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霄的兩封密函,都由魚素珍派人交給了凌曉玉,第一封密函上說了兩件事,一是秦玉雄還有個師弟叫郎戈,奉師命召秦玉雄回山,二是當夜三更秦玉雄要對飛龍堂下手,請了百毒精司徒陽相助。
凌曉玉當即作了部署,請東野焜、嚴仁君、嚴壯行、風塵二怪助陣,自己率四星女四星衛前往救助。近三更大家到了飛龍堂,卻什麼動靜也沒有,只在後院聽到俞秀娥與家人的說話,知道對方已提前下手,只好返回。
第二封密函說了俞堂主父子受害經過。
郎戈的到來,引起了東野焜探訪趙師傅的孝心,他不知道還有郎戈這麼個師弟。凌曉玉答應派眼線替他查找,由此又想出了個主意。
找到郎戈,東野焜應允和他一起去見秦玉雄,若能說動秦玉雄回山探師,那就再好不過。
其一,趙鶴決不允許秦玉雄投靠金龍會為非作歹,勢必嚴厲訓斥秦玉雄,把他留山。
其二,秦玉雄離開京師,婆婆就無法再迫她和秦玉雄結親。
東野焜聽她這麼一說,躍躍欲試,答應找到郎戈後和他去見秦玉雄。
郎戈並不難找,他只能住旅舍,第二天就查到他住在三山街與大功坊交叉的十字路口處,那是一家叫「春陽」的大旅舍,他住的二等單人間,進門大院的樓上西廂房。
此時不到中午時分,東野焜與扮成男裝的凌曉玉,興沖沖找到了春陽旅舍,問明帳房,郎戈果然在樓上未出門。
東野焜凌曉玉上樓敲響了門,「呀」一聲房門大開,一個清秀的少年訝然望著他們。
「兄台是郎戈郎大爺麼?」東野焜抱拳問。
郎戈更是驚訝:「我不認識二位……」
「在下東野焜,是你二師兄……」
「胡說八道,我哪來的什麼二師兄……」
「咦,師傅沒對你講過麼,愚師兄六年前跟一位大師走了,那時師弟還沒上山呢!」
郎戈「啊」了一聲:「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跟和尚走了的師兄,請進請進!」
三人坐定,東野焜引薦凌曉玉:「這位是愚師兄好友林毅。」
郎戈抱拳:「幸會幸會!」略一頓問東野焜:「想不到二師兄也在京師……對了,你是不是和大師兄在一起?」
「沒有,我還未見到大師兄呢。小師弟,師傅老人家身體可好?」
「不好,所以我……」郎戈說著眼珠子一轉,略頓續道:
「二師兄既未見到大師兄,又怎知有我這樣一個師弟到京師來了呢?」
凌曉玉心想,人小鬼大,厲害著呢,忙道:「在下好友就在令師兄處,是以得知兄台到來、便告知東野兄。」
「你們怎知我住在這兒?」
「我們沿街向旅社打聽,所以……」
「二師兄到京師多久了?」
「一年多啦。」
「什麼?一年多你居然沒見大師兄,哼!哄鬼去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冒充二師兄意欲何為,給你家小爺從實招來!」
話未完,他的劍尖已指著東野焜咽喉。
東野焜道:「小師弟,這是做什麼?你且聽我慢慢說,好麼?」
「快說,休想耍弄花招!」
「愚兄今日找到小師弟,就是想和小師弟一起去見大師兄,勸他和我們回雁湖探望師傅。」
「真的麼?不對,你為何到京師後不去見大師兄?你不知道他住在哪兒麼?」
「小師弟,說來話長,我以後再詳細告訴你,現在先說個大概。秦師兄到京師時我還未到京師,我來後秦師兄已經名震京華……」
「那是自然,師傅說過,我們三兄弟以大師兄資質最高,他已得師傅真傳,在京技藝壓群雄,那是意料中的事。」郎戈十分自豪。
「是的,秦師兄最聰明,不像我等愚笨……」
「慢,不要『我等我等』的,我可不愚笨,師傅平日誇我聰明伶俐悟性高,只可惜是個……」郎戈說到這裡忽然打住,改口道:「你說吧,秦師兄做了哪些震動京師的大事?」
「秦師兄誤入歧途,參加了以金龍令威逼武林幫派的金龍會,屠戮了集賢莊……」
「慢,你怎可如此指責大師兄,大師兄的作為我也知曉一些,師傅教導他十幾年,他豈會不明事理黑白不分?」
「小師弟,大師兄的作為我們暫不說,這就一起去見大師兄,約他回雁湖探望師傅如何?」
這個話郎戈愛聽,道:「好,這就走麼?」
凌曉玉道:「時過中午,吃了飯去。」
郎戈心急,道:「要吃快吃,我們走!」
東野焜心想,小師弟不好說話,秦玉雄的事一時說不清,只有當著師傅的面去說。
三人找了家飯館,匆匆吃畢。
凌曉玉陪二人走路,她路徑熟,直把二人帶到秦玉雄的雅廬前,相距七八丈,一指道:
「喏……」話剛出口,就見有一女子從院牆內躍出,向他們直奔過來。
郎戈驚道:「咦,這是什麼人……」
凌曉玉看清是俞秀娥,詫道:「怎會是她?莫非上門報仇麼?」略一頓,續道:「東野兄,我跟她去……」
俞秀娥見前面有人,便繞了過去。
凌曉玉隨後跟著,繞過屋角不見。
郎戈道:「這姑娘你認識?」
東野焜搖頭:「只知她是京師武林門派飛龍堂堂主的女兒俞秀娥,我們並不相識。」
「你那姓林的朋友說她來報仇,怎麼回事?」
「這個以後說吧,我們先見大師兄去!」
郎戈道:「我來過,走吧!」
在門口,郎戈說了姓氏,門衛已知他是堂主的師弟,立即請他入內等候。
不一會,通報的門丁請他們到小樓客室。
秦玉雄正為俞秀娥的事憤憤然,聽說郎戈和一個人來見他,便耐著性子等候。
郎戈沒有回山,大概還想把他拉去,本不願再跟他嚕嗦,但衝著師傅也只好虛以委蛇。
東野焜微笑道:「大師兄,久違了,還記得小弟麼?我是東野焜呀!」
秦玉雄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啊喲,原來是你呀,六年未見,差點認不出啦!」
郎戈見東野焜果然是二師兄,不是冒牌貨,也高興地笑道:「難得難得,我們師兄弟三人竟然在京師相會,師傅知道了,有多高興!」
秦玉雄讓兩人坐下,綠荷親自送上茶食。
秦玉雄道:「二師弟這些年都在什麼地方?何時來到京師的?」
東野焜道:「自那年辭別師傅師兄後,小弟隨師傅去了黃山,一晃數年過去,去年小弟下山,到了京師……」
「咦,你去年就到了京師,做何營生?」
「小弟先跟一位差爺做長隨……」
「什麼?你去當人長隨?愚師兄在京師揚名,你莫非一點都不知道?」
「知道的,大師兄貴為相爺之子……」
「你既知道,為何不來投奔?你我雖只同門五年,總是師兄弟一場,愚兄還會虧待你麼?
去做人家的長隨,豈不蒙羞師門?」
郎戈聽了,也十分輕視東野焜,哼了一聲道:「就是嘛,到秦師兄這兒來,混出個人模人樣,哪一點不好?你也真是的!」
秦玉雄笑道:「二師弟一向老實,當年跟了廢了武功的和尚去,武功也未學成,這樣吧,從今日起你留在我這裡,做我的總管吧!」
東野焜道:「多謝師兄。我今日來見師兄,是想和師兄師弟一起去雁湖探望師傅。」
「不成,師兄公務在身,哪裡走得了?你和師弟去吧,替我帶上一份厚禮問候師傅。」
「師兄,聽小弟說,師傅為創風火刀法,殫精竭慮,元氣受損,加之年歲已高,日漸體弱,我們若能夠一起返回雁湖,師傅定然高興。大師兄是師傅繼承衣缽的弟子,更是師傅想見的人,師兄不回山,豈不令師傅失望!」
「這道理愚師兄豈能不知?師傅對愚兄恩重如山,愚兄何嘗不願回山探望,無奈愚兄公務在身,不比你們想走就走,自古忠孝難兩全,愚兄盡忠朝廷,就只能慢待了師傅。」
「大師兄,小弟有幾句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說吧,師兄聽著呢。」
「師兄做了金龍會仁勇堂堂主,而金龍會行事如同黑道幫派,杭州府首富張家血案,集賢莊群雄遭滅,秦師兄都親自參與,這樣下去越陷越深,金龍會圖霸江湖,多行不義,秦師兄一身好武藝,本該行道江湖,扶危濟貧……」
「咦,你知道得不少呀!」
「師兄,師傅多年的教誨言猶在耳,望師兄及時省悟、懸崖勒馬,不辜負師傅一番苦心。」
「東野焜,你受何人指使,來勸誘於我?」秦玉雄雙目炯炯,聲色疾厲。
郎戈忙道:「大師兄,二師兄說得可對?」
秦玉雄冷笑一聲:「小師弟,你只管一旁坐著聽,孰是孰非不就清楚了麼?」略一頓,道:「二師弟,你並未做人家長隨,愚師兄小瞧你啦!你究竟與哪些人在一起,快說!」
東野焜道:「小弟所說,江湖上人人盡知,小弟在京師豈會不知?」
「嘿嘿,二師弟,我想起來了,有個和尚叫如澄的,當年與師傅一道斗兩個魔頭失去功力,如今不知怎麼弄的治癒了傷,公然與金龍會作對,你好像就是跟著他去的,對麼?」
「不錯,小弟當年就是跟一位自稱如澄的大師走的,如澄大師為集賢莊鳴不平,要金龍會還個公道,這也是江湖盡人皆知的,小弟以為大師宏揚道義,無可非議!」
「好、好、好!這就清楚了,二師弟跟著令師如澄賊禿,處處為元奸鳴不平……」
「師兄,請勿辱及如澄大師!」
秦玉雄冷笑道:「辱及算什麼?我還要取他首級,為社稷江山除害呢!」略一頓,兩眼注視著郎戈道:「小師弟,你大師兄是相爺義子,這你已經知曉,而金龍會是奉相爺令諭創立的。你知道堂堂相國,何以要創武林幫會麼?」
郎戈道:「不知道,我正覺得奇怪呢!」
「大明立國未久,舊元殘渣餘孽復辟之心不死,他們散在各地潛伏,蠢蠢欲動。一些武林高手為重金所誘,表面上是江湖幫派,暗地裡助元奸結納人才、廣招人馬。杭州府首富張家,以巨資助元奸,集賢莊群丑,是元奸窩點,我問你小師弟,這些人該不該剪除?」
「師兄,這是官府的事……」
「錯了,小師弟,元奸中有許多武林高手,府縣捕快豈是他們的對手?若是動用兵卒,還未趕到元奸早就聞風而遁。是以胡相國憂國憂民,不欲使百姓再陷刀兵之災,便請來江湖俠義之士,創建金龍會,旨在剷除元奸,安民保國。金龍會會主沖天劍奚老前輩,總護法東嶽三君子,無一不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輩。愚師兄在相爺手下效勞,有哪一點是錯了?……」
郎戈敬服地看著大師兄,不由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是一點都不錯的。」
這些話,昨日就聽秦玉雄說過,但他並不放在心上,他只想和大師兄回山。現在他認真聽兩位師兄的話以明是非,所以句句往心裡去,而且偏著大師兄,越聽越有理。
東野焜見秦玉雄顛倒是非,說謊言滔滔不絕,心裡不禁深深歎息,師兄已病入膏肓矣!
