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棋,風雲變幻,有誰能料?
無論未來是否成功失敗,關鍵在於要勇敢面對,絕不迴避。
能做常人不敢想之事,這也許就是紀空手能夠走到今天的真正秘訣。
「始皇所慮,並非毫無道理,單從這一點來看,他無愧華廈第一帝王!也惟有他,才敢自稱始皇,以示他擁有這至高無上、萬世一系的權力。」劉邦的眼中閃現出一絲亢奮的敬仰之情,這只因為,當登龍圖寶藏到了他的手中之後,他堅信,自己未必就不能成為昨日的始皇!
「然而無論始皇多麼聰明,他都絕對沒有想到,這登龍圖寶藏的歸屬,最終並沒有落到他的子孫手中,反而成就了漢王一統天下的霸業。」紀空手望著臉現紅暈的劉邦,似乎懂得他此刻亢奮激動的心情。畢竟,在他與劉邦之間,不管他們的本性有如何不同,經歷是如何迥異,當他們心中都存有同樣一個目的時,彼此其實已經成了同類。
劉邦雙手一擺,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笑中,已盡顯他心中的得意之情。
「其實,就算本王得到了登龍圖寶藏,要想一統天下,還是為時尚早。」劉邦的眼神陡然間變得十分犀利,接道:「但是,若是有了登龍圖寶藏,逐鹿中原,本王至少可占三分先機。」
紀空手的臉上突然現出了一絲詭異之色,微微一笑道:「不過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本王既然視你為心腹,自然就無須有太多的顧忌。」劉邦似乎看出了一些什麼,怔了一下道。
「我一直在想,登龍圖寶藏畢竟沒有人親眼見到過,雖然它有圖為證,也有確切的地點,但不排除這裡面其實根本沒有那筆錢財和兵器。」紀空手猶豫片刻,這才一字一句地道。
劉邦渾身一震,情不自禁地與張良交換了一下眼神。紀空手所說的這種可能性並非不存在,劉邦也曾想到了這一點,是以他早在來上庸之前就作了兩手準備。即使這登龍圖寶藏真的只是空穴來風的假消息,也不會影響到漢軍東征的計劃。
只是劉邦始終認為,這種可能性雖然存在,卻不大,否則始皇也不會設置如此複雜的取寶之道為難他的子孫。
「本王自從得到這登龍圖之後,就一直在分析著這登龍圖與其中所藏的寶藏真偽。得出的結論是這寶藏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因為從種種跡象表明,當年這忘情湖平空而出之時,從咸陽都城的確運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和兵器到上庸,雖然這件事情非常機密,知情者不過十人,但是無論掘湖,還是運送這批寶藏,都需要大量人手,一些有心人難免會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猜到一定的線索。」劉邦緩緩而道。他雖然說得輕鬆,但從他這些話裡就可以聽出為了得到這批寶藏,他的確是煞費苦心。
「如此最好。」紀空手淡淡一笑道:「我之所以這樣說,是想提醒漢王,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以平常心對待,反而會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本王已無法保持常態了,因為這一年多來,這個懸念就像是一塊石頭,日日夜夜壓著本王,讓我簡直喘不過氣來。」劉邦笑道。
此時此刻,他完全已被自己的好奇心所支配,能不能得到寶藏倒成了次要的問題,倒是如何取寶成了他最關心的問題。他真的很想知道,秦始皇到底設置了怎樣的程序才能開掘寶藏,何以憑自己的智慧,苦思冥想也找不到答案?
