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二更,張總鏢頭把兩個兒子和秦玉雄、梁公柏、伏正霆叫到客室。
張總鏢頭道:「老夫這就動身前往慈恩寺,請各位來此,有兩句話交代。姓華的邀老夫去見他的主人,以了結人鏢被劫之事。老夫此去也關係到白老鏢頭父女性命,關係到鏢局存亡,因此各位不必跟蹤,以免誤事。扣果有什麼事耽擱一時回不來,就請秦副鏢頭主持大局。
若萬一有什麼意外,虎威鏢局就此關門,勁風勁竹要及時離開京師,然後明查暗訪仇人。當然,這樣說只是防備萬一,料想他們也不會暗害老夫。話就說到這兒,老夫……」
張勁風道:「爹,孩兒等遠遠跟在後面接應,以防不測,姓華的不可靠……」
「不必再多說,為見到正主兒,你們不准躡蹤。再說為父一支十字拐,會過天下不少英雄,要想將為父困住,只怕還不容易!時候不早,你們歇息去吧!」
眾人遂離開客室,商定由兩兄弟監視老父,等他一動身便來叫人。
秦玉雄等三人各自回屋打坐。
三更時分,張勁竹來叫三人,張勁風已跟隨乃父出了門。秦玉雄等三人急忙帶上兵刃,與張勁竹跳上房頂,沿慈恩寺方向飛馳而去。
不一會,已到慈恩寺前曠地。這裡雖不如白天熱鬧,但橫七豎八到處都有人躺著,都是些守攤小販和要飯乞丐。按事先約定,張勁風以石灰塊劃記號指示方向,四人便分散開來尋找暗記。
秦玉雄走的是西邊,忽聽有人對他說:「大爺,找人麼?」
從地上坐起一人看著他,又道:「大爺是不是找一位張爺,鏢局裡當差的?」
「不錯,你怎麼知道?」
「張爺讓小的告訴各位,他往清涼山去了,讓各位火速前往。」
「你是什麼人?」
「小的在此納涼,張爺給了小的一錢銀子,讓小的等大爺們來了奉告一聲。」
秦玉雄見他衣著襤褸,不像武林中人,便道:很好,若你所說是真,回來再給賞錢。」
「多謝大爺恩典,小的所說字字真實……」
秦玉雄不再理他,連忙走回,把張勁竹等人叫攏,把流浪漢的話說了,便立即動身。
清涼山古名石頭山,前人曾在此建立了興教寺,南唐時李後主常留宿於此,以避盛暑。
北宋時,將幕府山清涼廣惠寺移到此地。大明立國初,詔改清涼寺。
四人出三山門沿西行出清涼門,路邊躥出條黑影,正是躡蹤的張勁風。
「大哥,爹呢?」張勁竹急問。
「往清涼寺去了,我在此等候你們,快走!」
五人行不多時,便到了清涼寺前。
突然,五人只覺眼前一晃,面前鬼魅般立著條黑影,驚得五人連忙退後一步。
那黑影陰沉沉地低聲道:「速離此地,不准滯留,否則留下性命!」
秦玉雄大怒:「我們來此與你何干?你是什麼人,竟敢口出狂言!」
黑影冷笑一聲:「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死到臨頭還敢張狂!」
「狂」字落音,黑影已到了五人面前。五人中秦玉雄、伏正霆反應最快,倏地向後躍出,其餘三人還未及動身,只覺胸前志堂穴被股冷風一掃,穴道被制,頓時嚇得大叫出聲。
秦玉雄連忙抽出腰刀,黑影已到跟前,便立即出招,把黑影逼退了一步。黑影冷哼一聲,一把向他抓來,被他閃身避過。
黑影似感意外,「咦」了一聲,電閃般撲了過來。
秦玉雄以快對快,使開風火刀法,兩人瞬間已拆了十招。伏正霆則去解救張勁風等三人,替他們解了穴。四人正待上前助戰,忽聽一聲佛號響起,中氣之足,令人震悚。
「阿彌陀佛,竇施主請及時住手,佛門善地,豈是好勇鬥狠的場所!」
黑影聞聲而退,秦玉雄也將刀入鞘。
眾人見清涼寺門前,立著個老僧。
黑影道:「大師,這些人攜帶兵刃深夜來此,定是不安好心,讓在下除掉他們,使世間少幾個歹徒,不啻做了好事。」
張勁風道:「大師,我等來此尋人,這姓竇的不問青紅皂白就制了我等穴道……」
老僧岔言道:「施主寅夜到此尋找何人?」
張勁風道:「在下尋找家父。」
「令尊何人,怎會到清涼寺來?」
「家父乃虎威鏢局鏢主,應人之約到此,大師難道一點也不知曉麼?」
「老衲並不知情,也未見有人前來。」
秦玉雄道:「這就奇了,張老鏢頭分明是來了清涼寺,大和尚你卻推得一乾二淨,莫非是和那姓華的串通了……」
姓竇的黑衣人喝道:「小子你找死!」
秦玉雄冷笑道:「瞧你從頭到尾包個嚴嚴實實,不敢露出真面目,保準不是好人……」
黑衣人大怒,倏地躥了過來,卻聽和尚道:「竇施主速回,有話好說!」黑衣人聞言,雙足剛落地又立即躥了回去,身法之快,使五人萬分驚駭,秦玉雄的一言提醒了張家弟兄,這黑衣人戴著頭罩,面露雙目,從頭到腳一身黑色,又聽和尚稱他竇施主,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來,一時驚得魂飛天外。
此刻又聽老僧道:「這位施主與風火刀王趙施主是何淵源?」
秦玉雄一驚,這和尚好眼力,居然看出自己的武功家數,便道:「風火刀王乃家師。」
「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大師識得家師麼?」
「風火刀王名震江湖,老衲心儀已久,只是緣慳一面,今日見了少俠,如睹令師,風火刀法果然不凡,令老衲開了眼界!」
「過獎過獎,敢問老法師張總鏢頭去向……」
「出家人不打誑語,張老鏢頭並未到此,張老鏢頭去向,由竇施主告知諸位吧!」
姓竇的道:「大師既如此說,在下就把去向告訴他們。」
略一頓,道:「張老兒早去了莫愁湖,你們卻找上清涼寺來,那是土地爺爺穿素服——
白跑<袍)。」
秦玉雄道:「你怎麼知道?」
黑衣人叱道:「你管得著麼?若不看在大師份上,誰耐煩管這些閒事!」
秦玉雄道:「尊駕說話客氣些……」
「不客氣又怎麼了?小子你休要張狂……」
老和尚道:「竇施主,不必多言,隨老衲回寺中去吧。」一頓,又道:「各位,竇施主所言定然不虛,至於為何知曉張老鏢頭的下落,其中有一段隱情不便為外人知道,還請鑒諒!
各位尋人要緊,就此別過!」
張勁風忙問:「大師法號能告知否?」
和尚和黑衣人已上了房頭,回答道:「老衲法號智淳,忝為本寺方丈。」一句話說完,人早就沒了影兒。五人匆匆商議,決定前往莫愁湖,於是施展輕功,片刻下了清涼山。
沒走出多遠,就見前面有條黑影立著。
「是勁風勁竹麼?」黑影先說了話。
眾人一聽是張老鏢頭,便放下心來。
張勁風道:「爹,見到正主兒了麼?」
「見什麼正主兒,都是你們幹的好事,叫你們不要跟來,偏偏不聽,走,回去再說!」
六人施展輕功,不到半個時辰到家。
在客室坐定後,張元順氣呼呼道:「老夫到慈恩寺廣場後,有人傳遞口信,要老夫到莫愁湖,那裡有人接應。待老夫到達時,姓華的說老夫違背規定,讓人跟在後頭,因此他的主人不能見我。我說並無人躡蹤,他冷笑著讓老夫在路上等,瞧瞧是有人沒人躡蹤。才站了頓飯工夫,果然見到了你們!」
張勁風道:「都是孩兒的錯,孩兒只是不放心,所以……」
「不必再說,機會既失,只有再等,你們又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
張勁風道:「孩兒剛走到廣場,便有個乞丐傳話,說爹爹已去清涼寺,叫孩兒快去,孩兒又托了個漢子,轉告秦副鏢頭等人……」
他把清涼寺前的遭遇詳細說了,最後道:「那蒙面黑衣人姓竇,武功之高煞是驚人,視其裝扮,孩兒懷疑他就是夜行客竇元龍!」
張元順驚道:「真是他麼?那就怪了。竇元龍與慕容石乃同門師兄弟,出道後便各奔前程。由於他們所習武功怪異,喜在夜間行動,不久就揚名江湖。慕容石心狠手辣,得了個夜行魔的綽號。竇元龍雖不嗜殺,但也傷過不少人,被人稱為夜行客。師兄弟闖蕩江湖,從不示人以真面目,十分神秘。由於兩人穿著一樣,有時人們分不清是竇元龍還是慕容石,若不通名,常將兩人混淆。你們幸好遇到的是竇元龍,若是慕容石,哪裡還有命!」
梁公柏道:「在下華山學藝時,曾聽說竇元龍後來有些改悔,不輕易傷人,但今夜何故與我等動手,也叫人猜疑。」
秦玉雄道:「姓華的與竇元龍一夥,自然見了我們就動手,以後再遇上他,非要和他鬥出個勝敗來,我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
張元順聽他口氣如此大,很不以為然,忙道:「賢侄不可意氣用事,這竇元龍非等閒之輩,一身功夫出神入化,當世只怕少有對手!」
秦玉雄傲然道:「晚輩與他交手十個回合不分勝敗,足見他也不像旁人說的那樣可怕。」
張元順知道他聽不進勸告,便將話題一轉,道:「你們說清涼寺方丈智淳武功造詣甚高,據我所知,智淳法師並不會武,這事有些奇怪。」
張勁竹道:「也許他平日有意隱瞞。」
張元順道:「如果他多年來隱瞞別人,今夜又何必突然顯示武功?」
張勁風道:「明日再到清涼寺拜訪方丈,探探虛實,看他知不知道姓華的來歷。」
張元順道:「好,明早就去。」
張勁風道:「爹,失鏢的事怎麼辦?」
張元順道:「姓華的索鏢,自會找上門來,等他來了之後再想對策。」
談說一陣,各自回屋安歇。
第二天,秦玉雄一大早就把伏正霆、梁公柏約了出來,先找了家茶館閒坐。
秦玉雄道:「二位,小弟有一言相告。」
伏梁二人道:「老弟有話只管說。」
秦玉雄道:「小弟欲辭去這副總鏢頭不幹,另謀他途。」
梁公柏道:「這又為何?」
「在鏢局使人憋悶,兩位難道不覺得麼?人鏢之失,明明是姓華的耍的手段,可張老鏢頭卻聽信他的謊言,說什麼人鏢被昌隆飯店的人劫去,白老鏢頭無顏回鏢局攜女遁走之類的渾話,這不明明是說我們護鏢未能盡力麼?因此小弟一直氣悶,不如離開鏢局,暗中查訪白老鏢頭父女的下落,二位以為如何?」
伏正霆道:「人鏢到安平鎮時,我們雙眼不離馬車,車中人也並未下車,但車中人究竟哪裡去了呢?若不是親眼目睹這樁怪事,別人說來實難相信。因此張老鏢頭有些疑惑,也不奇怪。愚兄以為,要將此疑案查清,只有留在鏢局,看那姓華的究竟要幹什麼?」
梁公柏道:「伏兄所言極是,人鏢之失太過於稀奇古怪。
若說有人劫走了三位女眷,我們沒有看見,若說車中人自己遁走,我們也未看見,此案不查個水落石出,於心難安。秦老弟你不如先耐下性子,等此案查清之日,或去或留再作決定,屆時我等三人共進退就是了。」
秦玉雄想了想,道:「兩位兄長言之有理,只是呆在鏢局終不是長久之計,你我兄弟當另展鴻圖才是正理。」
伏正霆道:「眼下也無處可去,虎威鏢局名滿江南,暫作棲身之地也有利而無害。」
秦玉雄暗忖,這話不錯,有虎威鏢局做招牌,京師武林人士對自己另眼相看,以後再走兩趟鏢,在江湖揚名,確比自己一人闖蕩要好。只是這鏢局幹的就只是走鏢生涯,干長了也實在乏味,而且鏢局不是自己的,不能任意發號施令,又有什麼威風?