因道:「秦師兄,小弟本不想說這些話的,只想和師兄一道去雁湖探訪師傅……」
秦玉雄打斷他的話道:「你其實不算風火刀法的傳人,不是師門弟子,師傅連風火刀法都未傳你,你該算是如澄禿驢的徒弟。我問你,你既不是師門中人,為何要去探望師傅老人家呢?你在京師年餘,怎麼突然想起來了?莫非奢望學到風火刀法麼?我看你居心不良!」
「秦師兄,說話放尊重些,師傅育我教我五載,大恩大德豈敢相忘……」
秦玉雄不理睬他,對郎戈道:「小師弟,師傅傳了你風火刀法沒有?」
郎戈驕傲地昂起頭:「當然傳了,非但如此,連最後創出的絕招也……」他忽然發覺說漏了嘴,連忙住了口。
「小師弟,你說的是狂風烈焰一招麼?」
「對不住,師傅不讓我說。」
秦玉雄對「創出絕招」的話並不放在心上,以為說的是「狂風烈焰」那八刀,所以順口說了出來。
郎戈在他走後陪伴師傅六年,師傅將這一絕招傳給他也在意料之中,沒想到郎戈竟然說,師傅不讓他說。這是什麼意思呢?
如果是「狂風烈焰」,郎戈只需回答說是的就了事,可他卻不這麼回答。
因此,郎戈定是別有所指。難道這一年半以來,師傅又創出了新招?
這可能麼?難說,師傅是個武學迷,自入雁湖,整個心思全放在琢磨風火刀法上,他為何不能再創出更絕的絕招?
念頭幾轉,他有了主意,裝著沒聽懂郎戈的話,接著剛才的話說道:「對啊,我就知道師傅會把風火刀法傳給你,因此風火門只有兩個嫡傳弟子,就是我和師弟。至於這位東野焜,連風火刀法也不會。怎配稱風火門弟子?小師弟,你記住了?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最親,師傅只有你我兩個弟子,小師弟應與愚師兄共擔道義、為國為民才對,小師弟你說對麼?」
郎戈從在山上起就喜歡大師兄、崇拜大師兄,加上師傅嘴上常常念叨的也是大師兄,所以大師兄在他心目中乃世上最聰明最能幹的人。六年來他時時思念師兄,日夜盼望有見到師兄的一天……」
此刻他聽師兄說得這般懇切、這般深情,心中一激動,竟然流出了淚,哽咽著道:「是的,大師兄,這世上只有我們更親……」
「好師弟,你聰明伶俐,深明大義,愚師兄蒙相爺垂青,委以重任,這都是師傅教誨的結果。大丈夫以國事為重,愚師兄將恩師傳授的武功用於保國保民,這同那些在江湖闖蕩謀個俠名的小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秦玉雄越說越有勁,他要把小師弟降住,掏出他心中的秘密,如果當真師傅又創了新招,這對他來說就像逢到及時雨。不對,該說是保命符。徑山一戰,青衫客打掉了他的銳氣。他的絕招「狂風烈焰」根本傷不了人家一根毫毛,他自以為天下第一的絕招也不過如此!
他不僅傷了顏面,心靈也遭到重創。
他憑著風火刀法無往不利,因而對自己信心百倍。現在,他才體會「強中自有強中手」
這樣一句普普通通的話。
他需要絕招!需要無人能破解的絕招!
郎戈的心中,八成就裝著這種絕招!
要是好言好語問不出來,嚴刑逼供也要逼出來,為絕招他不擇手段,無毒不丈夫!
此刻,他突然記起還有個東野焜在旁邊,便收了口,對東野焜冷冷道:「本該把你拿下治罪,但念及五年之誼,放你走吧!記住,你不是風火門的弟子,別去打擾我師傅,更不許你心懷叵測,騙學武功,否則定不饒你!」
東野焜火了,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略一頓,道:「小師弟,你休聽他一派胡言,他不去看望師傅,我二人去……」
郎戈又想起此行目的,便道:「秦師兄,你最好和小弟回山,這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這又是話中有話,秦玉雄聽懂了含義。
他裝出痛心的樣子,長歎一聲:「師弟,愚兄也恨不得插翅飛回雁湖,恩師音容笑貌無時無刻不在愚兄心中,不瞞你說,師兄連老家都未回過,二老雙親拳拳盼子之心愚兄難道不知?可忠孝難兩全,你說,叫愚兄如何做呢?」
郎戈見他難受,不禁又流出了淚,道:「師兄,並非小弟逼你回山,乃是師傅盼你回去繼承衣缽,將年來嘔心瀝血創製出的狂風烈焰十二刀傳與你,在雁湖開立風火刀派。若你不回山,貪戀榮華富貴,就不傳給你!這話師傅本不准我說的,我不忍見大師兄錯過了機緣,合盤托出,師傅知道會怪罪小弟的……」
秦玉雄大喜,東野焜歎息。
秦玉雄心想,狂風烈焰八刀,少有人能抵擋,如今再加四刀,那真是所向披靡!
東野焜忍不住道:「小師弟,師傅不讓說的話,你不該說出來的!」
「咦,與你何干?這是風火刀派的機密,你這個外人才是不該知道的,你知趣些走吧!」
秦玉雄沒把心中的狂喜表露出來,只板著臉。
東野焜道:「我自然是要走的,臨走前我要忠告小師弟,師傅不傳的功夫,小師弟可別自作主張,否則將後悔莫及!」
秦玉雄大怒:「東野焜,當年你沒學到風火刀法,對我懷嫉恨之心,如今聽到我要繼承師傅衣缽,你更是望塵莫及,因而又妒又恨,蓄意挑撥我師兄弟之間的情誼。風火門中私事,與你半點關係都無,你還不快滾出去,要等我把你拿下治罪才心甘麼?」
東野焜也火道:「我來此本為勸你懸崖勒馬,莫辜負師傅十多年栽培的心血,也別毀了自己的前程。但你執迷不悟,違背師訓為非作歹,你捫心自問,這一年多來幹了多少血腥勾當,再這般下去,必受天譴!奉勸你回山探望師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光大風火派門戶,及早跳出金龍會……」
「住口!你和你那禿驢老和尚暗助元奸,妄圖復辟謀求一官半職,不惜陷民於水火之中,我金龍會秉承相爺鈞旨,保國安民,我勸你識時務些,蚍蜉怎能撼大樹,到頭來自搬石頭自砸腳。今日本該將你拿下送官府治罪,但你是與小師弟同來,衝著小師弟面子,放你一條生路,望你洗心革面,離開京師重新做人……」
東野焜見他已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火氣反而消了下來,心平氣和地說道:「秦師兄,小弟出於至誠之心到府上拜望,因而不願與師兄爭吵。師兄所作所為,對得起師傅對得起良心麼?望師兄三思,且勿為名利鋌而走險。若師兄執迷不悟、依然故我,明知是惡而願為之,小弟出於大義,只好與師兄為敵了。」
秦玉雄聽他說了半天,歸結為最後一句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東野焜,你要與我為敵?你配麼?就憑你那點資質、那點本事?」
「師兄,小弟已非當年可比……」
「是麼?好怕人喲!東野焜已非當年可比,跟那如澄老禿驢學到了當世無敵的絕技,對麼?哈哈哈,你這妄自尊大的傢伙,你這只井底之蛙,你與我為敵那是自尋死路!好了,我沒功夫理睬你,趁我還沒改變主意,滾吧!」
東野焜歎了口氣:「真是無可救藥!」轉而對郎戈道:「小師弟,你都聽見了,秦師兄走火入魔,聽不進一句良言,我們走吧!」
秦玉雄喝道:「你再滿口胡言,小心我拔光了你的牙!」一頓,對郎戈道:「小師弟,別理他,他已走入歧途,在世上活不了幾天了,讓他去吧,我們師兄弟間有許多話要說呢!」
郎戈從小時太偏著秦玉雄,因此聽了兩人的對話,覺得秦玉雄理直氣壯。東野焜他上山時已走了,從未朝過相,誰知他是個什麼人?而秦玉雄與他共處五年,而且是真正的師兄弟。
東野焜跟了別的師傅,可以說不再是風火門的弟子。因此,他只能相信秦玉雄的話。
因道:「二師兄,你先走,我與秦師兄有話要說。另外有句話要奉勸你,你如果還承認大師兄是你師兄,你就該聽大師兄的話。須知大師兄要繼承師傅衣缽,創風火刀派,他就是開山立派的第二代掌門宗師,你我都得服從掌門人鈞旨,當然你中途另拜了師傅,可以不算風火刀派的弟子,可以不聽大師兄的旨意,但人要學好,不可為名利所誘,不顧天下百姓安危,謀自己進身之道,大師兄的話你該三思!」
東野焜聽得目瞪口呆,小師弟年少無知,竟然全信了秦玉雄,叫他有口難辯。
他只好歎口氣:「小師弟,受教了,這些話你多勸勸秦師兄吧,但願你不要做出嗟悔無及的事,凡事多看多想,切勿違背師訓!」
郎戈惱道:「我又不瞎不聾,用得著你來多說?人家好心勸你,你卻來教訓人家,去吧去吧,風火門中的事,不要你管,與你無干!」
東野焜無法,心中又有了氣,道:「有你後悔的時候,不信就等著瞧!」
不等他們再說,他憤憤地出門而去。
秦玉雄大喜,但不形於色,只問道:「奇怪,小師弟,他怎麼找到你的?」
