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宮建在愣伽山側石湖畔。
石湖水清如鏡,群峰倒映,林木蔥鬱,美麗如畫。
曉月宮內樓台亭閣,奇花異草,美不勝收。四周以丈高圍牆相隔,自成一個小小的世界。
圍牆外小道環繞,四通八達。
八月二十日一早,曉月宮上下都忙碌起來,許多家丁在練武場四周,放置條凳、矮凳。
在前幾排的條凳前面,還安放了幾張茶几,這是招待重要賓客的設置。
曉月宮主人上官彥則在議事廳召集莊內主要人物議事。
夫人萬書韻在座,與他坐在一起。
上官瑩冰則在右側第一座。
萬震坤、萬文鈞、上官傑、上官仁、袁虎、熊兵等分坐兩側。
萬震坤、萬文鈞是上官瑩冰的表哥。
上官傑、上官仁是她的堂哥。
上官彥未收徒弟,只教了上官家萬家的幾個子侄。
熊兵、袁虎是老僕之子,武功繼承乃父家傳,又受上官彥的親自指點,故不同凡俗。
「今日龍虎宮於午時正刻到此,各地聞訊而來的英雄豪傑,只怕巳時就會來到。老夫重申注意事項,其一,龍虎宮來歷不明,自古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們千萬不可輕敵。
其二,既是切磋武藝,便不能下毒手,更不能傷人性命。其三,我無傷人之心,但防人家傷我,因此要讓宮中衛士嚴加戒備。最後,聽老夫號令行事,不可莽撞。」
上官彥氣宇軒昂,為人謙和,說完後徵詢眾議。
夫人萬書韻年過四十,丰韻猶存,她外柔內剛,說出話來與夫君便不同。
她道:
「龍虎宮於天下武林中單擇我曉月宮較技,其意十分明顯,若能技壓曉月宮,一日之內,龍虎宮便威震江湖,名傳遐邇。曉月宮這些年來雖與武林正道交往,卻不過問江湖是非,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然而人家居然找上了門來,存心可不善。你們可不能大意了,較技時也不能謙讓,不要出人命就成。」
在座的都是子侄輩,個個年青氣盛。他們把這次較技,當作自己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因此,人人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上官彥微微歎了口氣,道:
「下去準備,把金管家、夏婆婆請來。」
上官瑩冰沒走,依然坐著;
書韻道:
「冰兒,今日不要隨便下場,先看看對方虛實再說。」
上官瑩冰笑道:
「女兒並非逞勇之徒,娘不必擔心的。」
上官彥道:
「今日與往日較技不同,你們母女倆可不能莽撞。」
萬書韻嗔了夫君一眼:「看你說的,我自會端著身份,你只管放心。」
此時總管金浩和夏婆婆來了。
夏婆婆是萬書韻的奶娘,跟著書韻來到上官家,也無子嗣。
上官彥道:
「金賢弟,有客人到了麼?」
金浩道:
「只是些來看熱鬧的人,並無貴客駕到。」
「龍虎宮沒有人來麼?」
「無人露面。」
「賢弟將瑣事交與下人,就在廳裡準備待客,愚兄暫到後院。夏婆婆也請協助金賢弟,今日必須小心謹慎。」
正好有家丁通報,來了客人。
上官彥逕自到後院去了,書韻讓上官瑩冰也跟去內宅,瑩冰不幹,跑出廳去了。
書韻不禁搖頭,她放不下心的就是這個獨生女兒。
午時正刻,龍虎宮人馬準時到場。
先是兩列身披八卦披巾的武士開道,接著六丁六甲。
六甲六人,無一不是黑道成名煞星,他們一進場,引起了上千觀眾的轟動。
