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丞相府內,一片靜謐。
巡邏的兵丁、護院,十個一隊,穿梭般在偌大的府第園內搜巡,不下百餘人。
相府內燈火全滅,人們早已進入夢鄉。
只有書房內點著二十支燭火,將書房照得一片通明,胡相爺倚案沉思,有時站起來踱步。
他心事重重,毫無半點睡意。
相爺統馭百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步入仕途之人,想要坐上相爺寶座豈是易事?
他費盡心思,用盡權謀,才算有了今天。
中丞劉基,曾被皇上徵詢過朝中重臣誰可為相,他、汪廣洋、楊憲都被劉基否決,使他失去一次良機,他一直耿耿於懷,尋機洩憤。
老天有眼,他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當時福建省的談洋,被販私鹽的頭領當作巢穴,劉基上奏皇上,設巡檢司管轄該地,皇上准奏。不料鹽販不服,糾眾作亂,劉基的兒子據實奏聞朝廷,居然不經中書省他之手,直接報稟皇上,這分明是劉基輕慢他胡惟庸,使他更是火上加油,氣憤不已。
於是,他與左右心腹密商,加害劉基。
他先指使一些部屬散佈流言,說劉基到處宣揚談洋這地方有王氣,欲購地方為日後墓室,這不是野心勃勃、要自立為王麼?
以此為由,再唆使刑部尚書上奏皇上,說劉基這般這般,罪不容赦,理應處斬。
皇上看了奏本,反覆思量,這劉基一向忠誠,委他為相部曾推諉,說自己不是治世之才,又怎會謀反成就帝業呢?
但是,人心隔肚皮,倒也不能不防。於是,下詔將劉基革職,擄奪奉祿,不過沒有處斬。
這使他大失所望。劉基不死,他心不甘。
不久,劉基憂憤成疾,請大夫診治服藥,卻越治越糟,皇上便賜命還鄉,歿於故里。
這個結局在他預料之中,因為替劉基治病的郎中被其收買,在藥裡摻有毒藥。
除去劉基這只攔路虎,他的膽子大了起來,行事為所欲為毫不遮掩,被開國功臣魏國公徐達向皇上密奏一本,稱他為奸邪之徒。
得到消息,他悚懼不安,害怕皇上龍顏震怒,拿他問罪滅九族。
幸好,皇上對徐達的奏折並不十分相信。
這不啻是奇恥大辱,刻骨仇恨。
他又開始謀算徐達。先遣人買通徐達的守門官,要他誣告徐達欲圖不軌,哪知門官對徐達忠心不二,稟告了徐達。
他又一次嚇得靈魂兒出竅,以為大禍臨頭,死期已至。哪知皇上並未追究,他僥倖又一次脫災,但是,冤仇已結,今後要如何自保?
幾經斟酌,他決定與罷相不久的李善長結親,將一侄女與李善長的兒子為妻。李雖罷相,仍得到皇上寵幸,經常被皇上召進宮密談,與李結親,李必會在皇上跟前代為美言,他就可以不必再懼徐達。
終於,他爬上了相國的寶座。
然而,縱使為相,在皇上面前依然是戰戰兢兢度日。皇上對臣屬猜忌之心日重,一些開國功臣接二連三遭到滅門之禍,哪一天輪到自己,那是根本意料不到的事。
許多年前算命先生就預言他有帝王之相,老家近日派人來說,舊宅井中忽生竹筍,而夜間胡家祖墳上有紅光照射,數里外可見。
這難道不是上天示祥瑞之兆麼?那算命先生的卜算,不是就要應驗了麼?
他的親信部屬,無一不說這是吉兆,力勸他早日圖謀,以登龍位。
唐人李筌曰:「時之至間不容息,先之則太過,後之則不及……」
那麼,時機到了麼?
明州衛指揮使已奉他之命招納海上倭寇,又與元故臣封績聯絡,由封績派人帶書信知會無嗣君愛猷識裡達臘,元太子的特使,不久便到京師聯絡,因此倭寇與元兵,都可以作外應。
一旦舉事,內外夾攻,何愁不成大業?
再觀朝中情形,群臣見一些文武重臣動輒得咎,處死的處死,下獄的下獄,無不惶惶然戰戰兢兢度日,他自然可以趁機籠絡他們。
但是皇上手握生殺予奪之大權,又有幾人敢於造反不畏滅族之禍?他必須慎之又慎,小心行事,非心腹不能明志。時下他可以放置文官不顧,要加緊籠絡羽林軍中的主官,只要將皇上親軍握在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他日夜謀劃、運籌帷幄之際,朝中又出了大事,與他共為相國的汪廣洋被皇上賜死,把他嚇得魂飛魄散,有好幾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汪廣洋遭禍,由他而起。
御史中丞塗節,也不知弄了些什麼手段,居然查出當年劉基遇害實情,奏聞皇上說汪廣洋明知此事卻隱而不報。皇上龍顏大怒,將汪廣洋貶至雲南邊陲,哪知接著又下詔賜死。
這事本由他起,能不牽到身上來麼?
他趕緊派人送一分重禮到塗節府上,請他筆下留情。夜間又讓護衛堂派出高手潛入塗宅,警告塗節勿與胡相國為難,否則滅其滿門。
這一招頗為奏效,塗節非但不奏他的本,反而為之開脫罪責,他又一次脫了災。
然而,禍根已埋下,早晚難逃厄運,只有孤注一擲,早日發難。
今夜他召見護衛堂、金龍會中的主要頭目,以實施他經過深思熟慮的佈局。
此時,大總管司徒天鵬出現在書房門口,輕聲道:「相爺,人已到,請相爺訓示。」
胡惟庸點點頭,遂起身到廂房客室。
客室裡已坐滿了人,相爺一跨進客室,眾人便站起行禮。
相爺微笑道:「各位免禮,請坐!」
秦玉雄坐在東側前排椅上,對今夜來相府議事感到驚詫,聯想近日發生的事,心裡有些惴惴不安,老是不能平靜下來。
這半月裡,他沒一天閒著。郎戈走後的第二天早上,他正等候陳志鳴等人歸來,好嚴刑逼東野焜招供,問出如澄、凌曉玉、張元順等人的下落,這可是個出頭露臉的機會。
哪知還沒等到他們回來,總壇便派人來把他和司徒俊叫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他二人到了總壇,畢震山、張天龍已在座,彼此打個招呼,奚會主便談起了正題。
奚玄機道:「京師武林已被兩堂納入屬下,兩位堂主報出人數並稟報編排人員情形。」
畢震山不慌不忙道:「本堂屬下有十二個小幫會,共千餘之眾,已將他們編為百人一隊,隊之下十人一哨……」
奚玄機道:「你們調教士卒的地盤已遭凌曉玉毀去,今後又將如何處置?」
「本堂已另有秘密之處調教會眾,為不驚動庶民,每次只招五十名。」
「畢堂主處事有方,老夫甚感欣慰。」奚玄機略一頓,問秦玉雄:「仁勇堂情形如何?」
秦玉雄先聽見畢震山的回話就知道要糟,這會兒奚玄機問他使他大窘,吶吶道:「此事我交與周濤總管經辦,詳情不知。」
奚玄機皺著眉頭不悅道:「身為堂主,此等大事不管還管何事?老夫倒要請教!」
秦玉雄面紅耳赤,回答不出。
奚玄機道:「一統京師武林,連那些挑夫販子的幫會都招攬過來,這其中不是大有深意麼?秦堂主不難想出其中用意,豈能將這等大事委之下屬。從今日起,命你將下屬烏合之眾編隊,並親自監督部下習武,月內要初見成效!」
秦玉雄心中懊惱,姓奚的太不給面子,當著忠武堂畢、張二人的面羞辱他,若將這口氣嚥下,傳出去如何做人?
他板著臉道:「本堂如何行事,不勞會主費心,我願將此事交屬下辦理也純屬堂主之事,會主如何能夠為此等小事羞辱於我,不知是何居心?我秦某倒要領教!」
這話使在座之人俱皆一驚。
奚玄機大怒:「什麼,你敢犯上?」
秦玉雄也怒火熊熊:「事先你並未知會要做什麼,突然間召來有此一問,故意給人難堪,你這不是尋釁打碴麼?究竟安的什麼心?」
奚玄機倏地站了起來:「你小子休狂,本座今日就要處置你,押入石牢按反叛罪行刑!」
秦玉雄也站了起來:「你敢!」
司徒俊連忙道:「奚會主,有話好說……」
秦玉雄氣呼呼道:「你這才做了幾天會主,就對我等喝五吆六,我秦某人會後忠心耿耿,你卻來安反叛罪,真是豈有此理!」
奚玄機氣得臉色發白,大喝道:「來人!」
畢震山先是冷眼旁觀,幸災樂禍,但他也明白,不給點顏色給姓奚的看看,今後他定然不將屬下看在眼內。從他來做會主後,獨攬總壇大權,副會主都被免去,總壇裡全是他奚家的人,這種做法本來就難以服眾。此時秦玉雄受不了羞辱頂撞於他,正好趁機挫挫他的霸氣,不然自己也會有遭辱的時候。
因道:「二位不必動怒,些須小事不足掛齒,切莫鬧得讓下屬也知道了,面子上不好看。
請兩位坐下,有話慢慢說。」
奚玄機一聽,這是什麼話,他居然將雙方擺在同等地位來勸解,哪還有上下之分?秦玉雄是以下犯上,而不是同輩間發生爭執,姓畢的顯然與秦玉雄坐在一條凳上。
他在老家一向是自己說了算,從未有人敢持異議,東嶽三君子代相爺將他請到京師做金龍會會主,他之所以要取消所有的副會主,就為的是一人說了算。他決不容許旁人持異議,雖然金龍會中的人已不同於老家中的人,他還是要維持他的一人獨尊。因為沖天劍法乃天下第一劍法,武林中素來憑武功稱尊,武功差的自然要服從武功高的,這是金科玉律!金龍會中儘管收羅了黑白兩道不少的高手,但不論武功或是名聲,只會在他之下,所以他統轄他們和在家鄉統轄奚家子弟一樣,並無分別。金龍會中護法也好堂主也好,見了他都該畢恭畢敬,低聲下氣,唯命是從。
所以,不但秦玉雄明目張膽冒犯了他,連畢震山也渺視了他的權威。
他不假思索地斥道:「畢堂主,秦玉雄以下犯上,而你是非不分,居然充當和事佬,這是將本座置於了何等地位?你安的什麼心?你們都是本座下屬,對本座必須謙恭有禮,豈能與本座平起平坐?念你初犯,不予計較,下次……」
畢震山大惱,接口道:「奚會主,在下好意勸解,卻招來無端訓斥,金龍會非奚家獨有之物,乃相爺一手創建,我等皆效忠相爺,聽命於相命,奚會主心中應當有數,須知群雄並非奚家村人,奚會主還是尊重些好!」
秦玉雄大喜,心中痛快已極,畢震山說話切中要害,比自己高明了許多。他說得不錯,金龍會是相爺的,不是你奚家的,你我都效忠於相爺,只有相爺才是大家必須服從的真正頭兒!
他立即道:「畢堂主說出了在下心裡話,你我大家效忠相爺,彼此該相互尊重……」
奚玄機雖然取了個好名字,但他行事一向獨斷專橫,很少含有「玄機」,他一向自視甚高,出言如聖旨,容不得半點忤逆,聽畢震山一番話語,竟然是除了相爺之外並未把他放在眼裡,這不是叛逆還能是什麼?
他氣得大叫道:「你們要造反?今日本座撤了你二人堂主之職,押入大牢聽候處置!」
畢震山冷笑道:「奚會主,我二人這堂主之位可是相爺委派的,要撤要免,還是先稟告相爺的好,以免自己找難堪!」
奚玄機一聽這話有理,只怕自己當真撤不了他二人,那麼就以武功懲治他們,在金龍會中用他二人做個榜樣,殺雞嚇猴!
