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眼看了石敏一眼,見石敏已近門邊,而且攻得那「無尾蛟龍」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不由心中一寬。
他決定要藉機撤退,這幾日無意中掀開了「鐵血王朝」的一角,已讓他大吃一驚,他隱隱覺得裡面還有無數的觸目驚心,只要有一線希望,他便要保存力量,去把這「鐵血王朝」
的真面目揭開。
何況,還有哭神農前輩交待的事未辦呢?
與答應石敏的大仇未報呢?
古錯本是一個倔做不羈的古錯,在他的眼中只有折,沒有彎,更沒有退卻。但這些日子的曲曲折折,讓他明白了許多,所以,他決定要退。
雖然脫身之後,身上的毒極有可能解不開!但他仍要一試。
於是宮無為一掌揮來,他的人便倒翻出去,他本以為這一縱越,便可離門只有三丈左右,不料心中又是一陣鑽心的痛,體內真氣一滯,騰躍的身形頓慢,落下時離門竟有五丈之遙。
他身子剛一落地,便覺一股氣流自身後而至,夾著千鈞之力,古錯疾一擰身,雙掌推出,只覺喉頭又一甜,一股血箭由他嘴裡赤漓漓地噴射而出,霎時染紅了他胸前衣襟,宛如開了一朵絢麗鮮艷的血花!
石敏本已將「無尾蛟龍」逼出門外,自己正準備跟著躍出,突見古錯被擊得口吐鮮血,臉已痛得扭曲,滿頭汗水黏含著血跡,頭髮蓬亂披拂在肩,不由心向下一沉,忙收住步子,又彈身而後。
恰好此時宮無為見一擊得手後,又長刀出鞘,無為刀在一片半弧狀的焰彩炫映中斜斜而來,宛如火石猝閃,切向古錯後頸。石敏氣恨至極,手中乾坤圈使出一招「童子送書」,自下而上,暴捲猛掃!
宮無為的刀已切入古錯後背寸許,宮無為甚至已聽到長對飲血時發出的「滋滋」之聲,他很高興,只要長刀再遞進一點,就可以結束這場艱苦的戰鬥了。
但石敏的乾坤圈讓他的計劃落空了,他唯有拔出已插入古錯身體的刀,才有可能擋住石敏的攻勢,否則,自己縱是殺了古錯,也會陪上一條命。
但要他放棄這樣的機會,也實在是惋惜之至,就在他一猶豫後才拔刀回護之時,雖然護住了要害,但左大腿卻已被石敏的乾坤圈劃出一道一尺長的傷口,那傷口裂捲開來,極為觸目驚心!宮無為只覺左腿一軟跪了下來。
石敏見自己救了古錯一命,不覺心中很是欣慰,忽覺左邊有一道勁風掃來,大驚之下,她看也不看,手中乾坤圈一揮,便出一招「夢裡乾坤」,此招正是石君子所創武功中威力最大的招式,可攻守兼顧。只聽得一聲劃空而過的尖肅之聲響過後,千百條光練流矢交織,如夢中長袖狂舞,乾坤圈閃出一片光弧,向那偷襲的「無尾蛟龍」兜捲過去。
一聲慘叫,「無尾蛟龍」連連往前撞跌,一股赤紅的鮮血四散飄濺,再看他手中判官筆,竟已彎曲的不成樣子。
「無尾蛟龍」打鬥了這麼長時間,心中一直不停地念著:「僥倖,真是僥倖。」沒想到這次石敏看也不看一招揮出,自己便受了重創,不由驚懼已極,那「僥倖」二字自是再難說出口了。
倏地,石敏只覺胸中奇痛無比,似碎欲裂,不由痛得輕哼一聲。
原來先前石敏只是以四成功力與那「無尾蛟龍」纏鬥,所以毒性流轉甚慢,但方纔她為救古錯,已是全力施為,加上回身重創「無尾蛟龍」,俱是真氣都提至十成,那毒性便猛然攻心了!
雖然她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但在古錯聽來卻不亞於一聲驚雷滾過,大驚之餘,忙躍立石敏身側。
只見石敏已是花容失色,一雙美目中有隱隱的痛苦,小巧尖挺的鼻尖上有細細的汗珠,香腮己透出一種不正常的紅暈。
古錯又驚又憐,忙用衣袖替她擦去額頭及兩鬢的汗水。
石敏沒有迴避,任由他溫柔地擦試,她知道有可能這輩子只能有這麼一次了。
古錯靜靜地看著石敏,石敏也靜靜地看著古錯,不知不覺中,石敏的纖纖手腕已握在古錯剛勁有力的手中。
無需什麼語言,他們已用心告訴對方:同進同退,生死與共!