六甲之後是四個五旬左右的老者。
四老者之後是三個六旬左右的長者。
最後是兩個中年道人。
除了兩個道人,其餘均披八卦披巾,弄得不俗不道。
曉月宮總管金浩,將龍虎宮人馬引到客位,與主泣正對面,其餘來看熱鬧的客人,則分坐兩側,坐不下的,隨處站著。
坐定後,六甲之首邪書生歐陽鴻飛走到前排,運起內力,開言道:
「龍虎宮向不行走江湖,今日與各位初會,幸甚幸甚!在下為六甲之首,邪書生歐陽鴻飛……」他把六甲六丁的姓名都介紹了,然後介紹四路游神,「東路游神蔣義,西路游神萬同,南路游神蔡剛,北路游神梁季龍。之後是三官,天官阮信,地官武銘,水官閔森,這兩位仙長乃龍虎宮四天尊中的兩位,玄武天尊洞華,朱雀天尊洞涵。今日與曉月宮較技,不過是切磋武功,若曉月宮勝了六丁六甲四游神三官,那麼本宮至尊玄武、朱雀二位天尊自會出場請教。鑒於多誤時,本宮六丁六甲四游神三官,依次各出一位,五招內定勝負,不知曉月宮主人以為如何?」
金總管站起揚聲道:
「曉月宮主隨客便,只是雙方點到為止,勿傷了和氣。」
雙方話不多,說完就開始。
龍虎宮出陣的,是六丁之首紫衣玉女邱雲。她緩步走到場中,雙手抱拳:「曉月宮哪位出來賜教。」
上官仁見是個面目姣好的女子,心想勝她不難,三兩下將她打發了,再往下斗就是了。
他從座上一個騰空,輕輕落在邱雲面前。
「上官仁特來領教姑娘高招!」
邱雲見是個英俊公子,芳心一動:「原來是上官公子,請!」
「小姐請!」
他二人客客氣氣,相互謙讓。
邱雲道:
「得罪了。」
聲落人動,劍光一閃,一招「銀龍探爪」,接著「仙人指路」,兩招前後一瞬間使出。
上官仁本就輕敵,匆忙間閃避過去,但已被人佔了先機。
邱雲在己方上座監視下不敢怠慢,取得先機便不再留情,殺著一個接一個,迫得上官仁只有招架之功。
上官瑩冰氣得粉拳緊握,上官仁是兩個堂哥中較弱的一個,頭一陣就輸給了人,豈不太丟面子?
地焦急地注視著邱雲招式,發覺她武功雖高,上官仁只要靈活些,也不至於就輸,於是芳心漸漸寬了下來。
上官仁吃對方一逼,先是手忙腳亂,繼而怒火上升,便奮力反攻,漸漸扳成平局。
兩人一來一往,百招已過。
這時龍虎宮之水官閔森,突然悶喝一聲:「紫衣玉女退下!」
邱雲連忙跳出圈外,收勢行禮。
上官仁也趕緊回禮。
歐陽鴻飛道:
「百招已過,不分輸贏。」
旋又道:
「在下討教!」
上官彥目注萬震坤,使個眼色。
萬震坤立即大步走出;
上官瑩冰見大表哥出陣,心下略安,幾個堂表兄弟中,他的武功僅次於上官傑。
邪書生不把萬震坤放在眼中,一把黃銅扇上下飛舞,忽開忽合,盡往對方身上要穴招呼,下手毫不留情。
萬震坤使開了四極陰陽斷魂劍法,立即針鋒相對,奮起進攻。
然而萬震坤對四極陰陽斷魂劍還未悟透,功力也不如邪書生,五十多招過後,肩胛處被邪書生點了一扇,劍也拿捏不住,噹啷墜地。
第三陣由東路游神蔣義出陣。
看得出來,龍虎宮出陣的人都為同等級之首,武功相差自然分明。
金管家怕年青人再搶著上陣,便一躍而出,道:
「金浩特來請教!」
蔣義瘦高,像具骨架,長手長腳。
他斜瞟了金浩一眼:「讓上官彥出陣,你不是對手!」
金浩大怒,但並不形諸於色,幾十年風風雨雨,他經歷的不少。武家切忌氣浮急躁,所以他壓下火氣,從容不迫:「主人等金某輸了,自會出陣,稍安勿躁。」
蔣義獰笑一聲:「既然你存心找死,那就先超度了你!」這是什麼話?哪裡像是切磋武藝?