「如果說這個懸念就像是壓在你心中的一塊石頭,那麼它應該很快就要落地了。」紀空手望向那深邃的天空,嘴裡開始喃喃而道:「十、九……」
當他數到「一」的剎那間,「當當……」悠遠而空靈的鐘聲開始響徹於上庸城的上空,此起彼伏,不停不歇,同時爆竹聲起,禮花漫天,將上庸城變成了一座喧華熱鬧的不夜城。
「子時到了。」劉邦道。
「新的一年又來了。」紀空手的眼神中綻射出一種異樣的色彩道。
「謎底,也該揭曉了。」張良淡淡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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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手的眼裡,其實用什麼武器並不重要。
但是,他們總是有自己偏愛的武器,並且給它們取上一個他們自認為很有意思或是很有意義的名字,比如「長生劍」、「奪命槍」、「關東無極刀」……
而龍賡卻沒有這麼多的講究,在他的手裡,只要是劍,都可以賦予它生命,然後再用它去摧毀其它生命。
他是一個劍客,而且是一個深諳劍道至理的劍客,所以並不看重劍的質地,或是劍的名氣,就算是一柄破銅爛鐵,到了他的手上,也可以讓它綻放出劍的光芒,以及劍出虛空所演繹的風情。
於是,當他搶在衛三少爺之前出手時,就連衛三少爺心中也禁不住多了一種震撼。
的確,這是一種震撼,正因為衛三少爺本身就是可以躋身於天下前十位之列的劍手,所以他能非常清晰地讀懂龍賡這一劍想要表達的方式和它所存在的內涵。
他懂,也能理解這一劍的意義,所以在不經意間,他的心裡甚至多出了一絲驚懼。
這種驚懼的起源在於他平空而出的一個念頭:假如這一劍的敵人是我,我是否能夠抵擋得了這玄奇而霸烈的一劍?
他無法回答,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他只能將目光緊緊地鎖定這一劍前行的軌跡。
雪霧瀰漫,劍氣如龍,當這一劍破雪而行時,兩三丈的距離彷彿已不是距離。
這絕不是一種幻覺,而是一種超越了時空與空間的表現。當劍超越了時空之後,劍已不是劍,而是充滿靈動和底蘊的生命。
李世九等人的臉色霍然變得煞白。
他們也許不懂得這一劍的奧妙,卻能感受到那充斥於整個虛空的殺氣,如大山將傾的壓力推移到他們的胸口,使得他們無法承受這種生命的沉重。
「呀……」每一個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出手,在極速的反應中構成了一道堅實的防線。這種防線是李世九他們經過了多年配合形成的默契,曾經過不下數十次實戰的考驗。
虛空中,刀光點點,刀氣橫斜,每一道氣流閃瀉而出,就像是子夜的星空,乍現於人前。
龍賡的人在極速中疾進,即使看到這驚奇的一幕,也不能停止他的腳步。
氣旋割動著他的肌膚,氣勁撕扯著他的衣袂,他的整個人猶如一個不死的戰神,眼中暴閃出一團亮得讓人心寒的厲芒,從中心突破了對方的防線。
他的氣勢已成,任何防線在他的眼前都形同虛沒。當他手臂在空中一揮時,如洪流般的劍氣泛光而出,「轟隆……」一聲,竟然將對方的每一個人都震出數丈之外。
北風依然吹得正勁,吹得雪粒在空中不斷飛揚,但風到了龍賡身前三丈時,竟然平空消失,彷彿被吸納進一個廣袤無垠的黑洞。
「鏘……」地一聲,劍已回鞘,龍賡沒有說話,緩緩地回身而行,只是到了衛三少爺的身邊時,才抬眼看了一下,又低頭而行。
「好劍!」衛三少爺由衷地讚了一聲,卻將眼睛望向了蒙爾赤親王。
「該輪到你了。」衛三少爺淡淡一笑道,同時向前踏出一步。
「只怕未必!」蒙爾赤雖然不能動彈,但嘴上卻冷哼了一聲。他已聽出自己的隨從正快馬趕來,相距已不到數十丈了。
「你對你的手下這麼抱有信心?」衛三少爺抬眼看了一下遠處踏雪而來的馬隊,冷然一笑道。
「不!」蒙爾赤的身子站得筆直,傲然道:「本王只對自己有信心,假如你敢與我單挑,是輸是贏,只怕未定。」
衛三少爺「嗤」地一聲笑了起來,道:「我為什麼要給你這樣一個機會?」
「不為什麼,只因為你是衛三少爺。」蒙爾赤一字一句地道。
衛三少爺的臉色一變,緩緩地抬眼看了蒙爾赤一眼,道:「你終於認出我來了。」
蒙爾赤道:「本王最初也沒有想到是你,若非這幾個人的提醒,我還是不知道問天樓的衛三少爺竟然是你。」
「那又怎樣呢?」衛三少爺冷然道:「就算你認出了我,我還是要殺你。」
