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天子 第三卷 三界異地 第十章 無極秘境
    玄冥帝君聞言一震,玄銀面具後的目光透出難以置信的異芒,沉聲問道:「你等果真是神農有炎氏的後人?」

    土墼料定她必有此等反應,遂正色答道:「帝君久歷三界浩劫,執掌冥界死生輪迴大權已有數千餘年,相信對我族之興衰應該瞭如指掌才是,難道還分辨不出老夫是否為有炎氏後人?」

    玄冥帝君以神能巡視,感受到土墼爺孫身際縈繞的魔能異力,冷哼一聲,道:「你等即便是有炎氏後人又如何?神農烈山若是知其子孫最終淪落成魔道走卒,九天魂靈怕也難得安息!」

    土墼聽出她話中敵意,不屑地反唇相譏道:「不要說得這麼好聽,你等神玄二宗比之妖魔邪道雖有可取之處,但也絕非善類!」

    玄冥帝君眼中厲芒閃現,顯然被土墼的冷嘲熱諷激惱,但也聽出其人話中帶話,於是不動聲色,偏過身等他將話說完。

    土墼思及往事,心中抑鬱之氣起伏難消,哪裡還顧得上對方是何身份,道:「想當年我有炎氏一族在聖皇帶領下,為顧全天下萬民部族的福蔭,放棄逐鹿天下的機會,歸附於軒轅黃帝共討蚩尤,誰知竟慘遭其偷襲滅族,聖皇為顧全族性命自殞而亡,我族上下也遭其種下本命封印,世世代代都難得片刻苟安……」

    土墼回首望向玄冥帝君,神情中流瀉出悲淒無助的憤慨,伸臂一指,聲嚴色厲道:「然而,當蚩尤敗於軒轅之手後,我族上下懇求你們神玄二宗予以庇護,哪知你們竟以為我族受其封印,已成魔門奸細,便以大戰初勝、尚未奠定勝局為由,將一眾請願的我族長老通通拒之門外!」

    「奈何天地之大,竟再無我有炎氏一族的容身之所!」

    土墼說到此處,不由仰天長笑,聲淚俱下。

    片刻間,他長吁了一口氣,毅然道:「於是,我們看透了所謂神玄二宗的真實面目——原來在利益權衡之下,你等與那幫妖魔宵小同出一路,並沒有什麼大同小異!自此以後,我族便立誓不再尋求任何庇護,一切都要靠自己,哪怕本族只剩最後一名子孫,也絕不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玄冥帝君默然無言,她也曾親歷那場震古爍今的神魔大戰,怎會不知其中緣由所在,望著眼前這位悲憤莫名的受難者,心中浮出一絲歉疚,淡淡道:「事隔千年,現在再談論當時的是是非非,未免言之過遲,對也好錯也罷,都已時過境遷了!」

    此時,原本受輪轉山結界所困的土行孫被土墼方才刺耳的笑聲震醒,睜開雙眼甫一見到玄冥帝君,嚇得翻身跪倒在地,抖顫著身軀道:「小人拜見玄冥帝君!」

    土墼緩緩驅動輪車從崖角向土行孫行近,大聲喝止道:「起來,身為有炎氏的子孫,便不該自視卑下,不管面對任何環境,都應該挺胸抬頭站起身來!」

    土行孫怔了怔,畢竟這數百年來一直苟活於三界邊緣,雖然經常做些偷雞摸狗之事,但也從未想過對這位三界之神有所違逆,此時聞言難免一時間無法適應過來。

    土墼心中暗恨此子太不爭氣,當下右掌按提生風,元能勁氣暗湧向前,硬生生將土行孫跪落的軀體憑空拔起,土行孫身不由己站起身來,充滿畏懼的眼神驚恐地望著數尺距離外的玄冥帝君。

    玄冥帝君似乎絲毫不以為忤,看似漫不經心地來回踱了幾步,若有所思地四下觀望崖頂,道:「既然你們寄居輪迴集已有數百年光景,應該知道這輪轉山乃是我冥界禁地,為何今夜還膽敢闖入此地?」

    土墼雖然不清楚玄冥帝君為何會發現他們的行蹤,但細細想來,估摸多少都跟方才開啟秘境時所耀出的異芒有關係,他也知道很難騙過修為通神的對方,索性開誠佈公地反問道:「既然是私闖禁地,自然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帝君為何明知故問呢?」

    土行孫聽爺爺公然頂撞玄冥帝君,心中直呼完了,當他想到有可能遭受到的刑罰下場時,不由一身戰慄不止,幸好體內尚有土墼方才釋放的一份元能護持,否則怕已當場癱坐在地了。

    「說得好!」玄冥帝君眼中厲芒一閃即逝,道,「本帝正想聽聽,你們究竟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土墼放聲大笑道:「既然明明說了是見不得人,自然便是不能說與旁人知道的,帝君又明知故問了!」

