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不上去?我現在是有傷在身,只會連累你的行動,難道你希望你的行動受到影響?」林渺抱著一絲僥倖地道。
「如果你想現在就死的話,我成全你!」樊祟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厲的寒意。
林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無可奈何地住口,只好跟在樊祟身後爬這不是太陡的山崖。這似乎便是隱仙谷的入口,只不過並不是普通人所能夠爬上的。
爬上二十餘丈高便有一塊平台,平台後有一小狹谷,石壁之上書著七個血紅的大字:隱仙谷,擅入者死!
「這就是了,我可沒騙你,現在進去我也幫不了你的忙,我看我還是在谷外給你接應好了!」林渺心中直打鼓,他可不想再見風癡火怪,那次已經被他們折磨得死去活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且他還拿了《神農本草經》的「巧器」篇,若是樊祟知道了,他更是吃不了兜著走。他死了還不要緊,反正他也沒多少天可以活了,但這必會把小刀六他們拖下水,那時可就慘了。
「到了這裡,你想你還能退走嗎?」樊祟冷笑著反問道。
「啊,你怎麼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都受傷了,卻還不放過我……」「傷你的是雷霆威而不是我,除非你死了,那就可以不必進這谷中!」樊祟不屑地道。
林渺知道現在是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好跟著步入隱仙谷,卻在思量著該如何找機會開溜逃跑。他可不想跟著樊祟浪費太多的時間,他所剩下的時日並不多了,若再不去雲夢澤,很有可能會火毒迸發,那時候可就不好玩了,儘管隱仙谷中兩個老怪物可以再讓他多活半年,但他寧可死也不願再見這兩人,要是萬一這兩人又拿他來比試毒物,那可就是真的生不如死了。是以,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請這兩人為他治療,這也是當初他並不告訴鬼醫他知道風癡和火怪下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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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仙谷中的奇門大陣似乎並不能難住樊祟,只用了一個多時辰,便連過三陣。不過,卻並沒有見到谷中的人出來,這倒讓林渺有些奇怪了。
對於樊祟能破陣並不奇怪,當日琅邪鬼叟也同樣可以在陣中進出自由。琅邪鬼叟可以做到,樊祟自然也能做到,只是林渺卻有點糊塗。不過,林渺卻擁有超常的記憶力,這一路是如何入陣的,他卻默默地記在腦海中,以備必要時逃跑之用。
樊祟則是在苦思破陣之法,林渺則緊跟在他之後,不敢亂動,否則若是走錯了幾步,那後果自不是他可以承擔的。那日在陣中跑了大半天卻連一點邊都沒沾著,若不是琅邪鬼叟送他出陣,只怕一輩子都出不去。
「真奇怪,這裡好像沒人,否則我們來闖陣怎會沒有一點動靜?」林渺疑惑地道。
「你怎就知道他們不是在一旁偷看著我們?」樊祟一邊計算著步子,一邊提醒道。
「不會吧,那我們豈不是成了陷坑裡的獵物了?」林渺吃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擔心地道。
「只要你跟緊一些,便不會有事,否則我也保不了你!」樊祟冷聲道。
「當然要緊跟著你嘍,這裡面沒那幾個老不死的,我一個人也走不出去呀,你可別丟下我一個人開溜!怎麼說我與琅邪鬼叟前輩和幽冥蝠王也有點交情,咱們也可算是朋友了。」林渺故作極為擔心地道。
「只要你不弄出亂子,我一定帶你出去的!」樊祟語氣有些緩和地道,似乎是被林渺的話語給打動了。
林渺忙點頭,心中卻暗忖道:「只要老子呆會兒自上次逃生的那絕崖上跳下去,就算你插上翅膀也抓不住我。只不過,得想個法子到那崖邊去!怕就怕還沒到那崖邊就被那幾個老怪物給揪住了,那可就小命難保了。」走出亂石林,便見一條小徑穿插於一些奇花異草之間,入鼻儘是芬芳。
「終於出陣了!」林渺喜道。
