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魔天子 第九卷 第五章 魔咒血刃
    阿吉與阿祥顯得很平靜,彷彿剛才發生的慘烈場景並未曾發生過,彷彿吉祥胖未曾與之一道走進這大將軍府面對櫻釋,兩人篤定的眼神望著已回到座位的櫻釋,不作任何言語。

    櫻釋卻沒有再看兩人,她低著頭,擦拭著尚留有血跡的秀手,冷酷地道:「我說過,沒有用的人是沒有在這個世上存在的必要的。同樣,不聽話的人也沒有在我面前存在的必要。」阿吉平靜地道:「我們都已經老了,遲早都有在這世界消失的一天。我們把生命丟在刀口上,走私販運,就說明我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我們。更重要的是我所說的盡都是實言,這些年行走於遼城與空城之間,憑借的確實是經驗,其它的,再沒有什麼可說。」櫻釋上下翻看著剛才化為手刀刺穿吉祥胖的玉手,緩緩地抬起頭來,道:「是麼?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你們麼?你們不妨回頭朝大廳外看看!」阿吉臉上顯過一絲詫異之色,移動腳步,緩緩向身後轉去,與之一起轉身的還有阿祥。

    大廳外的場地上,並排站著十三人,每人皆身著甲冑,手持利劍,而利劍則正好抵在他們前面十三人的脖頸處,那是一些老弱婦孺,他們眼中露出驚恐無措之色。也許他們直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強行帶至此處,多年來安逸的生活或許讓他們忘記了對生命中危機應有的判斷。在阿吉與阿祥隨著吉祥胖來到大將軍府之後,他們便被一隊突然闖進家的人帶至此處。

    阿吉與阿祥望著眼前那十三張熟悉的親人的面孔,他們心中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顯然,在櫻釋前往吉祥商號尋找吉祥胖之前,就已將吉祥胖及與吉祥商號有關的一切都調查得一清二楚,而在他們二人隨吉祥胖來到這裡之後,櫻釋就已對他們的老小有了行動。

    但阿吉和阿祥並沒有顯得過分驚慌,櫻釋是想利用他們的家人要挾他們,這一點再明顯不過了,也已是既成的事實,既然已經是事實,他們除了面對,就更沒有驚慌的道理了。

    阿吉回過身來,重新面對櫻釋,道:「你想利用家人來要挾我們?」語氣中仍是一慣有的平靜。

    櫻釋反問道:「你說呢?」阿吉道:「你到底想怎樣?」櫻釋道:「我已經說明了我的意思,我不想再重複已說過的話題。」阿吉道:「但我所說的全都是事實。我們兄弟二人行走於空城與遼城之間,憑借的都是多年的經驗,並沒有任何其它的理由。」櫻釋道:「是麼?我卻不大相信,或者說,你所說的這些話無法取得我的相信,我曾聽人說過,在遼城與空城間,除了現有的、所有商號都知道的這條商道之外,還有一條秘密地道通道,而這條通道只有你們兄弟二人知曉,連吉祥胖都被你們騙過,對此也是一無所知。」阿吉與阿祥同時臉色驚變,他們的反應無疑承認了這樣一個事實。

    阿吉顫抖著聲音,不敢相信地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因為這樣一條秘密地下通道只有他們兄弟二人知曉,是他們多次行走遼城與空城的生存之道。有了這樣一條通道,才有了他們今日在吉祥商號僅次於吉祥胖的地位,他們並沒有再向第三人提過有這樣一條地上秘密通道的存在。

    櫻釋面無表情地道:「因為我應該知道。」「可是……可是……」阿吉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才好,從未作聲的阿祥也是一臉的不解和困惑。但在事實面前,他們又顯得無話可說,兩顆心不能再保持古井不波的平靜了。

    阿吉明顯感到了自己心情過於激動,他努力調整了一下心緒,然後道:「既然你已經什麼都知道了,還將我的家人帶來是什麼意思?」櫻釋道:「帶他們來此,我是想告訴你,我之所以知道有這麼一條地下秘密通道的存在,是他們十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告訴我的。如果你能知道這個人是誰,我便放了其他十二人,並且幫你殺了他;如果你不知道,那就很遺憾,我只能殺了其他十二人,獨留下他。這是對你們欺騙本魔主的一種懲罰,也是對他所作出功勞的褒獎,而如果你們誰都不選,那他們十三人全得死!」阿吉與阿祥心中一陣震顫,他們曾經以為能夠輕鬆自如地將櫻釋應付過去,至多也不過是丟了自己的性命,而直到此刻,他們才認識到櫻釋這樣一個女子,遠比他們所想像的更可怕,無論他們作出什麼樣的選擇,其結果都好比是他們親手殺了自己的親人,這是一種何其歹毒的手段?