金浩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
蔣義瘦骨稜稜的長手一伸,以指為爪,當頭抓到。
金浩一個「脫袍讓位」,正想出手攻擊,對方第二招又到,攻他前胸。
金浩不慌不忙,左臂一圈,抓對方手臂。
蔣義忽然收招,變爪為掌,「啪」一聲,與金浩二掌相撞。
金浩奮起雙掌攻出,蔣義也雙掌出迎,存心與他對掌。
金浩心想,要拼內力麼?老夫豈怕了你!
「啪」又是一聲脆響,雙方各退一步。
蔣義獰笑一聲,兩臂飛舞,接連攻出三招。這次他再不對掌,忽爪忽掌忽拳,變幻多端,招數辣狠。
金浩試出對方內力也並不比自己強,更是放心對敵,施展開一套掌法,寸步不讓。
五十招過後,雙方不分勝負。
可是,就在此時怪事發生了。
好端端的一個金浩,從第五十一招起,忽然慢了下來,非但如此,擊出的掌勢飄忽無力,腳下也亂了步伐。
曉月宮人看得大驚,不知出了什麼事。
緊接著第五十二招,金總管已被蔣義一掌拍在胸上,一個身子倒飛二丈,「撲通」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這一下變化太過突然,在場人眾無不驚得目瞪口呆,連聲音也叫不出。
蔣義雙手抱拳:「承讓承讓!」陰笑著,大步回到已方坐下。
早有站在場邊的衛士,把金總管抱了回來,放在上官主人腳前。
上官彥急忙一檢視,只見金總管雙目緊閉,臉色灰白,氣息十分微弱。
夏婆婆慌得查看他的雙手,只見兩隻巴掌已呈黑色,這分明是中了毒。
「好毒的賊子!待我老太婆……」話未完,已飛身入場。
「蔣義,你居然在比武中使毒,無恥已極!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丟盡了龍虎宮的瞼,你出來!老太婆與你見個高下!」
三宮中的天官阮信,是一個矮胖的老頭,他滿臉笑意,一搖一晃出了場。
「老婆婆,話不能這麼悅,蔣義練有毒掌,哪裡是故意使毒了?比武也沒規定毒掌不能參加,對不對啊?」
夏婆婆沒話可說,恨聲道:
「好,你們既然下毒手,我老太婆也就不講客氣!」
她立即將右手枴杖往地下一頓,一個身子斜飛,兩腳向天官阮信踢去。
這樣的招數也真奇特,阮信趕緊一閃,夏婆婆不等雙足踢空,早已收回,人未站穩,左掌已出,掌未擊實,枴杖已如泰山壓頂,當頭擊到。
天官阮信在閃動中從腰間解下一條九節鞭,一招「仙女拐線」,九節鞭在右肩劃了個弧形,鞭頭上拴著的綠綢一晃,直戳夏婆婆下顎,這一招又快又狠。
夏婆婆急收枴杖,將身一矬,來個「橫掃落葉」,「呼」一聲,杖身直擊天官雙膝。
阮信雙腳一踮,縱身躍起,九節鞭一招「青蛇纏樹」,去纏夏婆婆頭頸。
兩人內力深湛,出手快捷,直看得場外人眾驚心動魄。
倏忽間二人交手二十多個回合。阮信瞅準機會,九節鞭一下將拐頭纏住。
「撒手!」阮信大喝。
「撒手!」夏婆婆同時大喝。原來,阮信早就想來此一手。夏婆婆將計就計,將拐頭送了與他。兩人想的都是一門心思,轉的同樣念頭。在招術上要戰勝對方,只怕在百招以後。
因此,兩人都把內力應用到了九成,志在此舉奏功。
阮信右臂從上往下猛力一拽。夏婆婆雙手持拐,提氣往上一抖。兩人的兵刃都沒有脫手。
九節鞭繃得筆直,像一根細鐵棍。他們拼上了內力,凶險無比。
但這樣的平衡只保持了半盞茶時間,夏婆婆的枴杖被拽到了地面,「噹啷」一聲墜地;這結局是眾人未料到的,齊部驚呼起來。
夏婆婆面色灰白,一縷血痕從嘴角溢出,她身軀搖晃了幾下,未等上官瑩冰躍到她跟前,便一下栽倒在地,氣絕而亡。
阮信則若無其事,大步回到己方。
上官瑩冰抱起夏婆婆屍身,淚如雨下。
萬書韻再也坐不住,陡地站起,一撂披風,就欲下場。上官彥阻止了她。今日他非出陣不可。
「哪位天尊出來賜教!」
所有人眾齊把目光對準了龍虎宮一邊。
說來令人奇怪,這兩位天尊年齡不過四十上下,地位卻比六十多歲的三官還要高。莫非他的武功,完全在三官之上?