「不錯,出陣了,這地方可真是別有天地,如此多的奇花異草,他們真會享受!」樊祟讚道。
「這些花也許是他們用來做藥的。」林渺猜測道。
「做藥的?你怎麼知道?」樊祟訝問。
「當然是猜嘍,當初,那兩個怪物一個給我灌毒藥,一個給我解毒,借我的身體比試他們的毒,只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以為我是為什麼不想來這裡,就是因為這些!」林渺憤然道。
樊祟的臉色微變,也有些氣憤地道:「他們這樣也太狠毒了一點吧?」「誰說不是呢?後來他們以為我死了,讓人把我埋了,可是一場大雨又把我給沖了起來,僥倖未死,卻遇到了琅邪鬼叟前輩,這才得以逃出這鬼地方,你今天卻又讓我來這裡,真是孽緣未盡,該我再受大劫呀!」林渺怒道。
「有我在,他們便不敢對你怎樣!」樊祟不屈地道。
「你對那雷霆威和劍無心聯手都難對付,這裡卻有三個老怪物,而且每人都比雷霆威更可怕,你能行嗎?」林渺不置可否地道。
「你見過他們的武功?」樊祟訝問道。
「他們與琅邪鬼叟前輩交手的情形我自然看到了,這些人一對一將琅邪鬼叟前輩擊成了重傷,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很厲害?」「你親眼見到的?」樊祟冷問道。
「自然是親眼所見,當時雷電交加,風起雲湧,我自然看見了,後來琅邪鬼叟前輩欲走,卻在那邊林外遇上了那幾個老妖怪,後來他便再也沒能出谷!」林渺向絕崖方向指了指道。
樊祟望了望林渺所指的方向,卻並沒有動作,只是收回目光,又落到這小徑和那些花草之上,淡淡地問道:「你有什麼發現沒有?」林渺也只好收回目光,掃了四週一眼,道:「這裡應該是好久都沒人住過了,這小徑無人清掃,這花草無人修剪,如果這些人能在這谷中種這麼多花草的話,必不是俗人,應該會常掃常剪的。因此,這裡應該沒有人住了。」「你的眼力很不錯嘛!」樊祟點頭略帶讚賞地道。
「承蒙誇獎,只是略發評論而已,事實是不是這樣,還有待證實,我只願這一切都是真的!」林渺又抱了一絲希望地道。
「哼!」樊祟哼了一聲,似乎對林渺的想法極為不滿。
林渺笑道:「我只是帶你來這個地方,至於能不能完成你要做的事我也是無能為力,要怪,也只能怪這一切都是天意!」樊祟不語,快步急行,轉過幾道彎,便見不遠處有一排木房,但卻依然冷清得讓人吃驚。
「這裡是不是你那日所住之地?」樊祟問道。
「想來應該是,我被抬進來和抬出去時都是昏迷著的,自然不太清楚!」林渺無可奈何地道。
「不過,現在裡面應該沒人!」林渺又淡淡地道。
「你怎麼知道?」「憑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裡面已經沒有人住了,或許只有幾張結好的蜘蛛網!」林渺肯定地道。
樊祟並沒反駁,事實很快證明林渺所說是對的,木房之中已經結了許多蛛網,還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林渺也有些愕然,這裡確實沒有人,至少有一個多月無人居住了,為什麼風癡和火怪會離開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裡的東西一樣都沒損壞,顯然並不是有人來破壞,讓他們逃了,而是他們自己走的。而琅邪鬼叟卻說這些人曾發過毒誓,是不可能離開隱仙谷的,可是這一刻又為什麼不在呢?難道這裡並不是他們居住的地方,他們居住之所是另有其地?可是這也有點不像,林渺記得這小木屋內的佈置,這絕對是他當日所居的小木屋,只是如今已經人去屋空了。
當然,這對於林渺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面對這幾個老怪物,減少了幾分危險。不過,他也不敢太過得意,如果惹惱了樊祟,那可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現在沒有了風癡火怪的威脅,那所有的威脅只能是來自樊祟了。他並不知樊祟來此的目的,而且此人心思難測,誰也弄不清究竟是敵是友。
「難道是真的?難道是真的?」樊祟望了望小木屋中的一些佈置,自語般道。
「什麼是真的?」林渺有點莫名其妙。
「彗星經天時,便是他們誓言取消之際!」樊祟淡漠地道。
