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陷阱的內壁裂開一道不寬的門。
井中依然充斥著一股濃濃的瘴氣,但卻漆黑一片,夜明珠的光亮被林渺倒下的軀體遮蓋,是以陷阱之中一片漆黑。
惟一的光線,是自那由井底內壁張開的門外透入的。
有腳步聲,腳步聲很清晰,那是因為這密閉的空間有回音。
“把這小子的屍體拖出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悠然傳入那密閉的陷阱。
“這小子死得太便宜了!”玉面郎君的聲音有些陰狠,想到瘸子慘死的樣子,他恨不能多給林渺幾刀。
“你斷定這小子已經死了嗎?”那冷冷的聲音向玉面郎君問道。
“他都在這巨毒的瘴氣中泡了一夜了,是個鐵人也都已沒命了!難道聖使還會懷疑這瘴氣的毒性嗎?”玉面郎君淡然反問道。
“嗯!”那冷冷的聲音竟似點了點頭,立刻有兩名魔宗弟子舉著火把向陷阱中步去。
“喳,嚓……”陷阱中發出一陣異響,井底的尖刺竟全都縮回了地底。
玉面郎君透過那扇小門,發現林渺已如一攤爛泥般癱在地上,感覺不到半點生機,身邊橫置著一柄近四尺的刀。
“把那柄刀也帶出來!”玉面郎君吩咐道。
“這小子是什麼人?居然能力殺瘸子!”玉面郎君身邊的黑衣人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只說是湖陽世家的朋友,如果他沒死的話,倒可以讓聖使問問。不過,現在你只好失望了。”玉面郎君淡淡地笑了笑,對這位聖使,他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還有顆夜明珠!”一名魔宗弟子搬起林渺的屍體,卻發現林渺身子下面那顆散發著溫潤光彩的夜明珠,不由得叫道。
“帶出來!”玉面郎君吩咐道。
“看來這小子還真有些來頭!”聖使自語道。
“真難以想象,這小子居然還要本郎君使出最後一招,若是這小子連毒也不怕的話,那只怕我也難以想到對策了!”玉面郎君不由得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那葉兄可以在一月後再打開這扇密門呀!”聖使笑道。
玉面郎君不由得笑了,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要這小子是人,便有辦法對付,不相信餓他一個月,他還會不死!”聖使陰笑道。
玉面郎君與之相視而笑,確實,如果連這些毒瘴都不能讓林渺致死的話,那他便只好活活餓死這個頑強的對手了。
“可惜,如此人才,卻在這裡白白死掉了!”玉面郎君不無感慨地道。
“看不出葉兄還是個愛才惜才之人!”聖使不無揶揄地道。
“你見過這小子的出手就知道,這小子確實讓我不得不佩服!”玉面郎君毫不介意地道。
兩名魔宗弟子將林渺的屍體連刀一起抬了出來,已有另外幾名魔宗弟子舉起火把。
他們所處的是一處隧道,隧道之中的空間比較緊窄,也極為黑暗,雖然此刻已是白天,但隧道之中依然沒有天光。
聖使乍見兩名魔宗弟子抬出的林渺的屍體,不由一震,驚得倒退一步,脫口道:“是他!”玉面郎君不由得大訝,反問道:“難道聖使認識這小子?”“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我們追殺他,卻總是給他溜了,沒想到竟死在你的手中!”聖使吸了口氣道。
“這小子是什麼人?我怎麼從未聽過?”玉面郎君訝然問道。