    現在,他們必須作出選擇,因為對他們而言,沉默也是一種選擇。

    櫻釋看著阿吉與阿祥,道:「你們可已經在十三人找出告訴本魔主這個秘密的人?」阿吉與阿祥重又回身望向大廳外的親人,那一雙雙焦灼的目光直到此刻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現在,他們又不得不面對阿吉與阿祥作出的最為殘忍的選擇。

    阿吉與阿祥的目光從一張張親人的臉上移過,那些無比熟悉的面孔此刻似乎變得陌生了起來。是的,面對脅迫和壓力,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可能做出背叛他們的選擇,但關鍵是這個人到底是誰?阿吉與阿祥都知道,彼此是不會再向第三個人提及的,兩人乃孿生兄弟,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心靈感應,有時甚至連彼此的心裡活動都一清二楚,所以兩人之間並不存在背叛當初諾言的可能。

    「是櫻釋在欺騙自己嗎?」兩人心裡同時思忖著,但這似乎不可能。櫻釋言之鑿鑿,顯然是有備而來,並不像在欺騙,但第三個人又是怎麼知道的?那一雙雙親人的目光、那一張張親人的臉並沒有告訴他們答案。

    那一雙雙露出惶恐的眼神已經掩蓋了他們中的一人可能因為背叛而顯露出的心底怯弱,阿吉與阿祥無法通過自己的眼睛和心理判斷將這個人從十三個親人中找出來。

    是的,阿吉和阿祥無法將這個人找出,按照櫻釋定下的遊戲規則,那麼他們十三人就得全部死。

    阿吉與阿祥回過身來,他們沒有再看身後的十三位親人,臉上也沒有痛苦的表情,似乎在無聲中作出了最為無奈的選擇。

    櫻釋道:「看來你們已經作出了選擇?」阿吉平靜地道:「是的。」櫻釋道:「他們不是你們的親人?」阿吉回答道:「他們是。」櫻釋道:「但——難道你們不作出任何努力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阿吉道:「再多的努力也會有人死亡,無論誰死都會帶給大家痛苦,還不如讓所有的痛苦都由我們兩人承擔!」櫻釋道:「你們是在害怕自己作出錯誤的選擇,從而使更多的無辜者受到牽連?」阿吉沉吟了一下,沒有否認,然後抬起頭來,道:「無論怎樣的結局都已不再重要,因為我們心中已經作出了選擇。」櫻釋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冷笑,道:「而現在,我便要告訴你們,告知本魔主這個秘密的是你們十三位親人中的哪一位!」轉而傳令道:「將她帶進大廳來!」阿吉與阿祥顯得很平靜,腳步也沒有動,而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有兩人,其中一人的腳步聲是如此的讓他們熟悉。

    阿吉和阿祥心中甚為明瞭擁有這樣腳步聲的人是誰。

    是的,這個人是阿吉的妻子,只有他的妻子才會擁有這種永遠不緊不慢、落地輕盈、前輕後重的腳步聲,但是阿吉與阿祥尚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會是她,她又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

    阿吉的妻子被一名侍衛帶到了櫻釋的面前。

    櫻釋看著眼前這個惶恐不安的女人道:「告訴你的丈夫,你是怎麼知道這個他們從未向人提起過的秘密的?」「是。」膽怯的女人連忙恭敬地道,不敢有任何違逆,顯然已經見識了櫻釋的厲害。她轉眼望向丈夫,但看到阿吉不慍不火的眼神時,她又連忙將眼睛注視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腳下,看著自己的腳尖,細聲道:「是你在一天喝醉了酒時,晚上睡覺不小心說出來的。當時我並沒有在意,以為你說的是胡話,直到今天被幾位軍爺問起,我不敢隱瞞,所以才說了出來。」阿吉與阿祥沒想到被自己隱藏了十年的秘密,竟然是在如此不經意的情況下暴露了出來,心裡不禁想到: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任何秘密是可以永遠被藏住的?

