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神將吃了一驚,不僅僅是朱雀神將吃了一驚,所有立在朱雀神將之後的人都吃了一驚。竟然沒有人發現這人究竟是自何處而來,彷彿此人亙古以來便是靜立在此地,根本就不曾移動一般。
夜風瑟瑟,甚寒,且呼呼有聲。
寒意對於朱雀神將諸人來說,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今日彷彿是有些不同。這是因為在那神秘人突然出現之際,每個人的心中或多或少地生出了一些寒意。
少昊沒有動,彷彿根本就不曾看到這神秘人物的出現。不過,朱雀神將知道,少昊比誰都清楚這神秘人物的到來,只因少昊的嘯聲在突然之間歇止,變得沉默而冷意森然。
在篝火的映照之中,少昊的銀衣銀甲閃爍的光澤本就是極為森冷的,再加上他的沉默,更使這裡的場面顯得詭異莫名。
「什麼人?」朱雀神將知道,他必須開口,至少,他要顯示出少昊親衛的威風來,不能讓人看扁了。
沒有人回答朱雀神將的話,那人彷彿是一截腐朽的木頭。青黑的衣衫在夜色之中若隱若現,長長的頭髮散披著,罩住了整個頭部,使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顏面,看不到頭部,這更增幾分神秘的色彩。
奇怪的卻是此人竟是赤著雙足,雙足之上各系一個金環,在金環之上居然還有些鈴鐺。而腿上繫著鈴鐺的人,行走之間竟然不發出任何聲響,這確實是一件奇事,也不能不讓人驚訝和震駭。
來者並不是很高大,但卻有一股森冷而怪異的力量自其身上散出,彷彿此具軀體便像是一個巨大的充滿瘴氣的沼澤,使人不寒而凜。
「你究竟是什麼人?」朱雀神將「嗆啷」一聲拔出了配劍,怒喝道,他身後的所有人也都拔出了兵刃,儘管少昊沒有說話,可是他們已經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這神秘怪人身上的壓力。
朱雀神將怒從心生,這神秘的怪人就那般立著,一動不動,一聲不響,彷彿是個死物,也彷彿根本就沒有將朱雀神將放在眼裡。
「殺!」朱雀神將一聲低喝,神秘怪人這般沉默明顯是向少昊挑釁,更是對他們的一種污辱!因此,他們終於還是忍不住出劍了。
十數件兵刃幾乎是同時擊出,自不同的方位、角度,皆以快絕無倫的速度罩向神秘怪人。
篝火搖曳,映出一片刀光劍影,漫天淒迷,殺意凌空騰起,風嘯沙揚,氣勢極為驚人。
神秘怪人沒有動,連一根指頭都沒有動一下,彷彿並沒有感覺到有人向他攻來,彷彿不知道生死為何物,只是那麼靜靜地立著,如一截枯萎的木頭,直到十數件兵刃攻到了面門依然靜立如故。
連朱雀神將都有些訝異了,這怪人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彷彿真的是一具死物。
「呼……」朱雀神將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卻倏見神秘怪人的長髮突然炸開,如一根根細長的針一般,直彈而出。
神秘怪人的整個頭部便像是化成了一片黑雲,而在黑雲之下,朱雀神將駭然發現了這人的面目!
