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悅看見了兩個男人緩緩從樹林裡輕了出來。
郝正仁在微笑:「孫山說得很正確。」
張辟邪在冷笑:「梁悅,你死定了!」
梁悅使勁閉一下眼睛,再睜開,不相信似地看著兩人,喃喃道:「這怎麼可能?」
郝正仁微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們為什麼沒死?」
張辟邪冷笑道:「可我們的確逃出來了。梁教主,賠我父親命來!」
郝正仁的臉突然又扭曲起來:「姓梁的,你真毒啊!」
孫山看看蘇三,蘇三也看看孫山。
梁悅狂笑起來:「不錯老娘就是毒,你又待怎樣?郝正仁我的兒啊,十三年叫娘的滋味,一定很不錯吧,哈哈哈哈……」
郝正仁一陣顫抖:「賤人,老子剮了你!」
張辟邪朝孫山和蘇三拱拱手,慼然道:「孫兄,蘇兄,請將這賤人交給我們報仇。二位的大恩大德,在下莫齒不忘!」
蘇三歎了口氣:「我真佩服郝老先生和張公子的心機。」
孫山也苦笑:「兩位武功超卓,梁悅又怎是你們的對手?」
蘇三笑嘻嘻地看看孫山:「咱們放不放梁悅?」
孫山有些遲疑:「你說呢?」
「咱們問閃梁悅好了。喂,大嫂,你想不想讓我們把你交給他們報仇用?」
梁悅心中不由又出現了一絲希望:「你們若是幫我殺了郝正仁和張辟邪,我甘願讓出教主之位。」
郝正仁怒吼道:「放屁!兩位公子都是大仁大義、遊戲風塵的正派人物,怎會做你那個邪教的教主?」
蘇三卻有些動心的樣子:「孫山,其實撈個什麼七聖的教主當當也挺有意思的,對不對?」
孫山卻搖頭:「不好,當教主沒意思。喂,大嫂,貴教是不是有很多香噴噴、嬌滴滴的小美人兒?」
梁悅喜道:「是啊,只要你們殺了這兩個人,教中美女,自然都是你們的了。」
孫山咂咂嘴:「嗯,值得考慮,值得考慮。」
張辟邪冷笑道:「孫兄蘇兄,你們上當了。位子只有一個,讓你們二人為爭教主之位互相殘殺,才是梁悅的目的,最後得到的自然還是她。古時候有『二桃殺三士』的故事,難道二位沒聽說過麼?」
梁悅怒道:「張辟邪,你死到臨頭了,還張狂什麼?」
張辟邪手一抬,藍汪汪的劍光指向蘇三和孫山、梁悅三人:「實際上我要殺你們三個人也極容
易,只不過我張辟邪不殺無辜,更不殺恩人,不殺正道人物。孫兄蘇兄,請交出梁悅,免傷和氣。」
郝正仁揮動著美人拳:「我們要報仇!」
孫山有些為難地望著蘇三:「怎麼辦?」
蘇三卻打了個哈欠:「你看著辦吧!」
孫山跺跺腳:「好,我來處理這件事情。梁悅,你仔細聽著。」
梁悅神色一整,恭聲道:「梁悅聽令。」
孫山得意洋洋地道:「你的態度不錯。郝正仁!」
郝正仁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但旋即拱手:「孫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看看你手裡握的是什麼兵器。」
郝正仁一楞,失笑道:「這不是兵器,老夫從來沒用過什麼兵器。這不過是老夫情急之中,隨手抓著當兵器用的玩意兒,叫『美人拳』,孫公子當然也知道。」
「哦,美人拳,好名字,好名字!」孫山連連讚揚,又問道:「美人拳是幹什麼用的?」
郝正仁微笑:「捶腿用的。」
張辟邪不耐煩了:「孫兄,請馬上交出梁悅!」
蘇三幫腔了:「慢來慢來,咱們是不是可以討討價,還還價?」
郝正仁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不要惹咱們發火!」
孫山嘿嘿一笑:「郝正仁,如果你不是張功曹假扮的話,我這個『孫』字就倒過來寫!」