他歎了口氣道:「伏兄說得是,暫且留在鏢局吧。現在時候還早,不如去安平鎮一探。」
梁伏二人贊同,三人便回鏢局牽馬上路。
一個時辰後來到安平鎮,秦玉雄說吃了飯再到林子一探,三人進了翠柳酒店。
秦玉雄朝櫃檯裡張望,只見女掌櫃在那兒坐著,正低頭算帳,未看清面目。她那俊俏的妹妹卻不在,好叫人失望。
此刻店裡人並不多,三人隨便找個桌兒坐下,自有小二前來張羅。
小二一見秦玉雄,便作揖道:「昨日蒙客人仗義執言,小的感激不盡!」說完又朝櫃檯裡的掌櫃招呼道:「東家,昨日……」
女掌櫃抬起頭來應道:「知道了,小心侍候客人,快上酒菜!」說著合上了帳本,笑吟吟走了過來,對三人道個萬福:「昨日各位仗義執言,奴家未及道謝,不想今日三位又來光顧,就由小店酬謝一席,請各位笑納。」
秦玉雄等三人大喜,忙起立道謝。
女掌櫃道:「請坐請坐,三位爺台尊姓大名,不知可肯見告?」
秦玉雄道:「有何不可?在下秦玉雄,人稱風火刀王……」
女掌柜柳眉一揚:「風火刀王趙鶴與尊駕有何淵源?何以尊駕也叫風火……」
「那是家師,由在下承繼老人家綽號。」
女掌櫃訝然道:「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秦玉雄滿心竊喜,只要攀上交情,何愁見不到那使圓珠子的漂亮妞兒。
「在下梁公柏,虎威鏢局鏢師。」
「在下伏正霆,鏢師。」
梁伏二人報完姓氏,女掌櫃笑問道:「兩位都是鏢師,那麼秦大爺在何處公幹?」
梁公柏道:「他是副總鏢頭,我們三人在一起幹。女掌櫃芳名是……」
女掌櫃抿嘴一笑:「賤妾宣瓊玉,三位爺只管叫賤妾掌櫃的便可。」
秦玉雄道:「掌櫃身懷絕技卻在小鎮……」
宣瓊玉搶過話頭:「不敢不敢,秦爺錯了,我們開酒店侍候客人,人一多難免龍蛇混雜,常有無賴訛吃敲詐,是以習得兩手拳腳防身,哪裡有什麼絕技?秦少俠師承高人,風火刀法才稱得上是絕技呢!」
秦玉雄大悅,笑著乘機把話引向她妹妹:「過獎過獎,昨日見令妹以一小圓珠治住三個校尉,妹妹尚如此高明,何況姐姐?」
宣瓊玉笑道:「妹妹那點玩藝兒,怎入得三位法眼……哦,酒來了,賤妾敬三位一杯。」
小二端來一大壺酒,四個涼菜,道:「三位爺先喝酒,熱菜隨後就到。」
宣瓊玉笑吟吟替三人斟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道:「祝各位鈞安!」
四人把酒飲盡,宣瓊玉把酒杯扣在桌上,道:「請三位爺慢用,賤妾有事少陪!」
三人不禁大失所望,不好挽留,只好連連道謝,眼巴巴瞧著她裊裊娜娜進了櫃檯。
秦玉雄靈機一動,低聲向伏梁二人道:「二位,此女既是會家子,當是武林中人,何不向她打聽昌隆飯店的情形?」
伏梁二人也想和宣瓊玉套近乎,俱道:「好主意,這就請她過來一敘。」
正好小二又端來了四個熱菜,秦玉雄道:「小二哥,在下等有事請教掌櫃,可否請她移駕過來一敘?」
小二欣然答應,便去櫃檯處低聲說了幾句,宣瓊玉遂放下帳本,又走了過來。「三位爺有何事,賤妾定當盡力。」
「請坐請坐,」秦玉雄忙道:「在下等要向掌櫃打聽件事,不知掌櫃可肯相告。」
宣瓊玉便坐了下來,道:「請講。」
秦玉雄道:「離貴店不遠,有家叫昌隆的小飯館,掌櫃的可知是何人所開?」
宣瓊玉道:「那飯館先前是由何人所開不知,聽夥計們說,前幾天易主,大前天開張營業,但只開了半天就關門,今兩日也不見開,秦爺為何要打聽那飯館呢?」
秦玉雄心想,失鏢之事外人並不知曉,怎能告訴她?便道:「也不為什麼,那日曾在那裡吃過飯,下午回來時不見開門,所以……」
宣瓊玉站起身:「各位慢用,賤妾……」
秦玉雄見她要走,忙道:「掌櫃,昨日令妹打傷了羽林左衛校尉,不怕他們來報仇麼?」
宣瓊玉一笑:「那自然是怕的,但打也打了,怕也無用,只有聽天由命吧!」
秦玉雄道:「令妹的武功,令人佩服,不知師從何人,方習得此秘技?」
「她哪裡有福氣拜名師,不過會幾手拳腳罷了,秦爺未免過獎……」略一頓,又道:
「失陪!」當即轉身離去,逕自回了櫃檯。
沒法兒,人家嘴緊,秦玉雄想探聽出她妹妹的芳名來歷都一無所獲。這女掌櫃若即若離,表面上十分客氣,骨子裡卻又像是冷冰冰的,想與她攀上交情只怕是枉費心機。
秦玉雄搖頭苦笑,沒了主意。
梁公柏低聲道:「這女掌櫃口風緊,是個老江湖,要想摸她的底萬難。」
伏正霆小聲道:「一個女流拋頭露面做掌櫃,容貌又生得艷麗,沒有點門道敢開這麼大個店麼?怕早就給人害了。」
秦玉雄暗忖,她若是江湖中人,既知風火刀王的威名,又為何不來巴結於我呢?她昨日惹翻了羽林衛的人,卻行若無事般一點不擔憂,也不找人助拳,這不是有點奇怪麼?她究竟是何來路,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還有,風火刀王之威名竟得不到她的青睞,可見一個人光有個名頭不夠,還必須要有權有勢,別人方才把你另眼相看……對了,風火刀王在江湖的盛名是師傅闖蕩來的,把自己的大名安在這盛名之下就沒人知道沒人敬佩。因此,光頂著師傅大號還不成,自己要樹起自己的威名才是真!
他只顧東想西想,連酒也忘了喝。
梁公柏道:「兩位,喝酒吧,吃了好上路,人越來越多了,嘈雜不堪。」
秦玉雄回過神來,端起酒杯就喝。
忽然,三人聽到鄰桌有四人在交談,竟提到了風火刀王秦玉雄的名,不由注意去聽。
原來,此人正講述昨日秦玉雄懲治牛二的事,講得繪聲繪形無限誇大,吸引了他四處的鄰桌客人也來傾聽。
秦玉雄不禁暗自得意,心想這就叫一傳十,十傳百,有口皆碑,日後得想法再幹出幾種事,只要轟動京師,還愁不四海揚名?