郎戈道:「我也不知道。今早他與一個姓林的人來找我,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姓林的說他有朋友在你手下,所以知道我來了京師,他們一家家旅舍找過來,就把我找到了。」
秦玉雄一驚,道:「師弟,你上當啦!那姓林的長得什麼模樣?」
郎戈道:「這人長得……長得十分英俊秀氣,我沒注意看,說不出什麼模樣。」
秦玉雄道:「我手下根本就沒人認識這姓林的,前不久杭州有人劫掠珠寶商人,就是個姓林的干的。」略一頓:「不說他們了,還是講自家的事吧,小師弟住何處?旅舍裡亂哄哄的,搬來我這兒吧,免得我不放心。」
郎戈頭一偏:「真的麼?」
「為什麼不真?你我同門五載,情同手足。」
「不對吧,在山上你老不理踩人家!」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師傅要愚兄心無旁鶩,專心練功,因此……」
「得啦,用不著再說以前的事,我只問你,下山後在京師想起過我麼?」
秦玉雄見他說這話時還把頭低下,似乎害羞呢,不禁笑道:「自然想起過的,只是……」
「只是什麼,說呀!」
「我原想幹出番事業後,到雁湖把師傅和師弟接下山,讓師傅在京師安度天命,小師弟則助我號令群雄、叱吒風雲,成就番大事業!」
「真的麼?你當真這麼想過?」
「當然是真的。須知江湖上刀光劍影,風險極大,江湖人個個詭詐,有幾個人令你信得過?師弟與我情同手足,是愚兄最親近的人,若與愚兄同舟共濟,愚兄最是放心。想想看,風火刀派出你我兩個傑出弟子,在江湖上威名遠播,光大門戶,豈不快意哉!」
郎戈也十分嚮往,道:「真的,你我並肩,叱吒江湖,匡扶正義,遊遍天下大山名川,多麼自在多麼快活……」略一頓,歎口氣道:「可惜,現在還做不到,我們得先回山。」
秦玉雄心想,這臭小子真煩人,說來說去又說到回山,要設法打消他的蠢念,把絕技學到手,然後就滾你娘的蛋吧!
他不露聲色,長歎一聲道:「小師弟,這一年多來,你可知愚兄闖過了多少險關?有好幾次差點命喪黃泉,再也見不到小師弟了!」
郎戈詫道:「不會吧,以師兄的武功,世間罕逢敵手,怎會……」
「此次愚兄率手下到徑山圍殲一股元奸,愚兄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敗在一個叫青衫客的人手下,當時叫愚兄丟盡顏面,萬念俱灰……」
「咦,竟有此事,師兄說得詳細些!」
「那日我等將元奸圍在一峽谷之內,叫彼等插翅難飛,愚兄時刻牢記師傅教誨,得饒人處且饒人,因此愚兄開言道:『各位,舊元已滅,萬難復生,茲念及各位誤入迷途,本座特網開一面,只要各位洗心革面、再不與朝廷為敵,使天下蒼生太平度日,本座就放了各位,臨行前立下誓言,各位就平安離開。』小師弟,愚兄這番話還不夠誠懇麼?」
郎戈道:「師兄宅心仁厚,他們該聽從了,這是他們的福氣!」
秦玉雄歎道:「不然,愚兄這番話如對牛彈琴,那為首的蒙面人道:『好大的口氣,你是何人,敢叫我等不忠!』愚兄道:『在下風火刀王秦玉雄……」
郎戈道:「唉,師兄,那是師傅的綽號,你怎麼把來安自己的名份上?」
「師傅沒告訴你麼?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風火刀王由愚兄承繼,以使這稱號永世長存!」
「啊,明白了,師兄快往下講。」
「愚兄報出姓名後,蒙面人仰天大笑,笑畢問愚兄:『小子,你是趙鶴的徒弟麼?』愚兄傲然道:『正是!既知他老人家威名,你該量力而行,聽本座勸告,從此安份守己……』話未完,蒙面人冷笑道:『錯了,小子,你師傅趙鶴哪有什麼威名,不過浪得虛名而已……」
郎戈大怒:「此人好生狂妄,師兄就該給他一點顏色看看,真把我氣死了!」
秦玉雄道:「我聽他辱及師傅,這還得了,立即叱道:『住口!你小子太過狂妄,風火刀法,天下聞名……』那小子接口道:『是麼?大爺今日就領教領教!』愚兄道:『本座有意放爾等一條生路,你竟敢以卵擊石,本座奉勸爾等,識時務者為俊傑……』那蒙面人喝道:
『姓秦的,你那風火刀法只能唬那些三流角色,你大爺青衫客可沒將你放在眼裡,不信就當眾較量較量,你敢不敢與大爺賭上一賭!』愚兄大怒,道:『有何不敢,怎麼個賭法?』他道:『你施展你那破刀法,看看能不能傷了你大爺。要是傷了,我等把頭顱雙手奉送,要是傷不了,你又該當如何?』愚兄道:『你說怎麼辦,大爺奉陪。』他道:『有種,有種,你聽仔細了,要是你輸在大爺手上,你就當眾承認,風火刀法是二流玩意,風火刀法改成風火屠狗刀法,你就叫屠狗王吧,如何?』說完,他那一夥人仰天大笑……」
郎戈聽得跳了起來:「哎呀,這廝竟敢如此張狂,師兄你為何不把他劈了!」
秦玉雄歎口氣道:「愚兄當時震怒無比,大喝道:『無知狂徒,今日本座取你狗命,來來來,秦爺讓你見識見識風火刀法!」他冷冷一笑:『姓秦的,你太不自量,莫說是你,就是你師傅來也非我之對手。在大爺眼中,風火刀法只是二三流的玩意,不信就來試試!』此時我方好幾位頭領都說,這傢伙狂得離了譜,就讓他折在風火刀法下,看他一張臉往哪兒擱?
總壇的幾位爺說,秦堂主,別再心慈,快施展絕技,震服群賊,以免多傷人命!』愚兄道:
『各位放心,包在秦某人身上!』於是愚兄亮出腰刀,立即假以顏色,嗖嗖嗖攻出三刀,青衫客那小子不用兵刃,空著兩手以臂肘擋架,此人臂上套了皮革,不畏刀劍。從愚兄出道以來,雖說勝了不少高手,但與愚兄戰成平手的也不少,是以愚兄不敢狂傲,對敵十分小心,這一鬥,足足鬥了百招……」
「慢,師兄,你適才說與你戰成平手的也不少,這話實難叫小弟相信。師傅說,不論對方武功多高,都難抵擋狂風烈焰那一招,你難道對敵時沒施出這一招麼?」
「小師弟,師兄怎會不施這一招呢?但放眼江湖,能人異士不少,他們也有自己的絕技,就拿會主的沖天劍法說吧,師兄曾與會主的二公子交過手,彼此切磋,師兄就未勝了他。唉,要是愚兄高他一籌,早當會主啦!」
「師兄,接著講,你與那青衫客孰高孰低?」
「好,接著講吧。愚兄見百招勝不了他,便施出了狂風烈焰,一氣攻出八刀,直看得周圍人眾大聲喝彩,都說從未見過這般絕妙的刀法,那青衫客就算活到頭了!可是,愚兄攻出的八刀全被小子給擋住,未傷得他一根毫毛。愚兄一時怔住,這可是大大丟臉的事。那小子跳出圈外,哈哈笑道:『姓秦的,你還有什麼絕招,只管使出來吧!哈哈……』我方人眾也驚愕無比,滿以為愚兄勝算在握,哪知卻傷不了人家,於是一個個唉聲歎息,說原來風火刀法沒有江湖上傳說的那般厲害……當時愚兄聽了這些議論,如萬箭攢心,痛苦萬分。師傅創下的絕招,本是天下無敵的招數,恨只恨愚兄蠢笨,沒有悟透要領,以至失敗。愚兄名頭掃地事小,累得師門受辱,叫愚兄如何對得起師傅,真想橫過刀來,一死以謝罪……」
郎戈驚道:「啊喲,不要不要!師兄千萬想開些。其實,師兄已盡力施為,怪不得師兄的,師傅說,那八刀初創時原以為完美無缺,經過一年的思索,方才覺察有很多缺陷,是以重理思路,別走蹊徑,創出了十二刀。」
秦玉雄忙順著他的語氣道:「這十二刀是不是比原先加了四刀,那一定厲害得很。」
「不對,不是在原來的八刀上加四刀,而是吸收那八刀的長處,摒棄短處,改頭換面重新創立了十二刀。與原來八刀相較,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就為創這新招,師傅心力交瘁,日愈體弱,師傅怕自己熬不過今年,才命我下山來尋師兄回山,以承繼衣缽,師兄,你回去吧!」
見鬼,說著刀法,怎麼又繞到回山這煩人的事上,不過不要緊,沉住氣對付他。
秦玉雄心念轉幾轉,歎道:「聽愚兄把話說完。青衫客勝了師兄,非但把人全帶走,還逼師兄承認風火刀法是二流刀法,是屠狗……」
郎戈叫道:「夠了,師兄你承認了麼?」
「愚兄願死,決不願辱及師門,哪裡會開這樣的口,愚兄告訴他,下次再較量……」
「氣死人了,我非把這青衫客殺了不可!」
「自那以後,沖天劍奚家的人便瞧不起愚兄,周圍的人嘴裡不說,心裡自有一番想法,他們對愚兄的風火刀法失去了信心,轉而稱讚沖天劍法乃當世第一劍法……」
「哼哼,都是些不長見識的蠢貨,師兄要是學了那十二刀,保管無人能夠抵擋!」
「唔,也許是的。」秦玉雄無精打彩,裝出對新招毫無興趣的樣子。
「也許?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愚兄說是的。」