「彗星經天時,乃去年除夕前夜!」林渺也吃了一驚,反問道,但旋又道:「難道龍頭早就知道他們會在彗星經天之日破除誓言下山?」樊祟不語,怔了半晌方冷然問道:「琅邪鬼叟除了教給你鬼影劫外,還交給了你什麼東西?」「什麼什麼東西?沒有哇,難道除了鬼影劫和三老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林渺故作不知地反問道。
「你老實與我說!」樊祟聲音變冷,盯著林渺逼問道。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琅邪鬼叟前輩便是在前面的樹林外遇險,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林渺故作無辜地道。
「帶路!」樊祟道。
「這林子我如何能走出去?還是你去闖陣好,我可不知道破陣之法。」林渺肅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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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仙谷極大,但卻是一片死寂,似乎連一隻鳥兒都沒有,林渺是故地重遊,心中感慨萬千,若不是這片地方,半年前他便已經死了,可是他仍活了下來,是這裡賜給他再生的機會,讓他在這七八個月之中得以快速成長。而再次回到這片土地之時,又只有十餘日的機會,命運似乎在與他開一個極大的玩笑。
前途一片迷茫,這兩百多個日夜,似乎只是一眨眼間的事,又似乎如過了幾個世紀那般漫長,許多的人都去了,而許多的人又出現在林渺的生活之中,一切都只是像一場夢,一場沒有終點的夢,讓人有點心酸,有點無奈,這些日子的經歷幾乎比前二十年所經歷之事還要多,還要複雜和離奇,惟一值得慶幸的便是,他還活著,活著就是一種幸運,活著就有希望。
至於是希望什麼,林渺自己也不知道。活著的目的和意義是那麼迷茫,那麼模糊。不過,林渺知道,活著絕對不是為了自己,如果只是為了自己而活,他寧可死去,寧可輕輕鬆鬆地解脫,讓塵世的俗夢化成碎影。但現在的他不可以死,而且要以最堅強最大的意志活下去,因為有太多的人在期待他,對他寄予了厚望,他可以拋下自己,但卻割捨不了這些人的感情和牽掛。
感慨歸感慨,可是林渺知道,眼下最要緊的卻是如何擺脫樊祟的糾纏。他並不想與樊祟耗上太多的時間,這對他沒有半點好處,反而只有威脅,這種傻事,他並不想做。
「當日琅邪鬼叟前輩便是把我從這裡送出來,然後帶著我向那邊飛跑,而那幾個怪物便在後面追!」林渺一邊比劃一邊向絕崖邊靠去,似乎是在講解當時的情景,可是內心卻在計算著自己與絕崖之間的距離。
樊祟的心神似乎也陷入了對琅邪鬼叟的回憶之中,並未言語,只是跟著林渺身後,踏草而行。
「十丈、八丈、五丈……」林渺心中暗自計算著,突地轉身呼道:「對了,我記得當時琅邪鬼叟前輩一手挾著我,還與那紅頭髮的老怪對了一掌,自琅邪鬼叟前輩胸前飛出了一個小盒子!」「什麼盒子?」樊祟心神一緊,急問道。
「當時那盒子就向那棵樹下飛去,好像是……再見了!」林渺向樊祟身後一指,樊祟不自覺地扭身向林渺所指之處望去。
林渺又豈會錯失此機會?身形倒掠,如經天流星般向四丈外的絕崖躍去。
樊祟一聽林渺那一句「再見了」,頓時知上當,忙扭回頭來,而此時林渺的身子已經在絕崖上空了。
「好狡猾的小子!」樊祟一抖手,自袍間竟射出一道赤帶,直捲向空中的林渺。
「不勞相救!後會有期!」林渺揮手,刀光一閃,那赤帶雖然極速纏住了他的腰,但在龍騰神鋒之下,立刻斷為兩截,林渺的身子如彈丸般墜入絕崖之下。
樊祟趕到絕崖邊,只感到水氣撲面,林渺如一隻大鳥般凌空而落,已化成一個小黑點。他不由得又氣又恨,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這麼小心翼翼,最終卻還是被林渺給耍了,但叫他自這絕崖上跳下,卻又鼓不起勇氣。
林渺卻不同,早已是輕車熟路,他已不是第一次自這裡跳下去,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會再找你的!」樊祟憤然對著崖下高喊,但卻不知道林渺聽到沒有。他只覺極為窩囊,但卻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小看了林渺,隱約間,也覺得當日的事情可能不是林渺所說的那麼簡單,而是另有內情,也可能他想要的東西真的在林渺手中。不過,這要到他下次找到林渺才能夠證實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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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祟居然將林渺這小子帶走了?!」劉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厲的光彩,沉聲問道。