「呀……」朱雀神將驚退,他並不是被那如針的長髮逼退,而是被眼前所見的情形給嚇得幾乎破了膽!他從來都沒想到今生今世會見到如此可怕的面孔——那是一張沒有眼睛和鼻子,也看不見嘴巴的臉,整個面部便像是一塊皮板,稍有凹凸的表面卻是那般詭異而離奇。
朱雀神將所攻擊的乃是正面,所以當神秘怪人的頭髮炸起之時,他看清了那曾被頭髮掩蓋的面目,而且是近距離地看。
「轟轟……」朱雀神將在驚退之時,他同伴的兵刃已經與那炸開的頭髮相觸,也就在這一瞬間,那些狂攻而上的人連同他們的兵器,也像那突然炸開的頭髮一樣,轟然炸裂,化成一堆堆碎肉血雨向四面八方噴射而開。
朱雀神將只覺得那血肉的碎雨如熱浪一般衝擊著他,更有另一股無形的氣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向他包裹而來。
「呀……」朱雀神將幾乎是無可抗拒地被這股氣浪沖出五丈開外,轟然落地,手中的長劍碎成七截,並狂噴出一口鮮血。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彷彿是一場噩夢,一切都是那般不真實。
神秘怪人連手指都未曾動一根,更不曾移開腳步,那炸開的長髮又緩緩罩落,將那張讓朱雀神將駭異莫名的面孔再重新罩定。
那群本來生龍活虎的少昊親衛便在瞬息間化為碎肉血雨,灑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不,少昊所立周圍三丈內的地面尚是一片淨土,這炸開的血肉無法侵入少昊的三丈之內,但是少昊一動未動,也彷彿成了一棵靜立於沙漠之中的胡楊。
沒有人能看到少昊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那銀色面具之後究竟藏著一副什麼樣的面孔,這是一個秘密。
對於天下人而言,少昊和太昊一樣,都是一個秘密,沒有人知道,他們何以會有這樣一身裝束,何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何以要殘忍地將自己的面目隱藏在面具之後百載。
這也是對他們自己的不公,對自己的一種殘忍,但是,他們卻將這沉重的面具,沉重的甲冑戴了百餘年。
難道這只是因為想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難道這只是想表現自己的王者風度?難道這是一種灑脫?
不知道,沒有人會這麼想,也沒有人知道其中的答案,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秘密,一個讓人不解的謎!
朱雀神將沒有死,卻受傷不輕,他傷得簡直是莫名其妙,他從未想過這個世間竟會有如此詭異的殺人方式,而且有如此恐怖的高手存在著。他的那群戰友竟連慘哼的機會也沒有。
朱雀神將知道,他沒死,並不是因為他的武功高於其它人,而是因為他幸運地攻擊那怪人的正面,這才在驚駭之極的情況下,一招未盡便抽身而退,也因此保住了小命。否則的話,這灑在地上的碎肉血雨之中,必定也有他的一部分。
這是什麼武功?這是何等功力?朱雀明白,剛才使他們心跳不自然加快的人正是這神秘怪人,可是這人究竟是誰呢?這個世間有誰身具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是太昊,也不能夠以這種方式殺人。
朱雀神將記憶最深刻的仍是那張不是臉的臉,居然在那面部不存在眼睛、鼻子和嘴巴,甚至連耳朵也未見到,倒像是一截長出來的脖子,只是那脖子之上竟長有如此長的頭髮,只看那頭髮,就可以判斷,那應該是頭部的方位。可是,頭部怎會沒有面孔呢?難道說,這只是一個無頭的怪物?
看到剛才那可怕的殺人場面,本來有幾個躍躍欲試的東夷戰士給嚇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一把扶起朱雀神將,驚問道:「神將,你沒事吧?」
朱雀的五臟六腑依然是一陣翻騰,那股衝來的氣浪實在是太可怕了,以他的功力,根本就不可能阻擋得了。
「你們退下,傳我之令,兵撤二十里!」少昊的語氣極為冰冷,更有一種讓人不敢逆抗的霸氣。
朱雀神將諸人吃了一驚,他們沒想到少昊竟會傳出如此一道命令,難道就因為眼前這個怪人而撤軍?那這個怪人究竟是誰?
在這個時候撤軍,如果有鬼方的人在一旁伺機而動,那又該如何?豈不是很可能遭到覆滅性的洗劫?