玄武天尊洞華道人慢慢站了起來,眾人都以為他要親自出陣了。
哪知他雙手合掌道:
「無量壽佛,上官施主,本座有一言相勸,望施主三思。」
上官彥怒火熊熊,道:
「龍虎宮到本宮殺人肆虐,老道你……」
洞華道人岔斷了他的話:「施主,龍虎宮今日來此較技,這乃有目共睹,本座鑒於上官家四極陰陽斷魂劍法乃武林一絕,特提出以龍虎宮絕技『渾元無極修身功』與施主交換。這『渾元無極修身功』乃道家最最上乘煉氣心法,可說在江湖上無人不曉。施主若肯交換,是兩方得益的事,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這番話驚得觀戰人眾張口結舌,激動興奮,個個豎直了耳朵,生怕遺漏了每一個字。
「渾元無級修身功」乃武林至寶,百年來久已轟傳江湖。有關它的消息,就像海上的巨浪,時起時伏。每當傳出此寶又在什麼地方出現時,武林黑白兩道的高手,個個趨之若鶩,爭相尋寶。但熱鬧至極的喧騰一段時間,又復歸風平浪靜,據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然而,隔上個十多年,這風浪又要掀起一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是武林人心裡想的。萬一真的有了而被別人得去,豈不是大大失算了麼?
不管自己本門功夫如何不凡,可人們都企望能找到一本天下無敵的武功秘籍,練出天下第一的絕技。
所以,尋寶熱屢盛不衰。
「渾元無極修身功」已銷聲匿跡了很長很長時間,只是在一些武林長者的茶桌上偶爾議論議論,然後感歎一番了事。
沒想到這本神秘的寶冊,今日會從名不見經傳的龍虎宮洞華老道口中洩出,而且言之確鑿,是在龍虎宮手衛,要拿它來交換曉月宮的天下第一劍法呢!
啊喲!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是真?是假?
莫慌!且聽上官彥怎麼回答:
「曉月宮劍法從不曾自稱天下第一,但敝帚自珍,傳下給兒女們防身健體。至於『渾元無極修身功』乃武林至寶,龍虎宮既已獲得,何須交換曉月宮的俗家劍法?龍虎宮不覺得吃了大虧麼?」
話聲裡明顯有著譏諷之意。
洞華老道並不生氣,道:
「上官施主此言差參。四極陰陽斷魂劍法原木不為上官家所有,這不過是上官家祖上的鴻運而已。此劍法確實不愧於天下第一劍法的美譽:然而,此劍法由上官施主一家使出來,且未必能做到天下第一,因為施主一家內功平平,即使修得了半甲子功力,也未能將劍法中的精妙之處施出……」
他這一番闊論,再一次使在場人眾動容。
上官彥可聽不進去,斥道:
「老道,休逞口舌之利,劍法在上官彥手中如何,你出來一試便知!」
洞華慢條斯理說道:
「上官彥,休要急躁,本座把話說明白之後.再動於不遲。因此,上官家雖有劍法,但只施得出劍法威力的二三成。適才你那兩個子侄輩,不也施出了斷魂劍了麼?又怎麼樣呢?