這時,只聽有人問:「這位兄台,那姓秦的既然損了牛二爺,難道牛二爺就此算了?」
那人回答道:「老兄,瞧你說的,牛二爺在聚寶門一帶稱霸,在京師也算個人物,當眾受了這麼大的凌辱,豈能善罷甘休?」
「啊,牛二爺要怎生報這個仇?」
「牛二爺交遊廣闊,認識不少有頭有臉的武林高手,與羽林衛的爺們也有交往,時下正在查姓秦的蹤跡,只要查到就……」。
「兄台何以知曉得如此清楚?」
「聽一個朋友說的,朋友在牛二爺手下當差,聽說牛二爺誓報此仇,否則決不甘心。」
梁公柏笑道:「聽見了?牛二要報仇哩。」
伏正霆道:「他在京師眼線極廣,我們的行蹤只怕瞞不了他,還須小心才是。」
秦玉雄笑道:「這樣一個酒囊飯袋,也敢奢談報仇,看我不打斷他的腿腳才怪!」
忽然,又聽一人道:「兄台,那位秦大爺武功既然如此了得,牛二爺這仇報得了麼?」
那人道:「為何報不了?武功高又怎的?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牛二爺手下人極多,可以隨時下手,比方說用毒或什麼的,秦大爺武功雖高,也是防不勝防呀!」
這話使秦玉雄一懍,牛二那傢伙也會使毒麼?要真那樣,卻是不得不防。
又有人道:「啊呀,那位秦大俠不是命在旦夕了麼?這麼多人對付他;雙拳難敵四手。」
那人道:「你們聽過紫星紅梅的大名麼?」
這話引得秦玉雄等三人豎直了耳朵。
「什麼叫紫星紅梅?」有好幾個人問。
「啊,你們連紫星紅梅都不知曉,那也未免過於孤陋寡聞了!」那人得意洋洋,一個飯館的人都在聽他講,簡直風光已極,「紫星紅梅是近兩年出現在江湖的神秘女俠,沒人見過她的面目,生得國色天香、貌比嫦娥……」
有人道:「兄台,既無人見過她真面目,又何以知曉是國色天香、絕代佳人呢?」
那人一愣,惱道:「我怎麼知道,還不是聽別人說的,能有錯麼?」
許多人叫道:「別打岔、別打岔,讓他繼續講,別掃了大家的興!」
那人又得意起來,續道:「這女俠來無影去無蹤,有時乘坐一輛華貴馬車,車上有紫星紅梅徽號,那馬車神得很,不但能跑還能飛,世上最好的馬兒也趕不上它……」
又有人道:「那不是成神仙了麼?」
那人道:「是不是神仙我不管,人家這麼說,我就這麼講。因此,紫星紅梅行蹤無定,隨時可出現在你身邊……」
又有人打岔:「兄台,牛二的事沒講完,怎麼又扯上了紫星紅梅,一樁樁講吧。」
那人道:「你往下聽就明白了,怎麼會沒有關聯呢?書歸正傳,牛二爺正要帶領他的兵馬,邀約了好幾位武林高手,準備對付那位秦爺的時候,突然,你們猜怎麼了?」
「怎麼了?快往下說!」眾人七嘴八舌。
「紫星紅梅派了一個親隨找到牛二爺,對牛二爺說,秦大俠行俠仗義,不准你動他一根毫毛,否則,取你項上吃飯的傢伙!」
這話聽得秦玉雄等三人一震,紫星紅梅呆在京師?這人說的有幾分可信?
「牛二爺一聽是紫星紅梅下的令,只好將人散去,不再尋仇……」
「咦,牛二爺怎會聽那紫星紅梅的話?」
「要保住腦瓜子,還能不聽人家的?」
有許多人追著往下問,那人似乎已經掏空了腹,回答說已無下文,他要喝酒吃飯了。
秦玉雄道:「這事當真麼?」
伏正霆道:「難說,若無此事,這小子恐怕也編不出來,若說此事是真,又有些玄乎。」
梁公柏道:「我看多半是真,秦老弟在西子湖遇見過她,在靈隱寺又為她出過頭,她回報秦老弟一次也應該。此外,秦老弟行俠仗義,同是正道俠士,彼此也應相幫。」
秦玉雄大喜:「但願梁兄一言中的!」
梁公柏笑道:「老弟念念不忘伊人,說不定過幾天就遂了心願,再次見到她哩!」
秦玉雄笑得合不攏嘴:「但願如此!」
酒是飯飽,三人要付帳,宣瓊玉拒不收受,說是她的一番心意,望三人常來做客。
出了店門,伏正霆要去林子探查,秦玉雄哪裡還有心思,道:「昨日林子每一處都搜遍,不必再去白費功夫,還是回鏢局看看,張鏢主從清涼寺帶來了什麼消息。」
回城路上,秦玉雄心情舒暢。今日不虛此行,既和宣瓊玉搭上了關係,又聽到了紫星紅梅的消息。以後,他要經常到安平鎮來,設法與宣瓊玉的妹妹見面,日子一長定能獲取小妮子的歡心,他很有這個自信。
回到鏢局,就聽鏢伙說老鏢頭正找他們,便往第三道院子去,剛進門,張勁風張勁竹就從客室迎出來:「哎呀,三位哪裡去了,家父正急著找你們呢!」
秦玉雄道:「我們在外閒逛,有什麼事?」
進到客室,張老鏢頭從臥室走出,道:「各位請坐,老夫與犬子一早去了清涼寺,拜訪了住持智淳法師。這位法師是新任方丈,原來的方丈已於去年圓寂。老夫問他竇元龍是否還在寺中,他說本寺並無此人。正欲再問,見勁風勁竹直向老夫使眼色,便告辭出來,方知昨夜你們所見之智淳法師並非今日之方丈。」
秦玉雄等三人均感詫異,昨夜的和尚顯然是冒名頂替的假方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元順續道:「和尚的真假暫且不管,今日是華隆興所給三天期限的第二天,明日我們若再查不出人鏢下落,實在是不好交代,各位有何良策,請直抒胸臆。」
秦玉雄道:「莫說明天查不出,再過二十天也枉然。人鏢並無人打劫,是他們自己走掉的,而且還捉了我們的白副總鏢頭,姓華的若來討人鏢,我們也向他討還白老鏢頭父女,依在下看來,不動武只怕救不了白老鏢頭父女。」
梁公柏道:「實情確是如此,他們設計害人,鏢局立的字據自可不算。」
張元順道:「說他們騙人,我們並沒有憑據。說人鏢自己走的,各位也未見到人離開馬車,所以無法向華隆興交代。」
秦玉雄慍道:「明明是姓華的害人,還要什麼憑據?我們五人親眼目睹還不夠麼?白老鏢頭父女尋鏢失蹤,不都是千真萬確的麼?等姓華的來,讓在下告訴他,憑在下和伏、梁二位親眼所見就是真憑實據!」
梁公柏道:「說得好,我們就是見證人,他想抵賴也抵賴不掉!」
伏正霆道:「姓華的設下圈套,然後要張老鏢主一家三口性命作保。由此看來,他想害張鏢主性命,居心既然如此惡毒,我們又何必跟他講客氣?所以,一場惡鬥難免,我們應作好準備,以免到時措手不及!」
張元順道:「姓華的現在只向我們索人,還未提要我張家父子人頭的事,所以還不能撕破面皮大打出手,且等明日以後,看他有什麼話說,若真要我父子性命,那就與他一拼!但老夫以為,姓華的身後有股大勢力,他們找上虎威鏢局必有所圖……」
正說著,鏢師婁剛來報,姓華的偕金剛門門主周濤周大爺、飛龍堂堂主俞松寒老爺子登門,請張鏢主出迎。
張元順連忙起身道:「勁風、勁竹,快隨爹爹到前院迎接!秦鏢頭你們暫避。」
張勁風詫道:「怎麼會是周門主、俞堂主來了?快走快走!」
父子三人急急忙忙迎了出去,秦玉雄便邀伏、梁二人到他房裡等候。
伏正霆道:「這兩人在京師武林界大是有名,怎會和姓華的相識?而且被他請了來?」
秦玉雄道:「金剛門、飛龍堂是京師武林的泰斗,張老鏢頭宴請武林名流替在下引薦時,只見他們派來的門人弟子,門主和堂主都托故沒有光臨。據張老鏢頭說,他二人不是輕易請得動的,那天雖沒有親自赴宴,但都派了門下頗有地位的人物來,因此還算是給足了面子。
否則,要麼不理不睬,要麼派人送個賀帖,對虎威鏢局總算是另眼看待。」
梁公柏詫道:「虎威鏢局名滿京師,享譽江南,金剛門、飛龍堂的聲譽竟然還在虎威之上麼?難怪張鏢主父子一聽他們來臨,就慌得要迎出門去了。我很想瞧瞧,究竟是兩個什麼樣的人物,莫非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伏正霆笑道:「梁老弟,金剛門、飛龍堂在京師聲譽之隆,虎威鏢局恐怕不能與之相比。
兩個門戶有權有勢,權勢之大令人吃驚……」
梁公柏岔話道:「不過是兩個武林門派,又沒在官府衙門當差,何來什麼權勢?」
「好,你聽我說。第一,他們兩位武功高強,各懷絕技,是以先有了名;第二,有了名之後,不少人上門拜師學藝,其中就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子弟。此外,王公大臣、富商巨賈又請他們派遣門人弟子去充當保鏢護院。再有,皇上親軍中不少校尉力士慕名登門求藝。試想,有了這幾重關係,難道還沒有權勢嗎?」
梁公柏吐了吐舌:「不錯不錯,只要結交幾個官府中人,自然就有了權勢,或許可以說,這是狗仗人勢,你們說對麼?」
秦、伏兩人都笑起來。
伏正霆道:「兩位門主何以架子這般大?蓋因平日王公大臣將他們請為座上客,常有達官貴人宴請,是以等閒人的邀請,他們哪裡還看得上眼?」
秦玉雄點頭道:「說得是,一個人身價如此之高,自然受萬人尊崇,哪能讓人一請就來。
這飛龍堂、金剛門有此成就,不失為我等之榜樣,可見一個武林人並非要去走鏢去闖蕩江湖才能揚名立萬、功成名就!」
伏正霆聽他羨慕權勢,不禁訝然,但沒有再說,只道:「姓華的能將他們中的一位請來就已經不錯,居然能兩位同時請來,足見姓華的大有來頭,不知他們來有何企圖?」
梁公柏道:「當然不是好事,大概是來訛詐索賠人鏢的,二位以為然否?」
秦玉雄沒有應聲,他正想著心事。
此次失去人鏢,首推他責任最大。一則因為紫星紅梅指名要他護鏢,二則他當眾誇下海口,確保人鏢無虞。現在,非但人鏢沒了影兒,連白老鏢頭也在他眼皮底下失蹤。這事一旦傳出江湖,他無疑是丟盡了顏面,毀了風火刀王的名聲,被人傳為笑談。這一切,皆系姓華的所賜。人鏢的丟失,分明是姓華的施下的詭計,但張鏢頭似乎半信半疑,並不全信自己的話。姓華的上門,又將自己排開,這個副總鏢頭又有什麼份量?是見姓華的也好,張老鏢頭也好,根本就未把他放在眼內。這就證明了一點,自己的名頭尚未真正叫響,秦玉雄三個字未能令人懾服敬畏。否則,誰敢不奉承他?誰敢不看他的臉色行事?誰敢將他冷落一邊?誰敢把他呼來喝去任意支配?誰敢讓他仰人鼻息寄人籬下?……
不成!他不能再這樣委屈度日。他要叱吒風雲,一呼百諾,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以他的絕世武功,成就一番大功名。
首先,他要成名,成大名,要威震京師,而不是靠人引薦揚名京師。成名之道,著落在姓華的身上。他今日不是帶著京師兩個最負盛名的武師來了麼?這叫天賜良機,豈能坐失?