朱雀神將有些猶豫,望了那怪人一眼,又望了望少昊,有些憂慮地問道:「少昊,這個……」
「這是我的命令,違令者斬!立刻給我傳令!」少昊的聲音之中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氣,他似乎並不喜歡別人問為什麼,更不喜歡屬下對他的決定不加苟同。
「是!」朱雀神將有些虛弱地答應一聲,然後退了出去。而外營的許多戰士似乎感到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全都向少昊營中趕來。
「傳令所有營中的戰士,立刻拔營後撤二十里,違者立斬!速度要快,北營斷後,小心鬼方襲擊!」朱雀神將強壓下傷勢向所有趕來的人呼喝著少昊的命令。
朱雀神將的話讓許多人都蒙住了,不明所以,不過朱雀神將掏出了少昊的銀邊碧玉令,卻沒有人敢出言反對。
誰不知朱雀神將極得少昊的寵信?雖然朱雀神將的武功不是最好,但是其領軍才能卻極好,是一個極佳的戰將。因此,少昊經常會將兵權讓朱雀神將掌管和調配。而這一刻,朱雀神將在少昊親衛的相攙之下發號施令,也自不敢有人懷疑。而且,這地方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邪異,要是向後撤退,並不是沒有人贊同。
這個地方確實有些邪異,只看那天空,天黑之時,月朗星稀,可是後來在突然之間天空被烏雲所遮,而且剛才每個人都經歷了一場噩夢般恐怖的事情,每個人的心都完全不受控制地狂跳。那種感覺確實沒有來由,更是恐怖之極。後來,當天呈異象之時,心跳才平復過來,因此這些人也確實不太想仍在這恐怖之地逗留了。
朱雀神將望著身後遠去的戰士,抬頭看了看天空,此時烏雲似乎又已漸漸掩來,像是揮之不去的魔魘。
突然,朱雀神將心中生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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崆峒山上,風雲突變,本來月朗星稀的夜空在突然之間雷電交加,閃電如一道道銀蛇飛舞亂竄。
在冬日裡居然有如此狂野的雷電風雨,這確實讓人不得不驚訝。
桃紅和跂燕諸人不禁自樓內跑到外面觀看,只感狂風呼嘯,枝折葉搖,石走沙飛,整個寧靜而安詳的夜似乎在突然之間被撕碎絞裂。
「怎麼會這樣?」跂燕吃驚地望著那漫天四處射落的閃電,聲音卻被雷聲所掩。
「不知道!」桃紅也吃驚非小,急忙找來那引路的童子,問道:「怎麼會這樣?難道崆峒山經常出現這樣的天氣嗎?」
那小童也一臉疑惑地望著天空,似感到有些冷,卻也吃驚地道:「不呀,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從小到大我從未見過山上有這麼大的風,以及這麼多的電火。」
桃紅和跂燕面面相覷,突然聽到木青在喊道:「快看迎霞洞!」
「啊……」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只見與他們相距二十餘丈外的迎霞洞彷彿成了一團烈焰,閃爍著無數的火花,所有的電火彷彿全都是落在洞頂之上,然後結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球。
「怎麼會這樣?」跂燕和褒弱駭然低呼。
「天劫,定是天劫!」陶瑩突然有所悟,脫口而呼道。
「是的,定是天劫,難道這就是他們所要渡過的天劫嗎?」跂燕本想附和陶瑩的話,但是又有些疑惑地反問道。
木青和眾人全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們也不知道何為天劫,為何剛好是在今夜渡劫?為何這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月朗星稀,可是……
「還有那裡!」蛟幽突然指著遠處一座山頭驚呼道。
眾人循著蛟幽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那座山頭在黑夜之中猶如一堆閃光的銀石,亮得刺眼,也同樣全都被電火所罩,但與迎霞洞不同的卻是,那座山頭還升騰起一層濃濃的紫氣,在電火的映照之下,光彩耀人。這哪裡像是黑夜,倒像是一個陽光普照的白晝。