「確實如此,皇上,我們要不要順便把樊祟也給幹了,以免除赤眉軍的後患……?」「胡說!樊祟是我們現在絕不可以得罪的人,儘管他可能會是我們的敵人,但在目前他卻為我們分擔了絕大部分壓力,如果沒有赤眉,王莽就可全力對付我們,到時若赤眉也成了我們的敵人,這不是自取滅亡嗎?」劉玄打斷廖湛的話,斷然道。
「皇上所說甚是,可是有樊祟插手,我們又如何能夠誅殺林渺這小子呢?而且,大司徒和光武將軍與林渺交情不薄,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要對付林渺,只怕會不好吧?」廖湛擔憂道。
「這便是為什麼朕要把他兩人派去北征的原因,有他們在我身邊,朕還能夠放手而為嗎?」劉玄悠然道,神色間不無得色。
「王常將軍一向與大司徒交好,如果他知道了此事,只怕……」「這個你不用擔心,朕已經準備派他去換回護國公王匡!在宛城便不會再有說朕閒話的人了,但是,你必須記住朕的吩咐,對付林渺的事宜快宜秘,你可有派人跟蹤樊祟的去向?」劉玄冷然道。
「臣早就派人跟蹤了,還讓人秘密監視匯仁行的動靜,諒他們插翅也難逃!」廖湛肯定地道。
「匯仁行對我們還有用處,只有他們打造出來的兵器才能讓我們無往不利,暫時還不能對付他們,雖然小刀六與林渺是好朋友,但這人只重利益,視錢若命,只要朕給他一點甜頭,說不定他連林渺都出賣了也是有可能的!」劉玄淡然道。
「臣覺得小刀六這個人並不是那麼簡單,也是個很難纏的角色……」「再難纏的角色也有弱點,只要找出他的弱點所在,就不信對付不了他!別忘了,他身後還有天虎寨,雖然這股力量不足道哉,但是在南陽諸地的影響卻極大,絕不可小覷,有些時候留一手是應該的!」劉玄駁叱道。
「皇上所說甚是!」廖湛阿臾道。
「好了,你吩咐各地注意樊祟和林渺的消息,這小子對我和聖門的威脅極大,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就算我們不能正面出手,你可請宗主派人除掉這小子,省得他影響了我聖門的大業!」劉玄語氣一改道。
「皇上,臣還有一條消息!」廖湛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道。
「說!」劉玄淡漠地道。
「聖女傳來消息說,劉正很可能已經去找過劉寅,而她懷疑劉秀也可能並不是真的!」廖湛神色有些古怪地道。
「什麼?!」劉玄心神大震,眸子裡閃過一絲厲芒,頓了頓,冷聲問道:「聖女是何時告訴你這個消息的?」「兩天前,臣去光武將軍府宣讀聖旨時!」廖湛肯定地道。
劉玄的臉色數變,眸子裡有一絲懼意,自語道:「為什麼宗主不將這消息告訴我?為什麼?」「皇上!」廖湛見劉玄這樣子,不由得提醒道。
劉玄一怔,立刻又恢復常態,深吸了口氣道:「劉秀不是真的劉秀,那誰才是真正的劉秀?不過誰是劉秀又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我能得到劉家的江山!」「那日聖女本可知道答案的,但後來被劉寅給打斷了,這之中一定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聖女猜測,甚至與劉正有所牽連,是以才讓臣轉告宗主。不過,臣先向皇上說一聲。」廖湛道。
劉玄不由得笑了,道:「做得好!朕絕不會虧待你的,宗主他老人家事太多,總不能每件事都要向他老人家親自稟報,是以,往後有什麼消息,便先與我說!」「臣明白,皇上乃是真命天子,萬民之主,自然應該先向皇上稟告了!」廖湛頓時明白劉玄之意,跪伏於地肅然道。
「很好,你起來,林渺的事便交由你去處理,劉寅和劉秀的事就由朕親自處理!」劉玄欣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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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你這船租不租?」林渺向停於岸邊的船家叫喚了一聲,問道。