他立即氣勢洶洶道:「你二人自恃武功了得,有意頂撞本座是麼?那就讓本座給你們一點教訓,好讓你們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領教領教沖天劍法的滋味!」
最後一個字落音,他的劍已出了鞘。
秦玉雄新學了師傅創製的絕招「風雷激盪」,心中有恃無恐,當即抽出腰刀,道:「我秦某人不信邪,早就想討教討教!」
畢震山和張天龍一下退開,坐山觀虎鬥。
司徒俊心想,與會主動手總不是好事,護衛堂追究下來豈不要糟?但又想看看兩人較量,究竟孰高孰低?秦玉雄敗了,那不用說是慘了,如果勝了他也是犯上,下場也好不了,自己就有可能頂堂主之位,當然也可能是奚家的人趁機來抓實權。以現在情形判斷,留住秦玉雄似乎對自己更為有利。
心念電轉間,只見奚秦二人各自離開座椅,找個空處站下,惡鬥眼看一觸即發,便趕緊插到二人中間,道:「使不得,使不得,相爺要是獲知同室操戈,豈不是要失望了麼?當前正值用人之際,這樣做讓下屬知道了也會寒心,請兩位以大局為重是幸!」
畢震山也覺得事鬧大不好,今日已給了姓奚的下馬威,讓他將霸氣收斂些也就夠了,便對秦玉雄道:「秦老弟,走吧,以大局為重!」
秦玉雄聽他這麼說,心念一轉,便收刀入鞘,轉身向門口走去。
奚玄機哪裡肯饒,喝道:「站住!你今日休想再出這間客室……」
張天龍冷冷接口道:「奚會主,大人大量,就讓秦堂主去吧,這事以後再說。」
奚玄機知道他的底細,若把他得罪了,無疑是挑鬥他的老子,自己新來不久,還不宜與之為敵。對此,東嶽三君子曾再三告誡過。
好!今日就暫且忍下一口氣,日後還怕這兩個小子翻得出自己的手掌心麼?
他不再說話,只狠狠瞪著秦玉雄的背影,任由他出門而去。
秦玉雄邊走邊對畢震山道:「多謝畢兄、張兄,奚老兒妄自尊大,想要任意凌辱於人,這金龍會可不是奚家天下!」
畢震山道:「此人霸氣十足,就是想讓金龍會成他奚家的手中物,你我兩堂須多多聯絡,不要相互猜忌,姓奚的就奈何不了我們!」
秦玉雄道:「畢兄說得是,以後請多多指教,小弟決不會猜忌畢兄。」
張天龍冷冷道:「這是真心話麼?」
秦玉雄道:「兩堂都為相爺效力,彼此又常常併肩子在一起行動,所謂唇齒相依,張兄你說是不是?危難中不是要相互救助麼?」
張天龍道:「說得是,幾次浴血苦鬥,都是兩堂效命,你我之間確是應該以誠相待。」
秦玉雄道:「那是自然。你我與凌曉玉、青衫客以命相搏,他奚家人坐在總壇不冒風險,今後若有險情,別指望奚家人出來相助,到頭來我們只能相互依靠。今後仁勇堂有災,還請二位相助。若是忠武堂有難,我們一定全力以赴,兩位以為如何?」
畢震山、張天龍同聲道:「正該如此!」
秦玉雄這是頭一次感到與畢張二人談得投契,心中頗為愉快。畢震山說原想三幾日內請他來忠武堂做客,但忙於訓練部眾,只好改日。又囑他要督促部下練功,不久就有用處。
回來後,他立即召來周濤和伏梁等人,陳志鳴等大敗而歸滿面慚色,他說不必放在心上,商議編排部眾訓練部眾的事更要緊。其實心中大為氣惱,東野焜要是去了雁湖,驚動師傅下山來找自己,豈不是大大不妙麼?
以後的這些天,他忙於到各個訓練據點去督促那些地痞混混練武功,親自教訓了幾個不規規矩矩練武的人,懾服了大眾。
今天他回來得很晚,又被相府召了來,在客室見到來人全是金龍會總壇和護衛堂的重要頭目。那三個蒙面人也在座。不用說,著道裝的必是七煞真人,另外兩人必是總執刑使和護衛堂堂主。一年多來,這是他們第二次公開露面。今晚定是有重要之事,會是什麼事呢?他默默坐著,氣氛有些沉悶又有些緊張。
此刻,只聽相爺說道:「天示吉兆,本官老家住宅井中忽生竹筍,祖墳夜夜有紅光照射,老夫命中有九五之尊,當今皇上暴虐,肆意屠戮開國功臣,朝中百官,無不怨聲載道。本官應上天之召,順時應運,思謀及早舉事,各位與本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官若登大位,各位少不得封侯封王,蔭及子孫後代,也不負各位身懷之絕技。幾經思量,本官決定近日舉事,望諸位成仁取義,赤心報國。」說至此一頓,雙目掃視全場,續道:「為便於指揮調派,本官對各位職司有所改動,由大總管向各位宣諭,當前之急務,則請護衛堂主與各位共商,望各位負重致遠、壯志凌雲、赤心忠膽、披荊斬棘,共創大業!」
相爺說完,護衛堂主等三個蒙面人倏地站立,其餘人也跟著站了起來。三個蒙面人同聲說道:「相爺功參造化……」
其餘人立即出聲應和,秦玉雄記起曾聽過這樣的頌詞,便跟著頌讀:「……澤被生民,我等肝腦塗地,誓死效命!」
相爺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去。
大總管司徒天鵬道:「各位,情勢緊急,相爺宣諭以軍令統調金龍會與相府士卒護衛,護衛堂主慕容石前輩任總提調,總監察使七煞真人、總執刑使張淵負監軍之職,總護法東嶽三君子、奚會主與在下參與總提調議事。各位,在下重提一次,從今日起以軍令統調,各位按照原來職級行事,違者不論何種職級,將由總監察使、總執事使嚴加懲處,請各位牢記,且勿觸犯軍令,否則悔之莫及!」
秦玉雄心驚膽戰,六神無主。
相爺當真是要造反,而且即將舉事!
師傅當年的仇敵夜行魔慕容石、斷魂手張淵竟也在相府中,而且是自己的頭領!
此時他只覺得頭腦中雲霧繚繞,昏昏然、飄飄然,心中也不知是一股什麼滋味。
續聽蒙面黑衣人慕容石低沉的聲音道:「相爺有天子之相,當今皇上無道,相爺起而代之,天經地義。從今夜起,本座與各位參事統一調派相府與金龍會人手,各位按原來職司行事,不許以下犯上,違抗者受盡酷刑受死!」略一頓,續道:「當務之急有兩件事,一是要保障元太子愛猷識理達臘所派專使在京師的安全;一是除去青衫客、凌曉玉這一班欽探!」
說到這裡,相爺手捧茶盅又蜇了進來,仍到空著的主位上坐下。
慕容石稍停後又道:「兩件事同時進行,以防欽探查到元特使行蹤。一年半來,欽探凌曉玉屢屢破壞我方預謀之事,彼輩似是未卜先知,足證有奸細潛於金龍會中,奸細不除,實為大害,兩堂堂主應多加小心!至於如何對付欽探一事,各位有何高見,不妨直抒胸臆!」
幽冥三凶的倖存者老二余沛咬牙道:「凌曉玉巢穴早已查到,為何遲遲不動手?只要全力以赴,一夜間就可斬盡殺絕!」
胡相爺搖了搖頭:「不妥不妥!凌曉玉與二級欽探萬松婆婆同住一屋,若將她們在巢穴中滅除,豈不驚動皇上?追查下來反對我方不利。若是在巢穴之外除去,情形又自不同。」
東嶽三君子之首王斯平道:「相爺所說極是,凌曉玉這班人,只能誘出京師一網打盡。」
可是,用什麼法呢?一時無人出聲。
無敵鷹爪關鈺突然道:「相爺,屬下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胡相爺微笑道:「關壯士有話儘管說。」
關鈺面帶憂戚之色,道:「當今皇上殘暴,動輒殺人,純屬暴君,相爺英明睿智,人心所向。但大明立國後諸事順遂,此時舉事未免倉卒,此其一;另外若與海上倭寇勾連,彼等不比元太子本就一國之人,而是異邦異族之盜匪,若與彼輩聯盟,只怕失去民心,此其二;若依屬下一孔之見,我方應招兵買馬,暗中擴大軍力,在有把握致勝之時揭竿而起……」
他的話頗得許多人贊同,連秦玉雄在內,情不自禁一個個微微點頭讚許。
這造反的事,是鬧著玩的麼?
關鈺的話,胡相爺似乎也十分讚賞。只聽他道:「關護法之意,時下舉事太也倉卒,無成功之望是麼?」
關鈺略一猶豫,毅然道:「屬下正是此意。上直親軍二十六衛、五軍都督府所屬三十二衛,聽命於相爺的還不多……」
胡相爺打斷他的話道:「關護法,此乃軍中機密,你並不知曉,就不要說了吧!」說完站了起來,逕自走了。
關鈺一愣,相爺生氣了麼?他不禁有些後悔,轉念一想,這些話並沒有錯,此時忙於舉事,不啻飛蛾投火,這不是讓大家去送死麼?
忽聽慕容石低沉的聲音在叫他,便抬起頭來迎著他的目光,只聽他道:「關鈺,你臨戰怯陣,蠱惑人心,搖唇鼓舌,危言聳聽,妄圖滅我鬥志、動搖軍心,試問你是效忠皇上還是效忠相爺?你是金龍會中的護法,還是欽探的鷹爪?你究竟是什麼人,有何居心,快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這番言語一出,當真是滿座皆驚!
關鈺乃金龍會前任會主,現任護法,對此時舉事有異議,當面向相爺進言,這有什麼錯?
怎能將其視為仇敵?
秦玉雄大驚失色,靜觀事態發展。
只聽關鈺道:「你這是什麼話?本護法有話稟明相爺,為大局著想,凡事謀定而動,小不忍則亂大謀,這話難道錯了不成?你雖為總提調,也不能如此無禮!」
斷魂手張淵喝道:「放肆!你妖言惑眾,動搖軍心,已犯死罪,還不跪下領死!」
關鈺大怒:「住口!本護法效忠相爺,並非你二人之僕役,豈是任由爾等侮慢的……」
就在這時,慕容石大喝一聲:「找死!」
只聽他「嗖」一聲已由椅上騰起,直撲關鈺,一隻枯瘦的手掌向其胸前拍去。
這一下,快若電光石火,誰也沒料想到。
關鈺與他相隔丈餘,倉猝間兩手如爪,一爪按對手襲來之掌,一爪向對方天靈蓋抓去。
他號稱鷹爪無敵,這鷹爪功夫自非等閒。
只聽「轟隆」聲中夾雜著一聲慘叫,關鈺一個身軀碰翻了座椅,後腦脊背重重撞在牆上,「叭噠」一聲墜落地上,已沒了聲音。
眾人魂飛魄散,噤若寒蟬。
慕容石雙肩微晃,已回到座椅上。
他那低沉的聲音又在眾人耳畔響起:「若再有持異議者,一律處死,關鈺就是前車之鑒!」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總壇護法,就這樣糊里糊塗、平平淡淡死去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上一句話,第一任會主螳螂神拳張瑾,大概也是這麼死於非命的。
關鈺忠於相爺,相爺知道後能容許麼?
秦玉雄心中為關鈺鳴不平,期待著相爺來說句公道話,看他慕容石怎生交代?
胡相爺果然來了,手中仍捧著青瓷茶盅。
他對關鈺的屍身瞟了一眼,什麼話也不說,慢悠悠到主位上坐下,聲色不動。
司徒天鵬站起到窗口喝了聲:「來人!」片刻就進來了兩個護院,他把手一指:「抬走!」
兩個護院當即抬起關鈺,退出室外。
這時慕容石又道:「明日起,總壇人馬與相府衛士保元太子特使平安,兩堂高手由奚會主調派,不得有誤。畢堂主秦堂主要到京師百里處迎候特使,然後秘密送進相府。奚會主率總壇護法等人暫住元亨錢莊霍東家府上,以利相互聯絡。若發現凌曉玉等人追蹤特使,立即動手除去。總而言之,要確保特使平安,若是出了事,必將嚴加追究!」略一頓,續道:
「迎接保護特使之事,要做得機密,不可張揚,為確保此事辦妥,由副總監察使慕容星耀與副總執刑使張媚紅監察兩堂行事。」說完,對相爺道:「相爺,有何諭旨?」
胡相爺站起來道:「拜託拜託,大功告成之日,也是諸位榮封公侯之時,望各位戮力同心,無往不利!」
眾人站起齊答:「謹遵台命!」
胡相爺滿面笑容走了。
慕容石手一揮:「散去!」
秦玉雄一路上心神不安,相爺執意造反,容不得半點異議,關鈺忠心進言卻遭慘死,還有誰敢說一個「不」字。那夜行魔的武功高得嚇人,以關鈺的身手擋不住他一掌,師傅要自己留意夜行魔的行蹤,若有機會便將他除去,可是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再說師傅的仇怨畢竟是過去的事,做徒弟的又何必將舊帳承繼下來,更何況如今大家都跟著相爺造反,這私仇私怨還能放在心上麼?