「可能會下雨,我們回樓台中去吧。」木青出言提醒道。
那童子突地摸了一下額頭,卻是一點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額頭上。
「嗯,真的下雨了。」那童子自語道。
桃紅和陶瑩也感覺到了,於是眾人又都退回樓台,上得木質的小樓第二層。這小樓的四面都由大石柱支撐,而頂層之處四面敞開,並未設牆,剛好可作一個看台。
「嘩……呼……」眾人一入樓,雨點便已瘋狂灑落,夾在狂風之中,只讓枝搖葉飛,猶如瓢潑。
小樓的木頂被風吹得吱丫亂叫,如果不是以大石為基的話,幾人只怕還會擔心小樓會暴裂開來,被風掀走。
桃紅諸人立在樓台的上層,雨也隨著狂風吹入了樓台之中,但已經無傷大雅。
眾人的目光依然注視著迎霞洞和遠處的山頭,他們似乎對這奇異的天像極感興致。
當眾人再次看向遠處的山頭時,卻發現那山頭之上的紫氣在電火交加之下居然凝出了一種奇異的形狀。
「你看那像什麼?」燕瓊驚訝地指著那升起的紫氣問道。
眾人異口同聲道:「是蛇!」
「是的,像是一條大蛇!」木青心神一動,又突然叫道:「不,那是龍,神龍!」
「神龍?什麼神龍?」眾女訝然問道,她們似乎不明白木青在說什麼。
「童子,那裡是什麼地方?」木青不答眾女之問,反而向小童子問道。
「那裡應該是紫霞洞天,是我們祖師靜修之地!」那童子想了想,也似若有所思地道。
「是神龍,是軒轅!」木青突然有些激動地叫道,那神態只讓人大為不解。
眾人望了望木青,又望了望遠處的山頭,卻沒有人與木青爭執,因為那紫氣的形狀確實讓人有些驚訝。
彷彿有一條巨大無匹的紫蛇在那山頭之頂翻動、騰舞,尾巴粘著山頂,巨大的頭顱對天長嘯!閃電則在巨蛇的腰間頭頂相纏相繞,使得這條巨大的紫蛇更有一種躍躍欲飛之勢,似乎只要再用一點力氣就可以掙脫崆峒山的束縛騰空而去。
木青神色激動之極,他記起了曾在姬水之畔那自神潭之中竄出的巨蛇,那條吞噬了軒轅更改變了軒轅一生的巨蛇,而此刻紫氣所凝之形不正像那狂舞不休的巨蛇嗎?只是這道紫氣比那巨蛇更要巨大。
「看,它似乎有眼睛!」那童子驚呼道。
是的,那騰舞的紫色巨龍彷彿真的有一對巨大的眼睛,而且還閃射著一道道電火。
電火已不再只是自天頂傳下,也有自那巨龍的眸子之中射出,氣焰逼人,騰躍之際更有一股欲噬吞天地的王者之氣。
雷雨電風越來越狂野,彷彿更為那條巨龍增添了許多氣勢,也使得夜空變得更為詭異。
桃紅諸人這一輩子都未曾見過如此神奇的場面,不由皆看得呆了。
木青尤其興奮,似乎感覺到已經有一些極不尋常的事情即將發生。
「看,它有腳了……」蛟幽也興奮地驚呼,不僅如此,那巨龍更探出了兩隻形狀奇異的角,如鹿非鹿,但四隻爪子卻彷彿踩著電光,在虛空之中張舞,這奇異的狂風彷彿更是那狂舞的紫色巨龍所攪起的,其威勢確實驚天動地。
「真的是龍,是龍!」蛟幽也叫了起來,有僑族所崇拜的是姬水之神,但是姬水之神的坐騎卻是神龍。因此,在有僑族中總流傳著許多關於神龍的傳說,這一刻蛟幽也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所有人都似乎一下子忘了身邊的狂風大雨,忘了這雷電交加的寒夜,心神也禁不住隨著這狂舞的巨龍而搖動。
那童子更是跪下頂禮膜拜,認為這是祖師廣成子顯靈。
巨龍突然之間掙脫那山頭的束縛,化成一道紫氣騰空而起,在電光纏繞之下如一條巨蛇般在空中舞動,在黑暗的夜晚卻閃爍奇異的亮光,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見。
巨龍在崆峒山上空悠然盤旋,所過之處,無不雷電交加,風雨狂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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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看少昊應是遇上了強敵,不如我們此刻去給他來個以牙還牙,讓他們血債血償!」伏朗望著遠方變幻莫測的天空沉聲道。
太昊遙望遠方的天空,卻並未言語,彷彿根本就不曾聽到伏朗的話。
伏朗有些奇怪,何以父親竟然不言不語?難道說他會放棄如此絕好的機會而不出手,還要等少昊緩過一口氣嗎?