現在,他們的心中,除了一腔柔情外,什麼恐懼都已拋至九霄雲外了。
突然,「無為刀」宮無為用那嘶啞的聲音喊道:「鐵血王朝,經天緯地!」那聲音貫入渾厚內力,竟把屋內震得「嗡嗡」直響!
立刻,四週一片刀出鞘,弓上弦的聲音響起,窗外門外人影晃動,無數的弓弩伸進屋內,直指古錯與石敏。
宮無為的聲音又響起:「越州刺史聽令!現在有一對王朝大敵在你轄區內,命你在三招之內取他二人性命,否則,我將讓弓弩手相助!」
「無尾蛟龍」一聽此言,不由肝膽俱碎,他心知宮無為已是不顧他的性命了,但要他在三招內去取笑天鉞之命,簡直讓人笑掉大牙,只要他三招發出之後,宮無為必會讓弓弩手亂箭射來,那自己又豈能抵擋得住,不由哀哀地看了宮無為一眼,道:「御史大人一」
宮無為卻不再理他,人已向後疾縱而出,在離古錯及「無尾蛟龍」各有十丈遠之處站下,宮無為已看出「無尾蛟龍」在這兒已成了一種累贅,弄得四周人投鼠忌器,所以才以此法欲把「無尾蛟龍」逼上死路。
「無尾蛟龍」見宮無為如此無情,不由臉色煞白,口中道:「好……好,我終於可以為鐵血王朝拋頭顱灑熱血了。」狀極慘烈。言罷,一聲慘厲長笑。
屋外之人全是他的屬下,見他落得如此地步,不由一陣心寒,但誰也不敢有所表示。
「無尾蛟龍」轉身面對古錯,怪笑道:「笑天鉞,你小心了,老夫要在三招之內取你性命!」那聲音怪異之極!
無論是誰,如果知道自己在三招之後,必死無疑,卻又不得不出手時,都會把持不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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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錯與石敏並肩而立,默默地看著「無尾蛟龍」。
「無尾蛟龍」終於出招了,這哪是什麼招式?簡直如鄉村惡漢拚命,一對彎曲如蛇的判官筆就那麼直直地戮來,口中哇哇大叫。
古錯順勢一帶,「無尾蛟龍」就踉蹌而出,他瘦長的臉上染印著斑斑點點的血跡,五官已扭曲得不成模樣,右肋那道被石敏乾坤圈劃出的傷口翻捲開來,顫蠕的肌肉內,隱露出乳白的皮脂與灰白色的肋骨。
古錯舉手投足間便可殺他,但他知道只要「無尾蛟龍」一倒下,那如流星飛瀉般的流矢立即會鋪天蓋地而來。
「無尾蛟龍」在急促、痛苦地喘息著,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陣陣抽搐。
「無尾蛟龍」強忍著道:「笑……笑天鉞……小心了,第……第二招……到了。」
他竟把那對判官筆當作細棍,直愣愣地向古錯抽打過來。
石敏手中的乾坤圈只一閃,他的判官筆已脫手而飛,而且下腹又被乾坤圈劃出一道弧形的口子,但是創口極淺,顯然是石敏手下留情了。
「無尾蛟龍」的臉色更是衰頹,他用衣袖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面龐上現出駭人的慘白,加上人又極為削瘦,樣子慘厲可怖之極。
突然,「無為刀」宮無為那嘶啞的聲音又響起:「鐵血王朝,經天緯地!」
四週一聲齊呼:「鐵血王朝,經天緯地!」
宮無為很滿意,他沉聲道:「弓弩手準備!」
此語一出,「無尾蛟龍」全身竟一顫。
他似乎已感到全身的力氣已隨著鮮血一道絲絲縷縷地往外流,人已漸漸虛脫,甚至雙眼也已朦朧了。
「無尾蛟龍」抬起那張鬼一樣的臉,一陣怪笑,慘厲如鬼嘯:「笑天鉞……第三招來……
了。」最後一個字說出,已是「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然後,他便提起一對肉拳,一步步蹣跚著向古錯二人走來,古錯、石敏卓立不動。
「無為刀」宮無為面無表情地看著「無尾蛟龍」,他知道接下來立刻有三人將倒下。
每一個人都在靜靜等待:有人在等待死亡,有人在等待勝利,有人在等待奇跡……
「無尾蛟龍」終於逼近古錯,他緩緩地伸出瘦瘦的左掌,然後猛地向古錯斜斜劈出,掌至半途,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突然發生了——
只見「無尾蛟龍」本是側立的左掌倏地一翻,掌心向上,那內扣的大拇指突然伸開,裡面赫然有一粒藥丸!