「看你說得多勉強,你敢懷疑師傅的絕招?」
「沒有啊,我怎麼敢呢?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說呀!」
「愚兄原先以為那八刀當世無敵,結果……」
「咦,不一樣了嘛,這十二刀比那八刀不知高明了多少,真的,我不騙你!」
「師弟未在江湖闖蕩過,見識就不太廣,所以……所以把本門功夫看得高於任何門派。」
「師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師傅創下八刀已經不易,就算加了四刀,恕愚兄直言,也只是多攻四刀而已……」
「哎呀,瞧你說的,這十二刀非那八刀可比,怎麼是隨便加了四刀呢。」
「是是,不一樣不一樣。」
「這不是你的心裡話,你不信,對麼?」
「不敢不信……」
「你言不由衷,從你臉上就看得出來!」
「以青衫客的身手,再加四刀也無用!」
「哎呀,不是再加四刀,這十二刀大不同!」
「唉,八刀也罷,十二刀也罷,恕愚兄直言,只怕勝不了青衫客,也勝不了沖天劍。」
「哎喲,師兄你這是怎麼了?像頭強驢,我不是說了嗎?十二刀改頭換面,與前大不……」
秦玉雄搖搖頭苦笑:「師弟,算了吧,愚兄銳氣已磨盡,縱使學了十二刀也……」搖搖頭,長歎一聲,把頭低下。
郎戈氣得跳了起來:「師兄,你在我心目中是個偉丈夫,氣宇軒昂,英姿煥發。想不到一年不見,竟然變得脅肩累足、胸無大志,這不是叫小弟太失望了麼?」
「是的,師弟盡可以瞧不起小兄,小兄技不如人卻身居高位,你不替愚兄想想,這滋味好受麼?愚兄也曾經得意一時,受人敬重,被相爺抬愛,收為義子,委以重任。哪知碰到真正的高手後,愚兄就丟人現眼,威風掃地,有愧於師門,現在遭人冷眼,又有什麼奇怪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並非冷眼看待師兄,我是說師兄應該振作起采,重振雄風……」
「拿什麼去東山再起?算了吧,技不如人,又有什麼辦法?」
「你學了十二刀,就能重振雄風!」
「師弟,你未闖過江湖,不知厲害……」
「哎呀,我說你是頭驢,這十二刀非比尋常,師傅將它取名為風雷激盪,以示區別。」
「換個名兒自然好。」
「這豈只是換個名,你看……」
郎戈不諳世事,被秦玉雄的彌天大謊哄騙得一絲不疑。他最氣憤的是師兄不信「風雷激盪」勝過「狂風烈焰」,因而不知不覺就在客室裡用手演給秦玉雄看。
秦玉雄心中狂喜,這一招施得高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小師弟絕招騙到手。但他表面依然沉靜,照樣是一付無精打采的神態,懶洋洋地注視著郎戈演練。
才看了三刀,他就知道小師弟的話沒有錯,這三刀出手之妙,確實高於狂風烈焰。直到演到第七刀第八刀,他的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膛裡跳出來,師傅創的新招,當真是空前絕後。
十二刀演完,他真想跳起來大叫,這十二刀一氣攻出,還有誰能敵,真是絕招之絕招也!
他欣喜若狂,但依然未表現出來,他雖見了絕招,還未學到口訣要領呢。
郎戈演完,道:「瞧見了麼?你若學會,還有誰是你的敵手,這回總該相信了吧!」
他依然搖頭:「不知口訣,因此……」
「口訣麼,上山師傅會傳的。」
「不知口訣,就看不出這一招的妙處。」
「你還是不相信?好,我給你講口訣……」
秦玉雄用心聽著,不時叫好,喜得郎戈越講越有勁,邊講還邊叫他記下來。
「招式呢?愚兄請師弟指點。」
秦玉雄憑記憶已看了大概,一招招演出來給郎戈看,郎戈不斷給予糾正。
這十二刀雖說是新創,但離不開原來八刀的架式,所以他能看一遍就記住了大部份。
不到半個時辰,他已熟記於心。
「如何,知道狂風烈焰與風雷激盪的不同了麼?在刀法的變化上,刀式的連接上都不同。」
「是的,這『風雷激盪』比原來的八刀不知強過多少,十二刀一氣呵成,不給對手以喘息之機,有此絕技,愚兄當重振神威!」
「啊喲,師兄,小弟在不知不覺中違背了師訓,把絕技授與了師兄,師傅知道後……」
「知道又有什麼要緊?遲早總得傳給我。」
「可是師傅說,你若不上山就不傳給你。」
「我何時說過不上山了?回去探望師傅理所應當,愚兄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老人家!」
「你答應回雁湖啦?何時走,明天麼?」
「好的,愚兄與你明日走!」
「啊喲,那就太好啦!我把刀法傳你,這一來,師傅就不會怪我了。」
「你我不說,師傅又怎會知曉?」
「我們不該欺騙師傅。」
「這也算不得欺騙。這樣吧,小師弟先回旅舍去,愚兄還要處置一些事務,明日師弟來此,我們一早動身!」
「好、好,師兄總算有良心,師傅見到你,不知會有多高興!」
秦玉雄乏了,打個哈欠,絕技已到手,他對郎戈已經厭煩,所以隨口答應明日去探望師傅,這會兒他要躺到床上去歇歇了。
「就這樣吧,師弟,明日一早出京師。」
他再不提要郎戈搬來住的事,而郎戈心裡卻盼著他的邀約,多麼希望能與他朝夕相見,促膝談心,六年來,他就等著這個時刻。
他鼓起勇氣提醒秦玉雄:「師兄不是要我過來住麼?我這就去取衣物……」
秦玉雄一皺眉:「不必了吧,只是一個晚上。這樣吧,明日一早我就去找師弟,帶匹好馬給你,你不必再到我這裡來。愚兄要打點行裝,還要到相府去請求相爺恩准,事多著呢!」
郎戈甚為失望,不好再說,只得告辭。
回到「春陽」旅舍,一進門,就見東野焜和兩個男女在長椅上坐著,不由一愣。
東野焜見他回來,忙站起身道:「小師弟,你回來了,我們等你半天了呢!」
郎戈皺了皺眉:「有事麼?」
「有話對小師弟說,回房細談如何?」
他想拒絕,但見到二師兄急切的神色,心又有些軟下來,便道:「走吧!」
一行四人上樓來,在屋裡坐下。
郎戈認出另外那個男的就是二師兄的朋友,騙他說有朋友在大師兄手下的林毅,而那個女的有些面熟,卻似在哪兒見過。只見她雙目紅腫,滿臉憂戚,不禁感到奇怪。
「二師兄,有什麼話,請說吧!」
東野焜道:「這位姑娘姓俞,芳名秀娥,是京師武林高手俞松寒老前輩的千金,她父兄慘死在秦師兄的手上,她自己又受了秦師兄的欺辱,午時我和師弟去見秦師兄時,正是她從院子裡逃出來,師弟也見了的,難道忘了?」
郎戈大驚:「啊,原來就是俞姑娘,難怪我看著眼熟呢。究竟怎麼回事,請告訴吧!」
俞秀娥歎口氣:「我本無臉再對人說,但凌小姐要我來告訴你,免你再上那禽獸的當!」
郎戈滿腹懷疑道:「請講。」
俞秀娥簡要地把秦玉雄騙她的經過說了,直聽得郎戈瞠目結舌、心驚肉跳。
好半天他都沒有作聲。
東野焜道:「秦師兄已非當年之秦師兄,他利慾熏心,已入歧途,還信口開河編了一套謊言來騙你。須知金龍會與元奸勾結,圖謀不軌,棄天下蒼生不顧,為逞一己之利……」
郎戈頭一抬,接口道:「二師兄,不必說了,你們的話,我會找秦師兄對證。」
「只要師弟心有警覺,不聽秦師兄謊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人家一說就信!」
「師弟,師傅近況到底如何了,我想與師弟一同去探望師傅,不知師弟何時動身?」
「明天一早。」
「明天?那好極了,愚兄隨師弟走一趟。」
「不必了,秦師兄和我一同前往。」
「什麼?他願回山了?」
東野焜與凌曉玉對個眼色,兩人十分驚異,但轉念一想,他要學功夫,不去不行,也就釋然。
郎戈道:「不錯,你很意外是不是?」
「也不盡然,他想把絕技騙到手。」
「胡說,他已……」郎戈差點想說,他已把功夫學到了手,但仍然去探望師傅,可不像你說的那樣,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他猛然覺醒,便把話改了:「他已經決定,回山探望師傅,至於想學絕技,又有什麼不對?」
「秦師兄助紂為虐,學了絕技只會對天下人有害。小師弟應將秦師兄的作為,如實稟告師傅,請師傅教訓,使他懸崖勒馬。」
郎戈火了,他可不容許人家把污泥濁水潑到師兄身上,便大聲道:「你不過是一面之辭,你怎知我會相信你?讓我來揭穿你的把戲吧,你串通了這位俞姑娘,編造出離奇的故事來欺哄我,以對秦師兄不利。告訴你們三位,別做夢了,我可不是好蒙騙的,去哄三歲小孩吧,我長著一對眼睛,不會自己看麼?」
東野焜聽他說出這番話來,驚得目瞪口呆,這小師弟竟是這般不好對付,說的明明是真的,他卻不相信,你有什麼辦法?
