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2·黑暗森林 下部 黑暗森林 第7部分
    史曉明苦笑三聲,我的羅老師啊,倒退一百年?您做夢吧!那時再往前一百年就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左右吧,與大低谷相比那是天堂了!大低谷不比一九三幾年,人多啊,八十三億!他說著指指張延,他見過大低谷,那時他甦醒過一陣兒。張延喝乾了一杯酒,兩眼發直地說:我見過飢餓大進軍,幾千萬人逃荒,太平原上沙土遮天,熱天熱地熱太陽,人一死,立馬就給分光丁真他螞是人間地獄,影像資料多的是,你們可以自己看,想想那個時候都折壽啊。大低谷持續了半個世紀吧,就這麼五十來年,世界人口由八十三億降到三十五億,體們想想吧,這是什麼事兒!羅輯站起身走到窗前,從這裡可以越過防沙林帶眺望外面的沙漠,黃沙覆蓋的華北平原在正午的陽光下靜靜地向天邊延伸,時間的巨掌已經撫平了一切。

    後來呢?大史問。

    張延長出一口氣,好像不用再談那一段歷史讓他如釋重負似的,後來嘛,有人想開了,越來越多的人想開了,都懷疑即使是為了末日戰爭的勝利,付出這麼多到底值不值。你們想想,懷裡快餓死的孩子和延續人類文明,哪個重要?你們現在也許會說後者重要,但把你放到那時就不會那麼想了,不管未來如何,當前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當然,在當時這想法是大逆不道,典型的人奸思想,但越來越多的人都這麼想,很快全世界都這麼想了,那時流行一句口號,後來成了歷史的名言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羅輯接下來說,他仍看著窗外投有回頭。

    對對,是這個,給歲月以文明。再後來呢?史強又問。

    第二次啟蒙運動,第二次文藝復興,第二次法國大革命那些事兒,你們看歷史書去吧。羅輯驚奇地轉過身來,他向莊顏預言過的事竟然提前兩個世紀變成現實了。

    第二次法國大革命?還在法國?不不,只是這麼個說法,是在全世界!大革命後,新上來的各國政府都全部中止了太空戰略計劃,集中力量改善民生。當時出現了一個很關鍵的技術:利用基因工程和核聚變的能量,集中大規模生產糧食,結束了靠天吃飯的日子,這以後全世界才不再挨餓。接著一切都恢復得很快,畢竟人少了,只用二十多年時間,生活就恢復到了大低谷前的水平,然後又恢復到黃金時代的水平。人類鐵了心地沿著這條舒服道兒走下去,再也不打算回頭了。有一個說法羅博士一定感興趣。一個鄰居湊近羅輯說,他在冬眠前是一名經濟學家,想問題也深些,叫文明免疫力,就是說人類世界這大病一場,觸發了文明機體的免疫系統,像前危機時期(1)那樣的事兒再也不會發生了,人文原則第一,文明延續第二,這已是當今社會的基礎理念。1指三體危機出現後至大低谷結束的時期。

    再後來呢?羅輯問。

    再後來,邪門兒的事兒發生了。史曉明興奮起來,本來,世界各國都打算平平安安過日子,把三體危機的事兒拋在了腦後,可你想怎麼著,一切都開始飛快進步,技術進步最快,大低谷前太空戰略計劃中的那些技術障礙竟然一個接一個都突破了!這不邪門兒,羅輯說,人性的解放必然帶來科學和技術的進步。大低谷後大約過了半個世紀的平安日子吧。全世界又想起三體入侵這回事了,覺得還是應該考慮戰爭的事,況且現在人類的力量與太低谷前不可同日而語。

    於是又宣佈全球進入戰爭狀態,開始建造太空艦隊。但這次和以前不一樣,各國都在憲法上明確:太空戰略計劃所消耗的資源應限制在一定的範圍內,不應對世界經濟和社會生活產生災難性的影響。太空艦隊就是在這一時期成為獨立國家的其實你們現在不用考慮那麼多的事兒,經濟學家說,只想著怎麼把今後的日子過好就行,那句革命中的名言,其實是套用帕斯卡的一句話:給時光以生命,而不是給生命以時光。來,為了新生活!他們喝乾了最後一杯酒,羅輯向經濟學家致意,認為這話說得很好,他現在心裡所想的,只有莊顏和孩子,他要盡快安頓下來,再去甦醒她們。