    兩人的嘴角都露出淒然的笑意。

    阿吉的妻子鼓起勇氣抬眼望向阿吉道:「孩子他爸,你不會怪我說錯了話吧?我實是不知道這句話會如此重要,我以為……」「你什麼都別說了。」阿吉打斷了妻子的話道:「現在責怪你也是於事無補,但你既然說了,就得為你所說出的話負責。你就和孩子先走一步吧,在另一個世界等我和阿祥。」說這話的時候,阿吉語氣平和,似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令其妻一時之間竟摸不透他所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櫻釋這時道:「看來一切都應該結束了,你們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再玩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那就讓你們的親人在另一個世界等你們吧。」說完,櫻釋手勢揮動,阿吉的妻子被帶了下去。

    片刻,大廳外的院子裡傳來了鋒利之物與皮肉骨頭急劇磨擦而發出的特有的聲音,緊接著是十三顆頭顱落地時發出的沉悶的聲音。

    血腥的氣息開始在空氣中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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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

    這又是一個新的早上,風和日麗,光禿的樹木投出很長的背影,一隻無家可歸的野貓發出孤伶伶的叫聲。

    通往曾經的妖人部落聯盟的城門大開,十萬全身甲冑的將士踏上了行程,在暗魔宗魔主驚天的帶領下開始穿越死亡沼澤、征戰空城的行程。

    城牆上,看著逶迤而行的隊伍,朝陽道:「按照慣例,大師為這次戰事占卜一下吧,看看結果如何。」身旁的「無語」道:「聖主相信占卜的結果麼?」朝陽道:「我只想看看占卜的結果。」「無語」看了看天空,天空一片碧藍色,成絮狀的雲彩在遠處堆積著,也不知從何而來,去往何處,無端端地落在了這一片碧藍當中。

    「無語」道:「卦相顯示,聖主會輸。」「會輸?」朝陽道。

    「是的,這是無語占卜到的結果。」「無語」道。

    朝陽道:「看來大師是隨同我走向一條失敗之路了。」「無語」道:「這是無語的選擇,每一個人都必須遵從自己的選擇。」朝陽道:「大師還可以選擇在結果未出現之前做出第二次選擇。」「無語」道:「有的人一輩子只會做出一次選擇,局有的人一輩子總在不停地選擇,無語不想活得太累,所以不願再做太多的選擇。」朝陽輕輕一笑,道:「大師不愧是大師。」「無語」道:「無語也僅僅只是無語。」朝陽道:「大師似乎有些變了,你已經不再像我以前所認識的無語。」「無語」道:「也許,當一個人無知的時候,他可以表現得無畏,而當他越接近他所要達到的目標時,便開始相信,曾經被自己鄙棄的事實了,這是一個生者的無奈。」朝陽道:「看來大師對生命似乎又有了新的認識,卻不知這種認識是好還是壞?抑或是一個老者意識迷糊的表現。」「無語」道:「但願如聖主所說,是一個老人意識迷糊的表現。」朝陽道:「我想去見一個人,不知大師願不願一同前往?」無語頗感意外,道:「聖主這時想見何人?」朝陽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道:「待會大師見了自然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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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城。

    一個衣衫襤褸之人走在大街上,破碎的衣衫隨著寒冷的風飄動著,零亂的頭髮蓬鬆地罩滿整個頭部,其走路的腳步飄動不定,如踏於雲端一般,沒有一點力氣。

    她漫無目的地移動著雙腳,似乎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

    大街上人來人往,人人都在迴避著這樣一個人。

    在一個路邊的小攤前,這個人停了下來,透過零亂頭髮的目光落在了小攤上那蒸氣騰騰的饅頭上,小攤周圍的食客都對這樣一個人投來鄙棄的目光,然後便以自己冰硬的後背對著這個對他們口中食物充滿渴望的人。