凌曉玉怔了怔,但馬上就有了說詞,不像東野焜張口結舌,再難置喙。
她道:「俞小姐是位姑娘,能自己污自己的清白麼?你我都是女兒身,不妨將心比己,好好想想,倘若是自己,又該如何?」
這話一出口,東野焜更是瞠目結舌,郎戈小師弟是女兒身?真是天大笑話!
他忙道:「玉妹,你錯了,師弟不是……」
凌曉玉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才一見面我就看出了她是女扮男妝,誰像你那麼傻!」
郎戈臉脹得通紅,道:「你真是多管閒事,我是男是女關你何事?」
凌曉玉道:「自然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想讓你想想俞姑娘的話,再有秦玉雄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可要提防著點!」
「胡說,他又不知我是女兒身,我上山時,師傅讓我著男裝,囑咐我不准洩漏,說是為了方便,也為了不擾亂師兄心神,所以多年來他把我當作小師弟,這些與你們都不相干。」
凌曉玉一笑:「那就好,最好別讓他知道真情,以免他心生邪念!」
郎戈板起臉道:「用不著你操心,你不該揭穿我的身份的。告訴你,我愛扮男扮女隨我高興,你們污蔑秦師兄的話,我一句也不信,現在你們該死心了,請走吧!」
東野焜著急道:「小師弟,你千萬不能這般固執,你不妨在京師裡打聽打聽,誰不知道秦師兄攀龍附鳳、巴結權貴……」
「得啦,你想巴結都巴結不上呢。相爺會青睞你麼?不會。因為你武功乎平,誰瞧得上呢?而秦師兄就不同了,出類拔萃,超凡出塵,你只不過是嫉妒罷了!」
凌曉玉微微冷笑道:「你這般瞧不起你二師兄麼?告訴你,你錯了,以後你會對這些話感到後悔的,人不可以貌相,記好了!」
「我偏不記!你們攻訐秦師兄,當然是心懷鬼胎,你們的話我半句也不信!」
凌曉玉道:「因為你一直在山上,知曉的事確實太少太少,所以聽不進良言,對謊言卻深信不疑。好在秦玉雄的真面目不難識破,用不了幾天你就明白的。」略一頓,向東野焜、俞秀娥道:「這位郎姑娘年歲太小,不諳世事,我們不必再費口舌,走吧!」
俞秀娥歎口氣,道:「郎姑娘,你竟然不信我的話,小心步我後塵!」
郎戈道:「我已是十七歲的人了,用不著誰來開導,你們就走你們的吧!」
東野焜道:「我把住址告訴小師弟,若有急事,可以來找愚兄。」
他說了個地址,不是碼頭邊的五柳莊,凌曉玉不願讓他和雌雄刀盧新泰在一起,特讓人另找了一個大院落,讓他和沈老等人去住。
臨出門,東野焜再一次道:「記住,福孝坊白馬巷第六幢,也就是巷底那一幢。」
郎戈帶理不搭:「多餘多餘,大可不必!」
凌曉玉道:「何必把話說得太滿?也許三日內你就會找我們的。」
郎戈道:「三日我早離京師幾百里了。」
東野焜道:「我稍後去雁湖……」
話未完,郎戈道:「不必勞神,我與師兄回師門有要事,你去做什麼?莫非心懷僥倖,想學絕招麼?須知你已不是師門中人……」
東野焜大惱:「小師弟,你要這般說,我可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你怎能如此……」
凌曉玉勸道:「何必與小孩子一般見識?走吧走吧,她哭的日子在後頭哩!」
郎戈大怒:「誰是小孩子了?我看以後要哭的不是我,而是你們這班元奸,快走吧!」
東野焜又歎息一聲,走了。
郎戈心緒卻非常好,明日就可與師兄並轡而行,一路上說說笑笑,快樂無比!
她要換上女裝,讓秦師兄大吃一驚。當然,那要在回到雁湖以後,她還要打扮一番。同門五年,師兄從不疑她是女孩兒,因此對她不理不睬,常常對她呼來喝去,凶霸霸的,當然那時還小,大家都不懂事,如今她已長成了大姑娘,他會對自己怎麼樣呢?
她在夢中常常和師兄一道,在雁湖山前山後奔跑,有時則在路上騎馬奔馳,兩人配著腰刀,行俠江湖,形影不離。
然而這只是夢,是一廂情願的幻想。但是今天終成事實,她的願望已經實現。今後不管他是行道江湖還是留在京師,她都要陪伴他,為他分憂解難,與他禍福與共。
這是她的心願,也是她的秘密。
夜間,她又做了個甜甜的夢。
早上醒來,她忙著漱洗好,結了帳,在房裡等著。坐不久,她就跑到門口張望。
快來了吧,已經等了半個時辰啦。
她一會兒站,一會兒進門坐下,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是不見秦玉雄的影子。
咦,這是怎麼回事呢?莫非他忘了住址?
耐下心吧,師兄大概有事耽擱了,很快就會來到的……啊喲,不對,他莫非忘了到這兒來找她,在家等著她呢!對對對,他第一次就是這麼說的,還是自己去找他吧……且慢,她如果去找他,而他正往這兒來,兩下裡豈不是錯過了?還是在旅社等吧……
她坐立不安,在旅社大門進進出出,好不容易熬到正午,依然不見秦玉雄的影兒。
看來,他準是在雅廬等她了,快去吧!
她帶著衣物,急匆匆朝大功坊走,迎面過來個人叫她:「師弟,你上哪兒?」
抬頭看是東野焜,沒好氣地答道:「干你什麼事?你從哪兒來?」
「我一大早就在十字街對面侯著,看看秦玉雄是不是和你一起上路。」
「他當然要和我一起走,他答應了的。」
「那何以到現在都沒有來?」
「他在雅廬等我,是我自己記錯了。」
「你有沒有把那十二刀授與他……」
「哼,這不關你的事,不告訴你!」
「師弟,你千萬不能違背師訓私下裡傳藝,秦師兄陷溺已深,很難自拔,若仗恃絕技為惡,豈不污了師門清譽……」
「不許你這般說大師兄,風火門中的事,與你無干,他與我回山見師傅,師傅自會訓導。」
「師弟,你也太過於固執,你是當局者迷,對我們的話何以一句也聽不進呢?」
「你是什麼人,我認識你麼?我為何要相信你?大師兄是相爺義子,能去作惡麼?而你自己幹了些什麼,你自己心裡明白,只不過不關我的事,我懶得說。你讓開,別擋道!」
「你這般固執,總有後悔的一天!」
「走開,別纏著我,要不我就不客氣了!」
「誰纏你了?聽不進良言,有你受的!」東野焜大惱,轉身就走。
郎戈不再理睬,急匆匆往雅廬趕。
此時,秦玉雄正在用午膳,聽門丁報師弟來了,揮揮手道:「告訴他,本座出門不在。」
郎戈在門口受阻,對門丁道:「我進屋去等。」說著就往裡闖。
門丁急了,攔住她道:「秦公子不在,請爺下午來吧,別難為我們這些下人。」
郎戈大怒:「我是你們秦公子的師弟,你們竟敢如此無禮,今日我偏要進去!」
門丁直說好話:「這位爺,小的們奉命行事,公子爺走時沒吩咐留客,所以……」
郎戈雖是個女孩兒,性情卻十分剛烈,她白等了一個早上,心頭本就窩著火,哪知巴巴地趕到這裡來,人家連門都不讓進。
她不由火冒三丈,大蠍道:「讓開,你們這班不長眼的東西!」
兩個門丁十分為難,只堵住門沒有說話。
郎戈右手提起就是一掌,把一個門丁打得退出三四丈跌倒在地,趁這空檔她一步躥進。
一個門丁把門關好,隨後追了過來,哪裡能趕得上,郎戈兩個縱躍就到了小樓門口。
秦玉雄見了她,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道:「咦,師弟你來了,吃飯沒有啊?」
門丁氣喘吁吁趕到:「稟公子,這位爺打了人強行進入,小的們阻擋不住……」
「誰讓你們瞎了眼,還不滾開!」秦玉雄喝道:「公子爺的師弟,能慢待麼?」
門丁自認晦氣,喏喏退開。
郎戈見綠荷在一旁侍酒,火氣更盛,她看不慣這個妖裡妖氣的女人。
「秦師兄,我在旅舍等你,你卻在家中吃喝,這是何道理,有說詞麼?」
「師弟沒用膳吧,來來來,坐下!」秦玉雄慇勤招呼,又命綠荷叫廚房再炒幾個菜來。
然後饅條斯理對郎戈道:「師弟,對不住,一大早相爺派人來傳,愚兄不得不趕去相府,回來時已近中午,正打算吃完飯再去找師弟。」
原來如此,郎戈氣消了一半:「那好,可是用完膳走?東西收拾好了麼?」
「東西早就收拾好了,只是愚兄卻走不成。」
「咦,你變卦啦……」
「別嚷嚷,小師弟,聽愚兄詳細告訴你。今早相爺把愚兄招去,有機密事相商,之後愚兄請相爺恩准回山探望師傅。相爺說,對師傅有孝心理所應當,但時下元奸猖獗,滿佈京師,我兒肩負重任,豈能擅自離開?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我兒當以國事為重。愚兄慚愧,不能去探望恩師,只有請小師弟代稟恩師,請他老人家原宥,只等除去京師潛藏元奸,愚師兄就立即去雁湖去補今日之過,請師弟鑒諒是幸!」
郎戈聽了無話可說,但心裡卻不是滋味。
人家以國事為重,這理兒也站得住。
她念頭轉了轉,道:「回雁湖要不了幾天,師傅已重病在身,只怕等不了多少時候,師兄為國操勞是一輩子的事,何在乎這幾天?」
「話雖如此說,但愚兄就是去不了,師弟你吃完飯就走吧,早些趕回去侍候師傅。」
郎戈心煩意亂,不知要怎樣說才能讓師兄一道回山,想了想,又道:「師兄,師傅確實等不了好久了,你就發發慈悲回去一趟吧!」
「只要師弟小心侍候師傅,把我孝敬師傅的百年人參帶去,師傅的病會好的。」
此時僕人送上了菜,秦玉雄催她吃飯,她邊吃邊想,要怎樣才能勸得師兄回山。
心裡有事,吃了一小碗飯便擱下了。
秦玉雄道:「不吃了麼?綠荷,去把人參燕窩拿來,再拿張五十兩的銀票給師弟做盤纏。」
「師兄,你真的不去?」
「愚兄說了多次,你還不明白麼?」
「師兄,你真有那麼狠心,不見師傅最後一面?須知他老人家將不久於人世了,師兄,師傅對你恩重如山,一直牽掛著你,你就像老人家的親生兒子一樣,你不能不去看望他老人家,師兄,你好好想想……」郎戈說著說著傷心起來,眼淚如斷線珍珠滾落。
秦玉雄煩了,道:「哭什麼呢?師傅還沒死哩,你快走吧,回去好好侍候師傅!」
「我不走,你不去我就呆在這兒等你,你什麼時候走,我什麼時候離開!」
好哇,他要賴在這兒了!