他為自己找到了理由,不去找慕容石、張淵報仇,但心情依然平靜不下來,他被造反的事攪得心神難安。回到「雅廬」,已近三更,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要麼造反成功,封王封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要是造反不成,這後果不堪設想。他就算保住性命,從此也只能浪跡天涯、漂泊四方、永無寧日,還要累及父母親戚,被滅了九族……胡思亂想中朦朧入睡,突然覺一股尖銳指風點在了膻中穴上,驚得雙眼一睜,又被一指戳中啞穴,嚇得他靈魂出竅。
只見火光一亮,有人點燃了蠟燭,竟是夜行魔慕容石,不禁心膽俱裂,這老魔莫非要行兇麼?
又見其走過來,一把將他拉起解了穴位讓他坐在椅上說話。他迅速瞥了綠荷一眼,見她昏睡不醒知被治了睡穴,連個叫救命的人都沒有。
慕容石道:「早知你是趙鶴的弟子,欲找老夫為師報仇麼?」
「不敢,晚輩效忠相爺,決無二心!」
「很好,老夫有話交代……」
半個時辰後,他才得安心躺下睡去。
「爺,醒了麼?」綠荷站在床前笑吟吟看著他:「司徒大爺在樓下等著呢。」
秦玉雄將被一掀,跳下床道:「快抬水漱洗,今日事多著呢!」
樓下,司徒俊耐心等著,見他從樓上下來便道:「我已命人召周濤、卓煒等人來,伏正霆、梁公柏要不要來?」
秦玉雄道:「伏梁二人在徑山沒有反叛,回來後也未露出破綻,還是叫他們來吧。」
司徒俊道:「保護元特使不能出差錯,這兩人若是來臥底的,豈不糟糕?」
秦玉雄道:「說他們是臥底的,也無憑證,你不要他們來議事,可他們可以隨心所欲進進出出,雅廬有什麼動靜,還瞞得了他們?我看索性把他們叫來,隨時叫大家在一起,若抓到把柄,立即就處死,若無洩密叛變行為,那是最好,如今正是用人主際。」
司馬俊點頭道:「看來只好如此。」遂命人到「福居」叫伏梁二人。
不久,仁勇堂主要頭目到齊。
秦玉雄道:「各位,昨夜我與司徒兄奉召到相府議事。當今皇上殘虐無道,殺人無算,相爺早有取代之心,近來天示吉兆,相爺老家井中長出竹筍、祖墳上紅光照耀,驚動了鄰里。
因此相爺當機立斷,不久將舉事。故此,從昨夜起,由護衛堂主總提調相府衛隊與金龍會。
你們猜這位堂主是誰?他就是夜行魔慕容石老前輩!此外由總監察使七煞真人、總執刑使斷魂手張淵、東嶽三君子、奚會主任參事,今後以軍令指揮,抗命者殺無赦!」略一頓,雙目掃視眾人,看他們神情如何。
梁公柏道:「秦兄,你說,你說相爺當真要造反?而且不久就要舉事?」
秦玉雄盯住他道:「不錯,你有異議?」
梁公柏道:「好極了,要造反就早些動手,免得憋著氣悶,大家痛痛快快幹一場!」
這話頗出秦玉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伏羅二人要反對的,原來也想功名富貴呢。
他接著說道:「相爺順應天時,深得朝中文武擁戴,不久必登大位!事成之後,按功行賞,我等封王封爵,不枉到世上來走一遭!但昨夜有人遲疑,他雖願造反,卻說時機不到,被總提調慕容前輩當場處死……」
雷霄道:「是哪一位,能說麼?」
「當然能。此人就是無敵鷹爪關鈺。」
周濤驚道:「是關護法?他甘願受死麼?」
秦玉雄一笑:「誰會甘願受死?慕容堂主躍起擊出一掌,關鈺以鷹爪迎敵,雙方才一接觸,關鈺五腑俱碎而死!」
眾人皆道:「好厲害的掌功!」
秦玉雄道:「修羅追魂掌名不虛傳,以關鈺的鷹爪功,竟如此不堪一擊!當今武林,又有誰是對手?關護法不該在此時刻說些動搖軍心的話,咎由自取。因此,我要告誡各位,只許聽令行事,不許有半點猶豫,反叛者要受酷刑而死!關鈺就是前車之鑒!」
管翠玉道:「造反是遲早的事,這誰也看得出來,遲反不如早反,免得夜長夢多!」
神鷹堂卓煒動了動嘴,他本想說點什麼,他沒有勇氣說出來,又把話嚥下。
秦玉雄續道:「元太子特使近日要到,命兩堂高手確保其安全,到時還要迎出京師百里外,不許有半點閃失,否則追究責任。此外嚴防凌曉玉等欽探躡蹤,若發現他們追蹤特使,一定要將他們除去!所以我等身負重任,馬虎不得。周門主你率金剛門徒眾繼續訓練那些新召之人,將他們編成百人一隊,由你的武師統領,卓堂主你必須讓堂中武師隨時待命,以便召之即來。其餘人住在雅廬福居,應日夜守侯,不得外出,一得總壇命令,抬腳就走。」略一頓,又道:「各位務必記住,從昨夜起上下以軍令行事,違命者由總監察使、總執刑使拘拿懲處。此外說話要小心,防止禍從口出,副監察使、副執刑使要來分堂監督,各位不要誤了自己性命,也使我臉上蒙羞。」
眾人並不作聲,秦玉雄說完後依然沉默。
造反不是去劫掠富商巨賈,也不是去殺掉幾個武功高手這樣的事所能比擬的。一旦舉事,就要與皇上的親軍和守城士卒廝殺,而他們卻有一二十萬人,任你武功多高,只怕是殺不完殺不盡的,何況還有大內高手,其人數也多得驚人。因此,一旦舉事失敗,就得逃出京師亡命。是以每個人心裡都似墜著一塊鉛,沉甸甸的。
烏雲豹巫勝忽然問道:「這個反如何造法?是要咱們領著這千把人殺向皇城去麼?」
司徒俊道:「這倒未必,相爺既敢舉事,自然有他的妙著,對此不用操心,我們只要做好份內的事就可以了。」
卓煒道:「這事就往下傳麼?」
秦玉雄道:「不到時候,用不著說,以防洩密,只限今日到場之人知曉。」
湘西三霸之首魏淵道:「他娘的,殺了皇帝老子,大爺們也來封官封爵,嘗嘗做官的滋味。要是造反不成,大爺們照樣在江湖上混,一點虧也不吃,你們說是麼?」
梁公柏心想,這蠢貨,說得輕巧,但他嘴上卻道:「說得好,男兒漢大丈夫,死都不怕,還怕造反?就轟轟烈烈干他一場!」
秦玉雄道:「梁兄說得是,我輩習得一身技藝,本該創功立業榮享富貴,望各位同舟共濟,身先士卒,做那開國的元勳!」
雷霄道:「何時去迎接元使?」
司徒俊道:「伏兄不必心急,到時自有人去報消息。」說話時,聲音有些陰陽怪氣。
雷霄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便道:「秦老弟,大計已定,不必多說,迎接元使之事應仔細斟酌,千萬不能有失誤。」
劉良駒道:「舊元特使來幹什麼?」
司徒俊道:「相爺與舊元太子、海上倭寇都有聯絡,舉事時方能裡應外合,因此我等並非孤軍作戰,各位明白了麼?」
喬勁福道:「原來如此,相爺打得好算盤,看來這造反大有成功之望!」
秦玉雄道:「那是自然,相爺高瞻遠矚、雄才大略,命中注定要登大位,你我都是開國功臣,未來前程遠大,一生富貴!」
追命客史志久道:「人活一世,光富不成,還要有權勢,以後做他個布政使什麼的,成一方之主,這日子不知是什麼滋味。」
管翠玉笑道:「我呢?朝中還沒有女官,你們爺們都封了爵,我怎麼辦?」
司徒俊笑道:「那沒關係,嫁與我做個夫人,不也一樣風光?」
管翠玉啐道:「呸!誰要嫁給你找罪受!」
江南雙鬼、湘西三霸呵呵笑個不住。
秦玉雄道:「如伺對付凌曉玉那班欽探,各位也想想辦法,最好是設下圈套,引出京師一網打盡。現在各位請便,只是不要出門。」
雷霄與梁公柏回到福居樓上,低聲商議。
梁公柏道:「伏兄,這胡丞相果真要造反,又是勾結舊元,又是勾結倭寇,這不是要百姓再歷刀兵之苦麼?人之貪慾當真無限量,做了丞相還想做皇帝,真是罪該萬死!」
雷霄道:「這元太子特使來京師的事,已說了一二十天,怎麼還不見影兒?若是能將此人捉住,那就是最好的證據!」
梁公柏道:「伏兄說得是,只是你我無法分身報信,卻是奈何?」
雷霄道:「你我已遭他們懷疑,行事就更要小心,這報信的事得另想法兒。」
「依小弟之見,我們今日就反水,去凌姑娘處和盤托出,讓朝廷及早有個防範。」
「不成不成,光憑你我嘴說,胡丞相謀反,這能使人相信麼?」
「唉,就是沒有憑證。伏兄,你能想得到麼?夜行魔慕容石、斷魂手張淵、七煞真人這三個大魔頭才是金龍會真正的首腦人物,那秦玉雄的師傅與慕容石張淵是老對頭,秦玉雄居然若無其事,甘願俯首聽命,他還是個人麼?」
「護衛堂的秘密總算揭曉,原來是這三個大魔頭在興風作浪。當年幾樁血案,沒有他們大概也做不成。梁老弟,我們還得在此呆上幾天,盡量再獲取些機密,情形不妙時再反水。」
「好吧,聽伏兄的,我對金龍會深惡痛絕,巴不得早一日脫離開。」
「愚兄何嘗不是如此,再耐些時候吧。夜裡愚兄去找東野兄他們,他該回來了吧。」
「我也去如何?」
「不,留一人對付查夜的。」
就此商定,兩人就下棋不出門。
夜裡三更,雷霄從後窗掠出,他知道房頭上有人潛伏,但仗著上乘輕功,又藉著夜色,那些暗樁根本就發現不了。
他按東野焜等人的新住址去找,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福孝坊的白馬巷「柏廬」。
如澄如愚住在正樓邊上一間,雷霄不欲吵醒旁人,在屋簷上使個倒掛金鉤,以傳音入秘道:「二位大師,伏正霆求見!」
如澄正打坐,立即回道:「施主請進。」
如愚一舉掌,窗戶無風自開,雷霄輕輕掠進,向兩位大師行禮。
如愚點上蠟燭,回了一禮:「請坐。」
雷霄將秦玉雄說的一古腦兒搬了出來,正說著,房門有人輕輕叩門。
如澄笑道:「小師弟請進,門未扣。」
門被輕輕推開,果然是東野焜,身後還跟著嚴仁君,兩人快步走進,沒有絲毫聲音。
雷霄道:「兩位好耳力,從雁湖回來了?」
東野焜道:「昨日就回到家,伏兄來可是有急事麼?小弟聽見師兄屋中有人就過來了。」
雷霄把知道的講了一遍。
如澄道:「阿彌陀佛,慕容石卻原來在相府裡,他與張淵功臻化境,當年濫殺無辜,不知多少命喪在二人手裡。這些年也不知在何處潛修,無敵鷹爪竟然接不下他一掌,他的修羅追魂掌想必已練到了最高境界,能破人罡氣,以氣傷人,這魔頭實難對付呢!」
如澄道:「寂空師伯當年就說過,此獠修羅掌練到第三層時,就無人能治,只有小師弟能夠對付他。」
東野焜道:「兩位師兄若不敵,我更不是其對手,這便如何是好?」
如愚道:「寂空師伯向無虛言,老人家確是說過這話,師弟遇敵時不必驚慌,只管施展出絕技,與老魔一搏!」
雷霄詫道:「東野兄竟與兩位大師同門?」
如愚笑道:「非也……」便將當年情形說了個大概,續道:「老衲與慕容石拼得失掉了功力,正是寂空師伯指點才恢復功力的。」