梁悅眼前一黑,幾乎暈倒。郝正仁僵立當場。張辟邪的腦中「嗡」地一聲大響。
「你就是張功曹,」孫山又加了一句:「張辟邪是你兒子。」
「孫山,你是怎麼知道的?」
郝正仁——張功曹的聲音很啞。孫山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很困難,不過我們還是猜出來了。是麼,蘇三?」
蘇三也開心地笑了:「不錯,很不容易,費了我們許多時間。」
孫山道:「張功曹,你的計劃很周密。但你不該約張辟邪到江心談話,當時我就認出是你,因為你的左肩比右肩稍高一點。我知道戴面具的人居然是大好人郝孝廉之後,很傷心。
在這之前,郝老夫人又用逍遙散毒我,又去迷倒李青青,讓我產生了極大的懷疑。我懷疑你們兩個人都是假的,但你們二人又互相不知道,因為你們幾乎同時殺了郝家母子。郝正仁是被你灌醉後,替他易容,變成張功曹,才被梁悅殺掉的,這相當有趣,是不是?」
「這並不是很有趣!」張辟邪已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又能冷笑了。
「不,不,很有趣!」蘇三強調道。
孫山又道:「張老先生,你是通過什麼方法給你兒子報訊的?」
「信鴿。」
張功曹緩緩揭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張蒼白英爽的面龐來,和張辟邪很相像。
「張辟邪又怎麼會知道送信的方法呢?」
張功曹微笑:「這是張家的秘密。」
「那麼,你把張辟邪招了來,到底想幹什麼?」
張功曹不說話。
「你的話說完了沒有?」張辟邪左手兩指輕輕在劍身上抹著,眼中閃著幽深的綠光。
「快完了,但還沒完。張老先生,梁教主,你們兩個一起呆了十幾年,彼此又都這麼好看,難道就沒有……那個,嘿嘿,那個過?」孫山笑得怪怪的。
張功曹苦笑:「跟你這種卑鄙無聊的潑皮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張辟邪牙一抖,劍身發出了悅耳的龍吟之聲。
他要出手了。
孫山大叫起來:「張功曹,我有一個預感。」
「什麼預感?」
「你一定已經找到了那本秘笈!」
「……不錯!」
「而且剛找到不長時間。」
「不錯!」
蘇三突然大吼:「秘笈就藏在美人拳裡!」
蘇三和孫山同時出手,拍開了梁悅被制的穴道,又同時鬆手,向後飛退。
梁悅一聲淒歷的尖叫,兩袖飛快地鼓蕩起來,便如兩隻大鐵錘,掃向張功曹父子。
張功曹父子卻因方才蘇三的一聲吼叫,怔了一怔,待清醒時,梁悅的兩隻鐵袖已挾著強勁的內力攻到。
「袖裡乾坤!」張功曹一聲大叫,美人拳遞出。
張辟邪也已將內力全都蘊集在右手劍上,奮然一擊。
一招判生死!
悶響聲中,大袖破裂,梁悅遠遠摔了開去。
她美麗動人的容顏在急劇枯萎。轉眼之間,她已變成了一具乾枯的死屍。
張功曹傲然挺立著,站得筆直,但眼中的神光已然渙散。
誰都可能看出來,他已是油盡燈枯了。他之所以沒有倒下,是因為他還要做一件事。
張辟邪也挺立著,但神情茫然。
他的右手裡只握著劍柄,「龍劍」已經碎了。
張辟邪的內傷並不重,因為張功曹拚死力擋住了梁悅的垂死一擊。保護了他的兒子。
「辟邪,你……給你……這個……」
張功曹將美人拳艱難地舉起來,扔向張辟邪。
張辟邪機械地伸出手,將美人拳緊緊握住。
張功曹啞聲笑了一下,直挺挺地仰天倒了下去。
孫山看著倒在地上的梁悅和張功曹,又看看兀自不曾散去的滾滾濃煙,心裡一陣迷惘。
他不明白這兩個人處心積慮地想得到一本武學秘笈究竟是為了什麼。
人類的貪婪,難道是沒有極限的麼?