伏朗恨極少昊,風須句便在少昊的手下慘死,那場太昊與少昊的交手,雖然太昊以伏擊的戰略使少昊損失不小,但這卻根本就不能解恨,因為伏羲氏的許多戰士也在這伏擊之中死去。因此,伏朗只恨找不到機會對付少昊,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絕不想錯過。以他的眼力,知道此刻少昊一定是遇上了強敵,只看那天象的變化就可明瞭。
「父親!」伏朗再叫了一聲,但是太昊依然沒有動靜,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伏朗的叫喚。
伏朗無法看到父親太昊臉部的表情,身為人子,他也完全不知道父親太昊究竟是何模樣,彷彿只是在他極小的時候,父親太昊偶爾以真面目示他,但那種印象太過模糊,自他記事起從未見過父親摘下面具,這確實是一種悲哀。
不過,伏朗從不敢對父親有任何怨言,因為太昊在伏羲氏中幾乎擁有神一樣的地位,除了始祖伏羲之外,太昊便是伏羲氏的偉大人物之一。因此,自小伏朗便以太昊是他父親而驕傲,也正因為他自小形成了這種驕傲的性格,才在軒轅的手中敗得這麼慘。當然,這與他心胸的狹隘也是分不開的。
「難道連他也重生了?」太昊喃喃自語道。
「誰?難道父親已經知道是誰在與少昊交手?」伏朗訝然問道。
太昊扭頭望了伏朗一眼,再扭頭望了望遠處天幕上那流動的奇異雲彩和閃動的電火,悠然道:「如果真是他重生了的話,我們所要做的,不是去攻擊少昊,而是立刻撤離北方,返回家鄉!」
「啊!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難道連少昊也不是他的對手嗎?」伏朗大大地吃了一驚,駭然問道。
「是的,天下間能夠成為此人對手的大概惟有蚩尤而已!」太昊歎了口氣道。
伏朗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不相信世間還會有這樣的高手,仍有些不信地問道:「連父親也不是此人的對手?」
太昊沒有回答,似乎在怪伏朗明知故問。
伏朗討個沒趣,心中卻在尋思,他實在想不起這個世間還有比太昊和少昊更可怕的高手。當然,他也聽人說蚩尤的武功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通天徹地之境,可是他始終不相信蚩尤能夠戰勝自己的父親太昊。而此刻,太昊竟承認這個世間惟有蚩尤才可成為此人之敵,那豈不是表明連他都不可能成為此人的對手?
這人究竟是誰?伏朗想不出個頭緒,不禁試探著問道:「這人究竟是誰呀?」
太昊淡淡地吸了口氣,吐出兩個字:「刑天!」
「刑天?」伏朗似乎有些想笑,但卻沒有笑出來,那是因為太昊在一旁。
伏朗確實想笑,他以為父親太昊在那裡為別人吹大氣吹了半天,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原來不過就是個刑天而已。他怎會不知道刑天呢?在熊城之時,刑天還與軒轅交過手,軒轅在那一戰中不僅殺了鬼魅,還擒了刑天身邊的兩大神將。這是熊城人人皆知的事情,那刑天再厲害又能如何?連軒轅都打不過,又怎麼可能是少昊的對手?所以,伏朗想笑。
伏朗沒笑,只是以不屑的口吻淡淡地道:「父親何用如此擔心,刑天也不過如此而已,怎麼可能是少昊和父親之敵呢?此人連軒轅都不敵,還使自己身邊的兩大神將被擒,如此之人,怎麼談得上是蚩尤之敵呢?」
太昊沒好氣地望了伏朗一眼,微責道:「小兒無知!你所說的刑天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刑天,乃是刑天之弟刑地!真正的刑天當年便和蚩尤同尊為邪魔兩位大帝,在神魔大戰之中被伏羲祖師與女媧娘娘及王母太虛三人擊得形神俱損,逃入極北絕域。而蚩尤則魔身灰飛煙滅,只剩魔魂被封神門之內。人們都以為刑天在那一戰之中已經死去,但後來才知道此人將鬼方交給了天魔羅修絕,刑天部交由其弟刑地掌管,然後才死去。刑地既是刑天部之長,也便繼承了刑天之名,實則乃是兩個人!」
「啊!」伏朗吃了一驚,他此刻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昊沒有再訓伏朗,只是繼續道:「當時伏羲祖師以為刑天已神魂俱滅,也便沒有再追至極北絕域,不過今日看來,這魔頭和蚩尤一樣,也得以重生了!」