“這只是前天的事,這小子居然潛到聖護法的船上偷聽到我們與聖護法的對話,沒想到這小子精得像只狐狸,中了聖護法一掌,還能逃脫。後來,我們追殺也沒有結果,卻沒料到他竟如此之快,此刻跑到這裡來了。”這聖使正是當日在白府前殺王家家將的其中一人。
“這小子居然能自聖護法和你們手底下溜走?”玉面郎君吃驚之極地問道。
“不錯,他能殺死瘸子,根本就不值得懷疑。葉兄,這次,你立了大功一件!”聖使笑道。
玉面郎君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把他抬到地面上去!聽說這小子與樊祟很有關系!”聖使道。
“這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呢?”玉面郎君訝然問道。
“當然是湖陽世家,這小子名為林渺,曾與白慶一道去過雲夢沼澤,還聽說把游幽弄得灰頭土臉,且身懷三老令!”聖使淡淡地道。
“哦?”玉面郎君顯得極為興奮。
隧道距地面並不深,不過,這條隧道卻有十數丈長,眾人很快走出了地面。
玉面郎君吸了口氣,地面上的空氣比隧道中要清新多了。
“砰……”林渺的屍體被拋落地上。
林渺的屍體依然如一攤爛泥,感覺不到半點生機,臉色似乎蒼白得有些不正常。
玉面郎君伸手探了一下林渺的鼻息,沒有任何感覺,不由得暗笑自己多此一舉。在那瘴氣之中泡了一整夜,便是有解藥也只是死路一條,何況林渺根本沒有解藥。
“唉,可惜,這小子要是沒死,只怕用途還大些!”聖使也探了探林渺的鼻息,又拾起林渺的龍騰刀。
“真是一把好刀!”聖使不由得贊道。
“若不是這把刀,這小子早死了好多次,也用不了我這麼麻煩動用瘴氣了!”玉面郎君道。
“哦?”聖使訝然,道:“要是我們能找到那塊三老令,只怕比這把刀更有價值了!”玉面郎君一聽雙眼都亮了。
“這小子懷中鼓鼓的,似乎放了不少東西,讓我來看看有些什麼玩意兒!”聖使此刻似乎頗有閒情,抑或,是因為林渺的死,讓他感到極為舒心,至少,使劉玄去了一大心病。
林渺曾聽到他們的密談,因此,劉玄絕不允許林渺活在世上,此刻林渺的死,正合他的心意。
聖使的手伸往林渺的懷中,驀地如觸電般震了一下,駭然驚退。
玉面郎君也駭了一跳,但剎那間他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有一只手抓住了那只伸入林渺懷中的手。
抓住聖使左手的,竟是林渺的手!
玉面郎君魂飛魄散,他竟看到林渺睜開了眼睛,那冷厲而充滿殺機的目光仿佛一支利箭扎入他的心中。
“這不可能!”玉面郎君心中低呼,這不可能!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林渺還活著,一個在這巨毒的瘴氣之中浸泡了一夜的人,居然還會活著而未受這巨毒的侵蝕,除非他百毒不侵!
事實讓人不能有任何懷疑。
林渺不但睜開了眼睛,抓住了聖使伸入他懷中的左手,而且,林渺的右拳以快如閃電的速度狂轟而出。
聖使想退,也在退,但是他忽略了已與林渺連成了一體,他的右手仍握著林渺的刀,但是根本就來不及出擊,林渺的重拳已搗在了他的胸腔。
“轟……”聖使聽到了自己肋骨爆裂的聲音,以及內腑挪擠的聲音,一股灼熱的氣流自他胸腔之中湧出,化成狂射的血箭自他張開慘嘶的口中噴射而出。
林渺沒避,那沖出的熱血盡數灑在他的胸衣之上。
林渺就只出了一拳,擊在聖使的胸部,但強大的沖擊力使得聖使被林渺所抓的左手脫臼了。
林渺立定,挺拔如山,但那高傲的聖使已如一攤爛泥般癱落,生機盡絕。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玉面郎君根本就沒有回過神來,便是那死去的聖使也沒能弄清是怎麼回事,正因為林渺殺得他措手不及,這才落得死不瞑目。