「客爺想租到哪裡?」船家見有客人來,不由得順口問道。
「竟陵!」林渺沉聲道。
「客爺,這裡到竟陵可有七八百里的水路呀!」船家吃了一驚道。
「只要有水,你這船兒哪裡不能去?七八百里有什麼大不了,錢不是問題!」林渺略嫌麻煩地道。
「哦,客爺說的也是,只要客爺出銀子,我老頭子哪裡都去!」船夫笑了笑道。
「哦,那好說!」林渺踏上甲板,打量了這艘只有兩丈左右並不甚大的船,道:「這船上似乎缺了點什麼。」「我這船是新近才從湖陽購買回來的,花去我一輩子所攢的錢財,之中缺少長途用的東西,如果客爺要遠行的話,我就要再備一點東西和找個做飯的!」船夫不無自豪地道。
「很好,我就租你這隻船。這裡是五十兩銀子,你先去購點鋪蓋、油米之類的,記住,別忘了備幾罈好酒,另外弄些牛肉乾、花生米之類的下酒菜。」林渺掏出一大錠銀子遞給船夫,大方地道。
「這麼多?」船夫吃了一驚,有些意外地打量著林渺道:「有二十兩銀子就足夠買這些了。」「你就買好一些,多買一點就是了,剩餘的就是你的跑路費,船資另計!我尚有些事,你買好東西後就在這裡等我!」林渺淡漠地道。
「好,小老頭知道該怎麼做,客爺放心,你什麼時候來我都在這裡等!」船夫見林渺出手這麼豪闊,自然心中歡喜,也爽快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他可還得在城裡再去買一些繩子、弓箭和火油之類的,以備在路上遇敵時用得著。
林渺知道,這到竟陵七八百里水路,遇敵的可能性極大,雖然他已經易容改裝,但是這些騙一般人還行,對於樊祟、雷霆威這等超級高手來說,只憑直覺便可認出他,易容並不能有太大的作用。不過,在水上卻有林渺的優勢,即使對方武功好,但水下功夫並不一定都好,是以林渺選擇水路,還要準備許多水戰所用的東西。
如今他只有一人作戰,自不能馬虎,更要準備充分。當然,這只是有備無患,並不是真的就可能在水上遇險,能平平安安抵達竟陵當然是林渺所希望的。
△△△△△△△△△
「師傅,我要兩百支上好鐵羽箭,你這裡有沒有存貨?」林渺大步踏入一家鐵鋪,淡問道。
「哦,客爺你要兩百支鐵質羽箭?」中年鐵匠抬起頭來訝然望了林渺一眼。
「不錯,你這裡可有?」林渺悠然問道。
掌櫃放眼外望,卻見一輛馬車橫在門口,隱隱發現馬車裡裝滿了東西,掌櫃這才回過眼來望向林渺笑著道:「有,有,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全都賣給你!」「那好,你去拿給我看一下!」林渺道。
「我們這裡有好幾種羽箭,還有上好的弩機,客爺若是想要的話,不妨進庫內看看。」鐵匠道。
「那好,請帶路!」林渺有些意外,但卻並不在意。
「要是往日,想要這麼多存貨可不易,現在義軍都用匯仁行的兵器,生意不太好做!」中年鐵匠有些怨道。
林渺恍然,這確實是實情,現在匯仁行的生意幾乎成了南陽的壟斷大戶,其名氣之高,已使義軍和一些大戶人家非它的兵器不用。當然,匯仁行的兵器質量絕對一流,因為它彙集了數百上千的鐵匠精英,聚思廣益,這才使兵器質量越來越好,人們當然忽略了這些小鐵鋪。小鐵鋪中一般只有普通老百姓來買些鋤鍬、柴刀之類的東西,而諸如羽箭弩弓之類的便沒有多少人買了。
林渺走進內堂,突地一怔,目光呆呆地落在堂上的一張畫像之上,神情竟變得恍惚起來。
「客爺,東西都在這裡,你看覺得哪件好,隨你挑,價錢我這裡是最實惠的!」鐵匠興志昂然地介紹著,可是半天卻沒聽到林渺的回聲,禁不住訝然望了林渺一眼,有些擔心地問道:「客爺,你沒事吧?」林渺未答,卻緩步移至畫像之下,彷彿是著了魔一般,癡癡地盯著畫像,眸子裡竟閃出一絲莫名的感傷。
「客爺!客爺……!」林渺被鐵匠一串呼叫喚得回過神來,但臉色依然有些蒼白。
「這幅畫是誰畫的?」林渺扭頭向鐵匠質問道。
「哦,你是說這幅畫呀,這是一位叫什麼藏什麼的公子的,當時他想在我這裡買一把刀和一柄劍,卻沒有錢,便把這幅畫押在這裡,說一個月後回來取,我當時不肯,但看這個人只是一時落魄,不像壞人,最終便答應了他。可是現在一個月都過去了,他還沒有回來,想來是不會回來了,算我駝子倒霉,一把廢了三年心血才打造出來的寶劍卻被這一幅破畫給換去了,這還不說,自有了這畫之後,生意更是每況日下。不過,這畫中的美人確實是勝似天仙,我駝子從沒想過世上有這麼美的女人,想那曾鶯鶯和柳宛兒也只怕要差上許多……」「那人是不是叫藏宮?」林渺反問道。