說到這裡,太昊輕輕歎了口氣,彷彿是毫無來由,但卻實實在在,連伏朗都有些驚訝,他從未見過父親歎氣。
「此人真的有這麼厲害嗎?」伏朗惑然問道。
「此人之可怕是常人無法知曉的,據傳,此人乃是昔日天神據比的化身,當年盤古大帝仍在之時,神族中是其對手者亦是鳳毛麟角,如今更是難以對付了!」太昊並不像剛才那般很煩伏朗的問話。
伏朗望了望遠處雷電交加、異彩紛呈的天空,也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彷彿在這一刻才知道,這個世上竟然還有如此一些可怕的人物,而以前的他竟是那麼的幼稚,好像天下就惟有自己最大一樣,這才連連受挫,在軒轅的手上一直都沒有真正贏過,這確實是一種悲哀。
「那我們就這樣放過少昊和那些東夷的賊兵嗎?」伏朗心中仍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他們自會有人去對付,根本就不用我們操心,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很難順利返回葷育城。為父此刻有傷在身,必須立刻返回神廟養傷,這才能對付即將會發生的變故,我們的真正敵人還不是少昊,而是蚩尤!」太昊冷然道。
「孩兒明白!」伏朗一聽,忙恭敬地應道。
「嗯。」太昊點了點頭,道:「傳我之令,立刻快速撤離北方,返回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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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龍竟在最後飛臨迎霞洞,那龐然巨體雖是紫氣所聚,但在電火的輝映之下,彷彿是真物,更彷彿有無數紫鱗閃爍,竟長達百丈,粗愈七八丈,那種感覺便像是一座大山自天頂壓下。
桃紅諸人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那瘋狂的颶風更是幾乎將功力稍淺的童子給刮走,樓台的簷子被狂風刮斷了一根,巨龍所過之處,大樹有的連根拔起,枝葉折斷無數;有些被電火擊斷;有些被狂風吹斷……所幸的是雨點也狂得可怕,否則也不知道有多少處火頭已經燃了起來。
迎霞洞上的雷電全被紫氣巨龍帶走,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那巨龍盤旋著飛回了紫霞洞天的上空,風才緩了一些。
木青諸人一個個都像是傻子,每個人的眼都看直了,那順風飄飛進來的雨水將他們淋得透濕,卻彷彿絲毫沒有覺察到!他們做夢都不曾想到世間竟會有如此奇事,如此奇跡。
紫色巨龍返回紫霞洞天,在那山頭之頂的上空不停地盤旋,也不知道盤旋了多久,才緩緩地降落、化散,又如最初一般,巨龍之尾粘上山頂,而後角爪全部淡化,再是眼睛淡化,最後化成一片茫茫的紫氣罩定了方圓近十里。雷電也漸斂,風勢雨勢也小了不少,但依然淅淅瀝瀝地灑落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桃紅才回過神來,一看,東方的天空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白光,天空也是灰濛濛的顏色,顯然天已經亮了。
桃紅再看其它人,一個個都直愣愣地望著紫霞洞天的方向,彷彿仍置身於夢中。
「天亮了!」桃紅喊了一聲,幾人都激靈靈地吃了一驚,似乎這才回過神來。
眾人的目光都望向桃紅,再望向紫霞洞天的方向及不遠處的迎霞洞,半晌燕瓊才揉揉眼睛道:「我剛才是在做夢嗎?」
眾人一聽,不由得全都笑了,笑過之後又傻傻地互望了一眼,幾個人竟同時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木青沒有出聲,但是他也只能夠回答這四個字。事實上,他的確是不知道。
陶瑩也沒開口,她所想的問題與木青相同,夢與現實究竟有什麼區別呢?究竟隔了一些什麼呢?比如剛才,她絕對是醒著的,但這難道不是只有在夢中才可能會出現的場面嗎?抑或連夢中都無法出現,但是這一切卻在她清醒的時候出現了,那麼這究竟是夢是醒呢?