    給歲月以文明,給時光以生命。

    在進入自然選擇號後,章北海才發現現代指揮系統的演進已超出他的想像。這艘太空巨艦,體積相當於三艘二十一世紀海上最大噸位的航空母艦,幾乎是一座小城市,但既沒有駕駛艙和指揮艙,也沒有艦長室和作戰室,事實上,任何特定功能的艙室都沒有,艦上的艙室幾乎都一樣,都是規則的球形,只是大小不同。在艦上的任何位置,都可以用數據手套激活全息顯示屏,這在已經超信息化的地球世界都很少見,因為在那裡,全息顯示也是很昂貴的東西。同時,在任何位置,只要擁有相應的系統權限,就可以調出完整的各級指揮界面。包括艦長指揮界面,也就是說,艦上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成為駕駛艙、指揮艙、艦長室或作戰室,甚至包括廊道和衛生間!在章北海的感覺中,這很像二十世紀末計算機網絡系統的演變,那是由客戶,服務器模式,向流覽器/服務器模式的轉變,前者只能在安裝了特定軟件的計算機上才能對服務器進行存取,而後者,用戶可以在網絡任何位置的計算機上訪問服務器,只要有相應的權限就行。

    現在,章北海和東方延緒就同在一間普通艙室中。與其他地方一樣,這裡沒有任何儀表和屏幕,只是球形艙,艙壁在平時是白色的,置身其中彷彿處於一個大乒乓球裡。當飛船加速產生重力時,球形艙壁的任何一處都可以變形適應身體的形狀而成為座椅。

    這是章北海看到的另一個以前很少有人想像到的現代技術特色去設施傾向。這種傾向在地球上還只是初露端倪,但去設施化已成為比地球世界更先進的艦隊世界的基本結構。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簡潔空蕩的,幾乎見不到任何設施,只有在需要時,設施才會出現,而且是在任何需要的位置出現。世界在被技術複雜化後,正在重新變得簡潔起來,技術被深深地隱藏在現實的後面。

    現在我們來上你在艦上的第一課。東方延緒說,當然課不應該由我這個接受審查的艦長來講,但艦隊中別的人也不比我更可靠。我們今天演示如何啟動自然選擇號,使其進入航行狀態,其實你只需要記住今天看到的,就封死了鋼印族的主要出路。她說著。用數據手套在空中調出了一幅全息星圖,它與你們那時的空間圖可能有了些變化,但仍是以太陽為坐標原點的。在培訓中學過,我基本能看懂。章北海說,看到星圖,二百年前與常偉思站在那幅古老的太陽系空間圖前的情形仍歷歷在目,現在的這幅星圖,精確地標注了以太陽為中心半徑一百光年範圍內的所有天體位置,空間範圍是當年那幅圖的上百倍。

    其實不需要看懂,目前情況下,向圖中的任何位置航行都是不允許的如果我是鋼印族,企圖劫持自然選擇號向宇宙中逃亡,那我首先需要選擇一個方向,就是這樣東方延緒把星圖上的某一點激活為綠色,當然我們現在處於模擬狀態,我已經沒有這個權限,你即將獲得艦長權限。我就要通過你來進行這個操作,但如果我真的提出了這個操作要求,那就是一個危險的舉動,你應該拒絕,並可以報警了。在航行方向被激活後,空中出現了一個操作界面。在以前的培訓中,章北海早已把這個畫面和相應的操作爛熟於心,但他還是耐心地聽著東方延緒的講解,看她如何把這巨艦由全關閉狀態提升至休眠狀態,然後進一步提升至待命狀態,最後進入前進一狀態。當他和特遣隊的其他成員看到這一界面時,最令他們感到驚異的是它的簡潔,其中沒有任何技術細節。

    現在,如果是真實操作,自然選擇號就起航出港了。怎麼樣,比你們那時的飛船操作簡單吧?是的,簡單多了。一切都是自動操作,技術過程對艦長全部隱藏起來。這裡只顯示簡單的總體參數,那你們如何知道飛船的運行狀況呢?運行狀況由下面各級軍官和軍士來監視,他們的顯示界面要複雜些,級別越向下,所面對的界面越複雜。作為艦長和副艦長,我們必須集中注意力思考我們應該思考的事好,我們繼續:如果我是鋼印族我又這樣假設了,你對這個假設看法如何?以我的身份,對這個問題不管怎麼回答都是不負責任的。好吧。如果我是鋼印族,我會把推進功率直接設定為前進四,艦隊中的任何其他艦隻,都不可能追上在前進四狀態下加速的自然選擇號。但你做不到,即使有權限好像也不行。只有檢測到全體乘員都處於深海狀態時,系統才會進入前進四推進。當處於最高推進功率時,飛船的加速將達到120G,所產生的超重是正常狀態下人體承受極限的十多倍,這時就要進入深海狀態,即在艙室中注滿一種叫深海加速液的液體。這種液體含氧量十分豐富,經過訓練的人員能夠在液體中直接進行呼吸,在呼吸過程中,液體充滿肺部,再依次充滿各個臟器。這種液體早在二十世紀上半葉就有人設想過,當時的主要目的是實現超深潛水,當人體充滿深海加速液時,與深海中的壓力內外平衡,就具備了深海魚類那樣的超級承壓能力。在飛船超高加速的過載狀態下,充滿液體的艙室壓力環境與深海類似,這種液體現在被用於作為宇宙航行超高加速中的人體保護液,所謂深海狀態也就由此得名。

