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好……了……」素柔背誦完後,一直端坐的嬌驅忽然攤倒在地。
倚弦倏地一驚,扔掉手中竹簡,撲身上前抱住素柔慌道:「素柔姐姐,你怎麼了?」又急忙轉首對申公豹道:「申長老,你快救救她,看看她到底怎麼了?」
申公豹緩步上前,將地上竹簡放在懷中,嘲諷道:「她?當然是要死了!無知小子,你還真以為區區一顆『二相丹』就能救回一個死人嗎?哼,只不過延續她幾天賤命而已。她也應該知足了,如果不是老夫,她還沒有這幾日可活!」
倚弦聞言咬牙切齒,怒喝道:「你騙我……」
申公豹哼道:「騙你們又如何?老夫索性發發慈悲,讓你與這丫頭多待一會兒,反正她就要靈元俱滅了!」說罷,他徑直走出洞去。
其實,申公豹根本沒安好心,他不過是想聽聽素柔最後有什麼話對倚弦說罷了。因為先前就算這《聖元本草經》中有何玄妙,他們沒有機會說,現在無疑是最好的一個機會。
目送申公豹走後,倚弦輕輕搖晃著素柔的嬌驅,呼道:「素柔姐姐,你感覺怎麼樣?申公豹已經走了,你有什麼……什麼話要跟我說嗎?」倚弦已經相信申公豹的話,只想現在了卻素柔的遺願。
素柔緩緩張開美麗的睫毛,露出一對早已失去往昔光彩的眼眸,慘然道:「尊使……素柔別無他想,只想恢復族人的原身,洗去……洗去我有炎氏一族千數年來的恥辱!」
說到此處,素柔的話語忽然被咳嗽聲打斷,纖弱的身軀不住的顫慄,好一會兒才續道:「可惜……只可惜不能再見我弟弟一面,也……也不能再見到戩少,素柔真的好想他們……」說著素柔無力的伸出慘白的玉手想要去觸摸倚弦化身楊戩的臉龐,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倚弦連忙抓住素柔的素手,放到自己的臉龐上,想說兩句好聽的話,讓素柔安心離去,但卻抽噎著說不出半句來。他生平第一次這般清晰感覺到一個生命漸漸的離去,那種絕望的無力感在他心中不住翻騰,使他幾欲發狂。
這時,倚弦卻感素柔的手指在他臉上輕輕的滑動著,依序劃出八個字——翻覆調轉,截二取一!
倚弦登時想起上次素柔也是同樣劃出這幾個字,這才知道素柔是將《聖元本草經》的真正奧妙告訴自己,可是不容他多想,素柔斷斷續續的聲音已經傳來:「尊使切莫忘了素柔的每一句話,素柔相信你一定能逃出生天……復……我……有……炎……」
話到此處,緩緩沉寂,素柔的手掌慢慢劃過倚弦臉龐,留下數道冰冷而毫無生機的弧線。嬌軀慢慢虛化、黯淡,「噗!」的一聲後,倏然化為滿天螢光,飄揚灑落直至消散至無。
倚弦雙手落空,驀地摔倒在地。
「……為什麼……」倚弦驟然發出一聲厲吼,震的山洞土屑簌簌飛落。
申公豹掠進洞來,嘴角露出一絲快意殘虐的笑容,週身魔能篷然四溢,探手向倚弦抓攝而去。
倚弦悲痛莫名之際,忽感一股奇絕大力迅速擊中頭頂天靈部位,他驟然感到化身一緊,不由自主悶哼一聲,身軀一輕,人已憑空飛起,直往洞外萬丈懸崖下落去。
申公豹站在洞口處張狂肆意的大聲嚎笑道:「臭小子,盡情去享受冰火輪迴獄吧!」
倚弦心中悲怒交集,拚盡化身最後一口元能,張口厲聲喝道:「申公豹!如我不死就算窮盡畢生之力,尋遍天涯海角、三界六道也定然不會放過你這狗賊!」
耀陽猛然發現自己身在空中,直往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中不停下落,周圍如冰似火,忽而寒冰澈骨,忽而炎熱炙身,他只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一個邪惡的夢魘之中,身體不停下墜,但手足卻不能動彈,想要放聲大喊,口舌也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向下落去。
耀陽頭上冷汗若暴雨疾落,豆大的汗珠在腦門上不停滲出,雙手不停亂舞,直覺得自己就快要墜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叫,耀陽猛的坐立起來,摸摸頭上的汗滴,才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他仔細打量四周,看著自己身處一張木床之上,四周皆是木製桌椅,就連整個小屋也是木頭所制,他試著深呼吸一口,感到胸口蹩悶,如墜大石,體內元能幾乎無法流轉。呼吸之間五臟六腑微微震動都如被針刺,疼痛非常。身上手臂、大腿等處還有不少掛傷,淤傷的痕跡。