「你不會的。」蒙爾赤淡淡一笑道:「對於一個視名譽比生命還重的人,他又怎會用他手中那把名動天下的劍器去殺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人呢?」
衛三少爺笑了笑道:「換在以前,我的確不會,可是今天的形勢不同,也許我會破例。」
他的眼睛瞇成一線,如薄薄的刀鋒,話音一落,劍便已經抬起,一寸一寸地對準蒙爾赤的咽喉刺去。
他的出手極慢,似乎在刻意控制著一種節奏,要在那些快馬趕到之前刺入蒙爾赤的咽喉。雖然這種距離並不長,但卻給人以時間定格的感覺,讓每一個目睹這一劍刺出的人都感到了一種負重,沉重得幾乎無法承受。
「嗤……」便在這時,半空陡然響起一道風雷之聲,一支勁箭破空而來,幻出一團暗影,直罩向衛三少爺的劍鋒。
這箭來得這般突然,這般快捷,就連衛三少爺的眼中都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來人中竟然有人會這種精絕的射術,這的確讓衛三少爺有些意外。此箭之快,此箭出手的準度,雖然都是一流,卻未必能引起衛三少爺的注意。他之所以感到驚詫,是因為在這一箭之後還有一桿長矛,矛鋒凜凜,殺氣如狂潮襲至。
居然有人的身法可以和快箭並行,這的確讓人感到意外。衛三少爺的眼芒一閃,手腕陡然加力,劍鋒擦著蒙爾赤的咽喉而過,沿著一道幻弧撲向了迎空而來的長矛。
這一刻間,他的心中湧動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殺意,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出這股殺意的來源。也許,他因看到了龍賡那一劍之威,從而激發了他心中的好勝之心;也許,是對方的長矛在虛空掀起的一道緊接一道的勁浪,勾起了他心中的戰意……
他只想爆發,讓自己的劍意在這一刻間完全爆發出來。
此刻的他,幾乎成了一條迎空的怒龍,更像是一柄刺天之劍!
地上的積雪,空中的氣浪,在虛空中交織變幻,形成一種巨大的氣旋,在氣旋的中心,激湧幻生出一團強烈無比的風暴。
蒙爾赤大吃一驚,根本沒有想到寧靜的衛三少爺竟然在一瞬之間變得如此狂野,如此可怕,讓人簡直無可捉摸。
「韋天,小心!」蒙爾赤大聲驚呼道,可他的聲音卻被淹沒在這肆虐無忌的風暴聲中。
韋天一直就隱匿於箭芒之後,整個人如魔鷹般俯衝而下,那股割體的劍氣幾乎把他的衣服割成碎條,而他的長矛依然沒有停止。
「嘩啦啦……」虛空彷彿像是破開的一桿巨竹,當兩股勁氣悍然交觸時,發出一陣陣令人驚懼的暴響,驚得狂奔的烈馬「希聿聿……」地驚嘶起來。
「轟……」強大的氣旋在荒原上炸開了一道巨大的洞口,泥土與雪交融激射,瀰漫半空。
當視線不再受阻時,衛三少爺驀見兩丈之外一條大漢手握長矛,卓然而立,衣衫飄動間,他整個人的氣勢沉凝,如高山嶽峙,盡顯一代宗師風範。
衛三少爺心中一驚,忍不住又看了蒙爾赤一眼。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底細,一定會以為這來者才是蒙爾赤。
「韋天?」衛三少爺喃喃地念了一句,顯然對這個名字十分陌生。
「我就是韋天。」韋天沉聲道:「是蒙爾赤的朋友,只要你放了蒙爾赤,我的長矛就像迎賓的旗旛,而我就是迎賓的主人。」
衛三少爺搖了搖頭道:「如果我不呢?」
「那你就是我韋天的敵人,而我手中的長矛更會像利箭般刺入你的胸膛!」韋天暴喝道。
衛三少爺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不再說話。
而他的劍,已自眉心處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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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檀香終於在紀空手的手中燃起。
絲絲縷縷的香霧繚繞在主殿之內。
紀空手立於佛像之前,拜了幾拜,這才緩緩踱到銅鐘邊上,用指點輕彈了一下鍾壁道:「漢王所示的登龍圖中,曾經暗示取寶之道要在這銅鐘之上尋找答案,那麼漢王又從這銅鐘之上看到了什麼呢?」
劉邦搖了搖頭道:「本王若是有所發現,也不會千里迢迢地趕到夜郎,相求於你了。」