    東方延緒點點頭說:但你們也一定知道,有辦法繞過這種檢測。只要把飛船設定為遙控狀態,系統就會認為艦內沒有人,也就不進行這樣的檢測了,這種設定也屬於艦長權限。我做一下,你看對不對。章北海也在自己面前激活了一個界面,開始進行設定飛船遙控狀態的操作,這過程中他不時看看手上的一個小本子。

    現在有更高效率的記錄方法。東方延緒看著那個小筆記本笑著說。

    呵,我習慣這樣,尤其對最重要的事。總感覺這樣記下來比較踏實。現在找不到筆了,我在冬眠之前帶了兩支,可現在就那支鉛筆還能用。不過你學得很快。那是因為指揮系統中保留了許多海軍的風格,這麼多年了,甚至有些名詞都沒變,比如設定推進功率是前進幾等等。太空艦隊就是起源於海軍好了,你將很快被授予自然選擇號執行艦長的系統權限,戰艦也將進入A級待命狀態,用你們那時的話來說,升火待發:東方延緒伸出修長的手臂在空中轉了一圈,章北海一直也沒有學會用超導腰帶做這個動作。

    我們那時已經不升火了,不過看得出來,你對海軍的歷史很瞭解。章北海盡力避開這個容易使她對他產生敵意的敏感話題。

    一個浪漫的軍種。太空艦隊不是繼承了這種浪漫嗎?是的,不過我就要離開它了,我打算辭職。因為審查?東方延緒轉頭看著章北海,她那濃密的黑髮又在失重中彈跳起來,你們那時常遇到這種事兒,是嗎?也不一定,但如果遇到,每個同志都會理解的,接受審查也是軍人職責的一部分。兩個世紀已經過去,這不是你們的時代了。東方,不要有意拉大代溝,我們之間總是有共同之處的,任何時代,軍人都需要忍辱負重。這是在勸我留下嗎?不是。思想工作,是這個詞吧,這不曾經是你的職責嗎?現在不是了。我有新的職責。東方延緒在失重中輕盈地圍著章北海飄浮著,似乎在仔細研究他,是不是在你們眼裡,我們都是孩子?半年前我到過地球一次,在一個冬眠者居住區,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叫我孩子。章北海笑了笑。

    你這人幾乎不笑,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笑起來時很有魅力我們是孩子嗎?在我們那時,輩分是很重要的,在當時的農村,也有大人依照輩分把孩子叫大伯大姑的。但你的輩分在我眼中不重要。這我從你眼裡看出來了。你覺得我的眼睛好看嗎?像我女兒的眼睛。章北海不動聲色的回答迅速而從容,令東方延緒很吃驚。他並沒有把目光從東方身上移開,她身處潔白的球體中,彷彿整個世界都因她的美麗而隱去似的。

    你女兒,還有妻子,沒陪你來嗎,據我所知,特遣隊的家屬都可以冬眠。她們沒有來,也不想讓我來,你知道,按當時的趨勢,未來的前景是很黑暗的,她們責備我這樣做不負責任。她和她母親都不回家住了,可就在她們離開後的第二天深夜,特遣隊出發的命令下來了,我都沒來得及同她們最後見上一面。

    那是個冬天的深夜,很冷,我就那麼背著背包離開了家當然,我沒指望你能理解這些。理解她們後來呢?我妻子是在危機47年去世的,女兒在81年去世。都經歷了大低谷。東方延緒垂下了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後,她在面前激活了一個全息顯示窗口,把整體顯示模式調到外部狀態。

    白色的球形艙壁像蠟一樣消融了,自然選擇號本身也消失了,他們懸浮在無際的太空中。面對著銀河系迷霧般的星海,他們變成了宇宙中的兩個獨立的存在,不依附於任何世界,四周只有空間的深淵,同地球、太陽和銀河系一樣懸浮於宇宙中,沒有從哪裡來,也不想到哪裡去,只是存在著章北海有過這種感覺,那是一百九十年前,他穿著航天服隻身懸浮於太空中,握著裝有隕石子彈的手槍我喜歡這樣,飛船和艦隊什麼的,都是外在的工具,在精神上都是可以省略的。東方延緒說。

    東方。章北海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美麗的艦長轉過身來,她的雙眸中映著銀河系的星光。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殺了你,請原諒。章北海輕聲說。

