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魔天子 第六卷 第十七章 死亡地殿
    客棧。

    一個人踉踉蹌蹌,連走帶跌從客棧裡出來。

    可剛出客棧門,撞上一個急匆匆走進客棧之人,身子轉了一個圈,站立不穩,倒在了雪地裡,半天沒有動彈。

    風雪正急,大街上的人來去匆匆,沒有人去理睬這樣一個倒在雪地裡的醉鬼。

    片刻,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將他埋在雪地裡。

    這時,一個女人在大街上自由地、忘我地在風雪中旋動著舞步,伸開雙臂,自我陶醉地作出飛翔狀。

    風雪彷彿是為她而來,為了襯托出她的忘我和自由。

    愉快的笑聲伴隨著飛翔的雙臂在風雪中穿行。

    世界此刻只是屬於她的。

    而她,正是漓焰。

    漓焰的腳踢到了被雪覆蓋的醉鬼。

    醉鬼翻了一個身,露出一張長滿鬍鬚,削瘦、憔悴的臉,仔細看去,他正是天衣,而他的樣子不能夠再讓人想起昔日雲霓古國威風凜凜的禁軍頭領了。

    漓焰低下身子,望著天衣的眼睛,道:「睡著了麼?」天衣睜開眼睛,看到大大的一雙眼睛從上面看著自己。

    「要不要一起飛翔?」漓焰道,並伸出手臂,作出像鳥一樣飛翔的姿勢。

    天衣重又閉上了佈滿了血絲的眼睛,翻身撲在了雪地裡。

    漓焰一下抓住了天衣的手,道:「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去體驗真正的飛翔的感覺。」話音未完,天衣便身不由己地被漓焰從雪地裡抱起,飛速地在風雪中穿行。

    天衣想睜開眼睛,但迎面而來的風雪根本無法讓眼睛睜開,耳際響起的是呼嘯而過的聲音。

    天衣昏昏沉沉的腦袋體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速度……

    當一切停下來,天衣睜開眼睛時,他看到自己站在了一條索道上,凜冽的風從身體的空隙呼嘯而過,下面是萬丈深淵,風雪瀰漫。

    天衣記得,這是連接西羅帝國前後皇宮的索道。

    漓焰望著天衣道:「想不想體驗真正的飛翔?」天衣的酒已醒,或許,他從未被酒醉過,回望著漓焰道:「你是誰?想幹什麼?」漓焰道:「我想讓你體驗一下真正的飛翔。」天衣道:「我沒有興趣與你打啞謎,有什麼目的不妨直接說出來。」漓焰一笑,道:「我看你活著很痛苦,倒不如死了算了。這萬丈深澗是一條通往死亡的長長的路,或許你在死亡前能想清楚一些什麼。」天衣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眼前這個陌生人顯然對他十分瞭解。

    漓焰道:「我叫漓焰,來自死亡地殿,喜歡幫助那些對生命絕望,或是活得很痛苦之人。」「死亡地殿?」天衣從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地方。

    「死亡地殿是所有人生命的歸宿,也可以說是生命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地方。用你們的說法,死亡地殿存在的都是鬼。」漓焰道。

    天衣冷聲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麼?」漓焰笑道:「你還並不笨。」天衣冷哼一聲。

    漓焰道:「關於死亡地殿,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那是一個可以幫助人解脫的地方,也是一個令人重生的地方,你心中有太多的痛苦,恰好,死亡地殿可以幫助你。」天衣毫不領情地道:「我為何要你的幫助?我的事情自己可以解決!」漓焰道:「你真的可以自己解決麼?別欺騙自己了,你不願承認自己是魔族中人,你不敢回家,不敢面對自己的妻子,整天把自己灌得大醉,在逃避著所有的事情,你還認為你可以自我解決……」「別說了!」天衣嘶吼道。

    「死亡地殿可以不再讓你為自己是誰而痛苦,可以讓你脫離生命對你的牽絆,讓你獲得重生。」漓焰繼續道。

    「你為什麼要找上我?我不想獲得什麼重生,我情願就這樣痛苦地活著,直到死去!」「難道你可以放得下你的妻子思雅麼?」「思雅?」天衣一下子靜了下來,他不知道多長時間不再讓自己想起這個名字了,被酒精麻醉的痛苦一下子全部甦醒,令他無法承受。

    「為了你妻子,你必須改變自己身為魔族陰魔宗魔主安心之子的身份!」漓焰道。

    「難道一個人的身份是可以改變的麼?不,沒有人可以改變!這是宿命的安排,是永遠都不可能改變的。」天衣自言自語般道。

    「但死亡地殿可以改變世上所有不可能改變的一切,那裡可以通向死亡,也可以走向重生,一切可以從零開始!」天衣又一次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找上我?我說過,我不想獲得什麼重生,我情願就這樣痛苦一輩子。」漓焰道:「因為你是空悟至空所看中的人!」「師父?!」天衣驚駭不已,不明白師父與眼前之人,與死亡地殿有什麼關係。

