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周拳頭動了,動了另一隻拳頭,無聲無息,有若輕輕飄浮的鴻毛,有若天空飄落的雪花.很輕緩,很輕緩,但卻有一種窒息的感覺,這是和剛才完全相反的拳式,沒有一絲威霸的氣勢,沒有一絲粗暴的氣息,但卻似使周圍的空氣完全靜止,沒有風,沒有沙塵,所有未落下的沙塵霎時全部都定在空中不再下落.這才是真正致命的殺招,這才是真正無匹的殺招,這是周拳頭第一次用它來殺人,以前從來都不需要動用這只拳頭,但今天不同,他必須傾其所有能力.他不得不佩服對手,這位強勁的對手,讓他能有一展所長的機會,他也有些惋惜,這樣一位強勁的對手就要在自己的手下失去生命。
周拳頭很專注,很執著,對這一拳頭他花了足足有三十年的時間去研究改良。被任何人專注地研究了三十年的事或工作都會成為絕活,而周拳頭他卻只專注一隻拳頭,一隻刀劍不畏的拳頭,所以他這一拳推出之後他很得意。另一隻拳頭和凌海的單掌已吸住了,難解難分.凌海也覺察出了氣勢的不同,於是他也動了另一隻手,一隻已變得無比晶瑩的手,如玉雕琢而成.他沒有動用劍,他不必動用劍。若對方是一個劍手,他會以劍去殺死對方,那是對對方的尊重.但對於拳手,他必須用手去將對方打敗,這也是他的自信,和封敵人的尊重.所以他依然是出手,但這一手打出的卻不是掌,而是指,無名指!
周拳頭的這一隻拳頭並不是要擊凌海,而是非常意外地擊在自己和凌海相纏的那一隻拳頭上.這是周拳頭的拳頭巧妙之處,讓凌海也感到很意外,而他那只晶瑩如玉的手指也斜斜擊下。
周拳頭很得意.沒有誰能在一正一反兩種舉氣下生存,因為這一正一反兩股氣勁一旦結合,將會化成一正一反的兩道氣流,形成一道無匹的旋風,從人體的內部把人完全撕開.所以他很得意,也無須注意或防備那擊下的一指。
凌海吃驚周拳頭那怪異的招式,但更令周拳頭吃驚的是凌海體內的勁氣.當他的一正一反兩股拳氣逼入凌海體內之時,凌海竟一改剛烈之氣,變得陰柔無比,而且從體內流出兩道陰陽之真氣,陽如烈火,陰如玄冰,竟將那一正一反之舉氣完全吸納,變成了凌海自己的內力.凌海的手掌緊緊地吸住周拳頭的拳頭,讓他沒有抽退的可能,而另一指卻遲遲未曾擊下,因為他已碰巧知道對付周拳頭更好的方法.周拳頭大驚,要命的一驚,他猛地向後收拳,但凌海體內的先天真氣本有吞噬外來真氣的能力,再加上馮氏兩兄弟存在體內一陰一陽的真氣,竟很輕易地將那一正一反兩股真氣歸為已有,豈不讓凌海大喜.周拳頭勝色漸漸發白,身體不斷地顫動,但不能言,不能叫,不能動,一動真氣瀉得更急,更快,所以他注定要敗亡.凌海不言不動,靜靜地似進入禪定狀態,將新吸納來的真氣在體內不斷地流轉,漸漸運用自如,而那一正一反之真氣亦愈湧愈急.不過片刻周拳頭的黑髮已變成灰白色,再也不能靠功力來保持容顏,所以他又回到了六十多歲老頭的身份,皺紋越爬越多,終於軟倒下去,但已變成了一個廢人,一個不會武功的廢人。
凌海沒有殺他,也不必殺他,能夠少殺一人不是更好嗎?何況周拳頭再也不能憑拳頭為惡,或許這會比殺了他更難過。
凌海緩緩地走出土坑,這時才傳出周拳頭的呻吟聲.撣撣衣服上的塵土,黑暗中凌海顯得無比的瀟灑.四周圍滿了毒手盟的弟子,卻沒有一人說話.他們當然知道周拳頭完了,徹底地完了,毒手盟重慶分舵完了,幾個主要人物全都死了,幾個小頭目也都死了,唯剩下一批弟子.「你們還依然跟著毒手盟嗎?」凌海的聲音很柔和.沒有人哼聲,一片沉默,唯有輕微的江風吹過來夾雜著幾聲雜亂的蟬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親人,你們也有父母兄妹,難道在毒手盟欺負別人的父母兄妹時你們就沒想到自己的父母兄妹?我想你們天性都是善良的.現在重慶分舵完了,若你們依然要誓死追隨毒手盟,我也不為難你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想隨便殺某一個人,但我若再看見你們再為惡江湖,做出傷害他人的事,那時我絕不會心慈手軟!」凌海有些激動地道.「大俠,我們想跟著你殺盡天下邪惡之徒.」有幾個大漢站出來向凌海抱拳道。