「如果剛才只是在夢中,那我們現在醒來了嗎?如果醒來了,為什麼夢中的場面仍殘留於世間?」蛟幽突然開口問道。
眾人又愣住了,誰能回答?惟一的說法便是:「剛才並不是夢,而是現實!」
「現實只是夢的延續,夢為何物?醒又為何形?夢醒僅在一線之間,人生非醒非夢,何必要強定是夢是醒呢?」一陣蒼老而祥和的聲音傳入眾人之耳。
桃紅諸女及木青皆扭頭而望,忙躬身行禮,說話者竟是歧富之師兄太乙子,他們竟不知道太乙子是何時到自己身後的。
歧富和五陽也同來了,不過兩人的神色間皆有些倦意。
太乙子還了一禮道:「讓眾位在此候了一夜,實是太乙之過,在此向諸位道歉了。」
「真人何必如此說?若我們昨夜不在此處,又怎能看到這比夢更讓人震撼的場面呢?」陶瑩客氣地回應道。
太乙子笑了笑,對陶瑩的話並沒有過多言詞,只是淡淡地道:「諸位想來是有些餓了,不如先用些早點,我們再細談吧。」
眾人經太乙子一提,倒真覺得有些餓了。昨夜眾人一夜未眠,自然很容易餓,此時聞聽太乙子之言倒沒有反對。
「可是我們的夫君到現在仍未歸返,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桃紅卻心中記掛著軒轅,率先問道。
桃紅這麼一提,眾人倒將填飽肚子之事放到了一邊,燕瓊和褒弱忙附和問道:「是啊,軒郎現在怎麼樣了?」
太乙子依然是神態悠然,平和地笑了笑道:「幾位放心,軒轅公子不會再有任何意外發生,他現在很好,但在這段日子裡,可能還不能與你們相見,幾位先在崆峒小住幾日,待軒轅公子出關之後,才能與你們相會。」
「啊……那要多長時間?」眾女一聽,不由得都有些急了。
「快則五天,遲則兩月,至於具體要多長時間,老朽也說不清,那就要看軒轅公子的造化和修性了!」太乙子淡淡地道。
眾女不由得愣了,竟會需要這麼長的時間,不過她們也不能懷疑太乙子的話。
「為何會這樣呢?」陶瑩有些不解地問道。
「容後再細談吧。」歧富也出言道。
陶瑩無可奈何,只得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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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皇的大軍全都向九黎本部推移,多以騎兵繞襲之法而動,使得九黎本部根本不敢迎戰,無論是在力量之上還是在士氣之上,他們都已經處在絕對的下風。風沙都身受重傷,九黎本部之中雖也有幾位可戰之將,但根本就沒有人是葉皇的對手。談到施用詭計,風沙幾乎已被葉皇殺怕了。
龍族戰士大軍壓境,九黎便是傾全族之力,也只能與之抗衡,但全族之中,除老幼傷殘婦人外,所剩的人也不多。而龍族戰士加上有熊的精銳可戰之士有兩千餘人,暗中又有共工氏和祝融氏相助,這確實讓九黎感到從所未有的威脅。
龍族戰士英勇善戰,行動如風,其難纏之處九黎是深有感觸的。雖然九黎戰士也英勇無比,但是在接連數戰大敗之後,士氣低落,哪可比龍族戰士那高昂的鬥志,因此只好閉門不戰了。
葉皇也不甚急,他已有神堡和神谷兩地作為後援,也便不怕九黎打長久的消耗戰。無論是糧食還是其它的裝備,他都配得極為齊全,即使是不夠的話,他也可以立刻自華聯盟其它諸部調運過來。而九黎的失陷,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葉皇並沒有死攻九黎本部,而是在一邊牽制九黎本部的同時,一邊去征服一些依附九黎的小部落,使九黎本部孤立起來,這樣實行四面包環、直取中間的策略對付九黎,雖然時間稍緩一些,但這卻是最有效,也最為徹底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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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夷人從未嘗過少昊被擊敗的滋味,但是這一次他們嘗試到了。