他倏地站了起來,掛上腰刀,伏、梁二人正說話,見狀問他可是要出門,他說不錯,在家氣悶,出去散心,兩人要同去,被他謝絕。
他道:「二位不必跟隨小弟,以招橫禍。」
伏正霆詫道:「咦,老弟何出此言?」
「小弟今日要找姓華的算帳,兩位……」
梁公柏道:「老弟你什麼話,要找姓華的,愚兄算一個,說什麼招不招禍!」
秦玉雄暗喜,他也希望兩人與他共行止,便道:「伏兄你呢?小弟找姓華的要人!」
所謂要人,自然指的是白遠昌父女,作為他們的親戚,伏正霆能不出頭麼?
果然,伏正霆道:「你我兄弟共護人鏢,姑父表妹為此失蹤,若不找姓華的要人,那又該找誰去?走走走,到後院!」
秦玉雄打頭,三人遂往後院。
一進院門,只見客室門口站著四個陌生漢子,不是鏢局裡的人。見他們三人走來,齊把目光瞪著他們,而且走到階沿上擋路。
秦玉雄昂首踏上了石級,見四人擋路,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敢在鏢局攔路!」
客室內聽到吼聲,張家兄弟跑了出來,見狀忙道:「四位,這是敝局秦副總鏢頭,請讓路。」話聲中,兩人已走到石階前。
四條漢子哼了一聲,往後退出幾步。
張勁風小聲道:「秦兄,你不必擔心,家父與他們談得很好,請回去吧,等一會再奉告詳情,事情已有了轉機。」
秦玉雄一聽還要背著他,不禁火冒三丈,大聲道:「有轉機自然好,他肯交還白老鏢頭父女麼?若是交不出人,今日休想離開此地!」
張勁風兄弟倆大驚,忙低聲求他道:「秦兄別嚷嚷,白老鏢頭父女下落,家父自會與之交涉,現在.雙方心平氣和交談,自會有個好結果,秦兄就請回吧。」
秦玉雄道:「很好,在下靜候佳音!」旋又回頭對伏、梁二人道:「我們走。」
三人回到二院,秦玉雄道:「兩位將衣物收好,這鏢局是呆不下去了。」
伏正霆道:「這又何必?張鏢頭與姓華的談說些什麼還不知,不如等……」
秦玉雄道:「你我俱是護鏢人,小弟還身為副總鏢主,既不能參與會商,要我等何用?
小弟意欲到鏢局門口等那姓華的算帳,這一鬧,還能留在鏢局礙人家眼麼?」
梁公柏道:「依我說,還是等等看,看那姓華的有什麼交代,若不合情理再……」
秦玉雄道:「兩位願等就等吧,小弟恕不奉陪!」說完氣沖沖進了房門,「砰」一聲把門關上,將伏、梁二人拒之門外,然後收拾衣物,打成一個大包放著。開門出來時,伏梁二人已經回房,便逕自走到鏢局外,在門口轉悠。
不多一會,就見張家父子陪著華隆興及一個中年粗壯漢子、一個六旬老者走出門來。
秦玉雄立即橫在路口,擋住去路。
張元順一見是他,忙招呼道:「秦副鏢頭,快過來見見兩位貴客!」
秦玉雄不理,一指華隆興:「華隆興,白老鏢頭父女到底怎麼了,你快作出交代!」
華隆興面色一沉:「我怎知他們到哪裡去了?再說華某有話自和張鏢主說,哪有你插嘴的份?你最好收斂些,莫太張狂!」
張元順急道:「賢侄,老夫與華爺已談妥,過後自會告訴賢侄,這裡不是談話的場所,賢侄先回房去,等一會……」
秦玉雄冷笑道:「華隆興,你敢藐視秦大爺,今日就教訓教訓你……」
張家父子連忙上前攔住他,張鏢主道:「賢侄,休要挑起事端,回去再說……」
秦玉雄大聲道:「姓華的狗眼看人低,不給他點顏色,他豈知秦大爺為何許人!」
金剛門主周濤忍不住道:「張鏢主,這是何人,怎地如此張狂?」
華隆興冷笑道:「這位就是虎威鏢局的副總鏢頭秦玉雄,一個自封風火刀王的狂小子!」
飛龍堂堂主俞松寒道:「既是副鏢頭,自有張老鏢頭約束,我們走我們的吧。」
秦五雄道:「華隆興,你不作出交代,今日休想離此半步!」
華隆興冷笑:「華爺來去自如,從來無人敢攔華爺的路,你小子有這個能耐麼?」
張元順忍住氣道:「秦副鏢頭,華爺既然與老夫談妥,就不必再生是非……」
秦玉雄道:「我只要他交代出白老鏢頭父女下落,這怎能說是無事生非?」
張勁風見他完全不聽老父的,心中不禁火起,道:「秦鏢頭,家父與華爺就人鏢失去之事已經談妥,你又何必節外生枝?」
張勁竹也道:「家父是總鏢頭,我等皆聽家父之命,鏢局上下無不如此,秦鏢頭你……」
秦玉雄怒道:「那好,秦某在此當眾聲明,從這一刻起,刮去這勞什子的什麼副總鏢頭,今後秦某的行為,概與虎威鏢局不相干,兩位少鏢頭沒話說了吧!」
張勁風、張勁竹沒料到這一著,一時驚得不敢再出聲,這樣一個好手走了,上哪兒找?
正好伏正霆、梁公柏聽鏢伙說門口出事趕了來,兩兄弟便迎向他們,說了經過情形,要他們把秦玉雄勸回鏢局去,不要多生是非。
這時,張鏢頭正勸秦玉雄:「有話回局裡說,秦少俠何必衝動……」
秦玉雄道:「張鏢主,在下已非局中人,與華隆興的糾葛在下自己了結,與鏢局無關!」
華隆興道:「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與大爺交涉?大爺眼中只認得張老鏢主,你不過是鏢局的一個鏢伙,本就不配與大爺說話,如今連鏢伙也不是了,你就……」
秦玉雄豈容他輕賤自己,「嗖」一聲抽出腰刀喝道:「華隆興,秦爺要取你雙睛,讓你真正是有眼無珠,還要割去你舌頭……」
張老鏢主氣得提高了聲音:「秦少俠,你縱使不在鏢局當差,也不能翻臉不認人,這位華爺今日是鏢局的貴客,你不能當著老夫的面,為難華爺,況且失鏢之事……」
秦玉雄「嗖」一聲腰刀回鞘,道:「張老鏢頭,此時秦某確實在你鏢局門口,在下就暫忍一時。」略頓,朝華隆興喝道:「姓華的,午時在慈恩寺廣場了斷,你不來就不是人!」
那金剛門主周濤聽不下去,喝道:「年青人,休要如此張狂,這兒是京師,藏龍臥虎之地,別以為有個出名的師傅就藐視天下英……」
秦玉雄心想,我就等你和俞老兒架樑,若是一舉把你兩人擊敗,我秦玉雄立即一鳴驚人,於是趕快接嘴道:「你們和姓華的不過是一丘之貉,所以才會物以類聚、狼狽為奸,有種的午時正到慈恩寺前來,由秦某討教討教!」
張元順大驚:「秦少俠不可如此,周門主、俞堂主是來……」
秦玉雄接嘴道:「是來朋比為奸的,這個不說我也知道,姓周的,姓俞的,大爺午時正在慈恩寺廣場候教!」說完邁開大步就走。
張老鏢頭氣得罵道:「年紀輕輕就這般目中無人,這、這、這……」竟然氣極說不出話來。
周濤也氣得大叫道:「反了反了,今日不教訓你小子,你以為京師無人……」
華隆興冷笑道:「這小子是風火刀王趙鶴的弟子,哪裡把京師的人看在眼內,不挫辱他一番,他可不知天高地厚!」
張老鏢頭又勸周爺、俞爺不必與之計較,但跟隨兩位爺來的門人弟子已經追了過去,大聲吼叫:「姓秦的小子站住……」
秦玉雄立即停了腳步,回過身來叱道:「怎麼,想動手?憑你這四個小輩也配!」
張勁風張勁竹則拉住那四個門人弟子,伏正霆、梁公柏則去拉住秦玉雄,勸他不要動手,以免讓張鏢頭臉上過不去。
秦玉雄道:「好,看在二位面上,不在鏢局門口教訓他們就是。」微一頓,提高了聲音:
「華隆興、金剛門、飛龍堂,午時正秦某候教,若你們不來,秦某就找上門去!」
周濤氣得暴跳如雷,吼道:「你小子活膩了,我金剛門奉陪到底!」
俞松寒不能不作聲了,只好應道:「你既然存心與飛龍堂作對,老夫奉陪!」
華隆興則冷笑道:「小子你休狂,你不找華爺,華爺也要找上你,你等著瞧吧!」
秦玉雄冷笑連聲,轉身走去。
梁公柏道:「等一等,我去取衣物,順便把你的也帶來。」
又問伏正霆:「伏兄,你呢?」
伏正霆道:「你們等我一會,我問張老鏢頭幾句話,然後作出決定。」
他向張元順走去,此時周濤、俞松寒已上了綠呢大轎,華隆興則上了一輛華麗馬車,張元順與他們道別恭送。直等三位爺走後,他問張元順:「鏢主,姓華的把我姑父和……」
張元順道:「他說並未見到白老鏢頭父女,他當著周、俞兩位面前擔保,確實……」
伏正霆沉下了臉:「張鏢主相信麼?」
「看來不假,白老鏢頭父女並不在他手上。」
「那好,在下辭去鏢師一職,即日起離開鏢局,望張鏢主珍重!」
張元順跺足道:「賢侄,你聽老夫說……」
伏正霆一向穩重,性情溫和,此刻卻虎起了臉,自顧大步走進鏢局,不理睬張老鏢頭。
不一會,又見他和梁公柏提著三個大包從鏢局出來,那秦玉雄又從什麼地方迎了出來,接過一個包袱,三人並肩走去。
張老鏢頭說不出心中的滋味,轉身回鏢局,張勁風兄弟則罵了句:「無情無義的東西!」
憤然跟在老父身後。
張元順道:「秦玉雄不分青紅皂白,與金剛門、飛龍堂結仇,這於他極是不利,該想法替他們和解了,否則他很難在京師立足!」
張勁風道:「他目空一切,不聽勸告,惹出禍來又能怨誰?」
張勁竹道:「他自以為天下無敵,讓他得些教訓也好,何況這人無情無義,我們不必再管。」
張元順道:「好歹他在鏢局住了幾天,他雖不仁,我們卻不能不義,正午你們到慈恩寺廣場去看看,危急時請周爺他們手下留情。」
父子三人邊說邊走,心中都不好過。
此刻秦玉雄和伏、梁二人正站在街角商議去處。
因為秦玉雄約在慈恩寺了斷,伏正霆便提議到那邊找家旅店住下,梁公柏也贊同此議,三人便沿大功坊走去。
秦玉雄心情極好,在慈恩寺廣場這樣的地方約鬥最妙,這裡龍蛇混雜,只要將周濤、俞松寒擊倒,他的大名定會在一夜之間轟傳京師,名震四方,到時還愁沒地方可去麼?虎威鏢局廟太小;哪能容得下他這樣的大菩薩,他必須另謀高就,在京師混出個模樣來!他相信,只要一舉成名,何愁攀不上高枝?