雷霄歎道:「東野兄居然與秦玉雄同門五年,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師兄弟卻是這般不同。」略一頓,續道:「相爺造反之事,並無憑證,在下與梁兄弟已被他們懷疑,一時也難找到憑證,但仍可以得些消息,以後聯絡較難,只有夜間才能見面,望告知凌姑娘,有何良策,請東野兄轉告。」
東野焜道:「伏兄羅兄身處險境,望多多保重,若聯絡不便,可讓神鷹堂主卓煒轉告我等就成,兩位盡可能不讓他們引起懷疑。」
「什麼?卓堂主也反了水?」
東野焜道:「飛龍堂俞前輩被害,俞秀娥從『雅廬』出來時恰遇在下和凌姑娘,凌姑娘將她帶到此地,彼此說明了身份,凌姑娘讓俞姑娘晚間去找卓堂主,勸他及時脫出污潭,他答應反水,並向秦玉雄報仇!」
雷霄道:「在下與梁兄受騙,以至不能救堂主性命,甚感內疚……」略一頓,又道:
「東野兄認識白艷紅姑娘,她對那日下蒙汗藥事耿耿於懷,對東野兄等人深感歉疚,望東野兄大人大量,念她當時迫不得已……」
東野焜連忙道:「伏兄不必再說,那日我聽到白姑娘與白前輩的對話,白姑娘身不由己,小弟是知曉的。復仇山莊小弟與凌姑娘已去探查過,但至今未向上稟報,這關乎上千人性命,凌姑娘也於心不忍,這事以後再妥善處置,請伏兄、白姑娘放心就是。」
雷霄道:「多謝兩位心懷仁善,白姑娘對復辟從不以為然,只是難違父命,情非得已。」
略一頓,又道:「在下今夜以實情相告,伏正霆乃假名,在下雷霄,系九江府雷家堡人……」
如愚道:「阿彌陀佛,難怪施主有這等身手,直到老衲窗前才發覺有人,原來是雷家堡少堡主,驚魂笛傳人,失敬失敬!」
雷霄道:「不敢,雷家堡兩年前被毀,晚輩其時不在堡中,因而改姓換名查訪仇家,直到今日,方知乃三個老魔頭所為!」
如澄道:「以雷堡主的武功,合八大護衛及堡中弟子之力,當世無人能毀雷家堡!」
雷霄道:「不是晚輩誇口,若不是三個老魔率大批高手前往,只怕不能如願!」稍頓續道:「晚輩在金龍會中隱忍至今,乃是發現金龍會並非只圖霸江湖,而是有更大之野心,除雷某家仇外,還涉及天下百姓之安危,是以暫將家仇擱一邊,以安民保國為重。」又一頓,道:「如今時機已至,在下與各位攜手,共殲金龍會,也請各位助在下復仇,除掉老魔!」
東野焜道:「雷兄深明大義,小弟敬服,到決戰那一天,你我合力將老魔斬首!」
雷霄道:「多謝各位,在下告辭!」
他仍由窗口掠出,身軀一晃不見。
如澄讚道:「好輕功!雷家堡乃武林世家,一隻驚魂笛罕逢敵手,從上代堡主起,很少到江湖上走動,武林人也不敢招惹雷家。兩三年前忽遭大火毀滅,在江湖上成了一段未了公案。想不到乃是金龍會所為,更想不到少堡主尚在人間。這下好了,我方又多了位年青高手,金龍會則多了個勁敵!」
如愚道:「七煞真人的七煞掌有毒,當年一位少林高僧便死於其手,若是三魔聯手,這世上只怕無人能敵!」
如澄道:「不錯,實情如此,但我方高手只要謀劃得當,分別擊之,則可無虞。」
如愚道:「師兄忘了麼,還有東嶽三君子、胭脂四尊者、沖天劍奚玄機等一大批頂尖高手,若雙方擺開陣勢決戰,我方仍處劣勢。」
如澄道:「師弟所慮極是,明日凌姑娘要來,大家仔細斟酌,謀劃出個方略。」
時已四更,大家各自歇息。
第二天上午,凌曉玉、宣如玉與四星女均著男裝,翩翩來到。大家在正樓客室議事。
由於房間不大,只有東野焜、如澄、如愚、嚴壯行、張元順、裴泱、駱艄、皮懷志、沈志武、韓興邦、俞秀娥參加議事。俞秀娥雖年青,但飛龍堂只剩她一人,故請她參與,以示對各家各派的尊重。
如澄把昨夜雷霄的話說了一遍,眾人均感震驚。一是胡相爺果真要造反;二是夜行魔等三個大魔頭實際控制金龍會;三是伏正霆是雷家堡少堡主雷霄,為報滅堡之仇潛入金龍會臥底。其中裴泱、駱艄、張元順等人慶幸自己早日反水,沒有被拖進滅九族的災厄中去。
凌曉玉聽完後道:「胡相國謀反,事關重大,但必須要有憑證。此次元特使來,是個好機會,只有將其捉住,相爺陰謀便露。但金龍會有三個老魔頭坐鎮指揮,要想截住元太子特使只怕不易,若是三個老魔親自出馬,再加東嶽三君子等人,我方勝算就小了。但明知不可為而為,這是在下等人的職責,因此攔截元太子特使一事,就由我率人前往,各位仍留此地,以保存我方實力……」
言未了,東野焜道:「算我一個……」
嚴壯行一道:「老夫也與姑娘同行!」
他二人一說,人人都要前往。
張元順老鏢頭道:「凌姑娘,休把老夫當外人。我與金龍會有不共戴天之仇,請姑娘想想,我虎威鏢局本是好好的,被他們逼得關了門不說,連家也難回。再說金龍會造反,事關百姓安危,身為武林正道,也不能坐視不管,論公論私,我等均與金龍會誓不兩立,姑娘只管吩咐就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韓老鏢頭、駱門主、裴門主等人都說與金龍會決戰他們義不容辭,張老鏢頭說出了大家的心裡話,請凌姑娘別把他們當外人。
凌曉玉十分感動,道:「多謝各位義薄雲天、肝膽相照,今後大家風雨同舟,共擔道義。
但也請大家多多保重,非必要時曉玉決不驚動大家。」
如澄道:「姑娘不必如此,敵勢太強,我方若不仔細謀劃,勢必損人損力,無論對方出動多少人,我方只要齊心協力,定有對付之法,千萬不能以少擊多,中人圈套。」
凌曉玉眼含淚水,道:「受教了,曉玉決不孟浪行事,定向各位前輩請教!」
嚴壯行道:「攔截元太子特使一事,只要得到消息,我們便可大舉出動。但秦玉雄已對雷少堡主起疑,上次飛龍堂之事便是上了他的當,安知他們去迎接元太子特使時不耍詭計?
故爾雷少堡主報來的消息就有可能是假。」
俞秀娥道:「這可以從卓門主處對證。」
凌曉玉道:「這事確實要多方查證,我已在各道城門布下眼線,可以觀察進出城的人。
請各位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動身。」稍停又道:「為加強人手,我立即派人召太湖總舵把子進京師,請舵把子最好能把追命閻王楊忍老前輩請出山,求老人家為天下百姓破誓離島。」
事情緊急,凌曉玉等匆匆而去。
何人是楊忍,只有老的知道,東野焜把楊忍如何在孤島上的情形講了大概,眾人聽了歎息不已,但願他能破誓離島。
之後,如澄、東野焜、嚴壯行又把其餘人叫來,把所知情形說了。
馮二狗道:「胡老兒既然真要造反,家中還怕找不到憑證麼?我說猴子,咱二人就把這事包了吧,你說如何?」
吳小東道:「好極好極,我入室取憑證,你在屋外望風,慕容石那小子來了,你就把他給拾掇了,然後……」
馮二狗「啊喲」一聲道:「那老小子是住在相府內麼?那我不去了,你猴子一人去吧!」
侯四姑娘罵道:「怕死的老鼠,真沒用!」
馮二狗叫道:「我的姑奶奶,這夜行魔老小子是我二狗惹得起的麼?你替我想想,二十好幾的人了,到現在還沒娶媳婦兒,這一死……」
侯四姑、韓飛燕罵他:「沒羞,你胡說些什麼呀!哪兒扯到哪兒去了!」
張勁風等年青人則大笑,氣得二女直瞪眼,要東野焜教訓教訓他。
東野焜笑道:「去相府找憑證是個好主意,但要等待時機,不是鬧著玩的。」
馮二狗道:「只要老弟和幾位前輩去保駕,我二狗上刀山下火海決不說半個不字!」
侯四姑嗔道:「有高手保你狗命,還用得著上刀山下火海麼,你真會為自己塗脂抹粉!」
如澄道:「去相府取憑證勢在必行,只是得仔細謀劃一番,這事與凌姑娘商議後再說。」
馮二狗道:「我有個主意,我們不該老坐在家中,應經常去騷擾他們,上次撈了元亨錢莊的一筆銀子,把老小子們氣得七竅生煙。金龍會總壇,忠武堂、仁勇堂的巢穴,為何不能去侵擾一番?讓他們坐立不安,惶惶然度日如年,不得安生,各位以為如何?」
吳小東道:「好主意,不過要等我們去了相府之後再說,以免打草驚蛇。」
此時,裴泱手裡拿著一封書信上來,道:「這是卓堂主派人送來的,有消息了!」
嚴壯行接過念了一遍,大意是他奉秦玉雄之命,率武師門徒十人午膳後前往江浦縣城,元特使今夜或是明日到。
如澄道:「總算來了,快派人到興元酒樓魚掌櫃處報信,由她轉告凌施主。」
嚴壯行道:「這其中有沒有詐?」
東野焜道:「元特使來,伏虎幫豈會坐等?不如我去找白姑娘一問。」
馮二狗道:「她要是把消息洩露給你,那不是背叛了伏虎幫?我看靠不住。」
東野焜道:「無妨,去試試看。」
如愚道:「事關重大,師弟就去試試吧。」
東野焜道:「我順路去告訴魚掌櫃,不用再派人,這就走吧。」
嚴仁君道:「我陪東野兄去。」
東野焜點頭,兩人便匆匆出門。
他們來到十字路口,折向三山街西段。
此時剛到午時初,正是用午膳的時候,興元酒樓正熱鬧,兩人一進門,魚素珍便笑吟吟招呼:「兩位公子爺,樓上請!」
東野焜以傳音入密對她道:「魚掌櫃,我是東野焜,有消息請魚掌櫃轉告凌姑娘!」
魚素珍知他大名已久,就是沒有朝過相,心中十分驚奇,但臉上不動聲色,道:「樓上客人已坐了七成,二位快請吧!」旋即低聲道:「今日眼雜,快到樓上說話!」
東野焜、嚴仁君只好上樓,果見樓上比樓下人少些,便找了張空桌坐下,小二過來慇勤招呼,東野焜心想,不如吃了飯去白家,便點了菜,等那魚掌櫃上來。
不一會魚素珍來了,她並不走過來和他們說話,只是朝樓面上張望,似乎是看看客人多不多,小二侍候周到不周到,她邊看邊移步,漸漸靠近了東野焜一桌。東野焜以手遮面,以傳音入密把消息說了,只見她笑吟吟眼睛瞧著別處,微微點頭,然後下樓去了。
嚴仁君低聲道:「東野兄,你看南廂角落裡那一桌上的兩個中年書生,是不是好面熟?」
東野焜背對南廂,便慢慢轉過身去探視,只見角落裡那一桌上坐著三個中年人,兩個儒生打扮,一個卻是鄉下人裝束。兩個儒生似曾見過,但仔細一想,卻又陌生。
他道:「是有些面熟,但並不認識。」
嚴仁君十分激動:「這三人小弟認識!」
「啊,那是些什麼人?」
「那兩個儒生就是死去的終南雙劍昆吾子、華陽子,東野兄還記得他們麼?」
「什麼?你說他們是終南雙劍?」東野焜大吃一驚,再次轉身去看他們。
「東野兄,他二人只是去了道裝,換上了儒士長衫、頭髮去了道髻,還成俗家頭髮而已!」
「你這麼一說,果然像極了終南雙劍!」
「那位鄉下人打扮的中年人,便是集賢莊十大高手中的無情刀婁敬。若不是婁前輩與他們在一起,我還真不敢認定他們就是終南雙劍!」