    漓焰道:「是的,你師父空悟至空正是來自死亡地殿。他的生命已經終結,死亡地殿需要一個替代他的人。他生前選你作為其弟子,死後,他的位置理當由你來替代。」天衣不敢相信地道:「師父死了?!他怎麼會死?他的智慧已經超越生命,悟空世間一切,怎麼會死?」漓焰道:「因為他根本從未悟空過,他走上了一條永遠沒有希望之路,注定會走向死亡。」天衣望著漓焰,不明白漓焰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何師父空悟至空會走上一條永遠沒有希望之路?為什麼要找自己替代……?

    正當天衣思索著漓焰的話的時候,漓焰將天衣從索道上推下了萬丈深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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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聖殿的後殿,有一個人在跪著。飄落的雪花已經在他身上堆積厚厚的一層,而他卻一動未動。

    他是殘空,已經在這裡跪了好多天,也已經餓了好多天,但沒有人理睬他,就在影子大鬧軍部總府的那晚,他與月戰離開了軍部大牢,然後,月戰便帶他來到了這裡。沒有人告訴他是怎麼離開軍部大牢的,只是離開了而已。

    聖殿的前殿與後殿之間很寬敞,寬敞的廣場上只有殘空一個人,一個一生追求劍,對劍癡迷不悔的人。

    人,一生總是在追求些什麼,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得到他想要的。

    殘空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麼?沒有人能夠回答他,所以他仍在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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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劍與落日正在一間客棧內喝酒。

    傻劍道:「落日兄對今天之事有何看法?」落日明白傻劍所指的是褒姒公主嫁給影子,而安德烈三世在同一天暴斃之事,他道:「我不知道,再說我對這種事並不感興趣。」傻劍道:「落日兄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麼?似乎看來並不那麼簡單。」落日無所謂地道:「簡不簡單是人家的事,與我們又有何干?我們只須吃飯喝酒便可,何必操那麼多心?時間對我們來說是很寶貴的,誰也不能保證我們還能不能夠見到明天的太陽。」傻劍道:「一定見不到!」落日詫異地道:「為什麼?」傻劍呵呵一笑,道:「因為明天下雪,沒有太陽。」落日沒好氣地啐了一口,道:「誰有心情跟你開玩笑?無語大師可說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了。」傻劍道:「無語大師何曾說過?只是你心裡老想著它,覺得時間在一天天縮短而已。」落日道:「難道傻劍兄真的不怕見不到明天的陽光?」傻劍道:「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一死嘛。」落日道:「我只怕死得不明不白。男兒在世,應該死得轟轟烈烈才是,雖然我並不是一個很看重名利之人。但總不能死在床上。」傻劍沒好氣地道:「落日兄今天怎麼老說這喪氣的話?是不是被什麼觸動了某根神經?」落日道:「安德烈三世的死亡,讓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經不長了。」傻劍訝然道:「為什麼?」落日鄭重地道:「我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向我逼近,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但它卻讓我聯想到了死亡。」傻劍不敢再開玩笑,道:「為何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落日道:「那是因為這樣一種力量並不是針對你來的,沒有對你的心靈造成影響。」傻劍顯得十分鄭重地道:「那我們該如何做?」落日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也許,當真正的死亡降臨時,任何人都無能為力。」傻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地望著落日,想出言安慰,卻又發現任何言語都是單薄的。

    落日喝了一杯酒,望向傻劍,道:「如果我死了,傻劍兄準備怎麼辦?」傻劍道:「我……我……我一定會坐在落日兄的墳前陪落日兄說七天七夜的話,喝七天七夜的好酒,談七天七夜的女人。」落日道:「為什麼要談七天七夜的女人?」傻劍道:「因為落日兄生前沒有一個女人,我不想你死後太寂寞,也為了來世讓你找到一個女人。」落日道:「很好,有傻劍兄這一句話,我已經知足了,我一定會記住傻劍兄對我的恩情。」傻劍道:「落日兄還有什麼遺願未了麼?傻劍一定會盡力幫你做到,讓落日兄可以安安心心地走。」落日道:「我是還有一件事情藏在心裡一直沒有解決,在我死後,我希望傻劍兄能幫個小忙。」傻劍豪氣干雲,信誓旦旦地道:「有什麼事情落日兄儘管說,傻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落日無比沉痛地道:「如果可以的話,傻劍兄便將這桌酒的錢付了吧,我身上已經沒有錢了。」「什麼?」傻劍差點從座位上跌了下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被落日耍了,自己成了一個超級大笨蛋。