「無尾蛟龍」怪叫道:「笑天鉞,這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藥,還不拿去?」說罷拇指一彈,那藥丸飛向古錯,古錯一把抓住,突然出手如電,迅速點了石敏的「外陵」穴,然後再點「人迎」穴,石敏頓時動彈不得,櫻口卻已微啟,古錯手腕一翻,那粒藥丸便應聲而入石敏口中。古錯再解開石敏「人迎」穴,又用左掌在石敏右胸拍出一掌,只聽得「咕嚕」一聲,石敏竟不由自主地嚥下那藥丸!
古錯這才解開石敏的「外陵」穴。
整個過程,古錯一氣呵成,動作奇快無比,所有的人都被意外變故驚得目瞪口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宮無為,他暴喝一聲:「大膽左刺史,竟敢勾結外人,背叛我鐵血王朝,罪已致死!」說罷,將手一揮,頓時四周流矢如雨而至,向古錯、石敏。「無尾蛟龍」
狂傾飛來!
原來「無尾蛟龍」見宮無為已是一心要自己送死,萬念俱灰之際,忽發奇想,他要與古錯、石敏二人聯手,衝出這莊院之外,古錯何等聰明,立刻領悟「無尾蛟龍」之意,雖然明知對方可能又在耍什麼花招,但既然他與石敏本已中毒,即使再多中點毒,又有什麼區別?
石敏先是一愣,接著立即明白過來,古錯竟又把惟一一個機會讓給了她,儘管有可能這藥丸並無用處,甚至另有毒性,古錯也甘冒誤殺她的罪名。心中如此一想,不由柔腸才斷,她心道:「笑大哥,你這又何苦呢?若是你不能脫險,我又豈會一人苟活?若是誤殺了我,我自是不會怪你,可你豈非要生活在無邊的痛悔之中?」
也許,唯有古錯,才敢如此賭一把。
也許,唯有石敏,才會理解古錯的良苦用心。
石敏思緒萬千,對於如雨般傾灑而至的流矢,竟渾然不覺。古錯忙將她攔腰抱起,雙足交錯一點地,人如蛟龍一般盤旋而起,天鉞已自腰間閃出,一道光芒舞得風雨不透,那些流失一遇那光芒,便如撞上堅壁,飛彈而回。
第一陣箭雨過去,古錯也恰好飄然落地。方纔他情急之下抱起石敏,又得應付勁道奇大的弓弩,不由得動了真氣,毒性又乘隙而入,引得古錯又狂噴一口鮮血!
石敏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除此之外,她又能如何表達她的情感呢?
「無尾蛟龍」左刺史卻慘了,左支右擋,那流矢卻似乎沒完沒了,終於一個應付不慎,他的左臂與臀部各中一箭,倒像是一個「有尾蛟龍」了,眼見自己昔日部下竟出手傷己,不由又恨又怒,狀如瘋狂般大叫:「我是無尾蛟龍左刺史!我——是——左——刺——史!」
那些在四周的出流矢之人被他如此一喊,不由念及舊情,那流矢便失了準頭,不是射向頭頂,便是射在地下。
「無為刀」宮無為冷冷一笑,突然人如驚鴻掠起,肩上長刀出鞘,疾風般刮向四周的左刺史之屬下,只聽得數聲慘叫,那些攻擊不力的屬下轉眼間倒下六人。
其餘的人,見宮無為出手如此殘酷無情,不由心中一凜,忙又打起精神,那箭雨又狂瀉而來。
石敏心知古錯不能再多提真氣,於是一咬銀牙,人如穿花亂蝶,手中乾坤圈狂舞而出,竟將射來的大部分箭檔住,古錯仗著天鉞乃千古神兵,加上「天鉞神功」招式精妙絕倫,只運出二成功力,亦可將剩下的箭擋出,二人就這麼邊戰邊走,慢慢地移至門邊。
這時,「無尾蛟龍」已是身受數箭,他只覺得全身每一處傷口全都在抽搐,在扯絞,汗水和著血水一起流出,浸透衣裳,沾成一團,遠遠看去,只見血淋淋的一個人影在瘋狂地亂舞。
終於,一支利箭飛速穿進「無尾蛟龍」的咽喉之中,生生地從後頸穿出,他連哼都未哼出一聲,便向後倒去。
「無尾蛟龍」一死,所有的弓弩全對著古錯二人,他們頓覺壓力大增,古錯只覺得呼吸越來越粗重,力道已漸虛浮,甚至兩眼視物也有些朦朧了。
石敏自吞下那顆藥丸後,便覺得氣息順暢了許多,便知那藥丸果然是解藥。如此一來,她已可全力施為。石君子本就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他將一身武功悉數傳給他的愛女石敏,加上乾坤圈因自身的形狀因素,略長於守,所以她越戰越勇,全力保護著古錯。
倏地,一支箭如電而至,向古錯背後襲來,石敏乾坤圈剛剛遞向另一側,回收已來不及,情急中,她竟飛起身子去擋那箭,只聽得「嗖」的一聲響後,那箭已刺中她的手臂。
頓時鮮血「咕咕」直冒,瞬間將她手臂染成一片紅。
石敏大怒,拔下那箭,一折成六段,以一股奇大之勁飛擲而出,立即數聲悶哼響起,又有六人倒下。
古錯一見,心中一動,竟不再一味躲閃,見到飛箭來勢不甚猛的,他便伸出左臂去擋,轉眼間,便已插上兩支箭!