「奇怪,終南雙劍與我們一道,在集賢莊被迷藥迷倒。不是被金龍會的人處決了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刻小二送了菜飯來,兩人邊吃邊說。
嚴仁君道:「他二人陷害家父家母,卻原來叛徒就是他們!集賢莊就是毀在兩人手裡的。
婁前輩為人正直,疾惡如仇,與鐵判官翁梓一樣,在江湖上頗負盛名,卻不知為何會與這兩個無恥之徒在一起!」
東野焜道:「婁前輩與你相熟麼,能不能打個招呼,別讓他受兩個老道的騙。」
嚴仁君歎口氣:「人心險惡,當真難測。終南雙劍素負俠名,在集賢莊頗受三位莊主的敬重,沒想到他們竟是金龍會的爪牙,到集賢莊來是為了臥底。三位莊主地下有知,只怕魂魄難安。婁前輩那日在血戰中身負重傷逃走,以他的性情,決不會甘休,你瞧他換了裝束,打扮成鄉下人模樣,掩藏本來面目,必是為了查訪仇人。這一奸一忠,大相逕庭,人性差別為何如此大呢?東野焜道:「說得是,得設法揭穿二賊的真面目,以免婁前輩再受其害!」
那邊桌上的終南雙劍和無情刀在喝酒,神情十分歡娛,看樣子這頓飯一時吃不完。
嚴仁君道:「瞧他們神態,似是久別重逢,說個沒完沒了,我們又有急事,等不了他們下樓,東野兄說怎麼辦?」
東野焜道:「那就現在去說,但最好不要動手,驚動滿樓客人。」
嚴仁君道:「小弟不動手,兩個賊道又豈肯放過小弟?動武只怕難免。」
東野焜想了想:「有了,你我吃完先走,請魚掌櫃派人盯著他們,等我們從白姑娘處回來再說,你看如何?」
嚴仁君道:「只好如此了。」
兩人匆匆吃畢,給了銀兩,到樓下找補。
東野焜以傳音入密告訴魚素珍,南廂三個中年客人,要她派人跟住鄉下人,看他下榻何處,他過一會再來聽消息。
魚素珍找補了碎銀子與他,低聲說:「放心,一定照辦,凌姑娘處已派人知會。」
兩人從酒樓出來,直向三山街東段趕去,出了道濟門,來到秦淮河邊的白家宅第。
敲了門,一個老僕伸個頭出來:「找誰?」
「我要見白幫主?」
「他出門了好幾天,至今未歸。」說著關門。
「白姑娘呢?」
「出門去了,快走吧!」
門關上了,兩人再敲也不理。
嚴仁君道:「不知他說的可真?」
東野焜道:「這老僕認識我,卻裝著不相識,只怕不是真話。這樣吧,我進去瞧瞧。」
他說完,身子一晃,躍到牆內一棵樹上,再從樹上一躍,到了小樓樓上走廊,傾耳靜聽,當真沒有人,他只好又越出牆外。
「走吧,沒人。」他說。
兩人又往三山街西段趕,邊走邊議論,說白氏父女出了門,八成是迎接特使,卓煒的消息不會有假,今日就該上江浦縣府。
回到興元酒樓,樓下食客已廖廖無幾,魚素珍一見他們,笑吟吟道:「二位住店麼,小店後院樓上有幾間上房空著……」旋即低聲道:「那鄉下人住西廂樓上中間那一室,那個書生走了。這鄉下人自稱姓劉,名敬。」
東野焜輕聲道:「多謝!」
兩人從帳房後的一道門進了後院,上樓來到西廂,嚴壯行在門外輕聲道:「婁叔,小侄嚴仁君……」話未了,門被拉開,婁敬伸手一指,點在他膻中穴上,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嚴仁君「啊」了一聲:「婁叔你……」
婁敬右手一把將他拖進屋,左手同時點向東野焜,把他也點了穴,拖將起來,讓兩人直僵僵立著,站在床前。
婁敬氣呼呼地床上坐下,道:「好小子,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正想找你父子,想不到你卻自投羅網,真是老天有眼。快說,你父現在藏匿何處?」
嚴仁君道:「婁叔,在集賢莊,家父與前輩相處甚篤,何以如此對待晚輩?」
「呸!虧你有臉提起過去。集賢莊三位莊主待你父子不薄,而你父子卻恩將仇報……不對,你們一家本就是來臥底的,這些話多說無益,我要將你一家首級砍下,祭奠三位莊主……」
嚴仁君道:「砍我父子首級何用,金龍會才是屠戮集賢莊的罪魁禍首,婁叔就不找他們報仇了麼?金龍會……」
「金龍會?什麼金龍會,到集賢莊威逼莊主的是金龍令。婁爺此來京師,就是找那發金龍令的幕後人算帳!」
「婁叔與我父子許久不見,怎知我父子是臥底?是不是終南雙劍告知婁叔的?」
婁敬詫道:「你怎麼知道?」
嚴仁君就把如愚如澄大師在集賢莊誦經,向金龍會討取公道的事前前後後說了詳細,末了道:「因此,到集賢莊臥底的正是終南雙劍,他二人見我們又逃脫此劫,才不得不改換裝束,成了俗人。請婁叔想想,終南雙劍在江湖上是萬兒響噹噹的人物,怎會易裝還俗呢?」
婁敬聽得將信將疑,道:「他二人說易裝是為了查訪仇人,你說的有何憑證?」
嚴仁君道:「與我同來的這位東野兄,是如澄大師的師弟,他當時在場,可以作證。若婁叔還信不過,小侄可帶婁叔去見如澄大師。」
婁敬指著東野焜道:「你說他是如澄大師的師弟?從年歲上看未免太年青了些,我看你編謊都不會,你說他是如澄的弟子還差不多!」略一頓,道:「終南雙劍乃正道著名人物,豈會下賤到來當臥底,你是在胡說八道!」
嚴仁君道:「敢問婁叔,對金龍會知曉多少?終南雙劍對婁叔說過沒有?」
「哪來的金龍會,我只知道有金龍令。」
「婁叔逃出集賢莊後,又去了哪裡?」
「去了……咦,你這不是在盤詰我麼?」
「婁叔既然不知金龍會底細,就由東野兄向婁叔詳介一番如何?」
東野焜道:「樂意效勞,不過說來話長,前輩讓晚輩二人坐下來說如何?」
婁敬冷冷道:「如你們不是金龍令爪牙,我自當對你們客客氣氣,但你們卻偏偏是人家的走卒,我豈能善待,就站著說吧!」
東野焜道:「我們不是金龍會的爪牙,所以就該坐著說,婁前輩也不應冤枉了我們。」
婁敬冷笑道:「終南雙劍是何等人物,他們的話我怎能不信?有能耐你自己坐吧!」
東野焜一拉嚴仁君:「多謝前輩!」
嚴仁君被他一碰,頓覺一股大力從穴位上湧進,衝開了膻中穴的禁制,不禁又驚又喜,對東野焜能自己衝開穴道的功夫十分欽佩。
此時,東野焜走到桌邊椅上坐下,嚴仁君則到牆邊椅上就座。
婁敬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咦,你們竟然在這般短的時候衝開了穴道!好小子,婁爺看走眼了,這就領教領教高招!」
嚴仁君忙道:「婁叔,是你讓我們坐下的,先聽東野兄說金龍會,我們又不逃跑,婁叔又何必急於動手,須知小侄是在酒樓上見了婁叔,怕婁叔上終南雙劍的當,特意找上門的。」
婁敬本要出手,聽他這麼說也有道理,聽完後權衡一番是非真假再動手不遲。
因道:「好,聽你說,諒你二人不敢逃!」
東野焜把金龍會的情形說了個大概,連夜行魔等頭領也點了出來,聽得婁敬目瞪口呆,不由得不信。這些內情,是編造不出來的。
他立即站起,行禮道:「在下冤屈了兩位,誤信終南雙劍之言,請兩位恕罪!」
兩人慌忙起立還禮,道:「使不得,婁叔千萬別折煞了小侄!」
婁敬咬牙道:「想不到終南雙劍竟是這等卑劣小人!」略一頓又道:「東嶽三君子與終南雙劍師門關係非同一般,三君子既是金龍會總護法,終南雙劍甘願效命也就不足為奇了!」
頓了頓,續道:「愚叔受傷後潛逃至荒野,足足養了半年傷。如澄大師在集賢莊頌經之事,我是在山西聽說的,待趕到集賢莊時,如澄大師和你們已離去,我們不知道你們上了京師,所以又返回了山西。直到上月有個友人從京師回來,說金龍令在京師武林中有許多傳聞,這才趕來京師打聽,沒想進城在三山街上碰見了終南雙劍,他們硬拉我上了這家酒樓敘舊。問我這一向療傷情形,又問我來京師作甚。我自然對他們不疑,便說了來意,他們也說自己來京師也為的是報仇云云,並說嚴賢侄一家是內奸……唉,知人知面不知心,愚叔錯怪了賢侄,還請二位原宥是幸!」
東野焜道:「終南雙劍知曉前輩來京意圖,必會加害前輩,不如跟晚輩回柏廬,大家共討金龍會,為民消災除害。」
婁敬道:「終南雙劍說,下午帶我去見幾位朋友,大家志同道合,共同對付金龍令。」
嚴仁君道:「本來可以將計就計,但我等要去攔截元太子特使,只好作罷。」
婁敬道:「好,同你們去柏廬!」
東野焜見婁敬四十上下,正當盛年,為人又十分豪爽,不由生出許多好感,道:「前輩願與我等為伍,金龍會又多一勁敵矣!」
婁敬道:「不能為集賢莊冤死的人報仇,活在世上還能見人麼?走吧走吧。」
他收起衣物,提起包裹就走。
三人回到柏廬,凌曉玉等已到,大家正焦急地等著他,還以為出事了呢。
嚴壯行、汪青青與婁敬相見,不勝感慨,大家紛紛見禮,寒暄一番。
婁敬見有這麼多老少英雄,十分高興,只要群策群力,何愁大仇不能報。
對於終南雙劍的無恥,眾人無不憤恨。
凌曉玉要大家備了乾糧出發,她與手下成一路,約好傍晚戊時左右在江浦縣城外三四里處會齊。東野焜等人則分幾路走,以免人太多,落入對方眼線。
交代完凌曉玉等人便匆匆離去,如澄、嚴壯行將人分作四起,東野焜、嚴仁君、張彥禮、張逸鵬、婁敬、馮二狗作第一路,即刻動身。
在街上馮二狗買了乾糧,這才出城。
渡過江後,放馬奔馳,酉時正便到了江浦縣城外三四里處停下,在道旁曠地找個地方拴馬,眾人邊吃乾糧邊議論。
馮二狗道:「時候還早,莫非我們在此傻等?不如先到城裡去踩踩盤子。」
東野焜道:「好主意,我去吧,除了秦師兄,他們都不認識我。」
馮二狗道:「我二人去,各位在這兒等著,我們去去就回。」
張彥禮道:「沒人認識我,和你們去吧。」
婁敬道:「要小心了,快去快回。」
三人跨上馬,飛奔而去。
江浦縣府離京師不過六十來里,又是通向皖境的要道,因此過往之人不少,城裡十分熱鬧。此時正是該用晚膳的時候,飯館家家客滿,三人一家家去張望,不見有多少扎眼人物。
當他們來到一家叫做「萬里香」的大酒樓時,卻見卓煒和一些人同桌用膳,並不見金龍會的其他人。東野焜讓張彥禮去請他到樓梯口來說句話,但不要露真名,只說是俞姑娘的門下。
張彥禮便走了過去,輕聲道:「卓門主,請到梯口處說句話。」
卓煒奇道:「尊駕何人?」
張彥禮道:「在下飛龍堂弟子。」
卓煒立即起身,來到梯口。
東野焜道:「俞姑娘遣我等找卓堂主……」
卓煒接口道:「明白了,回去告訴俞姑娘,我等來此後還未見仁勇堂的人,他們大概天黑以後才到,我就住在酒樓後院的東廂上房,上樓後第一間就是。不過你們千萬謹慎,莫被人家發現了。」說完便回到飯桌上去。