「藏宮?對!對!就是藏宮,客爺認識他呀,他是你的朋友嗎?」鐵匠頓時似乎記起來了,欣喜地問道。
「不錯,我是他的朋友,他叫我來幫他贖回這幅畫,卻不知那一刀一劍要多少銀子?」林渺想了想道。
「一百零八兩!」「這裡是兩百兩壽通海的銀票,贖這幅畫和購買兩百支箭夠不夠?」林渺自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淡然問道。
「夠,夠,自然是夠了,想不到藏公子那麼潦倒,卻有你這樣豪闊的朋友。」鐵匠大喜道。
「給我把箭支打包,放在門外的那輛馬車上!」林渺伸手摘下掛於堂上的畫,卻見下角書著「地皇三年臘月,藏宮」幾個蒼雄的小字。
「地皇三年臘月?」林渺低低地念著,眸子裡竟滑出兩行淚水。
「客爺,你怎麼了?」鐵匠吃了一驚,問道。
林渺一驚,頓知自己失態,忙道:「沒事,你什麼都沒看到,知道嗎?」鐵匠一愕,似乎明白了什麼,試探地問道:「這畫上所畫的是公子的親人?」林渺瞟了鐵匠一眼,冷然道:「你很多嘴!」「是,是,小的不問,不問!」鐵匠一陣尷尬,有些吃驚,忙將包好的箭矢送上停在門口的馬車之上。
隨即林渺也坐上馬車,向車伕道:「送到屯口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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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公子買了這麼多東西呀!」船家有些吃驚地問道。
「這些給我放在甲板下,反正這船也夠大的,放這點東西不會有問題。」林渺吩咐道。
「公子您是到竟陵做生意吧?」船夫看了看那些包裹得嚴實的東西,有些惑然地問道。
林渺只是笑了笑道:「也算是吧!」說著,大步跨入船艙,卻見船艙中有個少女正在整理被蓋,不由得訝問道:「她是誰?」「哦,她是老夫的小女兒,叫小翠,是我讓她來幫忙燒茶做飯的。」船夫忙解釋道,旋又向船艙之中的少女道:「小翠,還不見過公子?」「小翠見過公子!」那少女極乖巧地向林渺行了一禮。
林渺心中微覺釋然,打量了少女一眼,只覺頗為清麗,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再看看艙內,擺了幾大罈美酒,還有一包包的東西。不過,林渺嗅到了蜜餞的味道,顯然之中還有許多乾果零食之類的。
「好了,可以啟程了!」林渺自懷中掏出一張百兩銀票遞給船夫道:「這是你的船資,你現在送回家也行!」「啊,公子,這怎使得?到竟陵,這順水只要四五天就可以到,怎用得著這麼多銀子?」船夫吃驚地道。
「這一路上不怎麼太平,這些就當是現在船資漲價好了!」林渺淡然道。
船夫有點傻眼了,林渺出手之豪闊確讓他有點受寵若驚,忙收下送上岸去,半晌才滿面喜色地回到船上,感激地道:「便是公子要我這艘船也使得,那我便啟航了!」林渺坐於艙中,望著江岸漸離漸遠,心中竟湧出一絲莫名的酸澀,禁不住抱過一罈酒,仰頭長飲了一氣,這才攤開那幅畫。
畫中的人竟是梁心儀,林渺太熟悉了,這幅畫畫得栩栩如生,連唇角的一點小痣也點得極為清楚。只是畫中之人的表情冷漠,有若嚴霜相罩,多了一絲冷艷,少了幾分溫柔,但林渺可以肯定,畫中之人一定是梁心儀,抑或是一種直覺。
藏宮所畫的人竟會是梁心儀!可是這兩個人是絕沾不上邊的人物,一個是西北藏宮世家的少主,一個是從未出過宛城的弱女子,在梁心儀死前,藏宮從不曾到過宛城,那為何藏宮能畫出這幅畫呢?且還畫得如此傳神?而這幅畫還是在去年臘月所成,可見應該是數月前的事,幾個月前,梁心儀已經魂歸天國了……這一切都像是一個謎,讓林渺覺得頭大。
不過,無論如何,林渺的心卻被這幅畫帶入了往日的回憶之中。
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梁心儀在他心中的位置,包括白玉蘭、遲昭平,甚或是怡雪,那段傷得他最深的感情總是最難忘的。梁心儀帶走了林渺過去的一切,包括生命,這一點,林渺比任何人都清楚。
往日的林渺,感覺到生命中存在著自己,存在著幸福和快樂,甚或最為幼稚的理想,但現在的他,生活中,自己並不重要,生命只是為別人而存在,活著沒有任何個人的幸福和快樂,只有責任,別人的幸福和快樂才是他的快樂,他活著的全部意義已經不是在於享受,但在以前卻是!