“呀……”那幾名魔宗弟子一見林渺居然死而復活,還殺了聖使,不由得同時低吼,狂撲而上。
林渺一聲輕笑,左手一抖,聖使的屍體便如風輪般旋出,狂掃撲來的魔宗弟子!而林渺的身子卻已來到玉面郎君的面前。
玉面郎君大駭,他竟沒有看清那柄刀是怎麼落到林渺手中的,而林渺的刀已化作一抹淡彩飛掃而至。
玉面郎君疾退,他根本就不敢正面面對林渺的鋒芒。或許是因為他還未自這突如其來的怔愕之中找回自己的感覺,而林渺將這一切的節奏調得太快,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心理准備。
“砰……”一名魔宗弟子被屍體撞飛,而另外幾人則依舊撲了上來。
“裂……”玉面郎君踢出一把椅子,但這根本就不可能阻住林渺幾乎無堅不摧的刀鋒。
“匡……”玉面郎君暴退三丈,閃身至一只巨大的銅鍾之後,擊飛銅鍾狂撞而出。
林渺雖速度快絕,但似乎仍緩了一步,無法追上玉面郎君,反而迎上了狂撞而至的巨鍾。
刀鋒所過之處,銅鍾竟被斬出一道裂痕,林渺鼻子微怔,一緩之際,魔宗弟子已經飛撲而至。
“找死!”林渺冷喝,反身回刀,借著透過窗子的陽光,劃出一抹淡彩。
“呀……”那幾名魔宗弟子的兵刃一觸刀鋒,立刻碎裂,兵刃斷裂之際,身體也在刀鋒過處紛紛解體。
鮮血狂灑,使古宅之中彌漫了一層可怖的死氣。
林渺這一刀斷了三名魔宗弟子的腰身,頓時將所有人都鎮住了,剩下的四名魔宗弟子低嚎一聲,竟四散逃開。
林渺並不想追這些魔宗弟子,他只想揪住那殺千刀的玉面郎君,但當他轉頭再看之際,玉面郎君早已蹤跡全無。
林渺不由得大惱,飛身破窗而出,落到院子之中,可是依然未見玉面郎君的蹤影,顯然這家伙比狐狸還狡猾,定是躲入了這古宅的地道之中。
林渺極速截住兩名正欲越牆而逃的魔宗弟子,冷喝道:“站住!”那兩名魔宗弟子臉色蒼白,駭然暴退丈許,緊張地靠在一起,橫劍對視著林渺,不敢言語。
林渺心中好笑,這兩個魔宗弟子似乎膽子不大,手與腳都在不由自主地發抖,這一切自然瞞不過林渺的眼睛。
“你們想死還是要活?”林渺冷冷地問道。
那兩名魔宗弟子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又有些惑然地望著林渺,旋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饒道:“請大俠饒命,我們不想死!”“若不想死,那你們就告訴我玉面郎君去了哪裡?”林渺冷冷地道。
“大俠明鑒,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隨聖使來這裡的,對這裡的地形我們也不熟悉。”一名魔宗弟子乞求道,同時又自懷中掏出那顆夜明珠道:“這珠子是大俠之物,小的不敢亂拿,還請大俠饒過我們。”林渺伸手接過那顆珠子,看這兩人的表情,並不似是在說謊,心中不禁暗惱,知道便是殺了這兩人也沒有用處。
“我再問你,你們來信陽有什麼目的?”林渺又問道。
“為了湖陽世家的主人白善麟!”“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林渺一震,急問道。
“幾位聖使已經得手,我們只是留在這裡善後的……”“什麼?”林渺只覺得腦中“嗡”地一下炸開了,仿佛在剎那之間變得一片空白。他本是來提醒白善麟的,希望能夠阻止魔宗的殺戮,但卻沒料到最終還是前功盡棄。
白善麟死了,那他該如何向白玉蘭交代?而白玉蘭如果知道這一結果會有什麼反應?林渺不敢去想這些問題,他心中竟對魔宗有種前所未有的恨意。