三人遂下樓,出城回到嚴仁君等守候處,把卓煒的話說了,大家都奇怪秦玉雄等人為何沒有來,莫非為了隱密蹤跡,夜裡來麼?」
此刻道上遠遠來了十幾騎,張彥禮便到路邊等候,不一會便看清是凌曉玉等人,便揮手示意,片刻後凌曉玉停在他身旁。
東野焜等人紛紛從藏身的樹後走出,把城中情形說了一遍,這使凌曉玉感到十分詫異。
江湖四傑的老大鄭通說:「這情形有些不妙,莫非我們上了當不成?」
凌曉玉道:「這哪裡像是迎接特使……」略一頓,又道:「既然來了,只有等著看。」
一行人遂到適才眾人落腳處,離道旁十來丈遠,樹木雖然不密,但也可以藏身。
此刻,日頭落山,天已漸漸黑下來。
不久如澄等人趕到,聽了城中情形,都不合情理,遂決定到城中找卓煒探詢。
東野焜、張彥禮、張逸鵬陪著俞秀娥去,在「萬里香」東廂樓上找到卓煒。
卓煒請他們進屋,不等發問就道:「秦玉雄並沒有來,也無人來傳令,在下也等得心焦,不知是怎麼回事。」
俞秀娥道:「他早上怎麼對你說的?」
卓煒道:「上午辰時,副堂主司徒俊親自到了神鷹堂,說今早接總壇令,特使於今晚最遲明早到江浦縣府,命我等堂中高手午膳後趕到,然後擇城中最大旅店住下待命。我問他其餘人何時到,他說不用多問,屆時自會與你聯絡,你快準備上路吧!我便寫了書信派人送往柏廬。現在天已快黑,恐怕很快就來了。」
俞秀娥道:「他們一到,就趕快和我們聯絡,我們仍在城外三里多的地方等候。」
卓煒道:「一定,請俞姑娘放心。」
四人遂又回到城外,大家巴巴地望著官道,企盼秦玉雄等人快快到來。
一個時辰後,果然道上傳來了馬蹄聲,不過卻是從城裡方向傳來的,不一會到了前面不遠處停下,遂聽有人輕聲喊:「俞姑娘……」
俞秀娥道:「是卓堂主。」遂高聲答應。
卓煒騎馬跑來,下馬對俞秀娥道:「俞姑娘,適才我接到秦玉雄令諭,叫我馬上回京師,你說氣人不氣人,我們都被這小子耍了!」
凌曉玉道:「怪事,這條道並無人進城。」
卓煒道:「分明是早就到了城裡的,直到此刻才來知會……」略一頓,又道:「對了,他對我不放心,想試試我是不是內奸,這下糟了,他大概已發現諸位也來了。」
俞秀娥道:「怕什麼?明日你就來柏廬避難就是了。」一頓,問凌曉玉:「怎麼辦?」
凌曉玉道:「走,回去再說!」
卓煒道:「只好如此了,快回去吧!」
大家紛紛上馬,個個罵秦玉雄不是東西,害這麼多人空跑了一趟。
凌曉玉一撥來了二十人,東野焜等共來了三十多人,近六十人的馬隊,拉了很長的距離。
蹄聲如雷鳴,揚起漫天灰霧。
最先到達江邊的是凌曉玉等人,勒住馬一看江面,竟然沒有了一隻船。
這是擺渡的碼頭,她來時明明停了一二十艘船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一絲陰影掠上心頭,她不由失聲道:「不好,中計了,大家快往回走!」
她當先掉轉馬頭,但後面的人一個接一個往江邊衝來,她只好停住不動。
東野焜此時來到,問:「怎不渡江?」
凌曉玉道:「中計了,快回頭!快,叫大家往回趕……」
鄭通等人放開嗓門吆喝:「快回頭,走!」
後面來的人不明所以,紛紛問:「怎麼了?情況有變麼?怎麼回事?」
凌曉玉鎮定下來,她知道走不掉了,便道:「各位,準備廝殺!」
眾人聞言大驚,在馬上四處張望,只見堤岸上三面都有人走了過來,不下百人之眾,這才感到不妙,紛紛跳下馬來。
東野焜從懷中掏出青帕蒙住了臉,他仍不想讓秦玉雄知道他也在場。
如澄、如愚、嚴壯行等人自成一排在前頭,其餘人站兩側,後邊是水,他們已無退路。
圍過來的人離他們四丈遠停下,中間並排走出八個人來,如愚、如澄、嚴壯行、東野焜也前出幾步站下。看樣子,敵方並不欲一轟而上,他們還有話要說。
果然,中間有個清瘦老者開言道:「本座金龍會主奚玄機,曉喻爾等立即跪下,聽候發落。只要爾等悔悟,本座不念舊惡,投到金龍會中,一視同仁。若執迷不悟,噬臍莫及!」
略一頓,又道:「本座先引薦幾位高人,爾等聽後自可量力,切勿以卵擊石!本會護法胭脂四尊者,四位到齊。幽冥三凶之餘沛余護法,五花神尼護法,鬼鏢於炎於護法,百毒仙翁司徒陽護法、混天猴黃武傑護法,忠武堂堂主畢震山、仁勇堂堂主秦玉雄……」稍頓續道:
「還有我們總壇及二堂高手,無一不是江湖萬兒響亮的豪傑,今日將爾等誘至此,勢將一網打盡!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網開一面,若不及時悔悟,活捉的一律受刑而死。望爾等三思,能及時省悟者,速速過來投效。以保性命!」
如澄答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金龍會橫行江湖,濫殺無辜,貧僧等早就向金龍會討個公道,今日就決一死戰吧!」
「放肆!」有個聲音在奚玄機身後不知何處發出,嘶啞而又尖細:「死到臨頭還敢張狂,如澄禿驢,你知道本座是誰麼?」
別看這聲音似乎並不怎麼大,但東野焜這一方的人竟聽得心浮氣躁,難受異常,一個個心頭駭然,連忙運功抵禦。
如澄知道遇上了頂尖高手,忙答道:「貧僧不知施主乃何方高人,這就請教!」
那嘶啞的聲音怪笑道:「七煞真人,名貫大江南北,七煞真人在哪兒現身,哪兒就不會再有活口,這個你聽說過麼?」
七煞真人大號一報出,如澄等人就知道今夜大事不好,這老魔頭聲名不弱於夜行魔,七煞掌歹毒無比,心性又極殘忍,殺人從不留活口。如果硬拚硬鬥,後果不堪設想,但身後是大江,三面被堵截,又如何能逃呢?
如澄邊轉念頭邊答道:「你枉為出家人,卻嗜殺成性,實是罪大惡極,必遭報應!」
話剛完,自己一方卻衝出了十來人,邊跑邊叫:「我等願降、我等願降!」
畢震山喝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十多人站在離他遠處,紛紛報上姓名,有飛龍堂的六人,九宮門的三人,白鶴門的二人,鳳凰鏢局的二人,虎威鏢局的三人。
奚玄機點頭道:「很好,爾等識時務明大局,本座將你們編入總壇護衛隊,以示嘉許!」
十六人齊聲答道:「多謝會主大恩!」
遂見會主身後有人出來將他們帶到人後,這一來大大掃了群雄的面子。
奚玄機又道:「爾等還不及時省悟麼?只要百毒仙翁撒上兩把毒粉,你們個個就受盡折磨而死,決無漏網之僥倖,還不快快歸順!」
東野焜大怒,喝道:「奚玄機,休以大話唬人,我青衫客偏不信邪,只要爾等敢動手,定叫你們屍橫當場!以往我青衫客體念上天好生之德,處處手下留情,但爾等一再施展詭計,用心惡毒,使人不堪忍耐。我青衫客再次正告爾等,玩火者必自焚,奉勸早日省悟,休要受幾個魔頭的驅使,甘當馬前卒。識時務的今夜自行退去,若執迷不悟,定加嚴懲!至於你百毒精司徒陽,我已饒過你一命,今夜若敢興風作浪,第一個命歸黃泉的就是你!」
他運起中氣,發出的聲音震人耳鼓,聽得眾人頭脹耳痛,急忙運功抵禦。這一手,懾服了群丑。凡是與青衫客交過手的,無不感到悚懼,深知他這番話並非虛言恫嚇,只要撞在他手裡,就保不了命。
奚玄機大怒,正要答言,七煞道人那嘶啞的聲音又陰沉沉響起:「青衫客,今夜有本座在此,還容你猖狂麼?你有多大道行,敢誇海口?你自身難保,以大言壯膽而已,又豈能鼓動同夥士氣?真是枉費心機!」
那百毒精司徒陽被東野焜指名道姓出了醜,不說話豈不砸了招牌,他大聲道:「青衫客,你只敢偷偷摸摸暗算本仙翁,有種的當場一對一,仙翁賞你一把酥精散,管叫你癱倒在地上,乖乖受擒。仙翁決不讓你快快死去,要拿毒蟲毒物慢慢整治你,叫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到那時你叫爺爺也不饒你了!」
東野焜當即大步走出,道:「司徒陽,我這就領教領教你的酥精散,快滾出來!」
凌曉玉在後一排,急道:「不可……」
如愚、如澄、嚴壯行各以傳音入密叫他不要上當,百毒精施毒叫人防不勝防。但東野焜話已出口,人也走出,豈能再叫他回轉?
此時司徒陽從第二排大搖大擺走出,離東野焜二丈就停了下來。
東野焜深吸一口氣後閉住穴道,大步走了過去,只見司徒陽左手一揚,月光下眾人依稀見一團粉霧向東野焜罩來,不少人發出了驚呼。人們預料東野焜將打出掌風,閉住氣息,但東野焜卻在司徒陽身前一丈停下不動。
司徒陽大笑道:「哈哈,青衫客,你妄自逞能,本仙翁酥精散可不是你閉住氣息就能阻住毒性的,一、二、三,倒也……」
可青衫客卻沒有倒,依然站著不動。
「倒也……」司徒陽又叫。
凌曉玉低聲道:「不妙,大師快將他搶回來,他恐怕已經中毒……」
如澄和她一樣焦急,道:「且慢,小師弟不以掌風驅毒,自有道理……」
此刻雙方人眾都懸起了心,注視著場中這場匪夷所思的拚鬥。
百毒精司徒陽的酥精散天下聞名,令人喪膽。青衫客無論功力多高,決無百毒不侵之能,他當著許多人的面逞能,不過是自尋死路。
武林人寧肯不要命,但也要保住面子。
那百毒精司徒陽兩次呼青衫客不倒,有損面子,便道:「你雖然苦苦撐持不倒,但你已無動武之能,讓仙翁送你見閻王吧!」
這自然是說給大家聽的,聊以解嘲。
語聲一落,他一掌擊向東野焜。
凌曉玉心膽俱裂,箭一般躍出。
人未落地,突聽東野焜大喝一聲,一「杵」搗出,與司徒陽掌杵相接。剎那間司徒陽一個身子朝後飛出四丈外,四仰八叉摔倒在地。眾人未聽見他哼出一聲,便奔陰司地府去了。
凌曉玉落在東野焜身邊,欣慰地輕聲問道:「焜哥,你沒事吧?」
東野焜一笑:「沒事。」
司徒陽的酥精散失效,不但沒有酥倒青衫客,反賠上一條性命,這怪事震懾了金龍會的大小頭目,激起了俠義一方的士氣。
凌曉玉很快退回,東野焜仍立在原地,對群凶說道:「看見了麼,百毒精見閻王去了,他那點酥精散……」
七煞真人冷笑道:「你不過是事先服了解藥,所以裝模作樣誘人上當,司徒陽自高自大,不察實情,以為你已中毒,故爾只以三成功力擊你一掌,而你卻預謀在心,藉機打出八九成力道?致使司徒陽內腑破碎而亡,這不過是你老謀深算的欺詐手段,若是司徒陽不輕敵不大意,以八成功力擊出一掌,憑他的修為定可要了你的命。小子,你好會謀算!」
這麼一說,金龍會的人恍然大悟,原來青衫客使的是詭計,這小子並非有那麼大能耐,於是許多人鬆了口氣。只有那些領教過青衫客手段的人,心中有數,總監察使在胡說八道!