走了一會,三人覺得手提個大包實在不便,就找了間旅店,包下三間上房,然後聚在一處,喝茶聊天,商談正事。
梁公柏道:「秦老弟,你找姓華的小子自是應該,可為何要把金剛門、飛龍堂牽上?」
秦玉雄道:「他們本是一丘之貉!」
「可是老弟,這樣一來,豈不樹敵太多?」
伏正霆道:「不錯,金剛門、飛龍堂在京師武林中素孚眾望,門徒之多、權勢之大,非一般江湖幫派能比,與他們二人結仇,無異與整個京師武林結仇。所以秦老弟你得慎重,能少結些冤家才是上策。」
秦玉雄道:「兩位不必多慮,這事由小弟引起,也該由小弟結束,並不牽連兩位。」
梁公柏不悅道:「秦老弟,你這麼說就不應該,我梁公柏也並非膽小怕事之人,只是說不該結的冤家就少結,對我們也才有利。」
秦玉雄道:「周濤、俞松寒與華隆興是一夥,你只找姓華的,人家周濤、俞松寒也不會袖手旁觀,怎麼是我多結冤家呢?」
伏正霆道:「事已如此,不必再說,正午準時赴約就是。不過有一點必須注意,金剛門、俞松寒手下徒眾太多,我等只是三人,若情勢於我等不利,就該及時退走。」
秦玉雄道:「見機行事吧。現在出去走走如何?也該是吃飯的時候了。」
三人出門,找了間飯館,吃喝一頓,然後到了慈恩寺廣場。此時正值熱鬧時候,賣藝的、算命的、叫賣的,形形色色,嘈雜萬分。
三人信步閒走,一處處看看熱鬧。
有一處賣解的圍了不少人,秦玉雄踮起腳尖朝人頭上望過去,只見一條漢子在耍一套刀術,架式雖拉得好看,功夫卻是平平,正要招呼伏、梁二人走開,忽聽伏正霆「咦」了一聲,又聽梁公柏道:「奇哉,果然是她!」不禁有些奇怪,正待詢問,伏正霆向他招手,便走了過去,梁公柏從人頭縫隙處指給他看:「你瞧那是誰?真讓人想不到,她竟是個賣解的!」
秦玉雄順著他指方向看去,那兒支著一個刀槍架,一個老頭在操鼓,一個年青漢子提著小鑼,兩個年青少女一人提一把劍,似正準備出場,其中一個竟是宣瓊玉的妹妹,難怪在安平鎮見不到她,原來她是賣解的藝人。
此時,舞刀的年青漢子收了式,兩個姑娘蓮步款款來到場中,嬌叱一聲,交起手來。她二人一著紅一著白,衣服鮮亮,人又長得白淨嬌媚,劍招花式又繁多,哪裡像是在對打,卻似在跳優美的劍舞,引得圍觀人眾連聲叫好。
以行家眼光看,純是花架子,並無真功夫。但那宣姑娘的武功,三人都是見過的,可見舞劍時她並未用上真功。
秦玉雄不禁納罕,她姐姐開著那麼一個酒店,卻讓妹妹拋頭露面來賣解,未免不近情理,這兩姐妹的身世不是有些神秘麼?
不多會,兩個姑娘收了式,人叢中彩聲迭起,銅錢如雨點般擲進場中,三個年青漢子便進場拾錢,兩個姑娘則退到老兒身邊。
秦玉雄直盯著宣姑娘,這小妮子嬌小玲瓏,滿臉稚氣,比起紫星紅梅和白艷紅來,別具一番風采。這三女中只要得其一,也就艷福不淺,若得其二,此生便不虛度,若是三女全得,心滿意足矣!大丈夫在世,功名富貴,嬌妻艷妾,缺一不可。憑著一身絕技,成名江湖,受人敬仰,自會受到美人青睞,何愁不能一箭三雕,盡收桃李?有了名,一切皆隨人意。再過一會,他就擁有了名,境遇就會隨之改善,他要讓紫星紅梅、宣姑娘、張老鏢頭父子以及所有的人對他另眼相看,要他們對他奉若神明……
「喂,秦老弟,走吧,人家收攤啦!」梁公柏的聲音驚動了他,使他從遐想中回過神來,只見場上觀眾已散,賣解的正收物件。
秦玉雄道:「不過去和宣姑娘寒暄幾句?」
梁公柏道:「應該應該,這就走!」
伏正霆笑道:「只怕唐突了佳人。」
三人便走了過去,宣姑娘正好注意他們。
秦玉雄抱拳道:「宣姑娘,幸會幸會!」
宣姑娘冷冷淡淡:「三位也來湊熱鬧?」
秦玉雄傲然道:「在下約鬥金剛門門主周濤、飛龍堂堂主俞松寒,還有一個托鏢無賴,故在此等候,不期遇到宣姑娘,今早我……」
宣姑娘娥眉一挑,杏眼睜得老大:「什麼?你說你約鬥周門主和俞堂主?」
在她身後料理物件的姑娘和三個小伙都起身來看他,面上都露出驚訝無比的神色。
秦玉雄道:「不錯,正是在下。」
宣姑娘把他從頭到腳一打量:「憑你們三人,要鬥金剛門、飛龍堂?」
秦玉雄傲然一笑:「在下風火刀王秦玉雄,約鬥周濤、俞松寒又有什麼稀奇?」
「稀奇嘛也並不稀奇,不過你未免有點不自量,風火刀王趙鶴的弟子,成就能比師傅高麼?你可稱自己是風火刀客,稱刀王未免……」
「在下配不配稱風火刀王,宣姑娘不妨留下,到時動起手來一看便知!」
「你好自信、好傲慢,不過,與我不相干。我問你,你和那兩人有仇麼?」
「沒有,在下與他們半個時辰前才朝過相。」
「什麼?沒有仇?那你是找他們比武?」
「並非如此,只因他們插手鏢局事務,而且膽敢藐視秦某,所以在下要教訓他們!」
「啊喲喲,好大的口氣!你知道人家的底兒麼?偌大個京師,不啻藏龍臥虎之地,金剛門、飛龍堂能在京師稱雄,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我說你這個人呀,算盤珠子兒打錯了,你非但不能一舉成名,只怕在京師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這又是何苦呢?」
秦玉雄聽她戳破自己心思,不由氣往上衝,但對方不過是個漂亮的瓷娃娃,又何必認真?
便壓下火氣,道:「宣姑娘,你錯了,今日受挫辱的決不是秦某,姑娘就拭目以待吧!」
宣姑娘小嘴一翹:「我不信你有這個能耐,等一會我倒要見識見識!」
梁公柏道:「我們並非無故約周俞兩位來此,實因他們與走失的人鏢有關……」
「什麼走失的人鏢?我聽不懂!」
伏正霆一拉梁公柏衣襟,插言道:「梁兄弟說的是一件失鏢,這事與周俞兩位有關……」
正說著,只見十來個壯漢沿廣場入口處蜂湧而來,一個個東張西望,似在尋人。
來到人多處,就有個漢子扯直了嗓門吆喝:「姓秦的小子,金剛門的大爺來了,快從狗洞中爬出來,大爺們要打斷你的狗爪狗腳……」
秦玉雄大怒,罵道:「找死!」遂迎著那十多個漢子大步走去。
「秦大爺在此!」他運起中氣喝道。
廣場人眾四處湧了過來,把他們圍住。
金剛門的十多條漢子氣勢洶洶走了過來,為首的一個魁梧大漢把秦玉雄三人略一打量,問道:「誰是秦玉雄秦小子?」
秦玉雄喝道:「大爺就是,周濤何在?」
大漢冷笑一聲:「你是什麼蟲子?值得門主大駕光臨?可笑你並未長出三頭六臂,竟敢大言不慚,要與門主較技,你是吃了豹子膽還是神智不清?你想想你配與門主動手麼?……」
秦玉雄一聲斷喝:「住口!周濤不敢來,卻打發你們這群酒囊飯袋來充數,大爺這才知道,周濤徒有虛名……」
大漢氣得暴跳如雷:「你小子滿口胡言,周門主何等身份,是你高攀得上的?大爺此來就為了教訓教訓你,識相的滾出京師,從此不准在京師露面,若是不自量,打斷你的肋骨,碎了你的琵琶骨,讓你成個廢人,在街上乞討……」
人叢中有人大聲道:「姓秦的,趕快走吧,你怎是金剛門的對手?」
又有人道:「這姓秦的膽子也真大,居然敢向金剛門叫陣,莫非被豬油蒙了心?」
秦玉雄冷笑一聲:「周濤不敢來,秦大爺就先教訓教訓你,打了狗還怕主人不出來?」
金剛門眾門徒大怒,紛紛喝叫怒罵,要衝過來動手,被大漢止住,道:「你們急什麼?