這並不是說,白善麟曾經給過林渺多少好處,而是林渺感到一種強烈的挫敗感,在與魔宗的較量中,他輸了,而且還輸得很慘,慘得他都害怕回湖陽世家面見白玉蘭。
那兩名魔宗弟子也愣了,他們感到林渺像是突然失了魂一般。不過,他們仍不敢稍動,林渺殺人的氣勢仍深深地烙在他們的心頭,使他們不敢存在著半點僥幸的心理。
林渺身上的骨節發出一陣“啪啦……”暴響,在剎那之間,仿佛湧起了無限的殺機,他心中的恨仿佛要破體而出。
“大俠饒命……”林渺頓時清醒,雖然他恨,可是並不關這兩人的事,而僅憑這兩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不由淡漠地道:“我不殺你們!”“謝謝大俠!謝謝大俠……”那兩人一聽皆大喜過望。
“你們本來是住在哪裡的?”林渺又冷然問道。
那兩人相視望了一眼,面顯難色。
“快說!”林渺怒吼道。
“在……在棘陽!”“你們是棘陽的人,也就是說你們的分壇在棘陽了?”林渺又冷問道。
“是……是的!”那兩人臉色發青地道。
“很好,你們是屬於哪一壇的弟子?”林渺緊接問道。
“朱雀壇!”“那你們的分壇又設在棘陽何處?如果有半句謊言就殺了你們!”說話間林渺一腳將其中一人踢昏,冷然指著發抖的那人道:“你先說!”“是,是燕子樓!”“燕子樓?燕子樓是你們朱雀壇的分壇?”林渺張大著嘴巴,吃驚地問道。
“不,不錯,小人正是燕子樓的人,那位聖使便是燕子樓的副總管商戚,小人若有半句謊言,就請大俠殺了我!”林渺不由得呆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那前日與商戚在一起的另外兩個聖使又是什麼人?”“他們有一個是玄武壇的副壇主,我不知道叫什麼,另一個則是燕子樓的護衛總教頭鐵憶!”“燕子樓中所有的人都是魔宗的人?”林渺問道。
“不,有些婢妓並不是聖門的人,她們只是我們買來的。”“很好!我再問一下他的口供,如果你們兩人口供不對,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林渺冷殺地道。
……
兩名魔宗弟子的口供全無二致,這使林渺心中有些發寒,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那聞名天下、享譽百余年的燕子樓居然會是魔宗的一處分壇。
先有齊萬壽,再有劉玄,又有燕子樓,還不知道在後面會出現一些什麼樣的人物和組織,這個魔宗也確實讓人心寒了。
燕子樓是林渺自小就向往的地方,其父年輕之時也常光顧,那裡幾乎是所有文人騷客都難以抗拒的地方。只不過,林渺從沒有更多的錢去燕子樓瀟灑一回,可是此刻卻知道燕子樓居然會是魔宗的朱雀壇,他不知是該失望還是該傷感。
林渺讓那兩名魔宗弟子放火將這古宅全部點燃,既然玉面郎君願意龜縮地下,就干脆讓其變成烤豬好了。
那兩名魔宗弟子不敢不從,只好四處縱火,使整個古宅在頃刻間化為一片火海。
林渺便守候在這片大火之外,他要等玉面郎君受不住火烤自地下沖出來。不過,林渺等了一個時辰,火勢幾乎已經將整個古宅完全吞沒,幾堵牆“轟”然倒下,依然沒有見到玉面郎君的蹤影,他只好作罷。
四周的鄰居,由於房捨與古宅相隔較遠,因此古宅的大火並不會影響他們。而對於古宅的大火,那些人似乎也都極為麻木,仿佛都視而不見,並沒有人來為古宅撲火,抑或只是因為林渺便坐在古宅外的高坡之上,使得沒有人敢貿然救火。
自然不會有人傻得不知道這火是林渺放的,不過,那又如何?在這個世上並沒有多少公理,許多事情,官府根本就管不了,何況這些平民百姓?
