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重傷的六人運功療傷後,傷勢已好了四成,都能起床行走,吃喝聊天,恢復了正常生活。
一早,樓上客室裡,六人探討起傷勢轉機的原因。
第一,他們不知自己中的什麼掌,因為六人分別和三個蒙面人交手,受的掌力不同,也看不出對方的來路。
第二,世上只怕沒有這樣善的掌功,把人打得要死之後又會活轉過來。
第三,他們的真氣已被震散,真氣決不會自行一點點聚攏於丹田。
他們一致認為,除非有人暗中替他們療傷,否則,那就是天大的怪事。
等皇甫霓虹、黃家兄妹、何玉龍上樓來探望他們時,他們把這番道理講了,要這四個晚輩把昨口情形細講一遍,這當中可有什麼人來過,有些什麼舉措。
四人異口同聲地答道:「沒有人來呀!」
但話出口後,皇甫霓虹馬上想起了陳野。不過,她沒說出口,因為爹爹和牛大哥見了他的面還說了話的。
請老的談話,使她十分震驚。
她把和把黃、何等人的議論說了,被眾老立即駁回,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哪有傷重到要死反而復甦的道理。
說來說去,說不出個名堂。
鐵扇先生陶榮道:「各位,既然並無人與我等治傷,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救治我等傷勢的高人不願現身。」
飛叉頭陀福敬道:「阿彌陀佛,施主此言還有不實之處。我們受傷後一路行來,這位異人不聞不問,怎麼到了開封虎威鏢局,才肯救治呢?」
無極叟皇甫敬道:「這也不盡然,要是虎威鏢局內有能人呢?」
一指神龍何劍雄道:「這話不錯,何不把顏鏢主請來一問?」
「不必不必,在下自己來了!?」顏世良正好從樓梯上來。
昨夜他就得到眾老好轉的消息,心中這份高興難以形容。
多年來他與一指神龍何劍雄交情一直不錯,然而鏢務繁忙,好幾年兩人未見面了。現在不光是他帶著兒子來了,還引來了這許多名震江湖的高手,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好事。若能與這許多高手結下交情,無疑可使虎威鏢局的名頭更加響亮。
他滿面春風地向在坐者道賀,祝賀他們傷勢轉危為安。
眾人也向他道謝留客照料之情。
話鋒立時轉人正題。
顏世良聽了諸老的話後,十分驚詫地說道:「能將各位傷勢治好的高手,虎威鏢局廟小,供不起這樣的佛,即使鏢局最近招了些新鏢師,也決無一人有此能耐。」
這一說,眾人的一線希望落空。
鏢局既然無有,眾人又猜測了一通。
末了,議論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存疑。
顏世良又問他們受傷情形。
何劍雄作了簡單敘述。
原來,他們劫得佛寶後,不敢怠慢,一行人向目的地趕路。
這天來到襄城縣所轄地,從一片林了裡突然出來了八人,衣服色彩不一,但一律蒙著面巾,一開口就要他們把佛寶留下,就像他們攔截錢達仁、韓天貴一樣。
不用說,雙方動起手來。
交手中,已方人分散,太行三老和幾位朋友不知去向,他們這十人還是互相尋找才聚在一起的。
他們五老受傷後,聽見對方有人稱讚飛鴻掌的威力,還稱一蒙面人為「蕭老哥」。
所以,他們認定是錢達仁、韓夭貴一夥請的幫手,沿途追蹤趕上他們。
受傷後,他們便往回趕,來到開封已不支,只好到鏢局養傷。
至於佛寶是什麼東西,何劍雄沒有講。他們為什麼要護送佛寶,也沒有講。理由是不給鏢局帶來麻煩,以免影響鏢務。
何劍雄正講事情經過時,皇甫霓虹偷偷溜了出來,她要去看看陳野到底病了沒有。
她為何要惦記著他,她自己也不明白。
自從在河南邊境的沁河鎮與他分別,她就一直牽掛著他他是牛三為了瞞過錢達仁等人把他拖進這場紛爭的,白白受了許多冤屈。後來他拂袖而去,身上卻無分文,這日子又怎麼過?
她覺得自己一夥人對不起他,心下十分愧疚,雖然這並不是她的錯。
送佛寶的路上,她不時想起他,總覺待他太不公,把人家拖進是非圈裡又不管了,要是錢達仁他們再遇上他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沒想到在開封源局裡又遇上他,也不知為什麼心裡卻很高興,她覺得這是個機會,應該歸還欠他的人情債。
這人情債該怎麼個還法,她也沒底。
從昨夜諸老的傷勢好轉後,她心頭的石塊放下了,心情愉快起來,對人都懷抱著好感,所以對他也十分關切。
早上的這一番談話,引起了她的疑心。
既然爹爹等人的傷非人治才會好轉,那麼除了陳野還能有誰?