秦玉雄惱道:「你這是幹什麼?不回山侍候師傅,要想留在京師玩麼?等師傅百年之後,你可來投奔我,但現在不成,你得走!」
「要走一起走,師傅在等你!」
「過段時候我自然會去,用得著你說?」
「我要你現在就走!」
「郎戈,我已對你好言相勸,我因公務一時不能回山,相信師傅定能諒解,你別這麼固執,趁天時尚早,趕快動身吧!」
固執?大師兄二師兄都說自己固執,她只做該做的事,怎麼會是固執?郎戈念頭數轉,又道:「大師兄,你才固執,師傅體弱……」
秦玉雄早就想跳起腳來把她趕出門,但怕她回山如實稟報師傅,師傅要是病好下山找他,那就大大不妙了,因此,他還得忍下一口氣,耐著性兒敷衍她。
因道:「小師弟,你不必再說,愚師兄有事不能奉陪,你先回旅舍吧!」
「那你何時回山?」
「這……」秦玉雄念頭一轉,「十天後……」
「什麼?十天後?那不成,明天!」
「明天走不成,十天能走就不錯了。」
「不,我要你明天走,多一天都不行。」
秦玉雄終於按捺不住,大喝道:「什麼話?你以為你是誰?我是大師兄,要我來聽你吩咐麼?你現在就走,馬上回山侍候師傅!再敢在這裡撒野,看我不整治你!」
郎戈見他橫眉瞪眼,氣勢洶洶,一下給嚇呆了。她是女孩兒,又有些任性,她想纏磨大師兄與她雙雙回山,故以女孩兒的嬌蠻,對大師兄撒嬌又撒野。因為,她喜歡大師兄,大師兄在她心目中勝過世上所有的人。她夢想和大師兄成雙成對馳騁江湖,將終身寄托於他。
她沒想到,大師兄會翻臉無情,惡語相加,幾年來懷著的心願,卻是一場空想!
她氣得流出了淚,抓起衣物,立即向門外奔。即使這種時候,她還希望秦玉雄喊她一聲,留住她好言相慰,說他一時衝動請她原宥。
但是,沒有,秦玉雄並未出聲留她,她傷心地邊流淚邊走。
「咦,小師弟,你怎麼了!」
一抬頭,又是東野焜。
她擦去淚,氣嘟嘟繞開他走。
「小師弟,怎麼回事,大師兄呢?」
依然不理,她大步往前走。
「師傅有病,我要立即去探望,小師弟願跟我一同走麼?」東野焜跟在後面。
郎戈道:「你安什麼心?想討師傅的好,騙師傅傳你絕技麼?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咦,你小小年紀,怎會如此褊狹,以惡意揣測別人。我在山上五年,蒙受恩師撫育教養之恩,如今知曉他老人家身體欠安,有心去探望一番,這難道錯了不成?」
「哼!說得好聽,你有良心為何不早去探望,偏偏要等到這時候?」
「這……脫不開身呀!」東野焜不知該怎麼說好,一年多來他可沒有閒著的時候。
「哼!一丘之貉,又是『脫不開身』,去去去,我看透了你們這些男人,全是沒心肝的!」
「我明早起程,師弟和我們一道走吧。」
「不准你去!你不是門中弟子……」
東野焜生了氣:「不講理,沒法和你說,那就各走各的吧!」說著轉身離去。
郎戈心想,壞了,看樣子他真要去,趕快回去告訴大師兄,於是回轉了身。
來到雅廬,守門的不敢阻她,只有讓她進來再通報。秦玉雄正躺在床上,聽丫環說郎戈又來了,氣得他一骨碌翻起來。
在樓下一見面他就想叱罵她,卻聽她說:「大師兄,我在路上碰見二師兄,他說明日一早要去雁湖探望師傅,還約我跟他一起走。我怕他回山求師傅傳他風火刀法,故回來告訴大師兄,我們該怎麼辦?」
秦玉雄一聽,這還得了,東野焜若上雁湖,定要搬弄是非,師傅一怒下山就麻煩了。這是怎麼弄的,昨日就該料到這事,把他扣下來,逼問出如澄等人的行止,好一鼓殲之,自己當時只想著把風雷激盪學到手,卻疏忽了這一著。
東野焜明日要起程,總算還來得及對付他。便道:「小師弟所慮極是,千萬不能讓他上山,師傅心慈,禁不起他的哄騙!」
「啊喲,那我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愚兄自有法讓他上不了山。」
「什麼法?快說!」
「你今日下午動身,搶先一步回雁湖,把東野焜投靠元奸的劣行稟告師傅,縱使他來了,師傅也不會上他的當。」
「好,我這就動身……不過,萬一他狡賴不認,師傅心軟……」
「不會,愚兄讓他到不了雁湖。」
「你要阻止他?不成,他不會聽你的。」
「不聽也得聽,我會派人在半道上將他捉來,有些事我還得問問他。」
「這……這不好吧,你與他同門五年……」
「別耍孩子氣了,他是元奸,與幾個罪大惡極的元奸部將混在一起,愚兄為國為民,秉公處事,只得大義滅親!」
「啊喲,大師兄,你要他的性命?」
「不要不要,我捉他來一是要他供出元奸藏匿地點,二是要開導他脫離元奸,效忠皇上。」
「這我就放心了,這同門之誼不能不要。」
「是的是的,小師弟你快走吧!」
「你既然派人攔截,我何必今日趕路?」
「凡事要多留一手,萬一被他跑了呢?或是道走岔沒攔住,所以小師弟必須先一步趕回。」
「大師兄說得是,好,我這就上路。」
「那麼師弟快走吧,別再耽擱。」
郎戈見他一再催促自己上路,又生起氣來,大師兄如此無情,她還留戀什麼?於是匆匆趕回旅社,讓小二去牽馬,回山去了。
秦玉雄舒了口氣,總算將這位難纏的小師弟打發走了,立即又命丫環,將司徒俊、史志久、陳志鳴、陸望叫來,說了東野焜的情形,要他們明天一早將其截住,最好能活捉逼問口供,問出如澄如愚凌曉玉等人的下落。
最後商定由陳志鳴、陸望、史志久和江南雙鬼劉良駒、喬勁福帶十個黑衣刀手前往,在離京師三十里外的地方動手。
東野焜此刻正在春陽旅社對街一個小菜鋪裡坐著,一直在等難說話的小師妹。從早上起他就來守著,看看秦玉雄是否真的回山探望師傅。如果師兄去了,將是大好事,師傅會留他在山上承繼衣缽,使他能夠改邪歸正,自己也可以去探望師傅。哪知秦玉雄卻是沒來,如凌曉玉判斷的那樣,只是哄騙小師妹而已。
後來小師妹又去了雅廬,哭著從那兒出來,他上去搭腔卻碰了一鼻子灰。他想約她一同回山探望師傅,師傅對他有五年養育授藝之恩,師妹說他體力日愈衰弱,使他十分掛念。師妹卻誤以為他要去學風火刀法,使他哭笑不得。也不知為什麼,師妹知曉他明日回雁蕩山後又轉身而去,他不放心師妹,便在茶館裡坐著,要等她平安回旅舍才放心。
豫南雙刀孫彪、朱豐陪著他,午飯後嚴仁君也找到茶館裡來,四人聊著天消磨光陰。
東野焜掛念師傅病情,有些悶悶不樂。
不久,小師妹又回了旅社,隨即見小二牽馬出來,師妹上馬而去,知其回浙江,這才放下了心,和嚴仁君等回到新遷居所,福孝坊的白馬巷。
這是一幢四合院,後面帶廚房、馬廄,四合院有兩層樓,正房上下十間屋,東西廂上下也是十間屋,一個寬大的天井,還值著一株柏樹,樹下置石桌凳。東野焜等老少男女五六十人秘密遷來,與風塵二怪、雌雄刀盧新泰等欽探分開。
盧新泰是婆婆心腹,在徑山逼凌饒玉投降以換取其餘人性命,又當眾將她的芳名洩出,凌曉玉對他自是小心提防,讓東野焜等人避開,防他告密。
這屋子原是一個官紳的私產,因告老還鄉出售,凌曉玉屬下眼線替她物色的,錢由馮二狗、吳小東設法湊足。之後二人商議,買了房手頭拮据,便去元亨錢莊撈了一票。
霍瑞祥是金龍會的財神,與胡相爺來往密切,盜他一點不義之財來資助俠義道,那是理所當然。
於是馮吳二人挖洞,孫彪、朱豐、牛安、張勁風、張勁竹、張逸鵬、張彥禮等接應,那馮二狗會縮骨功,臉盆大的洞他就出入順暢,搬出的黃金白銀由諸俠及時用麻袋背走,幹得乾淨利落,不漏一點風聲。
回來後,諸俠大樂,讓金龍會那班龜孫子跳腳去吧!只有如澄如愚直念阿彌陀佛。
住在這裡人多,由虎威鏢局、鳳凰鏢局的鏢伙操辦飲食,其餘人均不得隨意出門。
張勁風、張勁竹則率兩名鏢伙和白鶴門、九宮門的武師擔任警戒,以防有人混入,他們最怕的是有人在水裡施毒,不忘金龍會有個施毒高手百毒精司徒陽。
由於人多,幾位前輩商議,蛇無頭不行,得有人發號施令,統一調派。
大家一致推如澄、東野焜、嚴壯行主持大局。
東野焜欲上雁蕩山探訪風火刀王趙鶴,如澄、嚴壯行等人均無異議,時下大家還需養傷,暫時不與金龍會交手,但要他早去早回,以防局勢有變。
豫南雙刀孫彪、朱豐定要跟去,嚴仁君也想與之同行,張彥禮久居林中,也想和東野焜出去走動走動,馮二狗吳小東也說在家裡太悶,總之,年青人都想往外走。
最後由如澄大師、嚴壯行決定,豫南雙刀、嚴仁君、張彥禮隨行,其餘留家。
第二天一早,五人騎馬出城南下。
東野焜無心玩耍,急著趕路,一口氣跑出三十多里地,這才讓馬兒小跑著喘口氣。
行不出二里地,只見官道上有十幾騎一字排開,把路阻斷,也不知是幹什麼的。
孫彪、朱豐縱馬搶在頭裡,離對方四五丈外勒馬停下:「各位為何攔道?快閃開來!」
這夥人正是陳志鳴、陸望等人,他們天不亮就在這裡等著,只要來人就堵住盤問。
陳志鳴見一行五騎,有三個英俊年青人,也不知其中有沒有秦堂主的師弟東野焜。
他雙手抱拳道:「對不住,我等在此等候一位貴客,請問諸位中哪一位是東野焜公子。」
他話說得很是客氣,要不誰敢承認自己是東野焜?等找到正主兒再翻臉不遲!