耀陽這才想起被刑天抗打落懸崖的事,他揉了揉太陽穴,突然心念一動,往門外望去。
一名秀美少女出現在木屋之中,只見她身形修長,玲瓏有致,雙眼如秋水蕩漾,腰肢如細柳垂楊,臉龐如晶瑩白玉,五官似精雕細鑿的寶石雕像一般。
看見耀陽坐立起來,她驚喜的叫道:「公子,你醒了!」
耀陽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少女,道:「姑娘,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少女一身素衣白服,打扮非常簡潔明瞭,頭上插著一隻發出淡淡幽香的玉蘭花,白玉般的臉龐上微微一笑,猶如百花齊放,予人一種清新靚麗、青春怡人的感覺。說話時,她嘴角微微向上一翹,顯得非常可愛,道:「昨日,我爺爺去山上拾柴,看見公子昏到在山腰,於是就背著公子回來養傷。你可知道,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
耀陽驚道:「不會吧,已經過了一天一夜?怪不得肚子有點餓了。」說完,他摸了摸肚子,心中卻想起剛才做的惡夢,沒來由的想起倚弦,原本思感中若有若無的那一絲聯繫,此時卻已完全感應不到。耀陽不由呆呆的怔住了,心中更加擔憂起倚弦來。
少女看著發呆的耀陽,道:「公子,你怎麼了?」
耀陽立被驚醒,道:「不好意思,醒來身體不適而已,蒙小姐祖孫倆相救,還未請教小姐的芳名呢?」
少女臉色微紅,光潤白膩的肌膚上滲出一片紅,便似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秀美之極,低聲道:「小女子姓梅名若冰,我爺爺叫梅清遠,原本是玄門修行之士,後來至此退隱養老。不知公子的姓名可否告訴我呢?」
耀陽正要答話之際,突然一個滿面紅光,鬚髮半黑半白,肌膚宛若三歲童子的高大老人走了進來,耀陽心中一驚,原來這老人能行至自己近處,仍無法被歸元異能的感應力所發覺,肯定是身懷異能的高手,忙道:「多謝梅爺爺救命之恩,晚輩耀……輝,本應叩謝爺爺救命之恩,但因身體不便,所以還望梅爺爺贖罪。」
「耀輝?」梅清遠微微一愣,復又笑道,「救死扶傷乃我輩職責,何況小兄弟應該也是身懷玄法的能人?為何會無故昏到在這山中?」
耀陽一驚,忖道:「這老人家既然是玄門高人,最好還是小心為好。」
梅清遠灑笑道:「若不便回答,就算了。」
耀陽忙道:「梅爺爺,實在是晚輩不好回答,不錯,我是練過玄門術法,但卻並不是玄門弟子,至於此中緣由,晚輩實在不便……」
梅清遠大笑道:「原來如此,其實在你昏倒之時,老夫曾把過你的脈象,內柔而外剛,玄能藏蘊於五臟六腑之中,神清氣奘,應該是我玄門嫡傳,所以我才將你從山腰裡救了回來。」
耀陽點點頭,問道:「梅爺爺,這裡是什麼地方?離旄山有多遠?」
梅清遠道:「這裡叫縞羝山,離旄山有三百多里遠。」
耀陽一楞,道:「不會吧,我被那小子打下山,居然離開旄山有三百里遠?」
梅若冰插言道:「公子被什麼人打下山的?」
耀陽苦笑道:「我本在旄山,後來被魔宗的惡人打下山崖,不想醒來卻已經到了三百里外的這裡。」
梅清遠憮須道:「小兄弟不必慌張,先讓冰兒服侍你吃點東西,稍作休息,再做打算吧。」
耀陽正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梅若冰早已端起一碗麥粥,用湯勺一羹一羹的餵給耀陽。耀陽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碗中的麥粥,看著眼前的婉約少女,溫柔可人,心中不由暗生感激,想起自己不久前還是低賤的下奴,如今卻有美人喂粥,世事真是不可預料,口中賣個乖道:「耀輝何德何能,蒙小姐如此眷顧,勞惜千金之軀,服侍我這個山野粗人。」
梅若冰玉面微紅,朱唇輕啟,聲音細不可聞道:「都是爺爺吩咐的,我只是照辦而已。耀公子早早休息,修養身體。」說完,她慌不啻的收拾碗筷,返身走出木屋。
耀陽望著少女的曼妙身影匆匆遠去,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怔怔的躺在床上,思緒萬千,怎麼也睡不著,倚弦、幽雲、人兒、小仙、梅若冰的臉龐不停的在眼前閃現,過了不知多久,耀陽才沉沉入睡。
過了一日,耀陽已經可以自由下床,看著窗外旭陽初升,不由生出出外一遊的興致。