對於古宅這個神秘的地方,平日便沒有多少人敢去,這一刻自然也不敢。
林渺緩步踱回徠風客棧,其胸衣盡被血漬所染的樣子讓街頭的行人都嚇得紛紛避讓。
此刻日已上三竿,平橋集上的店家都已開張,徠風客棧也不例外,店小二老遠便認出了林渺,不禁又吃驚,又欣喜。
“客爺,你回來了,你沒事吧?”店小二老遠便迎了上來。
一時之間街邊的許多人都指著林渺議論紛紛。那古宅被一把火點燃的事自然早已被集上的所有人知道了,因為林渺在那裡坐守了一個時辰,有一個時辰,足夠把任何消息傳遍這巴掌大的集市,也有一些人看見林渺曾坐在那古宅外,因此這一議論,便有許多人知道,林渺就是燒毀古宅的凶手。
林渺木然地點了點頭,他的心事很重,那是一種從沒有過的心情。要說梁心儀的死讓他感受到最深沉的痛苦和仇恨,但那是一種絕對具體而且有目標的情緒,可是此刻他的心情極亂,根本就不明白這種感覺,仿佛心頭總有一絲無法排洩的郁悶。對未來,他似乎是一片茫然,這種感覺極不舒服。
“客爺整晚都沒回,可把我們給擔心死了,還沒有吃早點吧?小的立刻去給你准備!”店小二熱情之極,似乎並沒有看到林渺那滿身的血跡。
“我要你店裡最好的菜和酒!”林渺淡淡地吩咐道,他只想痛快地喝一場。
“客爺,你回來了!”掌櫃的見到林渺入店,也大感錯愕地問道。
“那兩具屍體呢?”林渺淡然問道。
掌櫃的大為尷尬,一大早林渺便問這樣不吉利的問題,他自然感到心裡特別別扭,不過他可不敢得罪林渺,只看林渺那一身血衣,及剛剛聽說的林渺燒了古宅,而且那兩個死者又是其朋友,他哪敢得罪林渺?
“哦,衙門的差爺們搬走了!”掌櫃的干笑道。
“有沒有在他們身上和房間裡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林渺沉聲問道。
“好像……好像有一封信吧,在他們枕頭下發現的。”掌櫃的想了想道。
“信呢?”林渺心頭一動,大步來到櫃台前沉聲問道。
掌櫃的倒嚇了一大跳,退後一步,忙道:“不……不在我這兒,也被差爺拿走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林渺急問道。
“昨晚,是縣衙的任捕頭為首!”掌櫃的急道。
林渺心中暗急,他不知道那封信中寫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此刻信還在不在。也許,那封信之中存在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而那瘸子並沒能拿去。他之所以要抓住玉面郎君,就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自袁義身上拿走了什麼東西,現在找不到玉面郎君,若是能找到那封信,或許也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
“客爺,酒來了!”店小二端著一大壇酒,客氣地道。
林渺自懷中掏出一錠足有五兩重的碎銀交給店小二,道:“幫我結賬,酒我要了,這菜打包,加上昨晚的房錢,多余的賞給你!”店小二一拿銀子,立刻大喜,他確實很少遇到這麼大方的客人。
店小二將菜打包之際,林渺上樓換下了血衣,提著酒壇便走。
“客爺,我幫你牽馬!”店小二可是殷勤之極。
林渺抓起一只燒雞大嚼幾口,他的確有些餓了,昨天下午沒吃,晚上又在那陷阱中呆了一夜,雖然他不懼百毒,可是肚子仍餓得受不了。
△△△△△△△△△
信陽衙門之外,林渺抱著已經只剩下半壇酒的大酒壇,自馬背之上躍下。
這一路來他一邊騎馬,一邊喝酒,只惹得路人無不側目,不過林渺對此並不在意。一路進城,由於他一手抱著酒壇,一邊啃著烤雞,那狂傲不可一世和玩世不恭的樣子,那群守城的官兵還不敢刁難。
當守城官兵問林渺入城干什麼時,林渺只是粗聲粗氣地說要進縣衙,反把守城的官兵唬住了,沒怎麼說話便讓其入城了。
要知道,這年頭,常有一些怪人入城,而這些怪人大多都有些來頭,其行為表現得極為怪異,而此時林渺的表現也不謂不怪。
“干什麼?”林渺才來到縣衙門口,便被衙役擋住,問道。
林渺此刻吃得差不多了,有那只大烤雞下肚,又有這半壇酒,肚子已經極為充實,但微有些醉意。
“找你們任捕頭!”林渺揮了揮酒壇,帶著酒氣道。