    東方延緒對這話付之一笑,你看我像鋼印族嗎?章北海看看她,在從五個天文單位外照來的陽光中,她像是一根飄浮在星海背景上的輕盈的羽毛。

    我們屬於大地和海洋,你們屬於星空。這樣不好嗎?不,這樣很好。三體艦隊探測器熄滅了!得到值勤軍官的這個報告,肯博士和羅賓遜將軍萬分震驚,他們也知道,這個消息一旦發佈,將在地球國際和艦隊國際中掀起巨大波瀾。

    肯和羅賓遜現在正在林格一斐茲羅監測站中,這個監測站處在小行星帶外側的太陽軌道上。在距監測站五公里處的太空中,飄浮著一個太陽系中最怪異的東西,那是一組六個的巨型透鏡,最上面的一個直徑達一千二百米。後面的五個尺寸要小一些,這就是最新一代的太空望遠鏡。與以前的五代哈勃望遠鏡不同,這個太空望遠鏡沒有鏡筒,甚至六個巨型鏡片之間也沒有任何聯接物,它們各自獨立飄浮著,每個鏡片的邊緣上都裝有多台離子推進器,它們可以借助這些推進器精確地改變彼此的相對距離,也可以改變整個透鏡組的指向。林格一斐茲羅監測站是太空望遠鏡的控制中心,但即使從這樣近的距離上,也幾乎看不到透明的透鏡組。但在進行維護工作時,工程師和技師會飛到透鏡之間,這時他們就發現兩側的宇宙發生了怪異的扭曲,如果一側透鏡處於合適的角度,鏡面的防護虹膜反射陽光,巨型透鏡就完全可見了。這時它那弧形的表面看上去像是一個佈滿妖艷彩虹的星球。這一代太空望遠鏡不再以哈勃命名,而是叫林格——斐茲羅望遠鏡,以紀念首次發現三體艦隊蹤跡的那兩個人,儘管他們的發現沒什麼學術意義,但三大艦隊聯合建造的這座巨型望遠鏡。主要用途還是監視三體艦隊。

    望遠鏡的負責人一直延用著林格和斐茲羅這樣的組合:首席科學家來自地球,軍事負責人則來自艦隊。每一屆組合都有著與林格和斐茲羅之問相似的爭論。

    現在,肯博士總是想擠出觀測時間來進行自己的宇宙學研究,而羅賓遜則以維護艦隊的利益極力阻止。他們還有一些其他方面的爭議,比如肯總是回憶當年以美國為首的各地球大國是多麼出色地領導世界,現在的三大艦隊又是多麼的官僚和低效率,而羅賓遜則每次都無情地戳穿肯博士那可笑的歷史幻覺。不過最激烈的爭議還是在監測站的自轉速度上,將軍堅持只產生低重力的慢速旋轉,甚至乾脆不自轉,讓站內處於美妙的失重狀態;而肯則堅持要產生標準地球重力的自轉速度。

    現在發生的事情壓倒了一切。所謂探測器熄滅,是說它的發動機關閉了。遠在奧爾特星雲之外,三體艦體探測器就開始減速,減速時它的發動機對著太陽方向啟動,太空望遠鏡就是根據探測器發動機發出的光來對其進行跟蹤,而發動機的光芒一旦熄滅,這種跟蹤就不可能進行了,因為探測器本身實在太小了,從它穿越星際塵埃時產生的尾跡形態推測,它可能只有一輛卡車大小,這樣小的一個物體現在處於遙遠的柯伊伯帶外圍,本身停止發光,而那一帶遠離太陽,只有微弱的陽光,探測器的反光更弱,即使是林格一斐茲羅這樣強大的望遠鏡,也不可能從那個遙遠的黑暗太空看到這麼小的一個暗物體。

    三大艦隊成天就知道爭名奪利!現在可好,目標弄丟了肯氣憤地說,他沒注意到目前監測站已經處於失重狀態,他劇烈的肢體動作幾乎使自己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

    羅賓遜將軍第一次沒有為艦隊辯解。本來,亞洲艦隊已經派出了三艘輕型高速飛船去對探測器進行近距離跟蹤,但三大艦隊隨之爆發了攔截權之爭,後來聯席會議又做出了所有戰艦回港的決議。儘管亞洲艦隊反覆解釋,說這三艘飛船都是殲擊機級別的,為了盡快加速,拆除了所有的武器和外部設施,每艘船上只有兩名乘員,只能跟蹤目標,根本不可能進行攔截行動。但歐洲和北美兩大艦隊還是不放心,堅持已起航的跟蹤飛船必須全部撤回,改由第四方地球國際派出三艘跟蹤飛船。如果不是這樣,現在跟蹤飛船已經與探測器近距離接觸並進行跟蹤了。

    而地球上由歐洲聯合體和中國後來派出的跟蹤飛船,現在還沒有飛出海王星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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