不過和龍虎宮的六丁六甲之首交手而已,結果是一和一敗。本座以為,這套劍法若是習練了渾元無極修身功之後再行施展,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劍!上官施主,望爾三思!」
這一番話引起了在場千人的極大興趣,也煽起了據有這兩種珍寶的野心。不過,全場還未爆發出熱切的議論,都在等候上官彥的下文,看他如何處置。
上官彥氣得抬手一指:「休得花言巧語,你既不把我上官彥放在眼內,何不出來一見高下!」
洞華冷冷道:
「本座話已挑明,今日本座與師兄洞涵為何親自駕臨石湖曉月宮?如果僅是為了與曉月宮較技,龍虎宮三官大駕出陣就足矣!就是四位游神率隊而來,曉月宮也不是對手!今日龍虎宮出動大批高手,就是要當著天下黑白兩道的英雄面前,與你交換斷魂劍譜。你若執迷不悟,那就悔之晚矣!」
口氣越說越大,話也越說越難聽。
在洞華口中,曉月宮不成了無足輕重的二三流武林門戶了麼?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官彥怒髮衝冠,一聲大喝:「出來一搏,以正視聽!」
洞華冷聲道:
「本座不顯神技,只怕不能令你心服!」
只見一個身子不動,卻慢慢升了起來,就像有一根無形的的繩子,拴在他的後腰上緩緩起吊。
凡練過輕功之人,提起一躍至三四丈不算什麼,但像洞華老道那樣,慢騰騰升起兩丈高的,大家非但沒見過,也未聽說過。
洞華騰至兩丈高後,又緩緩移到場中,慢慢落下,立在上官彥丈外。
這一手,當真驚世駭俗!
在場千餘人,頓時欣起一陣喝彩聲。
上官彥吃驚了,知道今天遇上了勁敵。
光憑這份輕功,已是先聲奪人。
最要緊的是,這場較技已變成奪寶衛寶的生死決鬥。
事態已趨嚴重。
洞華道人剛到場中立定,在喧嘩的人聲中,突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冒了出來,使全場的人部聽得清楚清楚。
「喂,我說雜毛老道,你何不把渾元無極修身功秘籍拿出來瞧瞧?以取信天下英雄!」
這話立即得到場中人眾的呼應。
「是啊,說了半天,秘籍在哪裡啊?」
「喂——莫不是騙人的吧?」
「既然要和人家換劍法,總不會沒有帶著吧?快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
一時間,上千人喊的喊、叫的叫,亂作一團。
洞華運起功力,揚聲道:
「本座決無虛言,只是今日此寶籍尚未到手……」
這話似乎漏了底,一時群情激奮。
「說空話的雜毛老道!」
「大言不慚,也不怕天下英雄笑話!」
「住口!」洞華一聲大喝。
這一喝,直如半空炸起了響雷,內功之精純,實屬驚人。
眾人都住了口,全都瞪視著他。
洞華續道:
「敢罵本座者,出來說話!」
他頓了頓,續道:
「本座既敢提出交換,自然是胸有成竹。渾元無極修身功法的去處,龍虎宮已探查明白。
據有此寶的主人提出一物交換,龍虎宮已擁有此物……」
咦,竟還有如此的曲折!