古錯一咬牙,拔下臂上之箭,天鉞揮出,將它削成寸許長短,然後以一端在天鉞鉞背上一磕,如電而飛。立刻貫入一名弓弩手前胸,當場斃命!
只見古錯手中天鉞翻飛如虹,寸許長的短箭如蝗蟲般飛竄而出,轉眼間,弓弩手己倒下一半!
如此一來,石敏應付起來已是游刃有餘了。
石敏見自己的左臂仍是血流不止,心念一閃,突然伸出玉臂,送到古錯眼前,口中急道:
「笑大哥,快飲下我臂上鮮血,可解你體內之毒!」
這本是練武人之常識,石敏的血液中已含有那解藥,古錯所中之毒與石敏一樣,吮吸了那血,自可解一些毒。
但古錯哪裡肯依?
石敏大急,眼見那鮮血不停地流出,一咬銀牙,柔聲道:「笑大哥,我對你早心儀已久,若是你不嫌棄我性格刁鑽,便給我一次機會,讓你明白我的血是熱的,情是真的。」
此話說得半真半假,一言方罷,她一張俏臉已紅暈如霞,不敢正視古錯,只顧去擋阻那飛箭。
古錯聽得此言,又怎能再拒絕?
於是,一幅奇異無比的情景出現了。一對青年男女並肩而立,四周亂箭如飛蝗,古錯用右手捧著石敏的左手,俯下頭去,輕輕地吮吸著那玉臂上的鮮血,兩人一人左手持天鉞,一人持乾坤圈,在騰挪跳躍間,竟仍能配合得天衣無縫,形影不離!
這不是「心有靈犀」又是什麼?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古錯與石敏幾乎成了一對活的雕塑,一對蘊含著真愛的雕塑,一對至真至誠的雕塑!
這一瞬間,所有的弓弩手竟全都停了下來
全場一片默靜。驀地,宮無為嘶啞之聲又起:「一刻鐘內不能射死這二人,所有的人都得死!」聲音陰沉可怖,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飛箭再起!但古錯此時吸得石敏之血液,所中毒性已減了一些,與石敏一聯手,這些只剩下一半的弓弩手哪能奈何得了他們?
眼看著時間慢慢過去,一刻將近!
突然,有一個弓弩手狂叫一聲,棄了弓弩,向外狂奔而去。
只見一道人影劃空而過,眾人眼前一花,再看那弓弩手,已是被齊齊斬作兩截,腸子流了一地,花花綠綠的觸目驚心!
「無為刀」宮無為靜靜地站立當場,長刀在肩,眼神冷漠空洞,刀已在鞘,似乎剛才一刀斬了弓弩手的竟不是他。
又有兩個人在不同的方位悄然起身,向後撤去,分奔不同的兩個方向而逃。
宮無為人影再次暴起,刀如閃電般出鞘,只見一道玄黑之光劃過天空,那往東的人頭已拋出數丈之外,一腔熱血狂噴而出,而那人身軀卻兀自跑出幾步外,才砰然倒地。
宮無為正欲再追殺西邊的那人,忽聽得身後「轟」的聲響,數十個「無尾蛟龍」的屬下竟同時往外逃竄,如一窩亂蜂般向各個方向狂奔而去同。
原來,「無尾蛟龍」的屬下見宮無為逼死自己的蛟爺,本就暗暗不滿,現在又逼著他們一刻鐘射殺古錯,否則格殺勿淪。無論如何,這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亦即等於說他們必死無疑,於是有了一個人帶頭後,大多數人都往外奔逃,他們心想你宮無為再厲害,也不可能把每個人都追殺,那麼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一絲希望脫身。
在完全絕望的情況下,忽有一線希望,誰都會全力一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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