    此時的落日笑得前俯後仰。

    傻劍正了正自己的坐姿,然後十分認真地望著落日。有些問題他必須確認一下,他可不願心中的猜測變成事實,道:「落日兄身上不是真的沒有錢了吧?」落日注意到傻劍的樣子,停住了笑,道:「傻劍兄這話是什麼意思?」傻劍道:「因為我身上只剩下最後一枚帝國銀幣了,尚不夠付這桌酒錢,我想落日兄剛才是在跟我開玩笑。」落日道:「雖然我是在開玩笑,但我身上沒有錢是事實。」兩人頓時變得啞然,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他們身上不夠錢付這桌酒菜,很可能被罰在這家客棧裡沖洗一個月的廁所,這是幻魔大陸對待吃白食者共同採取的方法。

    以兩人堂堂幻魔大陸著名游劍士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夠去沖洗一個月的廁所的,而吃了飯,不給錢溜走又不是他們一慣的作風。

    傻劍於是道:「落日兄認為我們該怎麼辦?」顯出一臉的無助樣。

    落日想了想道:「看來我們得找這家客棧的老闆談一談了,看他能不能寬容一下。」於是落日叫來了一位服務人員,然後告訴了他想見客棧老闆的意思。

    服務人員打量了一眼兩人,然後道:「兩位是不是游劍士落日與銘劍?」語氣顯得極為從容。

    [註:銘劍是傻劍的別稱。]

    傻劍奇道:「你怎知道我們?」服務人員卻道:「老闆早有吩咐,若是兩位用完餐,便讓小的帶兩位去見她。」傻劍望向落日,眼神分明在道:莫非他早已知道我們沒有錢付賬?

    落日望向那服務人員,道:「既然如此,就麻煩你帶我們去見見你們老闆。」落日與傻劍跟著那服務人員登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然後走上一條長長的通道,左右轉了四次彎,最後在靠最東邊的一間客房門前停了下來。

    服務人員在門前恭敬地道:「老闆,你要見的兩位客人已經帶來。」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那就請兩位進來吧。」聲音中帶著一點慵懶的味道。

    服務人員轉身對落日與傻劍伸出右手,作出「請」的姿式,並道:「兩位請!」然後,腳步往門側移了兩步,讓開了身。

    落日與傻劍對望了一眼,他們沒有料到這家阿斯腓亞最大的客棧的老闆竟會是一個女的,而且從目前看來,她似乎早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還不禁讓兩人心中產生了好奇之感。

    落日與傻劍推門走進了裡面,服務人員立即將門重又關上,然後,便聽到了腳步離去的聲音。

    而落日與傻劍走進裡面,立即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雖然這是一間普通的房間,裡面的擺設裝飾與其它的客棧房間並沒有什麼區別,但這房間的窗戶卻關得嚴嚴實實,並全都用黑布蒙上,房間裡惟一的亮光是一盞點在中間桌上的燈。

    昏黃的燈光在兩人眼睛裡閃爍跳動,在燈光的背後,有一個身披白色嘯雪獸風衣的女子坐在桌前,是漓焰。

    漓焰指著桌前繪有圖案的紅木凳子,依然有些慵懶地道:「兩位來了,就請坐吧。」絲毫不在意這房間在他們心裡產生的反應。

    落日與傻劍並不認識漓焰,也從未聽人講起過世上有這樣一個女人。她的樣子雖然顯得很隨意,有些慵懶,但讓人想到的不是她的無禮和輕慢,而是突出了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對自己的自信。或者說,正是由於這種自信,使人忽略了她帶給人的無禮與輕慢,讓落日和傻劍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她讓他們來此的目的上。

    漓焰此時表現出來的樣子顯然不是頭二次在漠與影子面前所表現出來的。

    落日與傻劍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在他們面前的桌上,已經斟滿了一杯碧綠色的茶水,茶水在昏黃的燈光下映出落日與傻劍對漓焰充滿期待的樣子。

    漓焰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兩人一眼,她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茶,轉動著手中小巧的白瓷杯,望著茶杯裡碧綠色的茶水,半晌才道:「我想兩位是喝酒的,但我這裡只有茶,希望兩位不要介意。」這時,傻劍呵呵一笑,道:「姑娘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大白天將窗戶關得嚴嚴的,卻又在房間裡點上燈,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漓焰望向傻劍道:「你一定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吧?」傻劍毫不避諱,道:「是的。」漓焰道:「有些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夠給自己找到安全感。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傻劍呵呵笑道:「你的意思我能夠明白,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對於比較奇怪的事情,通常我是一下子難以接受的。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麼?」漓焰道:「漓焰。」「漓焰?」傻劍道:「好名字。」漓焰追問道:「不知好在哪兒?你能夠告訴我麼?」傻劍又是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好聽而已,比傻劍這個名字好聽。」漓焰沒有理睬傻劍的話,轉而面向落日道:「你又認為如何?」落日卻道:「你不是這裡的老闆。」語氣顯得十分肯定。

    漓焰對落日的話沒有感到絲毫的詫異,道:「為什麼如此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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