人類的互相殘殺,難道不正是由貪婪引起的麼?
蘇三拍拍他肩膀,低聲道:」走吧。「
張辟邪冷冷喝道:「站住!」
蘇三和孫山同時回頭,同時部問道:「幹什麼?」
張辟邪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慢慢地道:「我爹是被你們害死的,咱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孫山意興蕭瑟地道:「張辟邪,我們不想難為你。你走吧!」
蘇三卻冷笑:「你的武功也不怎麼樣,你以為我們真的打不過你麼?
以前是因為怕對不起李青青,我們才讓著你的。」
「明知打不過你們,我也要報仇!」
「那麼郝家母子的仇,又該由誰去報?」孫山火了,跳腳大罵:「你真是混蛋!」
李青青的哭聲響了起來:「孫山,蘇大哥,求求你們,別殺他!」
張辟邪渾身劇震,厲叫道:「我不要你可憐我!」
他舉起美人拳,踉踉蹌蹌衝了過來,但沒沖幾步,就僕在了地上。
「還沒死。」蘇三試了試他的脈膊。
孫山歎氣:「讓他在這裡躺一會兒吧,醒過來之後,他會走的。美人拳裡的武學秘笈怎麼辦?」
「你要不要?」
「不要!」
「我也不要。」
「那留給他吧!」孫山把美人拳塞進張辟邪的懷裡,站起身道:「咱們該走了。」
李青青嗚咽著從不遠處的草叢中跳了出來,掩面就跑。
蘇三急了:「快追!」
孫山沒精打采地道:「算了吧,她看不上老子,老子也覺得配不上她。」
蘇三拔腳就跑:「你不追我追。」
「你敢!」孫山一把扯住他袖子:「你要追去,老子打斷你的腿!」
李青青跑來跑去,最後還是跑到那座破廟裡去了。
哭了不一會兒,孫山輕手輕腳地摸了進來:
「喂,小美人兒。」
李青青的哭聲一下高了一倍不止。
孫山勸了好一會兒,李青青還是哭個不停。
「你是不是想去找張辟邪?」孫山忍不住火又上來了:「也好,老子帶你去找他。實在找不到,就把你送到曹州張家去!」
李青青哭聲一停,怒道:「你是誰老子?」
孫山傷心了:「我也不知道。」
他沒精打采地往門口走:「走吧走吧,張辟邪大概也已醒了醒,他現在正需要你安慰。
我帶你去找他。」
李青青跳了起來,尖叫道:「你想趕我走,自己好去當那些香噴噴、嬌滴滴的小美人兒的教主,是不是?」
孫山一楞:「我是說著玩的。」
他看看李青青氣得發白的小臉,酸溜溜地道:「我曉得你看不起我,還是蘇三說得對,老子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吃的是偷來的雞,住的是破廟。我要纏著你不放,那才真是混帳王八蛋了!」
說著說著,孫山的眼睛可就有些紅了,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噗哧」一聲,門外有人笑出了聲。
「滾蛋,蘇三!」孫山氣得直哆嗦。
蘇三哈哈大笑著跑遠了。
孫山喃喃道:「你也走吧,走吧……」
李青青一跺腳:「走就走!」
說走還真走,孫山傻眼了,一把拉住:「喂,你真要走啊?」
李青青冷著臉道:「拉拉扯扯幹什麼?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孫山發狠地將她扯過來,一把抱得緊緊的,怒道:「你叫人,叫啊!」
李青青一下軟了,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孫山,你娶我吧,嗚嗚……我給你生……生兒子……」
很久以後,孫山才聽說,北武林出現了一個武功極高,性格豪爽,喜歡管閒事的大俠客。
人們都管他叫「張大俠」。
據說,這位張大俠用的兵器很特別。
美人拳終於成了一種兵器。
一種行俠仗義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