少昊大敗而退,不僅敗了,更是身受重傷,連朱雀神將與那些所謂的欲阻鬼方偷襲的戰士也被殺得一個不剩,惟有少昊一人敗退,與守在二十里開外觀望天空異象的東夷戰士會合。
少昊根本就不曾向任何人解釋,只是踉蹌著拉了一匹巨鹿,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呼叫一聲,便領著大軍向南疾撤,沒有留下任何人阻敵。
少昊這次領來之軍皆為騎兵,因此行動起來可謂是來去如風。
東夷人都給蒙住了,究竟是誰傷了少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究竟是誰有如此能力讓少昊這樣狼狽而退?
少昊的銀甲被撕開了一大片,沾滿血漬,這彷彿是個好笑的鬧劇,是個奇跡。居然有人能對少昊產生如此大的震懾力,怎不讓東夷人給蒙住呢?要知道,少昊乃是他們心目之中不敗的戰神,即使是在面對太昊之時,少昊也能應付自如,可是這一刻竟然敗得如此之慘。
東夷戰士也沒有人敢問,全都跟在少昊之後飛速撤離,卻並未見到後面有追兵追來。
少昊一口氣奔出二十里,剛要鬆口氣之時,倏聞三面一陣弦響,無數箭雨自前、左、右三方如蝗雨般射來。
少昊吃了一驚,快鹿騎雖是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但是在這突然的襲擊之下,也不由得陣腳大亂。
少昊似乎並不想帶住鹿韁,依然直衝而出,他彷彿已經不在乎那些怒箭。
「殺……」鬼方的戰士自三面的土丘之上衝了下來,為首者正是曾經與軒轅交過手的刑天,但他的真正身份卻是刑地!
「殺……」鬼方的戰士似乎是要借此機會大出心中的惡氣。這段日子來,他們幾乎是處處挨打,處處受制,今日終於找到了出氣的機會,哪裡還會對東夷戰士客氣?
刑地領著僅剩的數百風魔騎大肆衝殺,只殺得快鹿騎七零八落,四處落荒而逃。
少昊殺出一條血路,他彷彿完全失去了爭強好勝之心,根本就不敢與刑地交手,更似害怕被人纏住,一心只想向葷育城方向逃去。
少昊雖然殺出了一條血路,但是他身邊的快鹿騎卻只剩下六七十騎,餘者不是被戰死,便是向別的方向逃去而走散,但即使是加上那些人,快鹿騎所剩也不會很多。
鬼方戰士竟是早就料到他們會敗北,更在歸途之上設下埋伏,這確實出乎東夷人的意料之外。但是這些人仍不明白,是誰使少昊如此狼狽?就這樣稀里糊塗地被鬼方人給敗了,他們似乎有些不甘心。
少昊像是個悶葫蘆一般,一路之上只說了幾句話,但這幾句話全都是與撤退有關,這使得東夷戰士很迷惑。不過,他們還是很慶幸,少昊的武功和鬥志依然不是一般高手可比,在鬼方的陣營中依然可以殺出一條血路逃出,這也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活著,便是一種幸運。
刑地似乎並不想放過少昊,驅騎在後面窮追猛趕,似乎是無論少昊逃到哪裡,他都定要追到哪裡,這情形便像是少昊當日追擊地一樣。但現在卻是換了對象,真可謂是風水輪流轉,鬼方也士氣大振。
一種比拚速度和耐力的追擊戰就這樣在風沙飛旋的漠野平原上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