梁心儀帶給了他快樂和幸福,但也帶走了他的快樂和幸福,留給他的只是越美也便越痛苦的回憶!
藏宮怎會畫出這樣一幅畫像呢?畫中的女人究竟是不是梁心儀?梁心儀真的死了嗎?為什麼藏宮會出現在淯陽境內?這之中究竟有什麼牽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林渺的腦海中竟是亂糟糟的一片。
對著畫像,他彷彿又看到了梁心儀的一顰一笑。他也不得不佩服藏宮的筆法,由畫可以看出,藏宮對這幅畫投入甚深,也可以說是藏宮對畫中的女子很可能是用情至深。難道畫中的女子是藏宮的心上人?這個世上還有一個長得與梁心儀如此相似的人?
當日他知道梁心儀死去的消息時,便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殺了孔庸後便流落外地,根本就連梁心儀的屍首都不曾見到,這是他對梁心儀惟一的歉疚,但那一切也都是身不由己。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梁心儀死了,從來都沒敢想過梁心儀沒死的可能性,今日再見這幅畫,他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只是,如梁心儀真的沒死,那她又在哪裡呢?她這些日子又幹了些什麼呢?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麼樣呢?這些日子來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呢?林渺不敢想像那之中的情節,他只覺得心很痛,像刀絞一般。於是他喝酒,以酒來麻醉自己的思想,麻醉自己的感覺,至於是怎樣醉過去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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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林渺在小翠的呼喚中有些吃力地睜開了雙眼,卻發現船頭已點起漁火,已是夜晚,而自己身上蓋著被子,那幅畫依然在身邊,他的頭有點痛,顯然是下午喝多了酒。
「公子,你醒了,剛才有許多綠林軍上了船,他們沒有驚動公子吧?」小翠擔心地問道。
「啊!有綠林軍上來過?」林渺吃了一驚。
「他們又走了,聽說是來查什麼重犯,幸虧阿爹認識他們的頭,這才沒事。公子喝得太多了,我為你準備了點醒酒湯,公子先喝了吧。」小翠柔順地道。
林渺心中暗罵自己,居然如此大意,要不是自己易容了,說不定剛才怎麼死都不知道。劉玄肯定是在各處查自己的下落,自然不允許自己洩露任何關於他的秘密,而自己卻連綠林軍上艙檢查過都不知道,要是船上之人有歹意,那自己肯定已死了一百次。
「謝謝小翠姑娘!」林渺接過一大碗熱湯道。
「這位姐姐是公子的心上人嗎?真是漂亮!」小翠瞟了那幅畫一眼,有些羨慕地道。
林渺點了點頭,黯然道:「是的,可是她死了!」「啊……」小翠的表情變得有些驚愕,旋又變得有些黯然地道:「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不怪你,都已經過去好久了。」林渺澀然,說著將碗中熱湯一飲而盡,道:「你做的湯真好喝!」「謝謝公子誇獎!」小翠喜道。
林渺掀開被子,捲好畫卷,掀開艙簾步上甲板。夜似乎極為平靜,風依然有些寒意,老船夫獨坐於甲板之上抽著旱煙。
「公子醒了?」船夫淡問道。
「嗯,晚上不準備拋錨嗎?」林渺問道。
「這段河道比較平緩,沒有險灘和暗礁,晚上行船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反正現在是順流,不用劃便可自己下行,到了前面老虎咀可就要下錨了,那也是下半夜,現在還是初更,還早著!」船夫笑著解釋道。
「哦。」林渺恍然,這段河道他雖不是第一次走,但對河道的瞭解自不如老船夫了,對於拋不拋錨倒無所謂。
「那群綠林軍沒入艙嗎?」林渺問道。
「看了一下便走了,綠林軍不會擾民的,好說話,只是隨便看看!」船夫答道。
「咦,前面是什麼地方?」林渺指了指前方道。
「大叉灣!」船夫道。
「怎麼有那麼多的停船?」林渺眉頭一皺,問道。
「停船?」船夫惑然,訝問道:「那裡沒有漁火呀,難道公子看到了停船?」林渺點了點頭道:「下錨!」旋又向後艙道:「小翠,準備滅燈!」船夫一怔,見林渺煞有其事的樣子,自然不好不從,畢竟林渺是他們的財神。
