的瞳孔。她當然可以感覺到有三人在向她逼近,也感覺到了三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如烈酒般濃烈的殺氣,但她顯得很平靜,臉上神情就像一泊平靜的湖水。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將握著的右手張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這只蒼白、沒有血色的右手,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右手心躺著的是月石,是那塊已被月魔取走的月石。但此刻,它真真切切地躺在了滄月的掌心中。
落日、天衣、漓渚三人先是一驚,但月石在滄月手中出現,更堅定了他們的腳步,也更明確地讓他們知道,只有這個女子,才可以讓他們救出王!
滄月這時道:「你們只要殺了我就可以救出朝陽,但你們是殺不了我的。我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又聾又瞎,皆是我自己所為,因為我要獨守月靈神殿,不能讓活著的眼睛和耳朵迷亂了我自己的心。也只有這樣,我才能熬住幾千年,一個人獨守月靈神殿的孤獨。經過這幾千年的無數輪迴,這個世界的人和事已經不能再入我的眼睛和耳朵,因此,任何有形的東西對我都是沒有用的,況且,連這虛幻的月魔一族這一關你們都過不了,談何殺我?」落日、天衣、漓渚三人仍是不斷地逼近著,身體所散發出的殺氣也越來越濃郁,他們彷彿根本沒有聽到滄月的話。
劍刺出了,首先是天衣的劍,然後是落日的劍,再是漓渚的刀。
三人組成的殺勢已經包圍了滄月週身一丈內的空間,一丈內皆是刀劍所形成的殺網,層層疊疊,密不透風,或者說,已經形成了牆,滴水不漏。但羅霞、墨青、月影又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接著是整個月魔一族,先前經歷的一幕再次重演,三人又一次陷入了月魔一族的圍攻中。
但這次,三人已不再是一味的防守,他們體內的血在燃燒,招式已經化成了最凜冽的進攻,如暴風驟雨,如海嘯山崩,如江河決堤——他們從死亡中得到重生,這次用上了自死亡中得到的力量。
三人如剛從地獄中走出的魔神,渾身沐浴著從地獄中燃燒的魔火,眼睛也變成了瘋狂的紅色。
劍起刀落,殺氣縱橫,那幾千未參戰的月魔一族中人以月能所形成的精神力氣牆已不無法再將三人的氣勢壓制住。
他們在進攻,月魔一族的人在倒下,一批又一批,無法阻擋,而他們的目標只有滄月,只有一往無回,刀砍在他們身上,也絲毫沒有知覺。他們要做的是殺盡眼前阻止他們的一切,其它的則不是他們所要考慮的。
倒下的人沒有再站起來,他們的腳踏著死去的屍體,用刀劍面對著殺不盡的月魔一族。但幾千人的數量,又豈是一下子就能殺完的?況且,若這些人換在平時,縱然一個,也是極為難對付的。
滄月仍只是站著,她的雙腳在原地沒有動,空蕩的眼睛映出的是前伏後繼的身影,她的臉部表情平靜得近乎麻木,甚至有血滴飛濺到她臉上也沒有去擦拭。她知道,無論怎樣,落日三人都殺不盡眼前的月魔一族,因為她們的數量遠不只幾千人,而是無以計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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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還在戰鬥著,他的戰鬥力已經達到了極限,而月魔卻表現得瀟灑自若,臉上永遠掛著得意的微笑。
月魔道:「你永遠都不可能戰勝我——你我之間的實力相差得太遠。」以前,這種話是朝陽對別人說的,現在輪到別人對他說了,但他無能為力,他已經盡力了,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為什麼?為什麼月魔會如此強大?難道她真的是不可戰勝的麼?這比讓他死還要更難受,但他不能死,死了就沒有了希望。他要走最後一步棋麼?不!現在還沒到時候,那是為冥天留著的。
朝陽重新振作了起來,聖魔劍盪開月驚輪,戰神破天的力量使聖魔劍如貫穿九天蒼穹的怒龍,撕破層層空間限制,窮凶極惡地劈了出去。
氣浪翻滾,怒龍傲嘯,世界忽明忽暗,驚電若銀蛇般四處耀舞。
聖魔劍靈倏地從眼前消失,狂暴的虛空陡然變得靜謐,只有世界仍是忽明忽暗的,銀蛇耀舞。
月魔臉上現出微微的詫異,但很快便被毫不在意的微笑所取代,月驚輪在她周圍蓄勢待發地飛旋著。她道:「你想讓聖魔劍靈從另一個空間發動對我的攻擊麼?沒用的,對我來說,那只是虛幻!」話音落下,飛旋的月驚輪發出一聲刺耳的銳嘯,隨即便倏地從他們所在的空間消失,就像聖魔劍靈一樣。
片刻之後,一條赤紅的怒龍從月魔的腳底竄出,可剛出一半,便潰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飛旋而出的月驚輪。
強大的攻勢被破,朝陽全身一陣劇顫,所有的力量彷彿瞬間消失。他的雙腳不自禁地跪了下來,以殘斷的聖魔劍支撐著,才不至於身體倒下。
月魔向他走來,月驚輪伴著她飛旋。她並沒有對朝陽痛下殺手,只是在朝陽面前站定,低下頭,全身虛脫的朝陽可以看到她的腳。
月魔道:「再也站不起來了麼?這就是失敗!你能夠支撐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這就是你的命。」「命……?」朝陽口中輕輕念叨,握著聖魔劍的手在顫抖,他從不相信命,但這,似乎就是他的命!以失敗告終的命!他想站起來,但他的力量已經不夠。
「是的,這就是你的命,注定失敗的命!就像我的命注定會重新回到月靈神殿一樣。命運是糾纏著每個人一生、無法逃脫的東西,無論你怎樣努力,最終結果都會以失敗告終。」月魔說道。
「真的是命?」朝陽的心動搖了,一千年前,一千年後,自己曾經戰鬥的身影一幕一幕地在腦海中出現。他發現,那個身影竟是如此孤寂,就像一個人面對著整個世界,承受著整個世界賦予的壓力。而此刻,他的力量已經消亡怠盡,連站起來都不能夠,這真的就是他的命麼?
「哈哈哈……」朝陽發出類似哭泣的笑,他抬起頭來,望向月魔的臉,道:「就算這是我的命,我也要用我最後的命戰鬥到底!」突然,朝陽再一次躍了起來,聖魔劍劃出一道淒美的弧線,攻向了月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