他步履踉蹌的走出木屋之外,看著滿天白雲如白駒過隙,映在藍天上,耀陽感到非常舒服。遠處鬱鬱蔥蔥,草木如波浪般隨風起伏不定,片片黃色枯葉在空中或地上冉冉飄動。
「……逝水清清,濯盡我衣,逝水清清,濯洗我心……」
一陣如珠落玉盤,聲聲清脆圓潤的溫婉山歌,隨風傳入耀陽的耳朵。
耀陽因站在下風處,聲音時大時小,遂順著歌聲尋找過去。行走不過十幾步,眼前一亮,一條寬不過一丈的彎曲小溪自山上慢慢流淌下來,梅若冰一邊哼著山歌,一邊在溪水旁邊洗著衣服。
耀陽看著梅若冰晶瑩如玉的柔夷正撮洗著自己墮下山崖前穿的衣服,不由怔住了,昨日梅若冰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都一一浮上心頭。
梅若冰目光流轉,發現耀陽站在自己身後窺視,臉上不由生起一片紅雲,略帶羞澀道:「耀公子,你身上傷還未癒,怎麼可以輕易下床走動呢?萬一影響傷勢怎麼辦?」說著,她那小嘴微微上翹,婉若初新櫻桃,嬌然欲滴,惹人綺念。
耀陽不由看的癡了,心中生起一種莫明的異樣感覺,就連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我身上的傷好像好的很快,你看我現在都可以自由下床行走了,而且胸口也不是很痛了。」
梅若冰面上儘是驚詫之色,快步上前,玉手一翻,已經輕輕搭上耀陽的腕脈,片刻後道:「奇怪,脈象平和有力,五臟六腑也平靜如初,不像前天爺爺才背你回來時的樣子,真是奇怪!」說完,她低頭沉思起來。
耀陽看著她皺著眉頭,下意思的用手玩弄衣裙的一角,一邊苦苦思索。那可愛天真的樣子,果真是人見人愛,我見猶憐。他忍不住提醒道:「梅姑娘,若衣服洗好了,咱們還是回去吧。」此時的心中卻泛起梅若冰昨天給喂粥時的溫馨感覺。
梅若冰反應過來,看著耀陽呆頭呆腦的樣子,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雙手刮著粉嫩的小臉,大聲道:「大牯牛,在發呆,咕咚咕咚掉下來。嘻……」
耀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和梅若冰一路默默走回木屋。
梅若冰見爺爺已經起身,正站在木屋外大有深意的看著她和耀陽,不由粉面通紅,嬌叱一聲:「爺爺!」然後飛似的逃入木屋之中。
耀陽不好意思道:「梅爺爺,我早上起來出去散步的時候,發現梅姑娘正在小溪邊洗衣服,梅姑娘不放心晚輩的身體,所以才一起回來。」
梅清遠道:「小兄弟不必如此,讓冰兒做點湯水給你補補身體。現在先讓老夫看看你身體復原的如何?」說完,撚鬚微笑不語。
梅清遠右手搭在耀陽的左手的腕脈之上,一股浩大溫和的元能迅速的在耀陽體內遊走,一觸既收。耀陽體內的歸元異能立時有所反應,強悍莫名的元能自全身百竅倒轉而出,將梅清遠的元能驅逐出去。
梅清遠掩不住滿臉的驚駭之色,心中思緒翻騰不已,他想不到這小子體內的元能分明不是如今三界六道之神魔玄妖的元能,雖和魔能有相似之處,可那亦正亦反,亦靜亦動,亦剛亦柔,變化無窮,生生不息的力量極似傳說中窮極天地之秘的歸元魔能。
梅清遠手捻額下長鬚,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的身體果非常人可比,身體恢復之快,乃我平生僅見。你那日躺落在山谷草地之時,體外遍體鱗傷,體內五臟六腑受巨力震動,早已破碎不堪,老夫還正考慮如何救治,不想昨日你醒來時,身體外的擦傷淤傷早已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受傷的痕跡,而且言語已能自如,今日更是連五臟六腑的傷勢都完全痊癒,頗讓老夫吃了一驚。」
耀陽疑惑的問道:「梅爺爺,為什麼吃驚?」
梅清遠細心解釋道:「人體之氣血行走,乃是有規律可行。若受外傷,至少需一兩日傷口結疤,三五七日後方能和好。若傷口巨大,則傷癒時間就越久,而且也極易留下疤痕。你身體上傷口不少,不過兩日之內全都復原如初,皮膚光潔不見傷痕,自然令人覺得奇怪啦!」
略一思忖,他又道:「你自高處下落,體內五臟六腑受到極大的震動,應該早已破碎不堪。而且內臟損傷最難醫治,而你不過三二日,五臟都開始癒合,實乃前所未見的異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