「我談不上大俠,在這個世上真正能做一個大俠是很難的,何況我不喜歡這麼多江湖禮節和規矩,只知道是危害百姓,擾亂江湖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所以具體地講,我應該只是一名殺手。若說要殺盡邪惡之徒倒是可行之舉,你們若有心,不必跟著我也能夠為江湖做一些善事。」凌海謙虛地道.「不,大俠,從你的身上我感到了一股浩然正氣,絕對值得這大俠二字,若能跟在你身邊,一定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所以我想懇求大俠允許我追隨.」一名大漢道.「這位大哥你高姓大名?」凌海溫和地道.「小人溫長慶,自小便失去雙親,以放牛為生,後來隨一江湖武師學過幾招工夫,後被毒手盟招攬過來,到目前為止才不到兩年時間.」那大漢道.「這裡有沒有在毒手盟干的時間長一些的人?」
凌海依然很溫和地道.這些人早對凌海佩服得五體投地,那一股浩然正氣使他們恍然覺悟,而那驚世之武功更讓他們信服,同時又彬彬有禮,不傲不狂,頓使所有毒手盟的弟子都心服不已,所以他們有百分之八十想追隨凌海,還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怕遭到毒手盟的報復而不敢做如此打算.「不知對大俠來說,幾年才算長呢?」一位中年人問道.「至少要四年以上,大叔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達到這個年限?」凌海道.「在下便是一位,我在毒手盟做了七年,這裡四年以上的也有幾十個.」中年人道.「那好,我想找大家查探一件事情,不知大家能否坦誠相告?」凌海道.「只要知道,無所不言.」幾十個人異口同聲道。
「那好,請各位借幾步說話。」凌海道.樹林裡很幽靜,蟬蟲交鳴,樹葉輕輕地拂動,月光的餘韻從樹葉中穿過,形成一點點圓輝,凌海和毒手盟的一干人都來到了樹林之中。
突然林中飛射出一道白影,使毒手盟的人如臨大敵,但凌海卻飛躍過去,一把抱住對方,高興地道:「平妹,你也來了?」
「是啊,我見你這麼久都不回來,心裡急嘛!」
孫平兒幽幽地道.「我知道,你很擔心,但我必須把這裡的事擺子才能回去,你說對嗎?
否則楊老爹他們不就有麻煩了?」凌海道。
「我不管了,現在我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嗎?有事讓我們一起辦,行嗎?」孫平兒撒嬌地道.「好吧,我現在想查一下我家的仇是否和毒手盟有關.」凌海深沉地道.「海哥哥,你的事本就是我的事對嗎?我們一起去問他們吧。」孫平兒拉著凌海往回走道.「大家好,這是我的妹妹,剛才讓大家受驚了實在不好意思.」凌海歉然道「沒事,不知大俠有什麼事要吩咐?」那中年人道。
「我想知道,貴盟對三年前凌家莊之毀有沒有異常反應.」凌海道.「我們在盟中的身份很低,所以盟中一些大事也輪不到我們過問。但據有人說,三年前的事可能與我盟有一定的關係。我聽說凌家莊出事之後,有很多本盟的高手都無故失蹤,我們分舵便有十一名高手失蹤,因此現在我們分舵的實力大減.那十一名高手武功都達到了謝萬金那種級數,甚至有的比謝萬金更厲害。」中年人道.「是啊,我記得在凌家出事之前,我們分舵有十二名高手不見了,其中便有謝萬金。但兩月後凌家被毀,謝萬全又突然回來了,並且性情大變,比以前凶殘百倍,三年前我還記得他待人很溫和,但失蹤後回來人便全都變了。其他十一名就一個都沒有回來,所以他就成了副舵主.」一位老人記憶猶新地道.「是啊,我還聽說別的分舵都有很多人在三年前無故失蹤,但是各分舵都沒有派人去找去查,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一位長滿絡腮鬍子的大漢道。