上一個人不就足夠了?」
一個三十上下的壯漢當先躥了出來,道:「讓爺爺來收拾他!」話聲一落,張開右手五指,一把抓了過來。
秦玉雄劈手順勢抓住對方手腕,借對方之力往後一拉,五指發力,「喀喇」一聲捏斷了對方腕骨,那漢子「哎喲」一聲痛呼,身不由已往前衝了出去,一個嘴啃泥跌在兩丈外。
這一招,乾淨利落,出人意外,驚得圍觀人眾失聲喊叫。有那膽大的,拍手喝彩。
秦玉雄冷笑道:「金剛門的弟子也不過爾爾,竟然在京師耀武揚威,叫人笑掉大牙!」
為首的大漢又驚又怒,大步走了出來:「小子你休狂,讓胡爺稱量稱量你!」
「站住,報上名來,秦爺不屑與無名小輩動手,你是金剛門的什麼人?」
大漢冷笑道:「大爺胡昌……」
剛說到這裡,人叢中擠進了張勁風、張勁竹兩兄弟,一見兩人對峙,連忙喝叫道:「住手住手,純是誤會,兩位千萬別動手。」說著急步走到秦玉雄胡昌跟前。
秦玉雄淡然道:「兩位來此作甚?」
張勁風道:「家父請秦兄回鏢局一談,金剛門、飛龍堂已答應家父不來赴約……」
秦玉雄大怒,冷冷道:「令尊不覺太多事麼?約鬥的是在下,與鏢局無關!」
張勁竹惱道:「家父本也不管的,念在秦少俠與我等共事數日,所以派我弟兄倆親赴金剛門、飛龍堂,面見門主堂主,替你化解不必結下的怨仇,秦少俠非但無一分謝意,反怪張家多管閒事,這未免太不識好歹……」
秦玉雄冷笑道:「金剛門不來赴約,那麼這十多頭豬莫非是冒名頂替的麼?你說令尊好意,但並未徵詢於我,怎能擅自取消約鬥?今日之事秦某要說清,任何人化解不了我與金剛門、飛龍堂結下的怨仇,周濤不敢赴約,我就找上門去,不怕他當縮頭烏龜!」
張勁風氣得連聲音也抖了:「好、好、好,秦少俠你就自便吧,張家就算多管了閒事,從即日起,彼此就當不相識!」
兩兄弟氣沖沖走了,趕回去報信。
秦玉雄一指胡昌:「姓胡的,你在金剛門中所司何職?快報上來聽聽,夠不夠份量!」
胡昌冷笑道:「大爺乃金剛門之執事,夠不夠份量你一試便知!」說完拉個架式。
秦玉雄嘿嘿冷笑:「出招吧,小子!」
胡昌怒極,左腳止步,右手一爪橫掃對方頭頸,名曰:「豹頭摟懷」。秦玉雄左肘上抬,格擋對方臂肘,但胡昌使的是虛招,右手往後一縮,左爪從肋間疾出,使個黑虎掏心。
秦玉雄右手成掌,截其臂肘,迫使對方縮手。
兩人一來一往斗了五個回合,秦玉雄十分不耐,突然加快掌勢,一口氣攻出四掌,打得胡昌招架不及,第五掌被擊在肩膀上,身子一歪,踉蹌著衝出兩步,勉力站穩,但秦玉雄第六掌擊在他背上,「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上,驚得人眾又一次失聲吶喊。
伏正霆、梁公柏也暗暗驚訝,秦玉雄的拳腳功夫竟如此了得,這是過去不知道的。
金剛門的徒眾見胡執事被打傷,一個個發聲喊上了過來。秦玉雄大喝一聲展開拳腳,見一個打一個,盞茶功夫便把十二條大漢放倒,一個個鼻青臉腫,手折腳斷。
胡昌爬起來指著秦玉雄:「好小子,有種有種,你敢打金剛門的人,有本事的等著,胡大爺這就回去叫人!」
秦玉雄罵道:「叫周濤來見大爺,似你這般的酒囊飯袋不來也罷,還不快滾!」
胡昌咬牙道:「你狠你狠,放心,金剛門自有人出來收拾你,只要你小子別跑!」
秦玉雄叱道:「少廢話,再不滾,我把你兩條胳膊卸下來,叫你殘廢終身!」
胡昌喝令門徒從地上爬起,相互攙扶著走了。秦玉雄抱起胳膊,拿眼去找宣姑娘。只見她站在遠處,並未離去,心中好不高興。
旁觀人眾中有人喊道:「這位秦爺,趁金剛門的人沒有轉來,你就快些走吧!這姓胡的在金剛門只是個三流角色,要是他回去搬了人手來,秦爺你雙拳難敵四手……」
秦玉雄截住話道:「這位朋友不必擔心,秦某就是要會他們門主,你只管等著瞧熱鬧就是了,不必杞人憂天!」
有人道:「咦,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姓秦的自視未免太高,等一下有他受的!」
這些議論十分刺耳,似乎都判定他決不是金剛門的對手,不禁十分冒火,正想發作之際,轉念又一想,何必與這些庸人計較,等一會讓他們大吃一驚,開開眼界就是了。
伏正霆道:「討厭,被人圍著看,咱們又不是賣藝的,不如走開,人來了再來。」
秦玉雄道:「金剛門離此遠不遠?」
伏正霆道:「不遠,就在大功坊中段。」
「那就等上一等,免得人家以為我們跑了。」
話剛落音,有四個大漢擠進圈內。
秦玉雄看著其中兩人有些面熟,認出是跟著俞松寒的兩個門人。
四條漢子走到丈遠處停下,其中一人指著秦玉雄道:「就是這個小子,口出狂言,要找堂主較量。」
秦玉雄喝道:「你小子給我住口,叫俞松寒來見大爺,否則大爺找上飛龍堂,砸了你們那塊破招牌,叫你們灰頭土臉,無顏見人!」
四條漢子大怒,紛紛吼叫怒罵。
秦玉雄叫道:「你們四人一起上,看秦大爺怎麼收拾你們!」叫聲中一躍而上,揮掌就打。四條漢子連忙避開,但只有一人與他相打。
這漢子三十來歲,一套拳腳功夫頗有根底,一招一式方方正正,頗有大家風範。
人叢中有識得他的,叫出聲道:「這位是飛龍堂的三教頭常俊,功夫已得俞堂主真傳,一套飛龍掌使得出神入化,新入門的弟子都由他授藝,這姓秦的小子算是遇到對手了。」
伏正霆、梁公柏聞言,便仔細觀察常俊的掌法,果然是剛勁兇猛,出手狠辣,並非泛泛之輩。飛龍堂的一個三教頭就有這麼俊的功夫,堂主本人功力之深可想而知。秦玉雄此舉未免有些不智,同時招惹京師兩大門派,若是接不下來毀了名不說,還要有身體創傷之痛,這實在是不划算的事,這樣一想,有些著急。
此時秦玉雄與常俊已經拆了二十招,對飛龍掌法的變化稍有認識,當即加強了功力,運起金剛混元掌,瞅準時機,與常俊對了一掌。
這一掌,震得常俊口吐鮮血,退了三步才立樁站住,無限驚訝地瞪著秦玉雄。
三個同夥連忙將他扶住,他把兩手一分,推開了他們,喘了兩口氣道:「姓秦的,常某在飛龍堂只不過是二流角色,你休要得意了,只要你不離開京師,自有人找你報仇!」
秦玉雄冷笑道:「秦大爺今日裡在這兒等著,你快快回去把俞老兒叫來,飛龍堂那些徒子徒孫就別來丟人現眼了!」
常俊氣得大叫:「秦玉雄,有種的就等著,飛龍堂高手如雲,哪用得著師傅動手……」
秦玉雄揮揮手:「快滾快滾,廢話少說,叫俞老兒出來,秦大爺在此候著!」
常俊立即轉身走去,三條漢子滿面羞慚跟著走了。
此刻旁觀人眾議論紛紛。
有人大聲道:「喂,老兄,不是你剛才把那個什麼三教頭吹得玄乎乎的麼?怎麼動手不到盞茶時分就被這位秦爺打得口吐鮮血、大敗而逃?嘿嘿嘿,還吹什麼功夫已得真傳……」
又有人道:「這位秦爺獨自敢向金剛門、飛龍堂叫陣,別的不說,光這份膽氣就便人佩服,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另有人道:「我說兄台,金剛門、飛龍堂的正主兒還沒到場呢,話別說得太滿,小心大丈夫成了跛腳狗,夾著尾巴而逃,豈不讓人掃興?到時你豈不是面上無光?」
秦玉雄耳聽讚揚之聲,心頭舒暢已極。偶有一兩人語出譏刺,向著金剛門、飛龍堂,他並不與之計較,只希望周濤、俞松寒趕快來,讓他當眾大顯身手,一鳴驚人。
又等了一會,圍觀人眾的北面突然亂了起來,紛紛向兩邊避讓。只見一隊彪形大漢進了圈子,大約有二十來人,一律帶著兵刃。
為首的三個中年人,中間的一個三十七八歲,其餘兩人年歲稍輕,一個個氣字軒昂,英氣勃勃。適才吃了苦頭的執事胡昌,從後面走了上來,朝秦玉雄一指:「喏,就是他!」
秦玉雄冷笑道:「胡昌,你不把周濤叫來,卻引來這麼些二流角色,配與秦大爺動手?」
胡昌吼道:「小子你死期已到,還敢口出狂言,我金剛門副總教頭方玉豹方爺、副總執事彭爺、大教頭戚雲戚爺特來教訓你這小子,讓你知道金剛門的厲害……」