“你是什麼人?”那兩個衙役有些疑惑地問道,他們有些驚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你們別問我是什麼人,任捕頭在不在?”林渺不由覺得有些不耐煩地道。
“你要找哪個任捕頭?”那兩個衙役也有些光火。
“昨天在徠風客棧處理那樁殺人案的任捕頭!”林渺一怔,他倒不知道這衙門裡會有幾個姓任的捕頭,也沒問清這姓任的捕頭叫什麼名字,此刻要他具體說出哪一位,自然說不上來。
“你是他什麼人?哦!”一名衙役自以為聰明地道:“你便是昨天殺人的凶手?”林渺一聽大為光火,冷冷地瞪了那衙役一眼,不耐煩地沉聲問道:“他究竟是在還是不在?”“你以為你是誰……”“嘩……”那衙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林渺手中的酒壇已經猛地砸在他的腦袋之上。
那衙役慘哼一聲,酒壇應聲而裂,酒水全都淋在他的身上。
林渺並沒有貫注真氣,否則這衙役只怕腦袋比這個壇子碎得更厲害,但是這一砸仍把這衙役砸昏過去。
“你敢傷人!”另一衙役大驚,也大駭,拔刀便要劈。
林渺冷哼一聲,那衙役刀還不曾拔出,便已被林渺提了起來。
那衙役驚駭若死,林渺的手一抓到他的腰間,他竟再也無法使出半點力氣,甚至連拔刀的力氣也沒有,更別說是攻擊林渺了。
“任捕頭在哪裡?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林渺冷殺地道。
“在……在府衙後……後院。”那衙役哪裡想到林渺會如此凶悍?一句話不和,便出手傷人,他還以為另一名衙役已被打死,哪裡還敢再凶?他自然不想死!
林渺知道,如果在這衙門之中想客客氣氣地討回那封信,是不可能的。在這種世道中,衙門裡的人無不是欺善怕惡之輩,越是客氣,對方便越以為你好欺負,只有讓這些怕死的人害怕,那才能取到真正的效果。
“帶我去!”林渺提著那衙役,便像是抓小雞一般,冷喝道。
“好,好,好,我帶你去!”那衙役戰戰兢兢地道。
“大膽刁民,敢在衙門前鬧事,打官差!”有幾名衙役聽到那碎酒壇的聲音,不由得趕出來觀看,這一看,那些人都吃了一驚,正好看到林渺揪著那衙役。
“快,快救我!”那被揪住的衙役見有人出來,不由得呼道。
“哼!”林渺本來准備松開手,現在卻提得更緊,大步向衙府中行去,仿佛根本就沒將這群衙役放在眼裡。
“呀,呀……”那幾名衙役飛撲過來,林渺將手中的衙役當兵刃般掃向擊來的兵器。
那幾名衙役大駭,速撤兵刃,卻把林渺手中的衙役嚇得大聲尖叫,仿佛那些刀呀劍的,已經全部砍到了他的身上。
林渺“哈哈”一笑,迅速出腳,那幾名衙役駭然撤回兵刃之際,哪裡能防得了林渺那快速踢來的腳?幾乎是在同時慘哼著跌到一旁爬不起來。
林渺手中的衙役依然閉著眼發出尖叫,仿佛仍有千萬把刀在宰割著他,這讓林渺大感好笑。
“膽小鬼!你沒死!”林渺在手中衙役的屁股上重重地給了一掌,喝道。
“啊……”那名衙役吃痛之下,這才睜開眼睛,發現同伴都在一旁呻吟,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死,差點沒哭起來。
“大俠,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還不想死……”“不想死便讓我快點找到任捕頭!”林渺皺了皺眉,他聞到了一股異味,卻是這衙役已嚇得大小便失禁,他不由得松開手,好笑地罵道:“沒用的東西,快帶路!”“是,是!”那衙役哪敢說半個“不”字,大步向衙門裡走去。
縣太爺並沒有升堂,衙門裡並沒有幾個衙役,僅有的幾人已經被林渺放倒了。
衙門後院,卻是幾個差役在擲骰子賭錢,那位任捕頭正在其中做莊。
“哎,下了!下了!”那任捕頭喊得正帶勁,顯然是手氣不錯,茫然不知林渺這個外人的到來。
“下了,下了,咦……”任捕頭突然發現桌上竟押了一大塊黃金,不由得抬頭驚訝地望了一眼,卻發現不知何時有個陌生人擠了進來。
“他就是任通啊,我押五十兩金子!”林渺淡然道。
“哇……”圍在桌邊聚賭的眾差役全都吃驚地扭過頭來,他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這麼豪闊,一出手竟是五十兩金子,而他們所賭的只不過是一些銅板而已,哪裡見過這樣的一大塊金子?