「其實我最初看到這銅鐘之時,也是一無所獲,但是通過這幾天我對忘情湖一帶的地形勘探,終於悟出了這取寶之道。」紀空手微微一笑道。
「請陳爺賜教,本王洗耳恭聽。」劉邦哈哈笑道。
紀空手沿著銅鐘轉了數圈,然後指著其中的一幅圖案道:「漢王能否告訴我,這幅圖案中講的是一段什麼故事?」
「這可難不倒我。」劉邦上前一步道:「這銅鐘上的花紋圖案,大多都是記載著大禹治水的故事,本王曾經請來數位名家多方考證,認定這銅鐘乃是後人為紀念大禹治水的功績所鑄而成,其目的在於遏制地方水患,起到鎮邪之用。」
紀空手點點頭道:「那麼漢王能否告訴我,大禹治水之所以成功,所用之法又是什麼?」
「大禹之父鯀受命於堯治水,借鑒了共工氏族治水的經驗,以築牆堵水而治,終遭失敗;大禹則吸取了其父的教訓,幾番考察之後,決定採取以疏導為主的方案治水,最終大獲成功。」劉邦頗顯得意地道。
「既然漢王對這段典故如此熟悉,何以還會想不到這取寶之道呢?」紀空手反問了一句道。
此言一出,無論是劉邦還是張良,無不眼神一亮道:「照你的意思,是要將忘情湖水疏導出去,水涸之後,再行取寶?」
「難道這有什麼不妥嗎?」紀空手道。
劉邦沉吟半晌,搖了搖頭道:「從理論上講,這個辦法的確可行,但是放到現實當中,似乎就難以操作此法了。」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又帶有一絲不甘的神情,道:「本王之所以這麼講,有兩點理由:其一,忘情湖是一個平原湖,地處低窪,又深達百尺,若以疏導之法,這水將引向何處?其二,注入這忘情湖中的水乃是由兩條溪河長年提供,即使將這兩條溪河另開渠道,讓它斷流,這萬畝面積的大湖至少需要十年時間才能幹涸見底。這顯然不是始皇當年留下的取寶之道。」
他說得頭頭是道,顯然對這些辦法都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才一一否定的。
直到他把話說完,紀空手才緩緩而道:「你能想到這些問題,其實已經與取寶之道相差不遠了,假如你真的照你所說的辦法去做了,這登龍圖寶藏也許早見天日了。」
這番話令劉邦的心裡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是,他又感到有些糊塗,只是將自己的目光直直地盯在紀空手的臉上,等待著他來為自己解惑。
「這只因為,在這忘情湖底,還有一條地下暗河。」紀空手的話剛一出口,震得劉邦目瞪口呆,這顯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這忘情湖底真的有一條地下暗河,那麼一切都變得十分簡單了。只要派人在兩條溪河的上游另開渠道,引開水流,那麼要不了多久的時間,這忘情湖自然會見底而涸,取出登龍圖寶藏就變得十分容易了。
可是,紀空手又是怎樣算到這條地下暗河的存在的呢?
迎著劉邦將信將疑的目光,紀空手淡淡而道:「我絕對不是神仙,既不會卜卦,也不會測算,但我卻能洞察細微,在你們沒有留意到的一些現象上下功夫。當我從銅鐘上確定這取寶之道乃是以疏導湖水的辦法來實現時,就對這兩條溪河每日流入湖中的流量作了測算。同時我還派人守在湖邊用於灌溉的水渠上,測算每天從湖中排出的流量。當這兩個數字有了明確的結果之後,我驚奇地發現,這流入湖中的水流量幾乎是排出湖水流量的一倍,於是,問題就出來了,這多出來的流量又是從哪裡排出湖去的?」
劉邦的臉上除了驚奇,就是訝異,他根本沒有想到紀空手就是從這麼簡單的現象中找到取寶之道的答案的。
這看似簡單,其實要用非常精確的數字和非常嚴密的推理來作保證:單是測算一進一出的水流量,若是由外行來做,就肯定是另一種答案。
但紀空手卻做到了,這只因為,在他的身後,還有土行和水星。
這兩人無疑都是土木水利方面的專家,正因為有了他們的幫助,紀空手早在去夜郎之前就知道了答案。
劉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拍了拍紀空手的肩道:「看來老天總是眷顧本王,才會讓本王得到像你這樣的奇才。既然這樣,那我們還猶豫什麼呢?子房,你這就號令大軍,向忘情湖開進!」
張良恭聲道:「是!」隨即出了殿門。
此刻的主殿中,就只有劉邦與紀空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