    玄冥帝君不怒反笑,負手悠然行出數步,道:「看來,你們擺明是與三界為敵,難道不怕就此連累有炎氏一族?難道就不怕負了你們老祖宗神農烈山一心護族的希望?」

    土墼聞言眉頭一皺,這正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就在心念甫動之際,他的魔靈異心再度觸動,明顯感應到體外結界力量地逐漸加強,情知對方已經決定採用強制手段,心弦不免一緊,但仍然鎮定對答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如果神玄二宗與那魔妖鼠輩一般不擇手段,凡事都講究禍殃株連,天地三界遲早必亂,相信到時候我有炎氏一族一樣難得倖免,這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我又何必指望什麼、害怕什麼呢!」

    「好!不論今日結果如何,就憑這句話,本帝便不會為難你有炎氏其他族民!」

    語罷,玄冥帝君目光如電,揚臂輕托,抬肘劃出一線朦朧柔和的光能,掌中五指虛空一攝,均勻布設在崖頂上的元能結界如同百川匯流般隨之緩緩收攏。

    土墼只覺週身一緊,知道對方已經發動結界之力,急忙運轉體內魔能相抗,儘管他清楚自身元能與冥帝相比,實不啻於自取其辱,但他既然身為有炎氏族長老,束手就擒這等有辱本族顏面的事情自是做不出來的。

    土行孫的修為不及土墼三分一,早已被愈縮愈緊的結界壓迫至絲毫無法動彈,巨大的元能來襲令他神志一亂,硬生生昏迷過去。

    卻說倚弦與耀陽二人的身形頓在崖前半空之中,受黑白異芒的強卓壓力所逼,猛然感到體內一陣膨脹,由外向內的壓力開始擠迫靈體,扭曲的強力拉扯讓他們再度回想到當日自爆身亡的可怖經歷。

    兄弟倆驚恐莫名,此刻在二人腦中電閃而過的,無一例外都是祈求歸元異能的出現。不知是否因為面臨生死攸關,他們體內的異能果然及時出現,紫青二道芒光分別透體而出,與黑白異芒互為纏繞,交相輝映。

    頓時間,二人只覺彩光眩眼,目不能視,颶風吼嘯,耳不能聽。巨大的吸附力從裂空縫隙中應運而生,將兄弟倆猛地吞噬進去。耀陽與倚弦腦中一片暈眩空白,渾然只感到一陣飛速下墜的感覺,隨後便人事不知了。

    恍惚中不知過了多久,二人悠悠醒來,赫然發現目力所及之處,是一片廣闊無垠而又虛無混沌的靜寂空間,身邊無法見到任何人或物,卻又能感應到自己兄弟的存在,而且口不能言,覺得自身如同游離的氣體一般存在著,令他們驚懼莫名。

    好在兄弟二人曾經經歷過「虛靈幻境」與「陰陽劫地」,對付類似環境多少都有了一些經驗。像這種虛空靈境,均是天地間微妙至極之處,若非二人靈體受「歸元魔璧」鍛煉出極陰極陽的稟性,又怎能一次又一次經歷此等曠古絕今的際遇。

    但這處虛空之境,與他們以往所經歷的二處地方完全迥異。這種虛空萬有、異不藏實、別無他物的感覺,加上二人始終無法移動分毫的無奈,令面臨此境的耀陽與倚弦生出不識來處、更無辨歸途的莫名恐慌。

    耀陽與倚弦顧盼四周,這才發現在頭頂不遠的虛空之中,映照出一面巨幅圓形圖騰,其圓一分為二,分別呈現出兩面紫青異色的魚形半圓物體,像是擁有靈性般相互糾纏著。熟悉的圖案讓兄弟倆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歸元魔璧」。

    忽然間,圖騰中的雙色半魚物開始緩緩啟動,順逆有度的旋轉越來越快,轟然一響過後,紫青雙色的圖騰驟然射出黑白二道異芒,將兄弟二人再度籠罩其中。與方才不同的是,耀陽與倚弦只覺流光異芒甫一臨身,便如附骨之蛆一般盡數串入靈體之內。

    剎那間,那種不斷膨脹的感覺又隨即而來,兄弟二人感到自己的思感與神志正在不斷被分解又分解……

    不知過了多久,耀陽與倚弦慢慢恢復靈台清明,只覺週遭一片寧靜,心中生出一股說不出的安詳與澄明,靈體的感應也變得異常微妙起來,彷彿在這異度空間中,一股微風輕輕摩挲著心靈深處,溫柔地如同母親的手。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從冥冥之中觸及到他們心底的最深處,讓他們莫名的想大笑,又想痛哭……