奚玄機接口道:「青衫客,你縱有幾分能耐,本座還不將你放在眼內,金龍會高手如雲。
最後一次曉喻爾等,青衫客難逃厄運,更保不了爾等性命,再不歸降,格殺勿論!」
司徒陽的死,再無人理會,雙方人眾又緊張起來,一場凶狠的廝殺,即將開始。
群雄陣中又跑出了三人,飛龍堂二人,九宮門一人,他們立刻被編入總壇衛隊。
奚玄機厲聲道:「瞧見了麼,這些人十分明智,棄暗投明,爾等還不快快歸陣……」.言猶未了,他身後陣中突然躍出二人,輕輕落在東野焜身側。
秦玉雄看得清楚,竟是伏正霆、梁公柏,把他氣得七竅生煙、怒不可遏。
只聽梁公柏道:「在下華山弟子梁公柏,交友不慎,被秦玉雄引入歧途,任仁勇堂護法,巡字級。在金龍會中目睹種種劣跡,早有反水之心,今日陣前倒戈,以明心志!」
話聲一落,群雄轟然喝彩,他二人倒戈,掃去了心頭的陰影,鼓起了士氣。
雷霄接著道:「在下伏正霆是假名,真姓名雷霄,江西九江府雷家堡少堡主……」
此言一出,震動人心,雷家堡驚魂笛名噪江湖,兩三年前一場火焚燬堡,不知其因,想不到少堡主還活著,大家豎耳細聽。
「雷家堡被毀之時,適逢在下因事外出,歸來後只見一片廢墟。從此改名換姓尋訪仇人,因而進了金龍會臥底,現已查明,雷家堡毀於金龍會之手,罪魁禍首是七煞真人、夜行魔慕容石、斷魂手張淵,前往行兇者有幻龍筆畢震山及其忠武堂嘍囉。真相既明,在下豈能再屈身賊窩,今日陣前反戈,以報大仇!」
七煞真人獰笑道:「好小子,你若真是雷家堡漏網之魚,就該隱勝埋名藏於深山保命才是,居然敢到金龍會臥底,奢言報仇,這無異於癡人說夢!不錯,雷家堡不識時務,拒不受金龍令調遣,被司徒陽於井水中下了毒,再由本座等親自出馬,宰了你那目空一切的老子,殺盡了堡中孽徒,事後知曉你小子漏網,卻無法找到,你今日自投羅網,那就讓你到陰司和雷老兒團聚去吧,哈哈哈……」
事情果被雷霄料中,只沒想到司徒陽先在水中下毒,難怪雷家堡被人屠盡。
他心中憤火燃燒,難以遏制……
正在此時,奚玄機身後又躍出一人,落在梁公柏一側,眾人看去,卻是混天猴黃武傑。
只聽他道:「老夫混天猴黃武傑,乃金龍會前副會主,今任總壇護法。老夫蒙摯友無敵鷹爪關鈺相邀,受相爺之聘來京。原以為相爺乃朝廷重臣,創金龍會必用於正途,哪知金龍會卻是為相爺貪慾效命,如今關鈺被慕容石所殺,老夫頓悟已入歧途,今日陣前反水,改邪歸正,與金龍會誓不兩立!」
眾俠齊聲歡叫,以示迎接。
這一連串的陣前反水,對金龍會十分不利。由諸俠陣中反水過來的只是些無名小卒,有無他們無關緊要,而自己一方反出去的,是兩個分堂護法一個總壇護法!這是那些無名小卒所無法比的,因此人人心頭感到懊喪。
這三人的反戈,意味著今日縱有總監察使、會主及兩位頂尖高手在場,也並未能震懾對方,消除了對方鬥志,可見對方胸有成竹。
奚玄機氣得大叫道:「黃武傑,你要受盡酷刑,寸磔而死,哪位上去將他捉拿歸案!」
「阿彌陀佛,由佛爺來超渡這無恥叛賊!」
隨著話聲,站在奚玄機一側的胖大和尚走了出來。此人又高又壯,肥頭大耳,滿面煞氣,哪像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
他站定後道:「佛爺乃胭脂四尊者之弘光大和尚,黃武傑你就跪地等候處置吧!」
四天尊是西北黑道上最負盛名的高手,武功一個比一個高,弘光和尚居二,非比等閒。
如愚大師立即上前道:「老衲奉陪!」
弘光和尚獰笑道:「自不量力,找死!」
話音一落,舉拳就打,如愚立即還手,兩人鬥得十分激烈。
秦玉雄按捺不住,大步走出,指著雷霄喝道:「你我二人不薄,竟然心懷叵測,出賣金龍會,今日我非殺了你二人不可!」
雷霄冷笑道:「秦玉雄,你以為你那一手刀法天下無敵麼?就讓我雷某領教領教!」
秦玉雄恨得咬牙,叛徒都出在仁勇堂,伏羅二人又是一度是他的親信,他怎麼向慕容石交代。是以他一心殺了兩人以示心跡。
他千上來就提起七成功力,閃電般一刀劈向雷霄。只見雷霄手一扔,「噹」一聲準確無誤地架住了腰刀,架住腰刀用的是一根黑乎乎的笛子,比用來吹奏的竹笛長了一尺餘。
凌曉玉等人十分關注地瞧著雷霄,猜想他使的就是名震江湖的驚魂笛。他過去用劍,以遮掩自己的身份,今日他要展現真實的武功。
眨眼間,兩人交手了五個回合。
秦玉雄心想,什麼驚魂笛,與細鐵棍有什麼兩樣,今日定叫你丟盡顏面丟了性命。
他加快了出刀,一刀比一刀快,刀葉在月光下泛起了道道寒光,似乎把對手緊緊纏住使之脫不了身,再有幾招就使對方命喪黃泉。但十招過後,對方依然健在,穩穩當當守住了門戶。
凌曉玉不時注意著站在前列的鬼鏢於炎,在手裡扣上了柳葉飛刀,此時見其把手抬了起來,忙以傳音入密對東野焜道:「焜哥,小心鬼鏢暗算,用黃豆粒打他!」
「嗖嗖嗖」三聲,鬼鏢打出了三隻袖箭,緊接著雙手齊揚,打出了六隻飛鏢。袖箭先對付如愚,飛鏢有三隻打雷霄,三隻稍後打如愚。
凌曉玉急忙三刀齊出,擊落了袖箭,三隻飛鏢卻無法攔住,直奔如愚,但未到如愚身前,只聽「叮叮叮」三向,三隻飛鏢相繼落地。那攻向雷霄的三隻鏢,也在叮叮響聲中墜落。
但於炎緊接著雙手連揚,又打出十多隻飛鏢,鏢剛出手,忽見一大片黑點朝他飛來,其速之快、點點又多,驚得他拔出二尺短刀格擋,人也騰空而起,但又是一大片黑點朝他罩來,他的短刀擊飛了不少黑點,但身上卻中了不少粒,大叫一聲從半空跌下,嗚乎哀哉。同夥見他渾身都在流血,也不知中了什麼暗器,個個心驚膽戰,不由往後退縮。
原來東野焜經凌曉玉提醒,急從袋中抓了兩把黃豆,趁於炎第三次打出飛鏢之際,向他打出兩把黃豆,黃豆粒射穿了於炎身軀,哪裡還會有活命。東野焜恨透他多次偷襲,故下手決不留情,一心要將他除去。
此時七煞真人忽然出聲大吼:「奚會主,併肩子上,殺光這班崽子!」
奚玄機立即下令:「各位立即出手,殺!」
群魔在慌亂中大吼:「殺!——」
胭脂山老大程華龍、老三武天祥、老四劉金豹立即合攻,如愚,如澄、嚴壯行、沈志武立即衝上,以一對一。
奚玄機在兩個兒子兩個媳婦的護衛下,退出三丈停立觀戰,以指揮全局。
七煞真人凶性大發,找上了青衫客。
東野焜正欲動手,但衝上來的人都自動避開了他,去尋找別的對手。他只好四處張望,以救援最危急的夥伴。但片刻間就見一枯瘦老道直衝他而來。他猜想定是七煞老道,來得正好,與其讓老魔頭找上其他人,不如自己來抵擋,便立即向七煞老道迎了上去。
七煞真人怒吼一聲,一掌擊了過來。東野焜一閃避過,接連還了兩「杵」。七煞真人並未將他放在心上,不閃不避,只伸手抓他脈穴。
兩人瞬間交手十合,七煞真人並未佔了上風,使他狂怒無比。但東野焜動作快速,他無法扣住對方的腕脈,也無法與東野焜對掌。
兩人以快對快,轉瞬又拆了十招。
七煞真人今日親臨並非為了監察,卻是為了對付青衫客而來。徑山一戰,本可以將凌曉玉一干欽探一網打盡,就是這個青衫客以驚人的武功救了他們。
青衫客到底是誰?為何江湖上從未聽過有此人,他與慕容石、張淵、東嶽三君子猜測,決無可能是個後生晚輩,必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所以用面巾蒙臉以防別人認出。
青衫客不除,乃金龍會之大患。故爾借迎元特使之機,設下圈套,請他出馬押陣,務必將青衫客斃於掌下。
因此,他志在必得,決不能容青衫客逃遁。但青衫客的武功確也不容輕視,交手二十回合後,使他有些驚異。當即變了打法,改攻為守,只要對方以拳擊來,他就猛扣對方腕脈,同時出掌重擊。這一著十分厲害。東野焜要忙著縮手,又要躲閃擊來之掌,未免有些忙不過來。
急迫中他一「杵」硬擋,擊出的拳頭五指伸開,迎向老道抓他脈穴的手。
但老道變招極快,右手一把抓住對方手腕,左手一掌猛擊在對方推出的拳頭上。
脈穴被扣,全身酥軟,力道盡失,左手這一掌定然能夠震碎對方心脈。
只聽「砰」一聲震響,老道感到對方拳頭非但沒有骨碎筋斷,反而擊出了極大的力道,震得他心跳氣浮,不禁大吃一驚。他右手連忙加力使勁,要將握在手中的腕肘捏碎,但對方腕肘卻堅硬如鐵,脈穴根本未受治,五指反而來扣他的腕脈。急怒之下猛催真力於兩肘,右掌緊扣對方腕脈,左掌抓住對方拳頭,拼起了內力。他七煞真人掌上有毒,又有一甲子的功力,這世上沒有幾人能敵,他青衫客從頭髮到體型都不像老人,能有幾年的修為?不要片刻就會中毒洩了真氣,受盡折磨而死。
東野焜正欲擺脫其控制,猛覺兩股大力從對方掌心透出,知道七煞真人欲以內力取勝,這逼著他施出內力一拼,這是他極不情願的事。今日敵方人多,我方勢弱,耗去了精力又如何助眾俠殺出重圍?
心裡一急,便加了力道,那七煞真人也隨之加力,片刻後兩人腳踝已埋進土中。
盞茶時分過去,七煞真人驚詫無比。對方似乎毫無中毒跡象,內力竟似長江大河,滾滾而來。這青衫客不知練的什麼功,竟然不怕人治穴,他難道練成了易經移穴的上乘功夫?
此時他有些後悔自己的孟浪,不該輕敵拼上了內力。他覺得越來越吃力,捏住對方腕脈的手正被一股大力往四處撐,五個手指已經捏不住了。那抓住對方拳頭的左手,已經擋不住對方拳頭發出的勁力。
他不禁驚恐萬分。縱橫一世,闖蕩江湖,不知有多少高手死於他的掌下。夜行魔也好,斷魂手也好,武功與他都在伯仲之間,他自信這世上無人能治住他,至多拚個兩敗俱傷。
然而今天的情形卻是大大不妙,你看對方兩隻眼睛裡,神光湛然,看不到一絲疲憊睏倦。
在他頭上,只有一層淡淡的白霧,他雖看不見自己頭上的情形,但知道自己再撐不過一刻。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死去,毀掉他四十年罕逢對手的威名,栽在一個無名的小子手裡。
他盼望對方也和他一樣,內力已耗去七八成,雖比他強些,但已無法置他於死地,在他冒險撤回內力時,也把內力撤回。
他於是稍稍減少了內力,但對方的內道卻乘勢猛攻過來,根本就無收勢的意思。
他只能撐到底,別無選擇。明知死路一條,他也只有走下去。
他不願死。在豪華舒適的庭院中有眾多的男女僕役侍候,他每日山珍海味美酒佳餚不離飯桌,他在相府有極高的地位極大的權力,在不久之後他要做高官過一過權貴的生活,這與浪跡江湖當個草芥梟雄決不相同……
不,他不死!他要再活一百年……
「哇——」他覺得自己嘴裡吐出了血,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懸空往下墜去……東野焜嘴角流下了血絲,內腑已受了傷,但他終於把七煞真人送進了地獄,不禁十分欣慰。他連忙閉上了眼睛,試圖作短暫的調息,但忽然聽到身後凌曉玉的聲音急呼:「焜哥,小心身後!」
隨後腦後風生,有兵刃朝他頭上擊來,便猛提真氣舉左臂一架,同時一個轉身,右臂伸直隨身轉動掃去,「彭」一下正擊在對方腹上,只聽「啊喲」一聲,那傢伙扔去了兩把圓刀斧,仰天倒地而亡。
此人正是大力雙斧申豹。
東野焜舉目一看,只見他四周有凌曉玉和四星女、嚴仁君、宣如玉、雷霄等人,他們抵擋著眾多高手的進攻,與他們對陣的人中還有奚玄機、秦玉雄。他立即明白過來,當他與七煞真人拼內力時,他們便來維護他,在他周圍布下了一個大圈,拚死敵住想乘隙而入暗算他的人,沒有他們的保護,他哪裡還有命!