凌海和孫平兒聽他們一一道來,凌海握著孫平兒的那隻手越來越緊,竟滲出了汗水.「海哥哥,我們也該走了.」孫平兒對著凌海的耳邊小聲道。
凌海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感激地望了望孫平兒一眼,道:「好吧,大家說了這麼多,足以證明毒手盟就算不是親自毀去凌家莊的,也是幫兇。」
「我想應該是這樣.」那些人道.「多謝大家為我提供了這麼多線索,在下感激不盡,若大家執意要跟隨我的話,就請到安徽天柱山雷家四位大俠那兒去等我.我現在有事要辦,先走一步.請大家海涵。」凌海抱拳道.「好,那我和眾兄弟便在天柱山等候大俠大駕.」
中年人道.凌海拉著孫平兒的手消失於夜幕之中。
船上,楊老爹不停地抽著旱煙,楊順風和楊平安兩人喝著悶酒,楊水仙拿著小竹竿不停地敲打著江水。「江水悠悠滿艙愁,寂寞明月獨掛枝頭,偶有野鼠奔過,急抬頭,卻是夜色籠心頭,心牽魂掛淚水流。江水悠悠,流!流!流!流不盡仍是愁.」
凌海和孫平兒的腳步很輕,但還是驚醒了楊老爹.他急忙放下煙袋,興奮地叫道:「公子和小姐回來了,回來了!」
楊水仙一失神竹竿竟掉到江水裡去了,跑到岸邊,激動得差點撲到凌海的懷裡.楊頰風和楊平安趕忙一個端酒一個執杯道:「公子,來喝口慶歸酒.」
凌海笑著端起酒杯道:「多謝二位大叔掛心.」
說完,接杯緩緩地放在鼻子上停一停,然後一口飲了下去,輕輕地又將碗杯還給楊平安.「讓大家擔心了.不過沒事,重慶的毒手盟分舵完蛋了,周拳頭已成了廢人,謝萬金死了,這裡的老百姓可以過一陣太平日子了.」孫平兒高興地道。
「什麼?連謝萬金和周拳頭都廢了,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這兩個人的武功少有敵手,尤其是周拳頭,聽說這個人平常殺人的功夫從來不出三招,且都不是絕招呢,是什麼人能將他給廢了?」楊老爹吃驚而又不敢相信地道.「當然是『正義殺手』干的了,除了他還有誰有這麼大的本領呢?」楊水仙肯定地道.「丫頭,你怎麼知道是『正義殺手』干的?你怎麼知道正義殺手能廢了周拳頭?那什麼黎泰安、肖萬智呀,每個人都變成十個都不夠周拳頭一拳頭打呀,你可知道嗎?江湖傳說他已練成拳之八道之一的——『霸道拳』!」楊老爹問道.「不錯,周拳頭的確很厲害,但那『正義殺手』更厲害,正是他將周拳頭和謝萬金兩人擊殺的.」孫平兒道.「是啊,重慶毒手盟的弟子還被他解散了呢.」
凌海也插口道。
「那,那真是大喜事,大喜事呀,我太高興了,我太高興了.」楊老爹大笑道.「真是大喜事,真是讓人高興呀,那位正義殺手真是老百姓和江湖的大救星呀!」楊平安也激動地道。
揚水仙和楊順風相視一笑,凌海摟著孫平兒走進了船艙,道:「大叔,還有沒有飯菜可吃呢?我的肚子好餓.」
「有,有,叫仙丫頭再去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暢順風興奮地笑道.「好,我這就去熱,再為公子和小姐做一個清蒸鮑魚和一道三花魚怎麼樣?」楊水仙道。
「好啊,我最愛吃這兩道菜了,以前我經常吃,可是這幾年卻沒有吃過了.」凌海高興而又有些淒惋地道。
「那好啊,水仙妹妹,我跟你學做這兩道菜行嗎?」孫平兒忙道.「可以呀,只要你願意學,我還會做很多種魚呢!」楊水仙十分高興地道。
「那太好了,我都想學。」孫平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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