    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如同林間小溪般緩緩淌過思感最深處,肆意宣洩的快意令他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與寫意,儘管靈體依然隨著身際靈異力量的變化而浮沉不定,但他們心中卻感到分外踏實,無有絲毫慌亂失措。

    良久,二人驀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他們正置身在一條橫亙於虛空中的無盡長廊上,那條長廊既看不見起始,也望不見終端。而在那茫無邊際的虛空黑暗之中,竟浮現出千萬點若隱若現的流螢,宛若漫天繁星近在身畔。

    透過右面身下如水晶般閃爍變幻的廊壁與欄杆,一片耀眼的光明延伸向遠方虛無飄渺之處。俯望左首,透過若有若無的長廊幻象,可以望見的是深不可測的無盡黑暗,彷彿隨時都會將他們吞噬一般。

    兩人心中突然一陣悸動,這幅場景好生熟悉,就像是久違的夢境!他們同時在想自己究竟在何處見過這虛無縹緲的絕境,偏偏任他們如何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最終還是無法尋到絲毫相關的記憶!

    此時,莫名的微風再度吹來,漫天流螢閃閃飛舞,穿過水晶透明的廊頂,在他們身旁環繞盤旋,無數螢光甚至穿過他們的身體,融入混沌虛空中。

    耀陽與倚弦不由大驚,同時將手探入被流螢穿過的身體,居然發現輕而易舉便伸了進去,空無一物的可怕感覺瀰漫在二人心神當中。他們的靈體竟變成有如輕煙薄霧般的夢幻,再也無復充足盈實的感覺。

    「難道……難道我們已經靈元俱滅了麼?」倚弦率先想到最壞的可能性。

    「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既然人死了會到冥界,那麼靈元俱滅的人都會來這裡嗎?」耀陽沒有懷疑倚弦的想法。

    「我們明明是在『無極秘境』中……」倚弦忽然想到什麼,竟硬生生愣住了,驚詫地決定再試一試,心道,「我沒有說話,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耀陽無辜的心聲猶如面對面說話一般,流入倚弦的思感之中。

    兄弟倆竟然能夠心靈相通,他們心中的忐忑與驚異可想而知。雖然倆人膽子素來頗大,而今又是魂靈之體,說來也沒有什麼值得懼怕的地方?但此時偏巧在這虛幻如夢的空間,感到自身便如萬里夜空中的兩粒微塵一樣,頭一遭在心中覺出一種天地之大,他們卻已無依無靠的空寂!

    忽然間,又一聲轟地悶響過後,他們眼前驀地一亮,在那柳絮般飛舞纏繞的螢光之後,原本光明與黑暗對比強烈的漫漫虛空中,竟然憑空出現了無數幻象——

    險峻奇峰、漫漫雲海、落日大河、夜雨江星、林中明月、翠竹鶯飛……

    無數瑰麗風景在他們身遭變幻莫測,或山川河岳、或日月星辰、或花木蟲魚、或記憶中經歷過的,或是他們此生見所未見的一切又一切的景象都在這時急時緩、極靜極動間的莫測變幻中,距離他們咫尺之距飛速交替。

    恍惚中,耀陽與倚弦只覺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忽地崩爆開來,耳中驀然聽見無數聲音,像是風聲、雨聲、雷電聲、水流聲……無數熟悉而又陌生、親切而又自然的聲音,彼此交織,反覆難辯。

    彷彿是一種洗禮,隨後而至的是鼻嗅、舌味、身觸、思感等等交雜不同的感受,讓耀陽與倚弦在短短時間內便深刻體會到肉身存世的千般滋味。

    片刻間,一切的一切在剎那時突然靜止下來。

    只餘下無盡長廊外如銀河飛旋的漫天流螢,不知何時已在他們身邊彙集,無聲無息地化為一條螢光閃爍的橋樑,沿著長廊向前蔓延伸展。

    兄弟倆感覺自己被螢光慢慢托起,沿著那流螢編製而成的虛空幻橋徐徐飛向虛空深處,無數點螢光在他們腳下、頭頂、以及身周環繞閃爍,引導他們離開長廊,向虛空深處的瑰麗風景急速飛去。

    疾風撲面,他們飛行的速度越來越快,流螢猶如流星雨般的在他們飛掠而過。那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濃烈,心中充滿了溫暖與親切,好似歸鄉的浪子一般。

    飛舞的螢光將耀陽與倚弦緊緊護在當中,似乎順應著無盡長廊的光明引導,帶著耀陽與倚弦往虛空深處飛去。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

    異變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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