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劍在耀陽身前三分處赫然頓住!
變生肘腋,幽雲公主只覺掌中寶劍硬生生被一股柔力緊緊纏住,不管她如何用勁催劍或收劍,都一概無能為力,劍便如同生了根似的,定在原處無有寸進。
「幽雲丫頭,他們既然已經報上本宮的名號,你多少都應該賞幾分薄面才是!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何況他們還是我『壽仙宮』的奴才呢!」
惑人心神的話音驟然響起,千嬌百媚的妲己自幽雲公主身後緩步走出,行至三人之間,娥眉微蹙似嗔怪狀,然後輕施玉指作勢去拈幽雲的鳳鳴劍。
「你敢!」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幽雲心中早已憤恨難平,此時又怎會任由妲己觸碰自己心愛的鳳鳴古劍,頓時手腳齊動,準備對她略施懲戒。哪知身軀竟不聽使喚,絲毫也動彈不得。
倚弦原本以為公主手下留情,誰知最後解救耀陽還是妖狐妲己,不過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但此時又見幽雲公主受妲己妖法纏身,不停作勢掙扎,不由憐憫心大起,對著佳人暗歎道:「你怎是這狐狸精的對手呢,還是算了吧!」
妲己微哼一聲,僅只三指輕拈便將鳳鳴劍從幽雲手中取下,然後只聽「鐺啷」一聲,鳳鳴劍被妲己扔擲於地。
眼看危險已經渡過,耀陽長吁了一口氣,爬起身與倚弦一起乖乖站到妲己身後,心有餘悸地望著動彈不得的幽雲公主。
妲己狠狠橫了兩兄弟一眼,有意炫耀般喝斥道:「你們兩個有眼無珠的狗奴才,竟如此放肆,連大王最心愛的幽雲公主也敢冒犯,還不趕快賠禮道歉!」
耀陽與倚弦聽到妲己這一番話,只覺格外刺耳,彷彿兩人真成了她的奴僕似的,但心中縱有不滿也不敢流於表面,連忙應聲揖身賠禮,道:「小子們有眼無珠實在該死,還望公主大人有大量,饒恕小子吧!」
幽雲公主看也不看面前三人,一臉不屑一顧地說道:「你們不用在此惺惺作態,要滾就快點滾,本公主遲早會再找你們!」
妲己並不發怒,臉色反而顯得分外嬌媚,對他們嗔道:「走吧,人家都已經生氣了,再不走怕是把你們燉了來吃也說不定!」
耀陽與倚弦悶悶不樂地垂頭從幽雲身旁走過,被人誤解的滋味著實不好受,更何況還是被一位絕世佳人所誤解,兩人有苦難言只能隨妲己悻悻離去。
妲己臨行前回頭再次瞥了幽雲一眼,禁不住瓊鼻冷哼一聲,妖芒湛現的一雙美目之中殺機一閃即逝。
待到三人離去不久,幽雲公主只覺一股大力狂湧而至,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身軀總算恢復自由。只因呆立太久腿腳酸麻難忍,她掙扎半響才立起身,拾起心愛的鳳鳴古劍,奈何心中怨氣積聚太甚,她不由抬手舉劍照準身旁草木便是一通亂劈,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下手來。
「母后,孩兒沒用……」
鳳鳴劍鐺啷一聲從手中跌落,幽雲雙膝跪伏在地上,雙手掩面,絕望而悲傷的淚水自眼眸中狂湧而出。
妲己將耀陽與倚弦帶回「壽仙宮」雜院,狠狠瞪了兩人一眼,道:「你們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平時只管呆在這裡別四處亂跑,好好去領會那卷《玄法要訣》的內容,以備本宮不時之需!」
耀陽哭喪著臉答道:「娘娘明鑒,不是我們兄弟不用心,只是淨看訣要又能如何,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學以致用!」
妲己一怔,蹙眉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倚弦接著說道:「不知是否因為死而復生的緣故,我們體內以前的元能已經絲毫無復存在,學而無用,縱使這卷秘籍再如何精妙,我們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妲己知道他是說蚩伯加諸在他們體內的金傀符力量,不由心中暗罵兩人愚鈍至極,但又不便明說,裝作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本宮自會想個法子幫你們開竅!」
話雖如此,妲己心中也是焦慮難安,一切都正如柳琵琶的猜測,她確實是因為不明魔璧元能的稟性才遲遲不敢對兩兄弟下手,基本上每晚她都會封印兩人的靈神,然後百般嘗試各種方法,但都無能為力。
準確地說,她的妖靈邪魄能夠感覺得到元能的存在,卻無法探尋出它循行流轉的任何痕跡,不知其所在又談何攝取呢?