船很快被穩在河中,小翠依言滅了漁火,只有艙中尚有些微弱的火光,但被厚厚的艙簾所掩,在外面看不到那微弱的油燈光亮。
「公子,發生了什麼事?」小翠來到甲板,小聲地問道。
「前面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待會兒讓我過去看看!」林渺道。
「那讓我把船靠岸吧?」船夫道。
「不用!」林渺自甲板下取出一把包得很好的大弓和一串連著一支箭的繩子。
林渺將繩子的一端繫在甲板之上,藉著夜晚天空中朦朧暗淡的光芒,射出連繩的箭矢。
「哚……」一聲輕響過後,林渺伸手拉了拉繫於船上的繩子,再將繩子紮緊崩直,只看得船夫莫名其妙。
「公子這是幹嘛?」船夫惑然不解地問道。
「如果不是我回來,而是別人,你就用刀砍斷這端的繩子,明白嗎?」林渺叮囑道。
「哦?」船夫點了點頭,可是還不明白林渺究竟有何目的。
林渺卻已經自甲板之下取出一壺羽箭,插刀於背,負起大弓,而這時船夫才知道林渺搬上船的幾大包竟然全都是這些玩意兒,不由又驚又訝。
「如果船上有事,就點亮漁火,我會立刻回來的!」林渺再次叮囑了一聲,隨即縱身躍上橫空而架的索橋,如踏水的野鷗,滑向河岸之上。
船夫和小翠只看得眼睛發直,幾疑置身夢中,林渺居然凌空橫渡而過,這對他們來說,確實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他們也知道眼前這年輕人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至於是什麼來歷,他們也不敢胡亂猜斷。不過,他們卻相信林渺所說的,前方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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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極為寧靜,惟河水擦岸聲與陣陣松濤聲,偶爾有梟啼狼嚎,使得夜愈顯寂靜。
大叉灣的河面極為寬闊,無甚急流險灘,而此刻河道略顯擁擠,因為河面之上泊留著數十大小不一的船隻,所有的船皆燈火俱滅,不聞半絲動靜,像是船上全無生命一般,這不能不讓林渺意外。
等待良久,依然沒有半點動靜,林渺也沒有這般好的耐心,偷潛上一隻小船,藉著夜色的微光,並不影響林渺的視線。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衝入林渺的鼻子,讓他感到有種想吐的感覺。
船艙中捲伏著兩個人。
「五毒盟的毒!」林渺低語,艙艙之中的人死了,林渺記起那日自平原去信都的途中所遇到的那幾具五毒盟弟子的屍體,正是這股奇怪刺鼻的味道,而且死狀與這兩人相差無幾。
鬼醫曾說過,這種味道也含劇毒。
林渺迅速又躍上另外一艘船,駭然發覺這些船上都是身中劇毒而亡的人。
泊於大叉灣的所有船隻上的人全都身中劇毒,這一切,絕對與五毒盟脫不開干係,但是五毒盟為什麼要殺死這些人呢?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林渺識得,這裡有一艘綠林軍的戰船,但戰船之上的綠林軍也沒有倖免。
「好歹毒的毒!」林渺不覺得有任何必要再留在此地,這些人死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看來這裡的佈局並不是針對他的,只要不是針對他,他倒並不想去惹太多的麻煩。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便是先讓自己活下去,其它的問題都可以放在一邊。在這個亂世之中,想管的事太多,而管不了的事也太多,五毒盟似乎也並不是邪派人物,在江湖之中雖行事有點詭秘,但還算是聲譽較好,卻為何會發生這般情況?還有上一次在德州外發生的事!?
另外一個疑惑則是,何以這麼多船隻會聚在這裡?難道是他們集體泊船於此?不過,如果任由這些屍體在此的話,那上船檢查的人只怕又要遭殃了。這些屍體散發出來的味道也足以毒死人,是以,林渺將這些船拴在一起,經過之後再一把火將這裡的一切全部毀去,那就不會有更多的受害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