千餘人眾豎起了耳朵,無人再喧嘩。
「……百餘年前,有一聖僧名布袋和尚,坐化於岳林寺內,涅檠前說偈曰:『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世人都以布袋和尚為彌勒佛顯化。因此,寺廟都以笑口常開的布袋和尚為彌勒佛塑像。據說,有一富商與布袋和尚有交往,便出重金,以一塊上等翡翠請名匠雕制了一座布袋聖僧像。此物號稱三絕。美玉難求,一絕。雕工如鬼斧神工,是為二絕。布袋聖僧真品貌,是為三絕。只要以翡翠古佛奉送,就可換回深元無極修身功。只惜古佛失傳多年,杳無音信……」
四周千餘人眾聽得如醉如癡,全部把一雙眼珠,死死盯住洞華道人。
「……但龍虎宮道行高深,經過一番訪察,終於得到翡翠古佛……」
聽到這一句,全場嘩然,發出驚歎。
「……所以,只要上官莊主以誠相待,交出四極陰陽斷魂劍譜,龍虎宮定然以翡翠古佛換回渾元無極修身功,與上官莊主作此公平交易。請問各位,這又有什麼可非議的?」
「奇怪,修身功不如斷魂劍麼?」有人喊道。
「非也,各有其好,此中緣由,恕不奉告!」
這又給大家甩下個疑問。
龍虎宮以翡翠古佛換取渾元無極修身功,再以修身功來換斷魂劍,這其中必有奧妙,否則,又何苦來哉?
四下裡頓時議論紛紛,嘈雜一片。
洞華道人又揚聲道:
「上官莊主,識時務者為俊傑,速速決定!」
上官彥冷笑一聲:「任憑你說些子虛烏有的鬼活,上官家就會獻出絕技麼?老道,龍虎官枉費心機,你死了這條心吧!」
洞華道人還未答話,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又嚷了起來:「各位同道,這老道信口開河,企圖將火引到曉月宮,唆使那些野心勃勃的下三濫,奪取上官家劍法秘籍,以換取子虛烏有的什麼渾元無極修身功法。老道此舉,在於嫁禍於人,各位千萬不要上了龍虎宮的大當!」
這個說法對麼?
一些人深有同感。
另一些人則不以為然。
天下事就是如此,有人信就有人不信。
洞華道人無法找到說話的人,冷笑道:
「老東西,有本事的出來說話,躲在人堆裡算什麼人物?」
「好雜毛老道,俺老兒自會找你的,休急!」
此時,朱雀天尊洞涵說話了。
「洞華師弟,動手吧!」
洞華道:
「上官施主,本座討教了!」
上官彥長劍一舉,挽個劍訣,道:
「請!」
洞華道:
「施主請,二十招內施主必敗!」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喧嘩。
二十招內就要勝了天下第一劍,這不是太過張狂了麼?!
上官彥斥道:
「如此甚好,看劍!」
名家出手,果然不凡。
四極陰陽斷魂劍法變化之快,招數之狠,的確無愧天下第一劍法的稱號。
「嗖嗖嗖嗖」,寒光閃閃,劍氣森森,上官彥瞬間就攻了五招,把洞華老道裹在了劍光內,再也脫不出身。
有人大笑了:「好一個吹法螺的老道!」
有人譏諷道:
「龍虎宮的天尊,竟是這麼個三腳貓把式麼?」
千餘人眾喝彩的喝彩,咒罵的咒罵。嘩笑的嘩笑,一片喧鬧,直衝雲霄。
突然,洞華道人大吼一聲:「第十招!」
喊聲一停,場中劍光頓斂。
只見洞華道人手中已多了把劍,而上官彥手巾的劍卻沒有了。
洞華接著將劍朝空中一舉,「嗆啷啷」幾聲跪響,那支寒光閃閃的長劍,竟然從劍尖上一寸寸地斷到劍根,最後只剩一個空把手。
這份內功,確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方。
千餘人頓時驚呆了,紛亂的場上鴉雀無聲,就像人都走光了一樣。
上官彥完全被一種羞愧之心給麻木了,練劍數十年,號稱天下第一劍,竟然敗得如此之慘,如此之狼狽!
一共不過走了十招!當著如此多武林人的面,叫他把一張老臉往哪兒擱!一條血性漢子怎能忍受這奇恥大辱!祖宗蔭庇傳下來的盛名,竟毀之於一旦!天下第一劍可以休矣!
上官彥再不會想到別的。他於悲憤之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死!
他舉起了右手,一咬牙,朝天靈蓋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