    小攤的老闆是一個個子矮小、渾身肥胖的人,他的臉上沾滿了揉面的白粉。面對這樣一個影響其生意的人,他的眼中閃過憐憫的目光,隨手拎了兩個熱乎乎的饅頭,走到這乞丐模樣之人的面前,拉過她的手,將饅頭放到她的手中,隨後道:「又要打仗了,這年頭誰都不容易,我不能幫你什麼,你就姑且拿這兩個饅頭填填肚子吧。」說完,轉身便去忙乎自己的生意了。

    透過零亂的頭髮,那人的嘴角似乎動了動,想說聲「謝謝」,但終究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目光注視著小攤的老闆忙碌的身影片刻,捧著兩個饅頭,離開了這家小攤。

    傍晚,天氣變得十分寒冷,呼呼北風不斷吹拂著,大街上的野人越來越少,只有一隊隊巡城的將士來回巡察著。

    小攤的主人看了看蒸籠裡所剩不多的幾個饅頭,道:「這幾個饅頭就帶回去給老娘吃吧。」說罷,便將一切行當收拾好,用扁擔挑起,往城南方向行去。

    穿過兩條大街,便走進了一條狹小的巷道,在巷道內左左右右拐了幾個彎,小攤老闆似乎感到了有些不對勁,因為他感覺到似乎總有一個人在身後跟著他。當他加快腳步的時候,那人的腳步也隨著加快,待他將腳步放慢,那人的腳步也就慢了下來,但當他倏然轉頭回去看時,卻又什麼也看不到。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小攤老闆心想道,但又似乎不是,以往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等事,也沒有這種被人跟蹤的感覺。

    轉而又想道:「難道是自己碰上劫匪了?」卻忍不住自顧笑了,有誰能看中自己這幾個錢?連一天的飯錢都不夠,搶劫自己還不如去搶劫一個要飯的,說不定比自己身上的東西還要多。

    思及此處,他便挑著擔子大步流星般往家的方向趕去,家裡還有老娘等著自己回去吃飯呢。

    可走了不出十數步,他不得不將自己的腳步放慢,並最終停了下來,因為這次他確信有人在跟蹤自己,絕對不是錯覺——他清晰地聽到了自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巷道內一片寂靜,各家門戶大閉。他放下了擔子,將扁擔從擔子上抽出,倏地轉過身,大吼一聲:「誰?!」可身後依然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只有他的聲音在巷道內不停迴響。

    小攤老闆不再被面前的假象所欺騙,他揮動著手中的扁擔大聲道:「是人是鬼出來見見,我常吹就一條爛命,想怎麼著就來吧!」可待他說完這些話,心裡不禁一陣發怵:「如果真的是妖魔鬼怪可怎麼辦?」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鬼怪,可似這般來無影去無蹤,與傳說中的鬼怪倒是十分相符。他看了看天,天色陰沉,長夜即將來臨,心裡忖道:「這次八九不離十,可能是真的撞到鬼了。」想到這裡,他的額頭不禁冒出了冷汗,手心也是汗漬漬的,重新握了握手中的扁擔,壯著膽子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常歡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人的事,你到底想怎麼樣?」話音落下,一陣冷風自巷道竄過,常歡的話沒傳出多遠,便被風衝撞得支離破碎。常歡身體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心底的最後一道底線也隨著這陣冷風給沖跨了,看來這次他是真的撞上鬼了,也就是說,他就要死了。

    常吹這時想起了家中與他孤苦無依、等著他回去吃飯的老娘,心中的那份懼意瞬時便去掉了。對他來說,既然非得一死不可,怕也沒有什麼用,重要的是,在死之前,他得先回去料理好家中的老娘。

    常吹道:「看來你是真的想來取我性命的鬼了,既然你想取我性命,我知道反抗也沒有什麼用,遲早都得死!只是在死之前,我得先回去看看老娘,將老娘料理好,否則,我死了做鬼也不會安心,不知你肯不肯答應我?」常吹說完等待著,卻沒有任何聲音回答,只有風吹在巷道內迴旋而發出的嗡鳴聲。

    常吹又道:「吶,你不說話我就算你答應了,在我回家將老娘料理好之前,你可不能要我性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說完,又是等待了一會兒,見沒有聲音提出異議,他便重新又用扁擔挑起擔子,往前趕去,只是腳步比平時變得匆忙多了,因為他擔心那跟在身後的「鬼」沒有耐心,突然反悔,提前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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