東野焜正要回答,嚴仁君一帶馬前出幾步,道:「我就是,敢問各位找我作甚?」
陳志鳴笑道:「你就是東野焜?幸會幸會,令師兄秦公子請你到府上做客。」
嚴仁君道:「對不住,在下有事,改日再到府上拜訪秦師兄,請各位回去代為致意!」
陸望笑道:「我等奉秦公子之命在此等候,說只有請仁兄走一趟。」
「在下有事,日後再打擾,請各位讓道。」
陳志鳴道:「這個道麼只怕不能讓,兄台只能和我們回去,否則就是不給我等面子。」
嚴仁君道:「在下已說得明白了,改日再拜訪秦師兄,諸位還是讓開道的好。」
江南雙鬼一向凶蠻,哪裡有耐性聽他們磨嘴皮,老大劉良駒大聲喝道:「你小子若不識時務,大爺立即要你狗命,還不快些掉轉馬頭,滾回城去!再敢嚕嗦,大爺……」
嚴仁君冷冷道:「你的嘴最好放乾淨些,少爺最聽不得污言穢語!」
老二喬勁福喝道:「死囚!你還敢嘴硬,你知道爺們是哪條道上的麼?」
「不知道。」
「聽好了,小子,拉緊韁繩坐穩,大爺乃江南雙鬼老二喬勁福喬二爺,你還敢放肆麼?」
張彥禮插言道:「你少爺是閻王,你二人不過是殿前小鬼,見了少爺還不跪下叩頭?」
喬勁福大怒:「小子,你找死!」
他雙掌一按馬背,一個身子騰空而起,向張彥禮撲了過來。張彥禮自小跟獨眼梟皮懷志學藝,已得乃師真傳,當下也不示弱,左手一按馬背,騰空迎向喬勁福,右手迅速出劍,直刺對方心窩。喬勁福沒料到對方有此能耐,慌忙出刀格擋,同時使個千斤墜落下地來。
張彥禮當即一提氣,在空中一個倒翻,跟著落下地。喬勁福先一步站穩,趁機撲了過來,一把鬼頭刀潑風也似向對方猛砍。張彥禮毫無懼色舉劍迎架,一陣鏗鏘聲,濺出許多火花,在防守中竭力反攻。
東野焜不動聲色注視著二人,孫彪帶馬走到他跟前悄聲道:「老弟最好不要動手,不必洩露出青衫客的身份,讓龜孫子們猜不著!」
東野焜道:「好,我以黃豆粒助戰,他們要是群毆,你們只管放心迎敵。」
孫彪道:「這辦法好,咱這就上陣!」
正好那方陳志鳴喝道:「大伙併肩子上,把他們五人全捉了!我與陸兄捉拿東野焜。」
追命客史志久吼道:「跟我來,上!」
嚴仁君和豫南雙刀跳下馬迎敵。陳志鳴、陸望來捉他,把他當成了東野焜。
史志久率十名黑衣刀手把孫彪、朱豐、東野焜圍住。
江南雙鬼的老大劉良駒,見張彥禮劍法了得,便抽出鬼頭刀與喬勁福雙戰張彥禮。
東野焜仍坐在馬上,左手攥滿了黃豆粒,右手捏上幾顆,縮在袖子裡……
孫彪、朱豐抽出雁翅刀站在東野焜馬前迎敵。那追命客史志久使的朴刀,又厚又重,刀葉子也比尋常刀寬,朱豐與他交手三合便落了下風。有三個黑衣刀手繞過一邊來抓東野焜。
東野焜以拇指和中指彈出黃豆,彈一粒中一粒,打在黑衣刀手穴位上,三人大叫大喊就是身子不能動彈。有三個黑衣刀手來戰孫彪,將其困在當中,戰不了三合,便被孫彪傷了一個,餘下的四個黑衣人,有三個去救助被點了穴的三個同伴,有一個替換受傷的夥伴。
東野焜接連彈出黃豆,九個黑衣人一個個大叫一聲呆立原地,緊接著大喊救命。
孫彪手不軟,殺了與他動手的三人,然後去助朱豐擊斗史志久。
史志久眼見黑衣人刀手一個個遭人暗算,心中不禁驚駭萬分。偷眼四看,除了馬上的年青人在一旁觀戰,再無人影。是什麼人以暗器治了刀手們的穴道呢?不用說,此人是高手,自己千萬得小心了。
這一分神,被孫、朱二人迫得險象環生,便急忙收斂心神,專心對敵。
東野焜在馬上見豫南雙刀足能對付史志久,便去看嚴仁君、張彥禮二人。這一看,嚇了一跳,只見張彥禮被江南雙鬼逼得只有招架之功,便連忙抬起右手,向雙鬼打出十多粒黃豆。
那劉良駒、喬勁福正欲取張彥禮性命,忽聞極細的破空聲衝自己而來,便雙雙跳出圈外閃開,卻不知上了東野焜的當。那帶嘯聲的黃豆粒兒是讓他們心神被擾亂的,就在他們雙腳剛落地的當兒,又是十多粒黃豆分別向二人襲來,不聲不響,防不勝防,兩人都被打中,頓時動彈不得。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運功衝穴。
嚴仁君手持短劍,對付陳志鳴的竹節鞭和陸望的短梢棍游刃有餘,仗著乃父傳授的卓越輕功,使陳、陸二人無法全力對付他。東野焜為盡早上路,向他們打出黃豆,不聲不響便治了他們的穴。剩下的史志久見大事不好,騰身就往道旁荒地上躥。豫南雙刀欲追,被東野焜制止,道:「快走吧,時候不早,別耽擱了。」
孫彪道:「這都是金龍會的惡徒,把他們都宰了吧,以免又去害人!」
東野焜不忍,道:「且饒他們一命,今後再遇上,定不輕饒!」
孫彪、朱豐無奈,但一口氣難出,便把陳志鳴等人一人給了個耳光,打得他們頭冒金星,怒火升騰,但又不敢出聲大罵。
嚴仁君道:「奉勸你們脫離金龍會,為自己謀條生路去吧,若再繼續作惡,必遭報應!」
張彥禮恨得咬牙:「今日暫饒你們一命,若再碰上,定叫你們這些鼠輩魂歸地府!」
他身懷血仇,但能節制自己不濫殺,他並不知道陳志鳴參與過謀算他家的行動,否則陳志鳴休想活命。
五人隨即登程趕路。此去樂清縣府有千里之遙,眾人起早貪黑,第十天上了雁蕩山。
離山六年,風物依舊,東野焜十分感慨。
來到茅舍前,一個姑娘從屋裡出來,正是郎戈,她已換了女裝。一見是東野焜,不禁一愣,脫口道:「你沒有被大師兄捉去?」
東野焜道:「原來小師妹知道此事,他們來了十多個人,可沒把我們捉住。」
屋裡有個嘶啞的聲音道:「戈兒,是誰?」
郎戈道:「師傅,是壞人!」說著縮了回去,順手把門關上。
東野焜道:「師傅,是劣徒東野焜。」
門一開,郎戈持劍守在門口:「不許進!」
趙鶴十分驚訝:「是焜兒麼?」
東野焜道:「師傅,正是弟子。」
「啊呀,焜兒,你稍等,為師出來……」
郎戈道:「師傅,外面風涼,千萬別起來,這東野焜不是好人,師傅別理他!」
張彥禮惱道:「你才不是好人呢,黑白不分,是非不辨,壞人當好人,好人當壞人……」
郎戈大怒,持劍跳出門來:「臭小子,你敢罵我,這就要你好看!」
張彥禮冷笑道:「好男不與女鬥,我來此是客,你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野丫頭!」
郎戈一跺腳,就要上來動手,只聽趙鶴在屋裡道:「戈兒,不得無禮,快扶師傅起來!」
郎戈不敢違背師命,指著張彥禮道:「你等著,下山時再找你算帳!」
張彥禮瞪大眼睛,吐出舌頭,扮個鬼臉。
郎戈氣得一甩手回了屋,不到片刻,便扶著一個滿頭白髮蒼蒼、形容枯槁的老人出來。
東野焜一見師傅病成這般模樣,不由心酸,當即跪了下來:「徒兒叩見師傅!」
趙鶴在一張粗木椅上坐下,道:「免禮,快站起來讓師傅瞧瞧你,六年不見可變了模樣?」見東野焜長高了不少,英俊魁梧,歎了口氣,續道:「一別六年,焜兒已長成大人了,如澄大師近來可好?焜兒你為何離開大師,到雁湖來探望為師,莫非大師仙去了麼?」
東野焜道:「大師體健如昔,焜兒聽小師妹說恩師有病,故專程來雁湖探望。」
趙鶴點點頭:「難得你一片孝心。」
孫彪遞上一份禮品,內有人參鹿茸一類補晶,是凌曉玉替他備好的。
郎戈不高興地伸手接過:「誰稀罕!」
趙鶴又問了嚴仁君等姓名,叫他們坐下。
郎戈只好搬出小凳,張彥禮大模大樣坐下來,口中道:「多謝姑娘。」』郎戈瞪了他一眼,回到師傅身邊站著。
趙鶴歎了口氣,道:「當年你和你秦師兄都是為師的寶貝徒弟,只因曾答應過如澄大師以一徒相贈,是以忍痛割愛,且莫以為師傅冷淡了你。你走後,為師又攜郎戈上山……」說到這裡咳嗽不已。
郎戈連忙替師傅輕輕捶背,道:「師傅,別說了,歇著吧。」一頓,對東野焜道:「你要探望師傅,這不是見到了麼?可以回去了……」
趙鶴道:「休要無禮,為師還有話說!」