任通一愕,他立刻看清了林渺身邊的另一名衙役,賭場無父子,他倒不是在意林渺是什麼人,而是因為這五十兩金子實在是太多,他的全部家產加起來,怕也只有這多,是以,他一時不敢出手。
“賭你昨晚在徠風客棧二號客房中拿回來的一封信!”林渺淡淡地道。
“信?”任通眸子裡閃過一絲惑然。
“不錯,若你贏了,這金子便是你的,你輸了只需要把那封信賠給我就行了!”林渺淡淡地道。
任通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眸子裡閃過一絲貪婪的神彩,若說他不動心,那是傻子,以一封信賭五十兩金子,他怎也不會反對,他甚至根本就不考慮那究竟是一封什麼信,或是那封信還在不在。
“好!老子賭了,你押大押小?”任通喝道。
林渺悠然笑了笑道:“小!”任通的臉色微變,望了林渺一眼,咬了咬牙,“呼……”地一下揭開寶盒,其余的所有人都不敢下注,在一旁看著這似乎只屬於任通和林渺的賭局。
“一,二,三,小……”眾人不由得嘩然。
任通的臉色也變了,手拿寶盒愣了半晌。
“你輸了,請賠吧!”林渺淡淡地笑了笑道。
任通喪氣地放下寶盒,一攤手道:“信不在我這兒,我已將它交給了縣太爺!”“你耍賴!”林渺心頭大惱,冷喝道。
“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竟敢私入縣衙,可知罪?”任通見輸了,立刻賴起來,對這外來之人,他可不怕。
林渺冷笑一聲,在幾名聚賭的衙役疑惑的眼神投來之時,任通已“砰……”地一聲飛跌出兩丈,卻是林渺已經一腳踢在其小腹之上,那張賭桌也被踢得粉碎。
“願賭服輸,竟敢跟本大爺耍賴!”林渺快步而上,右手優雅地伸出接住自空中落下的那錠金子,殺機暴漲地道。
那幾名衙役都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林渺這麼大膽,而且一言不合便即出手傷人。不過,這是因為賭債,他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同時,他們也看到了任通平日裡極沖,可是此刻被人家一腳給踢飛了,林渺這種威勢使他們不由得也猶豫起來。再說,剛才任通大贏特贏,這些人心裡正窩火,而賭輸了又耍賴,也使得這些衙役看不起任通,並沒有上前幫忙。
“賠不起就不要跟老子賭,你這龜小子跟本爺玩,還嫩著了!”林渺伸手揪起呻吟慘哼的任通,罵道。
“快說,是賠錢還是賠信?”林渺對一旁的衙役視若無睹。
那些人也都只是看熱鬧,有幾個打圓場道:“有話好好說,不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這幾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林渺是怎麼進來的,或是什麼人。不過,聽林渺那種口氣,倒也是賭桌上的老手,可算是道上混的,是以並沒有在意。事實上,這些衙役經常與混混攪和在一起,並沒意識到林渺的身分有何不對。
“那,那封信真的不在我身上……”“砰……”林渺又是一拳擊在任通的小腹上,吼道:“你在說謊!”“啊……”任通一聲慘叫,他怎也沒想到今天遇上這煞星,居然如此狂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揍他,心裡不禁暗自詛罵林渺祖宗十八代,可是他平日裡的威風是一點也耍不出來。他自不知道這是林渺手下留情,否則他早就斷氣了,便連魔宗的聖使商戚也在林渺一拳之下喪命,何況是他?