不是他分別到了六人的病室,這六人才陸續好起來的麼?
特別是鐵扇先生和飛叉頭陀,陳野從他們房裡出來,他們就清醒過來了。
天下竟有這般巧的事麼?
可是,他這麼年青,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和黃烈、何玉龍差不多,又怎會是那麼嚇人的高手呢?而且,他確實沒有去治傷呀,他離爹爹還遠呢,哪能隔著三尺助人運功療傷呀?
所以,決不可能是他。
但是,他這人有股說不出的味兒。你說他不會武功,他卻有一付硬骨頭。而且聰明已極,能把人家的招式學下來,不然,鏢局怎會招他為鏢伙,說他只要調教一番,就能當個好越子手。
如此說來,他的武功並不高明.否則,誰會委屈自己當個鏢伙而不當鏢師?
一個只能當鏢伙的人,能以內力替人治傷麼?
哎,治傷的決不是他。
那麼,瞧瞧他病了沒有,病了就得給他請個大夫去。
皇甫霓虹就這麼想一通,去前院看望陳野,哪知院壩裡,鏢師正指點鏢伙練功呢。
陳野隨大夥一招一招的比劃,認真得很。
她笑了,這樣的功夫能派上用場麼?
靈機一動,她想起了個好主意;就讓她教他一些功夫吧,這不是最好的補償辦法麼?
等散了隊,皇甫霓虹問他:「想學功夫麼要不要我教你幾手?」
陳野喜道:「要啊,多謝姑娘!」
她把他帶到後院花園,一招一式認真做給他看,她發現,只要比一遍他就會了,只是做得不規範。
「喲,皇甫姑娘開門授徒麼?這樣一個徒弟不嫌太大了些?」何玉龍訕笑著說。
「你瞧他比劃出來多難看,皇甫姑娘自費了功夫!」黃烈不屑一顧。
他二人不知何時來到了花園。
皇甫霓虹臉一紅:「兩位休要取笑,這不過是幫野哥兒一點忙罷了。」
陳野住了手,看他們意存輕視,便不搭理他們。
何玉龍道:「練功須從小開始,還要有靈性,要不,怎能成就一身功夫?像他這樣,缺少根基,又不靈活……」
皇甫霓虹怕他越說越難聽,便輕聲對陳野道:「練不成了,改日吧,好麼?」
陳野點點頭,也不打招呼,轉身就走。
皇甫霓虹追了上來:「哎,別走哇,練不成拳就在這裡玩耍一會,我有話問你。」
陳野道:「請說。」
「你從小練過功麼?」
「練過,不過師傅沒說是不是練功。」
「怎麼個練法?」皇甫霓虹有了興趣。
「打坐呀,大興寺裡的和尚每天都打坐。」
「原來是坐禪。」她大失所望。
她想了想,又道:「野哥兒,等爹爹傷好;我求他收你做徒弟,好麼?」
「只怕前輩不肯,我笨著呢。」
「試試看,說不定能成。」
「多謝姑娘。」
皇甫霓虹停下了腳步,眼望著他走了。
二
第二天一早,皇甫霓虹又到前院瞧鏢伙們練功。
鏢師讓鏢伙兩人一對交手,他在旁指點。
輪到陳野和鄭六子放對,皇甫霓虹滿有興致地瞧著。
鄭六子道:「陳大哥,得罪了。」
話音一落,搶步就是一拳。
這小子身段靈活,拳腳上又有些根基,比陳野強多了,讓皇甫霓虹擔了心。
可是,陳野隨隨便便一閃,讓鄭六子撲了個空。然後用手輕輕一帶,鄭六子往前跌了個狗搶食,把陳野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外,紛紛拍手大笑。
皇甫霓虹則看傻了眼。
陳野這一手非鹿非馬。有些像「順手牽羊」的招式,但又不成樣子。可他使出來又極其自然,而且奏功,真是怪事。
鄭六子一下爬起來,道:「再來,我就不信!」
陳野忙賠禮道:「小六子,我不是故意的,跌痛了麼?」
鄭六子道:「沒事,來,我要動手了。」
說著左手虛晃,右拳一個「黑虎掏心\使得似模似樣。
陳野一急,將身一閃,順手在小六子臂上一推,小六子像個紙糊的人兒,從橫裡跌跌撞撞衝出去五六步方才站穩。
眾鏢伙又是一陣喝采。
鏢師覺得好笑,這人無招無式,怎麼還把小六子擺平了,於是道:「你們誰下場和陳野過過招?」當即有人響應下場。
不用說,他也跌了個背朝天。接連有幾人下場,沒有一個討了便宜。
皇甫霓虹又好笑又吃驚。
鏢師誇獎道:「陳野靈巧,善使巧力,你們可得學他。」
皇甫霓虹卻不這麼想。
她覺得奇怪,莫非陳野深藏不露?但看他那樣子,似乎不像如此。
她決心盤根究底。
散伙後,她把他帶到了花園角落裡。
「來,野哥兒,我們動手過招。」
「啊喲,不行不行,我怎是姑娘對手。」
皇甫霓虹不理,出手就打。
她是何等身手,怎能與趟子手相比?