一時間,他熱血沸騰,便欲衝上去參加,但適才擊斃申豹時他強提真力,又吐出了一口血。以他現在的狀況,只能坐下調息。
但是,情勢危急,他又怎能靜得下心?
此時又聽嚴仁君道:「焜哥不要妄動,趕快調息要緊!」
雷霄也叫道:「調息一周天再戰,不必擔心我等,否則於大局無補!」
東野焜立即冷靜下來,他的禪定功夫已有極深厚的功底。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體能,若給他盞茶功夫,功力恢復七成不難。他任督二脈已通,阿難神功治傷又具奇效,盞茶功夫後他可與一流高手相搏。若此時勉力上陣,只怕連秦玉雄也斗不下來。可是敵勢太強,這盞茶功夫中,就會有許多人受傷甚至丟了性命。但他若不恢復功夫,只怕無人再能活著離去。
念頭急轉間,他當機立斷。
雙目一閉,就地坐下,他立即進入物我兩忘之境,丹田之氣循經脈游動,氣行一周天之後,頓覺浮躁之氣頓去,傷勢也隨之減輕。
盞茶功夫後,神情氣爽,精力充沛。
他睜開雙目,只見四星女已倒下,凌曉玉頭髮散亂、左臂帶血,宣如玉渾身血跡,在嚴仁君的呵護下,拚死招架應天華、彭桂蘭和三個不相識的劍手攻出的狠毒招式。再看雷霄、梁公柏、孫彪、朱豐、黃武傑拚死力鬥奚劍雄、秦玉雄、畢震山等多人。眾俠無不帶傷,情勢緊急萬分。東野焜不禁怒火衝冠,發指眥裂!
他立即大吼一聲,向應天華撲去。
此時應天華趁凌曉玉招架奚家堡奚正良、奚保祥劍招之際,乘隙而入鐵手當頭罩下,凌曉玉眼看難逃一劫。
正在此時,東野焜左臂斜掃,將鐵手盪開,右手一「杵」直搗應天華心窩,擊個正著,應天華一個身子向後飛出,沒喊一聲「哎喲」便躍出四丈外,再也不會動彈。
東野焜動了真火,立即轉向奚家兩人,他二人不知厲害,兩把劍對著東野焜刺來,被東野焜舉兩「杵」一砸,兩把劍斷成四截落下。他二人亡魂失魄欲轉身逃走,被東野焜舉兩「杵」對著他們一擊,兩股真氣把二人打翻在地,心脈震碎而死。彭桂蘭見狀大驚,一個倒翻出去了三四丈,溜到別處助戰去了。
東野焜解了凌曉玉等人之危,顧不上說一句話,因為就在此時,孫彪、朱豐雙雙倒地,他心膽俱裂,飛一般衝了過去,先攻擊劍術最精良的奚玄機。他來之前,大多由雷霄照應,既要力敵秦玉雄,又要助黃武傑斗奚玄機,因此耗力太甚,已被秦玉雄砍中了兩刀,所幸傷勢不重,他還能奮力抵擋。
奚玄機被東野焜引了開去,雷霄、黃武傑立即鬆了一口氣,雷霄得以獨鬥秦玉雄,黃武傑則去鬥畢震山以助梁公柏。
奚玄機劍招狠辣、功力深厚,劍芒暴漲二三尺,他也有心將青衫客斃於劍下。
東野焜貼近了身子,兩隻胳膊忽屈忽伸,以罡氣對付對方的劍芒。奚玄機劍術變化莫測,時時移動腳步與青衫客保持一定距離,不讓對方太靠近自己。但東野焜身法奇妙,常常閃過劍招後人已逼近奚玄機,以「杵」重擊,迫得奚玄機連忙退後,中斷了劍路。
兩人鬥了十多個回合,東野焜心想,這般鬥下去百招也分不了勝負,只好以內力相拼,讓對方內腑受傷,沖天劍法的威力便會減弱。當然這樣做自己又要再度負傷,可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主意打定,他稍稍退後,不再攻擊,只招架閃避,落了下風。
奚玄機見對方忽然只守不攻,判斷對方和七煞真人拼內力已經受傷,短暫的調息只不過緩和傷勢,現在與自己力鬥耗精傷氣,體力已經不支,若不乘機將其除去,等他逃走治好了傷,實在是平生所遇之勁敵!
這樣一想,他便猛攻過去,勢如排山倒海,要在十招以內取青衫客性命。
東野焜一步步後退,找到了決戰的時機,就在對方一劍點到胸前之際,他雙「杵」變拳,迅速一拍夾住。雙掌一碰到劍身,借物傳功,兩股極強的內力順劍身傳了出去,奚玄機驟不及防,一驚之下力貫右臂,長劍才未脫手,但他極不願拼比內力,想要撒手扔劍已經不及,只得運起功力,沿劍把順劍去抵禦對方的強大內勁。片刻後,他十分震驚,負了內傷的青衫客,何以還有這般強勁的內力,這真是匪夷所思,讓人迷惑不解。
盞茶時分後,東野焜傾全力摧動內力,奚玄機也不得不竭盡全力對抗。
突然間,「啪啪」聲響,長劍斷成了幾截,那無物可傳的力直奔對方,兩股勁氣猛力相撞,一聲大震,兩人口吐鮮血各自退了一步。
東野焜深吸一口長氣,勇猛地向奚玄機一步步走過去,目光緊盯對手。
奚玄機內腑受傷,又沒了兵刃,從東野焜怒火熊熊的雙目中,看出對方的勇氣和取勝的決心,他不由心膽俱寒,他可不願意把一條老命搭上,只要有劍在手,以後仍可取對方性命。
於是深吸一口氣,一個倒翻躍出去四五丈,沒入暗影不見。
東野焜嚇走了對手,不由鬆了口氣,若對方與他力拼,他恐怕要和對方一起倒地。他感到內腑隱隱疼痛,但已無法顧及傷勢,把眼一掃,朝人多處衝去。
這裡是白鶴門的裴泱,與幾個門徒被十多人困住,便悄沒聲地躥了過去,幾「杵」就打翻了四人,驚得其餘人四散逃開。
裴泱道:「多謝……」
話才出口,東野焜已經躍走,他瞧見左側有不少人在廝殺,不時有喊聲傳出,極為整齊。
來到近前才看出有馮二狗、牛安等五六人,被十多人困住。這些人進退極有規律,似是一種陣式,手中握的都是軟鞭。侯三娘、吳小東、馮二狗、牛安都已受傷,侯四姑坐在地上,張逸鵬守護著她,情勢十分危急。
東野焜摸出兩把豆粒,兩手連揮,分兩次打出,只聽一片慘叫,剎時敵就倒下了一半多。
侯三娘等見到他來,喜得直叫。
東野焜並不搭理,又朝一旁躍去。
陳劍書、宣瓊玉、史錦蓮、袁勳正圍成一圈,和潛山二虎紀雕、阮洪、彭桂蘭以及四名刀手苦鬥。陳劍書等無一帶傷,已處絕境,在他們圍成的圈內,躺著法勝頭陀、薛峰、崔平,也不知是死是活。
東野焜一下躥到紀雕身側,那傢伙正好對著宣如玉砍出一刀,待察覺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身側,連忙變招換式,但東野焜比他更快,一「杵」擊在他腰肋上,紀雕不聲不響跌出了兩丈外。東野焜又及時向彭桂蘭撲去,她猛見青衫客現身,嚇得尖叫出聲轉身就逃。東野焜又轉向了阮洪,與陳劍書聯手攻他。阮洪哪裡吃得消,被陳劍書戳了一馬牙刺,東野焜又賞了他一「杵」,哪裡還能有命。
剩下的黑衣刀手見勢不妙,早已逃走。
宣瓊玉等已累得無力再戰,只得就地包紮傷口上金創藥。
東野焜馬不停蹄,只要見有人打鬥就上去,走得離碼頭遠些,除了躺著的就是坐著的人外,已無人在廝殺,金龍會的人已經撤走。
他因不見如澄如愚等人而心焦,便出聲喊道:「金龍會已敗走,如澄師兄、如愚師兄、嚴叔、沈叔你們在何處?」略頓續喊道:「其餘各位請向碼頭來,大家會齊一處。」
十丈外凌曉玉的聲音道:「我們這就來,焜哥你快尋找負重傷的人,趕快施救。」
「我在這裡,馬上過來。」有人應聲。
東野焜見有人躺著的地方就仔細查看,但沒有人再活著。走了不遠,遇到雷霄,他也正在尋找活著的人。
「東野兄,你快調息吧,這兒有我。」
未及答言,身後有人道:「東野兄,看見家父家母了麼?」
隨即有個女人聲音在十多丈外叫道:「仁兒,你父在此療傷,我沒事,快去助重傷者。」
嚴仁君大喜:「娘,我這就來看爹爹。」
「不必了,他正調息,如澄如愚和沈師傅都在這兒,你們不必擔心。」汪青青的聲音道。
東野焜放下了心,道:「雷兄,今日好險,若無你和梁兄、黃前輩相助,只怕……」
雷霄忙道:「東野兄神功蓋世……」
東野焜忙岔話:「你我兄弟相稱,雷兄居長,我和仁君稱兄吧。」
雷霄對嚴仁君也十分賞識,遂道:「蒙二位抬愛,愚兄也樂於與二位深交。」
三人遂一同探視尋找傷重之人,找到皮懷志、張彥禮,師徒二人正相互上藥包紮,又見了駱艄、俞秀蛾、張元順父子三人,沒一人不帶傷,而且傷勢不輕。
大家聚攏後,查點人數,崔平、薛峰、法勝頭陀、豫南雙刀孫彪、朱豐和九宮門、白鶴門、飛龍堂、虎威鏢局的二十八個武師鏢師陣亡,其餘剩下活著的人,不是輕傷就是重傷。
東野焜心情悲痛,豫南雙刀結識不久,但他們俠肝義膽,他對二人極為敬重,不料此次卻命赴黃泉,永世不能相見。
凌曉玉心情也極為沉重,她部下最忠心的三人戰死,她既痛苦又內疚。
不等天明,眾俠將敵遺下的數十具屍首搬離碼頭百丈外的荒坡中草草掩埋。自己一方的三十餘具另擇一塊地掩埋,等以後再重新安葬。天明後再乘船過江,回去養傷。
眾人在碼頭等船時,對今夜中計的原委作了商討,對神鷹堂卓煒是否是叛賊,有了爭議。
俞秀娥道:「卓堂主恐怕不知是圈套,他奉命到江浦縣府待命,只能如實知會我們,而他的行動又落入秦玉雄的眼線,所以……」
凌曉玉道:「今夜有誰見了卓煒?」
一個個都不出聲,顯然都沒見到。
凌曉玉道:「他若不知江邊要有一場激鬥,為何不和我們一同回來?」
俞秀娥一愣,喃喃自語:「天啊,莫非他也是個騙子?他知道我受騙的經過後,咬牙切齒要報仇,難道這些話都是假的?……這世上的男人,竟連一個可信任的都沒有……」
眾俠聽得不是滋味,但也無人出聲。
凌曉玉道:「卓煒是奉命引我們上鉤的,他要麼自願要麼受脅迫,這事以後會清楚的。」
此時江南出現了船隻,他們舉手招喚,有六支船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