郎戈道:「說話傷精費神,師傅何必……」
趙鶴道:「我與焜兒六年不見,自然有話要說,你休要多嘴!」
張彥禮瞧著她一笑,滿臉幸災樂禍。
郎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頭扭往一邊。
趙鶴道:「焜兒,你這一向在何處?」
東野焜道:「有五年徒兒在黃山,一年半前到了京師,和幾位朋友住在一起。」
「你秦師兄也在京師,你們常見面麼?」
「徒兒不知師兄也在京師,故爾未去拜望。」
「聽說你秦師兄在京師……在京師做了當朝相爺的義子,說他受金龍令驅使,在集賢莊殺了正道英雄鐵判官翁梓,為師卻不敢相信,雄兒受為師教誨十多年,對他的秉性為師自然是清楚的,他怎會黑白不分去行兇作惡呢?他自幼聰慧伶俐,資質甚佳,悟性又高,是難得的練武之才,一向忠厚老實、刻苦學藝,下山才一年多,怎會突然間就變了呢?這未免太過於荒唐,江湖傳言以訛傳訛,為師豈能相信?至於做了相國的義子,想他本就出身官紳人家,也就不足為怪。為師本想讓他創立風火刀派,以光大門戶,但他現在既然成了相爺義子、為安國保民效忠朝廷、清除元奸,為師也就不急於將他招回山來,他走的也是正道,就由他去建立一番功業吧,你說是不是?」
聽他如此信任秦玉雄,張彥禮和嚴仁君面面相覷,作聲不得。本來,張彥禮來此,就為的是以身作證,揭露秦玉雄參與金龍會行兇作惡的不軌行為,剷除元奸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東野焜則不然,他雖有請師傅召秦師兄的意思,但此來主要為的是探視恩師。秦玉雄既不願回雁湖,他也不想講出真相傷了師傅的心。師傅在秦玉雄身上費盡心力,對他期望頗高,怎能讓病入膏肓的老人失望呢?
趙鶴緩了口氣道:「此次為師遣戈兒下山,一是想召雄兒回來,二是讓戈兒打探他的行為,戈兒昨夜回到山上,說你秦師兄公務繁忙,為除元奸東奔西走,不辭辛勞,要過上十天半月才會回山探視為師。聽說他行為端正,名噪京師,為師也就放心了。其實,師傅召他回山,是想托付後事,要他創建風火刀派,並將為師年來創出的新招傳與他。焜兒雖不是風火門中人,但為師育你五年,傳了內功心法,也算半個弟子,有些話不能不對你說,元朝氣數已盡,復辟無望,焜兒你不能輕信於人,去為舊元殉葬,趁現在為時未晚,趕緊抽身,不要一誤再誤,你應學你秦師兄,為朝廷出力,免得百姓再受刀兵之苦,為師的話你記住了麼?」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這不恰恰是顛倒了麼?張、嚴、孫、朱四人齊把目光對著東野焜,看他怎生為自己辯解。
只聽東野焜道:「徒兒謹記師傅教誨,請師傅放心,徒兒決不與元奸往來。」
趙鶴點頭道:「好、好,為師這就放心了。你秦師兄雄才大略,將來光大門戶全仰仗於他。以他的資質,武功已超過為師當年,再有一些歷練,他必能成為武學一代宗師,為師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費。你若當年沒有被為師贈與如澄大師,現在就能助你師兄一臂之力了。
好在戈兒也十分聰明,風火刀法也已學得八九分,只是心性浮躁些,未能全部領悟,但她可以去做師兄的臂膀,為建立風火刀派出力。為師一生行俠江湖,又有兩個得意門徒承繼衣缽,縱死無憾矣!」說著又咳嗽起來。
東野焜不忍讓師傅知道真相,便道:「師傅自管放心養病,有秦師兄郎師妹承繼衣缽,定能光大門戶!」
趙鶴說話太多,咳完後無力再說話,便由郎戈與東野焜攙扶進屋躺下。
東野焜道:「徒兒在後排草屋過夜,在山上侍候師傅,待師傅病好些再下山,不知師傅可願與徒兒同去京師去住?」
趙鶴道:「自古無不散的宴席,為師自知不久辭世,也不願再到別處居停,只想在雁湖等候雄兒回來一見,了卻心願,你們五人住此不便,這就下山去吧,記住為師的話,不可助舊元為惡,要走正道,學你師兄。」
「是是,徒兒遵命!」
「好,你去吧……」
「師傅,弟子一人留山,四個夥伴先走……」
「你一人留此也不好,戈兒又是女的,再說你已不是我門中人,戈兒與你相處不便,你能不忘師傅足見你有孝心,為師甚感欣慰。你就下山去吧,今後定要改邪歸正才是。」
東野焜無奈,在床前跪下,向師傅三叩頭道:「師傅保重,徒兒去了,師傅養育授藝之恩,徒兒永世不忘!」
趙鶴微笑道:「好、好,孩子,你去吧。」
東野焜流出了眼淚,默默站起。
趙鶴讓郎戈送他一程,郎戈很是不願,嘟著嘴道:「他四手四腳好好的,眼睛又不瞎,何必要人相送!」嘴裡這般說,人卻出了門。
東野焜隨後走出,又轉身對著房屋行了個禮,這才戀戀不捨離開。
張彥禮估計屋中的趙鶴聽不見了,對郎戈道:「都是你顛倒了是非,秦玉雄明明是個壞人,你卻為他塗脂抹粉,東野兄明明是個好人,你卻往他身上潑污水,我說你是個睜眼瞎!」
郎戈大怒:「臭小子,你敢罵人,姑奶奶割了你的舌頭!秦師兄哪一點壞了?你們一夥才是壞人,助元奸謀反,擾民作亂!」
張彥禮道:「秦玉雄是好人?他與金龍會殺我全家,搶掠財產,我師傅被其斷一臂,這就是你說的好人,你黑白不分……」
「胡說八道!你……」
「我胡說?我全家一百多口被金龍會殺絕,這血海深仇是隨便說的?告訴你,我活著就是為了尋仇,你師兄秦玉雄就是我的大仇人!你幫助秦玉雄欺瞞你師傅,你有沒有心肝……」
東野焜道:「張兄,郎師妹不知真情,怪不了她……」略頓,對郎戈道:「張兄家在杭州,是該地首富,金龍會以除元奸為名,殺其全家,連僕婦家丁都未能倖免,此事杭州府人知曉,並非張兄捏造。」
郎戈一聽紅了臉,心想他全家被殺,倒也怪可憐的,自己不該與他爭執。便道:「我又不知真情,所以……」
「所以」什麼,她沒往下說,也不知該說什麼。秦師兄當真是步入歧路,違背師訓了麼?
她還是不敢認定,她不相信秦師兄會自甘墮落,但東野焜等人確也不像惡人,她感到十分困惑。她本擔心東野焜誣陷師兄,把師傅氣死,但他卻沒有說半個字,也沒有為自己辯解。當然,也許是有自己在師傅身邊,他心虛不敢說。
只聽東野又道:「師妹,我並非元奸,與元奸勾結的正好是金龍會,秦師兄深陷其中,只怕不能自拔……」
郎戈又起了疑,道:「我不信師兄會走入邪道,秦師兄聰明有才,深明事理……」
張彥禮接口道:「聰明過度,越出常軌,你不必再酸溜溜讚頌你師兄,是白是黑,以後自會分明,到時看你有什麼話說!」
東野焜道:「請師妹留步,師傅就拜託給師妹了,望老人家早日康復。師妹以後若到京師,有事可到……」
張彥禮連忙插言道:「住處別告訴她,她會洩漏給金龍會,洩漏給她師兄來害人,我們第二天上路的消息不就是她洩漏的麼,那秦玉雄便馬上派人來堵截我們。東野兄,她只信她的秦師兄,以後只會跟在秦玉雄身後為非作歹,這種好壞都分不清的人,我們還是躲開些為好。」
郎戈大怒:「你三番兩次罵我,今天不教訓你,你是學不乖的……」
東野焜連忙勸阻:「師妹請回,別再計較,我們這就下山!」
郎戈氣呼呼道:「下次碰上再算賬,今日看在師傅面上饒了你,快滾吧!」
張彥禮冷笑一聲:「今後哭的人決不是我張某,好戲在後頭呢,大家等著看吧!」
他慢悠悠跨上馬,冷笑著走了。
東野焜等人也上馬,他對郎戈道:「請師妹保重,我們走了,今後有事到福孝坊白馬巷巷尾『柏廬』找我。」
郎戈不理睬,逕自轉回。
在這個世界上,她能相信的只有兩人,師傅和師兄,其餘的人,見大頭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