妲己繼續威喝著叮囑了幾句,便返身回了「壽仙宮」。
耀陽見妲己走遠,終於舒了一口氣,但又再想起方纔的險境,不由大呼了三聲「好險」,接著碰了碰倚弦的肩,探手翻出一枚鳳彩玉簪,得意地笑道:「嘿嘿,跟咱們『混世雙寶』鬥,誰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倚弦立時猜到應是耀陽作勢捨命一撲時順手從幽雲髮髻上扯下來的,不由又是感動又覺好氣,搖頭笑罵道:「小命都快玩完了,你還想著偷人家的簪子,真有你的!」
耀陽仔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玉簪,又故作無賴狀地輕嗅一息,嘖嘖讚道:「好香啊,只看這整只玉簪上的彩羅璇紋便知價錢不低,正好用來補償咱們兄弟的肉體傷害!」
倚弦聞言噗嗤一笑,差點沒將肚中的隔夜飯盡數噴了出來,禁不住爆了耀陽一個響頭,淬罵道:「什麼肉體傷害?你看她也怪可憐的,剛才還那樣胡說八道去刺激人家,難道你真想她永遠誤會我們嗎?」
耀陽輕咦了一聲,以一種異常曖昧的眼神緊緊盯住倚弦不放,圍住他轉了好幾圈,別有深意地訕笑道:「聽聽咱們倚大少爺說話的口氣,再加上一副憐香惜玉的表情,莫不是已經喜歡上人家了!」
倚弦禁不住面色一紅,淬了一口,故作正色地回道:「瞎說什麼,咱們現在朝不保夕身不由己,你竟然還有心思想這想那,拜託正經一點好不好?」
耀陽見倚弦似乎動了氣,連忙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正經八百地點頭應聲道:「小倚說得對,我知錯哩!」話甫出口,聲調又自一轉道,「不過,這也怨不得我們,誰讓她心情不好,一心只顧著拎咱們來出氣呢?想起來,那丫頭的劍還真狠,幾次三番差點置我們兄弟於死地,相反妲己倒成了咱們的救命恩人了!」
倚弦知道他沒完沒了的性情,搖搖頭接口岔開話題,道:「從這一點上可以證明你最初的猜想,我們對於妲己來說,確實還有利用的價值。」
耀陽得意地甩了甩頭,道:「所以呢,我們不妨好好利用這一點,說不定還會有一線逃出生天的機會!」
「逃出生天……」倚弦心中默默念叨這四個字,湧起一陣說不出的灰心失落感,但側身一看到耀陽那副信心滿滿的陽光笑容,不由心中一暖,與耀陽對視一眼,展顏露出會心地一笑,道:「我也這樣想!」
接下來的幾天裡,兄弟兩人因為自知得罪幽雲公主的緣故,不敢再在宮裡四處亂闖。不過日子的枯燥無聊與生存的壓力,也刺激起他們修習玄法的興趣,兩人在這種情況下開始賣力地學習《玄法要訣》。
儘管身體對於法術訣要始終無動於衷,但他們的進步是相當可觀的。兩人的領悟能力得到空前發揮,雖然不能學以致用,甚至有時因為沒有親身修持的原因,無法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但卻扎扎實實做到了逐字逐句地學識與領悟。
其實,這種淨觀典籍修悟玄學之道的方法,卻恰恰是玄門正宗悟玄修道的不二法門。珍藏此卷《玄法要訣》的玄門第一大家——蜀山劍宗的入門弟子首要進入藏經閣,苦研本門玄學典籍三年之後,方能正式開始修持玄法道術。由此可知,玄、法、術、道四部的正統修習最是注重循序漸進,絲毫馬虎不得。
耀陽與倚弦兩人卻根本不知道,他們這一番誤打誤撞的際遇,正好切合了玄門正統的宗道傳承方法,而且他們起步研修的便是——被蜀山劍宗稱為鎮門秘寶「一典三籍」之一的《玄法要訣》,如此際遇不可不說是得天獨厚。
玄門正統典籍潛移默化的引導,為他們日後的無限成就奠定了紮實的根基。
這日,兩人習慣性地早早起身,先順著小院溜了幾圈,做過幾個伸展運動後,他們按照往例拿出那卷《玄法要訣》研讀。
「……諸法之道,在於二氣五行之變,陰陽互生,五行克伐。一而二、二而一,是為天地陰陽之根;正、反、易、變,方為三界五行之本。故而,玄法數術之道在於蘊陰陽化五行,合天地人三才之氣,以無形生有形,化腐朽為神奇……」
倚弦才捧著卷尾低低念誦一段,耀陽便放下手中卷首,一副無法忍受的不耐煩神情,歎了一口怨氣,道:「每天都學這些無聊透頂的東西,就算一字一句看得再明白又有什麼用處?」
說著沮喪的言語,耀陽躍身爬上院牆,斜靠在牆頭上,隨手摘了一片雜草青葉,抿在嘴邊上,時斷時續地嗚嗚吹弄著,神色顯得異常頹唐。