“你這人怎麼這樣?”另幾名衙役也看不過眼了,畢竟任通是他們的兄弟,林渺踢第一腳只當是一時氣怒,這再打一拳就說不過去了。是以,他們也准備上前拉人。
“我沒騙你!真……真的給縣太爺了!”任通乞憐地望著同伴,希望這幾名兄弟出手相助。不過,他也怕林渺真的再給他來幾拳,他還沒見過比林渺更狂的人,在縣衙內明目張膽地打捕頭。
只是那最初引林渺進來的衙役看傻眼了,林渺還真凶得可以,仿佛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根本就沒將這些衙役放在眼裡。不過,他也知道林渺的可怕,是以,他竟在這個時候悄悄地溜了。
“你們縣太爺在哪裡?”林渺冷問道,他沒料到要這麼大費周折,不過,他一定要拿到那封信,他沒能及時救下白善麟,但卻想多為白玉蘭做些事情。
那幾名衙役相視望了一眼,同時撲向林渺,他們倒沒有拔刀,因為他們還弄不清林渺的身分,因此要合力阻止林渺逞凶。
林渺心中暗笑,他也知道這些衙役不敢對他亂來,被他的身分弄糊塗了,這才不敢動兵刃。不過,動不動兵刃,他都無所謂,這些人他還不放在眼裡。
“先放開再說!”幾名衙役一把抓住林渺,口中假勸,手腳並用,似要把林渺制服。
林渺果然放開任通,他的身子猛地後撞,“呼……”地一下,那抓住他四肢的六名衙役全都站立不穩,倒成一堆,而林渺卻壓在他們身上,最上面的那位被林渺的手肘撞得差點沒叫娘。
林渺又迅速彈起,拍拍身上的塵土,而此刻任通已拔刀在手,正欲劈向林渺,倏覺小腹上又受林渺一膝蓋,只擊得他彎成了蝦公。
林渺奪過其配刀架在任通的脖子上,冷笑道:“跟本大爺玩手段,玩死你!”說著刀鋒一揮,向那幾個掙扎著自地上爬起來的衙役喝道:“你們不要亂來,否則我宰了任通!”那群衙役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不過果然不敢妄動,還真怕林渺宰了任通。
“帶我去見縣令!”林渺對任通吼道。
任通一臉哭相地望了望那群衙役,哪想過會有這麼窩囊的一天,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遇上林渺這個大惡人,算是倒了大霉。
林渺何嘗不知這些捕頭和官差平日裡就會欺壓百姓,真正要是對付起山賊和強盜來,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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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任通哭喪著喊了幾聲,縣太爺的房間裡卻沒有人回應。
“大人可能不在這裡!”任通無可奈何地道。
林渺冷哼一聲,提起任通,“匡啷……”一聲就踢開了縣太爺的房門。
“啊……”任通驚呼,他發現縣太爺的房間裡灑滿了血跡,縣太爺赤條條地躺在地上,仿佛沒有一點生機,地上除了血跡之外,還有許多零亂的布帛、竹簡和書信、廢紙之類的。
林渺也大吃一驚,他看到了床上的一具女屍,上半身赤裸地袒露著,下半身卻被遮掩在錦被之中,兩個雪白的乳房上似乎仍留著淡淡烏色的牙印。
“怎麼會這樣?大人……”任通大驚地來到縣太爺的身邊,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露出一絲喜色道:“還好,沒死!”林渺並不意外,死的只是床上的那個女人,地上的血跡也是自那女人身上流出來的。這位赤裸的縣太爺只是被人擊昏了而已,不過手法極重,至少沉睡了近兩個時辰。
“那封信在哪裡?”林渺望著滿地的布帛、竹簡,他幾乎可以肯定魔宗的人已經先他出手了,而且在這裡翻找過,以至於書簡布帛散得到處都是。
“救大人要緊,那封信有個屁用,上面一個字都沒有!”任通似乎也豁出去了,怒吼道,一時之間急得他忘了自己的處境。
林渺一怔,心道:“又是一封沒有字的信!”目光不由得掃了一下室內的地上,他相信任通沒有說謊,因為他曾經就見過沒有字的賬本,只有沒有字才更有可能,否則怎會讓袁義送呢?
因為袁義的武功有限,如信箋落到敵人的手中,若非知道其秘密者絕無法看懂這無字天書,是以,林渺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