她有意考較陳野,出手又猛又快,但她的拳頭並未使上內力,怕傷了陳野。
「啊喲!」陳野一聲驚叫,急忙閃身避過。
皇甫霓虹眼看一拳就要打個正著,心裡一急正想借力自行閃開時,眼前失去了陳野的影子。這一驚非同小可,索性一口氣連攻了五招,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沾上一點邊兒。
她仍然不停下來,」邊攻邊道:「你還手呀,不要老躲人!」
陳野很聽她的話,果然還了一招。
這一下就糟透了,他雖然沒有出力,手掌只在姑娘的香肩上推了一下,就把姑娘送出了一丈遠,跌在地上來個仰面朝天。
這實在是不雅之極。
皇甫霓虹愣了,她想不出自己是怎麼跌倒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陳野見她不起來,以為跌傷了,嚇得趕緊躍過去,雙手一抱把姑娘抱了起來。
皇甫霓虹這一驚非同小可,怎麼眼前一晃,人就被他抱起來了,急得小手狠敲他胸前:
「你瘋了麼,快把我放下!」
陳野趕緊手一鬆,把她放下了。
皇甫霓虹臉紅得似火,一雙俊眼圓睜,板臉叱道:「你不是個好東西,我看走眼了!」
陳野訥訥地慌不擇言道:「我以為……跌傷了……一急就……阿彌陀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打就……我不還手,你又叫還手……我……阿彌陀佛。」
皇甫霓虹見他滿臉惶急,不像做戲,更加莫名其妙,不知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想了想,道:「原來你有功夫,故意瞞人,你說你這樣做,是不是故意裝出來騙人?」
「啊喲,姑娘,我哪裡裝呀,我要是騙你,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讓魂靈下……」
見他賭惡咒,姑娘心軟了,忙制止道:「夠了,誰讓你賭咒來?我又不是不相信你。」
陳野閉了嘴,一臉做錯了事的羞愧樣子。
「你究竟練沒練過功?」
「練過啦。」
「坐禪?」
「是的。」
「學過拳腳麼?」
「學過。不過,不成樣子,師傅胡亂教的。」
「什麼拳?」
「師傅從未說過。」
皇甫霓虹眼也不眨緊盯著他,看他是不是撒謊。可他臉上除了羞愧,絲毫沒有奸詐之相,讓人不能不信。
「來,我們再交手。」
「不不,姑娘……」
「你瞧不起我?」
「這……阿彌陀佛……」
「聽著,傻瓜,你越是一招就打敗我,我就越是高興,知道麼?」
「為什麼?」
「你有本領,我怎麼不高興?你要是窩囊,我瞧著多憋氣!」
陳野高興了:「真的麼?」
「誰騙你?」
「好!」
皇甫霓虹道:「注意了,看招!」
她這回決不留情,施展出渾身解數,以家傳無極拳,閃電般攻出一招。
她一拳走空,趕緊一宿手,但她的手卻沒縮回來,就被陳野捏住了腕脈穴,全身一陣酥軟,癱了。
陳野放開她,道:「算不算你輸了?」
她不由大惱,贏了還要在口頭上佔便宜,這小子也太狂。她一聲不吭,跳起來就是一掌,結結實實印在他的胸膛上。
還來不及高興,就發現根本就沒打著他,她的手只略沾著他的衣襟。
好勝之心油然而生,她立即飛起一蓮足,又接連攻出五招,卻是招招走空。她哪裡能服氣,一連串攻了三十招,出盡了全力,依然沒沾到他的衣角。
她又驚又喜又惱,停住了攻擊。
粉面含嗔,斥道:「你的功夫那麼好,卻裝著不會武功來羞辱人,我從此不再理你!」
說完,身一扭,把脊背亮給他,人卻不走,看他怎麼辦。人麼,還是要理的。
陳野只有發誓賭咒的本事,張口就是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之類的惡咒。
皇甫霓虹趕緊止住了他。
她仍然摸不透他,但有了些瞭解。便問他小時起學藝的情形.聽他說完,她也聽不出個名堂,但模模糊糊感到,他沒有撒謊,在他身上存在著的功夫,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這當真是件天大的怪事.