人叢中有人大聲道:「啊喲,金剛門的高手到了三位,姓秦的小於只怕要糟!」
秦玉雄冷冷道:「周濤為何不敢來,卻打發你們這些不入流的角色來出醜……」
大教頭戚雲大怒,喝道:「姓秦的,你過於狂妄了,你只要勝得過戚某等人,周門主自會與你較量,只是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周門主不願傷了你,但你卻……」
秦玉雄「唰」一下抽出腰刀,喝道:「閉上你的鳥嘴,在功夫上見個高低!」
戚雲怒極,扯出柳葉刀,立個架式。
秦玉雄譏笑道:「你也使刀?好極好極,秦大爺今日讓你見識見識風火刀法!」
戚雲也冷笑道:「有本事只管施展!」
秦玉雄今日試了金剛混元掌,打敗了兩個門派的弟子,使他對這套掌法有了自信。但師傅在平日的言談中,最津津樂道的是刀法,因此使他以為刀法才是師傅的絕技,而掌法只不過是一般的拳腳套路而已。對付二三流的角色,他滿可以施展掌法,今日與常俊等人交手就證明是行之有效的。現在金剛門的高手來了,最有把握的還是刀法,所以他扯出了腰刀。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擊敗對手,以收取驚人魂魄的效果,達到一鳴驚人的目的。
戚雲話聲才落,只聽秦玉雄喝聲:「看刀!」驟見一片耀眼白光迎頭罩來,白光中似有七八把腰刀同時往他身上招呼,使他不知要去格擋哪一招,嚇得他連忙往後急退,舞起一片刀花護住身子。只聽「當當」連聲,手腕震動,虎口發麻,也不知格擋了對方幾刀。但對方刀勢依然兇猛絕倫,每一刀都出手如電,快得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他知道自己再撐不過五招,不禁心膽俱裂。突然,他手裡乃輕,柳葉刀已經脫手飛去,緊接著手腕一痛,衫袖全失,而就在這一剎那間,對方已收式站回原地,氣定神閒,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傲慢地兩眼朝天,再不多看他一眼。低頭看右手,只見鮮血淋漓,有兩個門徒已跑來替他敷藥。
這是什麼刀法?如此凌厲兇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敗的,別的人也沒看出他是怎麼受傷的,人人都糊里糊塗。
圍觀人眾直看得大氣也不敢出,他們只看見一片刀光,然後戚雲就受了傷扔了刀。
啊喲喲,這是什麼刀法,令人不可思議!
伏正霆、梁公柏也聳然動容,他倆雖見過他施展武功,但一次是在夜間,一次是在鏢局,對他的刀法依然陌生。而剛才這一場較量,雖然沒用了幾招,但看得人驚心動魄。
風火刀法果然是江湖一絕,令人膽寒。
金剛門的高手也被刀法震懾住心神,他們呆呆地注視著秦玉雄,難以相信一個相貌英俊的年青人,居然施展出一套鬼魅般的刀法,三下兩下便傷了他們中的一個高手。
秦玉雄見他們只顧盯著他不來動手,就冷笑一聲道:「怎麼?嚇破膽了?來啊,併肩子上呀,秦大爺可不在乎你們人多人少!」
副總執事彭天翔回過神來,氣得把牙一咬:「秦玉雄,你休得意,彭某這就來討教!」
他從背上取下一支蛇形鞭,舞了幾個鞭花,當即向秦玉雄打了過去,施展一路鞭法,點、截、擋、盤、掃、摔,但他立即遭到對方的快速反擊。眼前刀光一閃,森森寒氣便罩上了身,只覺有七八把刀同時向他週身上下要害出招,他雖盡力遮擋反擊,但終究擺脫不掉刀光泛起的幻影,迫得他只有盡力防範。
每次蛇形鞭與對方腰刀碰擊時,只見火花四濺,只震得他虎口發麻,蛇形鞭幾乎脫手而去,把他驚得魂飛魄散。
這一生,他從未逢到過這樣可怕的對手,他知道自己撐不過二十招。他本不該與這樣的人交手,無仇無怨,只因嚥不下一口氣,現在付出的代價就太大了,他在金剛門、在京師樹立的威望,全毀在這小子手裡了。
突然,右手腕一痛,蛇形鞭捏不住了,「叭噠」一聲掉在地上,緊接著左手腕一麻一痛,他慌不迭往後跳出圈外,對方也在這剎那間收了式。低頭一看,兩隻手腕鮮血直滴,只好讓兩個門人弟子替他敷上金創藥。
秦玉雄刀已入鞘,雙手往後一背,揚聲道:「還有什麼人不服?只管放馬過來!」
副總教頭方玉豹又驚又怒,連彭天翔都敗在這小於手裡,自己又怎能對付得了他?但如此怯陣,豈不毀了金剛門的聲譽?他把心一橫,正要出陣,卻聽西北角上人群喧亂,有十多個人擠了進來,認出是飛龍堂的人,心裡不禁一寬,合兩家高手,不信就治不了他。
飛龍堂為首的是少堂主俞劍、俞秀娥兄妹和二教頭陸恆義、大教頭潘泰興,那負傷的三教頭常俊也跟了來。
方玉豹連忙迎了過去,低聲把剛才交手的情形說了,直聽得飛龍堂的人聳然動容,這姓秦的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不可小覷了他。
少堂主俞劍小聲道:「不管他有多高的功夫也要見識見識,這是人家找上門來的,想避也避不開。走,由我們飛龍堂接他兩陣。」
秦玉雄見又來了對手,其中還有個小姑娘,便仔細打量她。
這妮子生得嫣嫣潤潤,面目姣好,雖比不上紫星紅梅和白艷紅,但卻自有風韻,十分可愛,與宣姑娘也差不到哪兒去,不知她在飛龍堂是什麼角兒。
那姑娘正好也在打量他,見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不禁又羞又惱,便狠狠地瞅了他一眼,把目光轉向秦玉雄身後的兩人。
此時俞劍不欲公開身份,示意二教頭陸恆義上陣,以便探查秦玉雄的刀法。
陸恆義使的是雁翅刀,他亮出兵刃,道:「姓秦的,飛龍堂二教頭陸恆義討教!」
秦玉雄把頭一抬,望著天空,冷冷道:「你不是對手,快把俞松寒叫來!」
俞秀娥大怒,剛要張口大罵,被其兄俞劍止住,示意不要出聲,這才噘著嘴忍下。
陸恆義怒道:「小子你也太目中無人,快亮出兵刃,陸爺我可要動手了!」
秦玉雄道:「你真要不自量力,那就動手試試,保管叫你後悔莫及!」
陸恆義不再出聲,立即搶上一步出手。
突然,一道白光從對方手中閃出,其速之快無與倫比,自己一刀若繼續往對方頭上砍,那麼刀還未觸到對方,自己就先死在對方手下。因為對方後發先至,比自己快了不知多少。
這一下,驚得他急忙抽身後退。
但是,這一刀雖然避過,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卻接踵而至,他拚命格擋閃避,但一刀接一刀眨眼間又向自己身上砍到,他只有招架退讓的份,毫無還擊對方之力。不到片刻,他就絕望地想到,自己頂多再擋三刀,就會毀在對方刀下。
這種感受,他生平從未有過。
突然,腕臂一痛,雁翅刀脫手落地,眼前白光一斂,對方已收式停立,兩眼望天。
陸恆義直氣得咬牙,但又無可奈何。
站在一邊的俞劍、潘泰興、俞秀娥也驚得目瞪口呆,二教頭陸恆義,居然沒走過十招。
這姓秦的刀法,當真是不可思議!
俞劍馬上悟到,今日的確不該來,自己受辱事小,飛龍堂的名譽要緊。
可是,已經貿然而來,又怎能貿然而去?
他頓時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若是不戰就走,定讓大家恥笑。
若是留下再戰,輸了也仍然受人恥笑。
正猶豫不決之際,只聽秦玉雄冷笑道:「秦大爺早說過,你們不是對手,快把你們的當家人叫來,與秦爺當眾作一較量。否則,秦大爺就一家一家找上門去,毀了門面,砸了招牌,飛龍堂、金剛門從此在京師除名!」
這話說得又狠又毒,霸氣十足。若與兩家沒有深仇大恨,又怎會如此咄咄逼人?
俞劍心一橫,拼了命也要與他一鬥!