倚弦明白這是耀陽的性情所致,不由神情默然,他何嘗不清楚此中關鍵所在,只是眼前的困境早已激起他的鬥志,所以既然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倚弦望著牆頭的兄弟,聽著刺耳的青葉振鳴,禁不住曬笑道:「不成曲調,別具一格,小陽的葉笛水準還是一如既往地那麼有個性,果真難得!」
耀陽聞言不由嘿嘿一笑,被這番言語一激,心情總算和緩了許多,道:「想起來,還真是對不住花子爺爺,但不管我怎麼學,卻始終掌握不了這一片小小的青葉……」
耀陽一邊說一邊皺眉看了看手中的青葉,回復一貫的作風,故作煩惱地歎息道:「難道是因為我天生稟賦大異常人,得天獨厚的緣故?」
「去你的!」倚弦呸了一口,笑罵道:「臉皮之厚倒是大異常人!」
兩兄弟彼此對視一笑,灰心沮喪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耀陽居高臨下望了一眼倚弦手中的簡籍,若有所思道:「不過說真的,這卷破東西其實也不是全無用處,每次當我從中領悟出一些道理,都由不住感到非常興奮,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每天都與往常大不一樣!」
倚弦心中一震,訝道:「我也有這種很奇怪的感覺,但總是沒辦法真正把握到那些蛻變,而且訣要上沒有任何可供借鑒的地方,真讓人頭痛!」
「噓!」耀陽抿口吹了一個噤聲的暗號,小心地指了指牆外,示意有人來了。
腳步聲果然響起,邁進院門的是每天負責送飯的宮女小玉,她先朝倚弦打了個招呼,然後將手中的二層食盒置放在倚弦面前,道:「吃早點吧!」
倚弦禮貌地點頭應了一聲,而耀陽一見是嬌小俊俏的小玉,立時翻身下牆,大大咧咧地朝她來了一個燦爛的微笑,故作親暱地問候道:「小玉姐姐,早!」
小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從食盒中拿出幾樣麵食糕點,然後關切地吩咐了幾句,便收起食盒起身要走。
倚弦看出她的神情有異,不由關切地問道:「姐姐平時都會等我們吃完才走,為何今日卻要早早離去呢?」
耀陽聞言細細一看,小玉的神色果然顯得慌張不安,想起這些日子的起居照顧,頓時胸中氣憤難平,忙道:「小玉姐姐人這麼好,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如果有的話,只要告訴我們,不管是誰,我們都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小玉心中一陣感動,搖頭道:「你們多心了,我沒事!只是宮裡剛剛傳來一個消息,說是朝歌相師姜子牙抓了琵琶貴妃,講什麼貴妃娘娘是妖精……大王與比干丞相現在正在摘星閣審問此事。宮裡也因此鬧得沸沸揚揚,說什麼貴妃娘娘既然是妖精,那她的姐姐妲己娘娘……」
話一說到這裡,小玉神色緊張地四處望望,不敢再說下去了。
耀陽與倚弦乍一聽聞姜子牙的名字,幾乎同時心神一震,知道朝歌城唯一能救他們兄弟的高人此時正在宮中,欣喜萬分的心情可想而知,不由同時好聲勸慰小玉一番,然後將她送出了小雜院。
顧不得進食那些味道極佳的糕點,兄弟倆已經迫不及待開始商量該如何把握這次千載難逢可以逃出生天的機會。
倚弦冥思苦想出種種可能性,不由有些喪氣地說道:「摘星閣是皇宮內苑重地,以我們的身份就算通過御花園怕是都困難重重,更別說是靠近摘星閣!」
耀陽搖搖頭,一臉不肯放棄的堅毅神情,道:「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機會,再說妲己如今還不想對咱們怎麼樣,所以無論如何都得試一試!」
倚弦原本想到更多不利的因素,但甫一觸及耀陽鍥而不捨的目光,立時心有所感,應聲沉吟道:「那我們就要好好想個辦法了!」
耀陽皺眉冥思道:「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混過御花園的宮衛……想想看,這皇宮禁苑裡,究竟什麼人才可以通行無阻,而又不會被宮衛兵士盤查呢?」
兩人雖然平時不太走動,但時常尋機與宮女小玉聊天,對宮中的事情多少還有些瞭解。此時聯想到這個問題,兩人幾乎同時腦中靈機一動,不由異口同聲答道:
「『壽仙宮』的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