他立即抽出長劍,也不說話,一個烏龍戲珠,劍尖直取對方咽喉。
俞秀娥早就按捺不住,嬌叱一聲,劍尖直朝對方腰肋戳去。
兩人剛一出手,突見白光一閃,對方刀尖已向自己心窩點來,後發先至,慌得兩人趕忙變式換招。但是對方招式一招接一招,一招緊似一招,直迫得兄妹倆連連後退。
大教頭潘泰興擔心少堂主有失,連忙一掄撲刀,加入戰團。
秦玉雄以一敵三,絲毫沒有怯意,依然是攻多守少佔著上風。
伏正霆、梁公柏看得心旌搖動,對方三人都非庸手,武功決不在自己之下,而秦玉雄以一敵三仍然是游刃有餘,當真是不可思議。
轉眼間雙方鬥了三十多招,飛龍堂三大高手漸漸穩住了陣腳。可是,秦玉雄突然大吼一聲,施出了絕招「狂風烈焰」。
只聽叮噹連聲,第一個扔了刀子的是大教頭潘泰興,第二個拋下兵刃的是俞劍,第三個棄劍的是俞秀娥。兩個男的手臂受傷流血不止,女的卻被挑去了頭上的簪子,弄得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就這麼一招,三大高手同時落敗。
這一招實在是奇妙無比,沒有人能看清這一招怎麼出手的,飛龍堂的人又是怎麼落敗的。
旁觀人眾終於忍不住又吼又叫,狂熱的喝彩聲掀起』一片雷鳴似的喧嘩,秦玉雄受到了人們無比的敬畏,有人當場稱他為京師第一高手,得到不少人的回應。
秦玉雄傲慢地指著俞劍:「你是何人?」
俞劍昂首答道:「飛龍堂末學弟子俞劍!」
潘泰興則自己報名:「大教頭潘泰興,姓秦的你記住好了,咱們還有見面的日子!」
秦玉雄不理他,問俞劍:「你和堂主俞松寒有什麼淵源?」
俞秀娥憤然叫道:「他是我哥哥,我叫俞秀娥,俞堂主是我爹,這下你該高興了吧,飛龍堂少堂主折在你手裡。不過,你可要記住了,我兄妹定要報這一刀之仇!」
旁觀人眾中不少人為俞姑娘叫好,讚揚她有骨氣,不讓鬚眉。
秦玉雄確實得意之極,但他還未達到目的,因此冷冷說道:「小姑娘,我找的不是你兄妹,而是飛龍堂堂主,你速回去通報,秦某在此候教,若他不敢來,就關門收山!」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應道:「淮說我俞松寒不敢來,秦玉雄你也太過張狂!」
隨著話聲,精神矍鑠的俞松寒走進人圈,後頭跟著兩個五旬壯漢和十多個年青人。
俞秀娥驚叫道:「爹,你怎麼來了?」
俞松寒忿然道:「爹叫你們不要滋事,你們偏是不聽,你們來了爹還能不來麼?」略一頓,把目光轉向秦玉雄:「姓秦的,飛龍堂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是以對你那狂傲之言老人並不計較,誰想你咄咄逼人再三叫陣,你究竟是何居心,今日你當眾道個明白!」
圍觀人群見俞堂主來了,不禁議論紛紛,猜測這場拚鬥誰是贏家,聽見他說的這番話,便靜默下來,以分曲直。
秦玉雄還未答話,忽見人群一角又呈騷亂,只聽說:「周門主來了!周門主來了!」遂見一個中年壯漢,身後跟著十數人擠了過來。
周濤見俞松寒已到場,便抱拳行禮道:「俞堂主來了,今日兩家正好與這姓秦的小子作個了斷,以免讓人小覷了金剛門飛龍堂!」略一頓,見俞堂主只回了一禮喙,並不說話,便轉向秦玉雄道:「姓秦的,你竟敢傷我金剛門弟子,在人眾面前頻頻叫陣,我周某再三忍讓,看在張鏢主份上不與你計較,你卻得寸進尺,逼人太甚!如今周某已到場,你就劃下道來吧!」
秦玉雄十分興奮,今日成敗全在於較技。若是敗了,他必然受盡羞辱,滾出京師,從此躲回老家平淡度日;若是勝了,他將名滿京師、一飛沖天、威震江湖、身價百倍。會受到各方人士的尊崇,既有名又有利,真正是揚眉吐氣。
但他深信,風火刀法乃天下第一刀法,所以他定是贏家,決不會成為輸家。
他精神抖擻地把胸一挺:「周濤,我與你放對,一對一分出高下,敢麼?」
周濤一陣冷笑:「風火刀法乃武林一絕,我周某今日就見識見識!」
秦玉雄道:「很好,亮兵刃!」
周濤身後走出個五旬壯漢,對周濤說道:「門主,讓屬下先打這一陣。」
秦玉雄喝道:「要使車輪戰法麼?奉陪!」
周濤臉色一變:「韋總教頭,聽見了麼?咱們可不能讓人小瞧了,就由我上吧!」話聲中取出三節棍,握住兩頭。
秦玉雄手朝腰間一探,白光一閃,刀已出鞘,使個起手式,刀尖斜指周濤:「小心了!」
「了」字落音,他手中的腰刀立即幻化出道道白光,將周濤圈進白光之中。周濤大喝一聲,使出三節棍,撥、攔、封、撩、纏、劈、掃、點,威勢也十分驚人。
伏正霆、梁公柏看得懸起了心,這周濤的三節棍,已到了身棍合一的至高境界,不唯棍術精良,招術兇猛巧妙,一身內力也有了相當的成就,確非浪得虛名之輩,秦玉雄只怕不是人家的對手。但在十招過後,兩人驚異地發現,秦玉雄一把腰刀卻越戰越勇,威勢越來越強,刀葉上發出的罡氣刺人肌膚,使兩人趕忙後退。三十招後,明顯地看出,秦玉雄已佔了上風,但周濤雖取守勢,步法招式並不亂。照這般打下去,周濤可支持百招。
突然間秦玉雄發出一聲大喝,只見一團匹練般的白光重又將周濤裹住,罡風呼呼響,只聽「噹噹噹」連聲,響不過四下,便見白光一收,秦玉雄已退出圈外,微微有點喘氣。
再看周濤,頭上汗珠滾下,胸前衣襟被劃開,有血漬透出。
秦玉雄揚聲道:「承讓承讓!」
人們一下呆住了,威鎮京師多年的金剛門主周大爺,竟然敗在一個年青刀客手裡,真是匪夷所思!若不是親眼目睹,又有誰會相信?
周濤氣得臉色蒼白,但內心裡驚駭無比,他做夢也想不到天下竟有這樣的刀法。大錯鑄成,名頭已損,但不能丟了名家風範。
他不顧胸前刀傷,雙手一抱拳:「足下風火刀法果然高明,周某日後再來領教!」說完轉身就走,那些瞠目結舌的門人弟子,也慌慌張張跟隨而去。
觀戰的俞松寒等人也看得驚心動魄,周濤的慘敗把他們驚得呆若木雞,心膽俱寒。
但秦玉雄並不想放過他們,一股狂喜之情激得他興奮無比。
他覺得自己不僅僅是世間第一刀手,還是武林第一高手!這世上除了師傅,還能有誰是他的對手?
他昂奮地一指俞松寒:「你比周濤如何?看來也不是秦爺的對手,不如服輸低頭……」
俞松寒大怒,喝道:「住口!老夫寧敗,但決不低頭,看劍!」
伏正霆、梁公柏見俞老兒含忿動手,出劍威勢非同小可,劍芒如巨蟒吐信,伸縮不定。
一套劍法大開大合,剛柔相濟,劍術上的造詣極為高深,看得兩人十分佩服。
秦玉雄兇猛如狂風的攻勢,都被俞松寒一一化解,轉眼間就鬥了三十幾個回合。
秦玉雄也感到對方劍法十分穩健,不施出「狂風烈焰」就不能及時取勝。
他稍微和緩了一下攻勢,然後將功力提到九成,突然間一氣攻出八刀。
人眾只見刀光大盛,罡風猛烈,俞松寒連連後退,手中劍劍芒暴長,道道白光護住身體。
但他和周濤一樣,只擋住了四刀,第五刀在他胸前劃開了一道傷口,接著刀光一斂,秦玉雄已退出圈外。他明白,人家不要自己的老命,否則他現在已經橫屍當場。
三十多年來,他很少失敗過,每一次失敗都激勵著他苦練武功,琢磨劍法,中年之後,他很少與人動手,設想到自身劍法已到頂峰之際,卻敗在一個年青人手裡。
他實在是有些灰心。把劍一扔,也不說句場面話,他掉頭就走。
俞秀娥含淚拾起了劍,恨恨地看著秦玉雄叫道:「秦玉雄,飛龍堂與你永無了結之日!」
俞劍則抱拳道:「後會有期!俞劍日後定然再來請教風火刀法!」
秦玉雄心中舒暢無比,隨意擺擺手道:「奉陪奉陪,十年二十年都無妨,只要尊駕練好了功夫,只管來找秦某就是了!」
不等飛龍堂的人離開,一些人眾便迫不及待地歡呼起來,而許多人則對俞堂主無限同情,便默默地離去。
伏正霆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不像梁公柏那樣激動地讚揚秦玉雄。
那散去的人中,有宣姑娘和她的夥伴。
剩下的人圍著秦玉雄,有的要拜師,有的請他為座上客,街頭混混則要他當龍頭老大,一時間喧鬧不休,他只好一一謝絕,和梁伏二人擠出人圈要走,但還有許多人跟著,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伏梁二人板起了面孔,斥退了這一班子無賴,三人才得以脫身,商議找家旅店住下,然後再作打算。
梁公柏道:「秦淮河一帶,樓台館舍,應有盡有,何不挑一家雅致處住上幾日?」
秦玉雄道:「好好好,這就走吧!」
三人遂從聚寶門往西走,不知身後跟著一人。三人邊說邊走,忽聽有人在後面大叫,那跟著的人把頭一低,自管走路。
秦玉雄等回過頭來,卻是邱子榮在叫。
「咦,是你啊,邱兄!」
「是我是我,哎呀,三位大爺叫我好找……」
「對不住、對不住,那兩日之約被小弟忘了,可又不知該上哪兒去拜訪邱兄。」
「不敢不敢,兩日之約小弟也失了信,實是因為上司差遣,迫不得已!」
「邱兄此刻要到何處去?」
「小弟有事出門,適才聽說廣場比武之事,便趕了來尋找三位,但好戲已散,總算從幾個閒人口中打聽出三位去向,便追了過來……」
「原來如此,我們正要去找家住處……」
「這個麼,由小弟引薦各位到一個去處,包管那兒好吃好住,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那是什麼地方?」。
「在大中橋附近,那兒正是熱鬧街道,各位住在那兒,出門極是方便。」
秦玉雄道:「好,請邱兄帶路。」
適才那躡蹤的漢子,又轉身遠遠跟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