他的師傅不是聰明得絕頂,就是糊塗得發傻,這世上誰會這麼調教徒弟?
不過,她信賴他,相信他有一身驚人本領。以自己的功夫來說,雖然不算一流身手,但他能比自己強,而且強得很多,就說明他已具有上乘身手,可他渾然不覺,叫人無法相信。
所以,他只好不對人說。
「知道麼,你有一流身手,以後不用受人欺負了,懂麼?」
「我?一流身手?姑娘,別取笑……」
「咦,你這人,誰取笑你了?你再這麼說,我就不理你!」
「是是,在下不說了,阿彌陀佛!」
畢竟是廟裡行童出身,三句話不離本行.
「你不要做什麼鏢伙了,我跟爹爹說,你跟我們走吧。」
「要在下當伙夫麼?」
「咦,你這話何意?」
「不幹活,白吃飯麼?湛藍姑娘讓我跟她去了碧痕莊,她爹爹讓我到廚房幫手;她又讓我當花匠。」
「湛姑娘把你叫去?」她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味道,「那你還離開她,不讓人傷心麼?」
陳野不懂這種酸話,老老實實說:「不知道,她見我要走,就說永遠別回來。」
皇甫霓虹一驚,但旋又放下了心湛姑娘要是發現了他一身功夫,豈會讓他當花匠?
她於是微笑道:「我讓你跟我們走,是把你當客人,誰敢委屈你當什麼伙夫?」
「喲,兩位在此談得熱鬧呀!陳兄也來觀魚?」
原來,她和陳野並肩坐在小池塘邊,什麼時候坐下的,為何並肩坐在一起,她並未發覺,陳野也不知道,等有人打擾,兩人這才發現坐得距離太近了些,不禁十分尷尬。
黃烈譏刺道:「二位促膝談心,十分投契,可喜可賀,皇甫姑娘又交上了一個好朋友。」
陳野不想理他們,站起來走了。
黃霞過來與她坐下,輕聲道:「妹妹,你怎和下人如此親密?」
皇甫霓虹臉熱得擱不住,道:「別胡說,只不過說個閒話罷了。」
「我哥遍處找你不見,沒想到……」
「啦,黃姑娘,我去看看爹爹起來了沒有,還有事呢。」
她不顧他們怎麼想,走了。
一
一
一
陳野樂得心花怒放。
他像走在雲端,渾身輕飄飄的。
皇甫姑娘說他有一流身手。
和皇甫姑娘交手時,他使出了師傅教的逃避方法,姑娘一下也打不中他。
看來,師傅並沒有胡弄他。
要是別人說,他還有些半信半疑。
須知這是皇甫姑娘說的.
她的話,他信,而且愛聽。
這世上,除了師傅,她是第二個能讓他言聽計從的人.她心地善良,對他又好,他真希望天天廝守在她旁邊,聽她說話,看她嬌嗅。
回到住處,小六子在鋪上躺著:
一見他,就跳了起來:「大哥,你去了哪兒,讓我好找!」
陳野根本沒聽見,心裡還美滋滋想著皇甫姑娘的話,她要把他當客請到家裡,不是讓他當花匠火夫。
「咦,你笑什麼?」小六子奇怪地問道.
「沒笑呀,只是心裡高興。」
「說來聽聽。」
「不說不說,有什麼好說的?」
「不說就算,走,上街。」
「不行……」
小六子不由分說,死拖硬拉,把他拽上了街。兩人東遊西蕩,到處瞧稀奇。
來到菜市場上,只聽鑼鼓喧天,圍著一大圈子人,小六於偏要去趕熱鬧,陳野只好由著他。兩人擠進圈子一瞧,原來是賣藝的。
只見一個壯漢似鐵塔般站在場子中間,平抬著兩隻小腿般粗的胳膊,右膀上肘關節處,舉著一根碗粗的巨竹,那竹子起碼有兩丈多長,一個穿紅衣紫紅綢帶的少女,正抱著竹子往上攀緣。
小六子興奮地說道:「瞧,她要爬到尖尖上,把那只綢花解下來。」
陳野從未瞧過這樣的稀奇,對壯漢的臂力十分歎服,對小姑娘的膽量的也十分驚詫。
只見紅女少女已到頂,將綢花解下,忽然兩手一鬆,從年上滑了下來,直驚得圍觀人眾大聲喊叫起來。哪知姑娘滑至半竿,雙腿一夾,穩穩當當停住,然後雙手攀緣,一忽兒到了尖頂,一個倒豎蜻蜓,一手伸在竿頂上,兩隻小蓮足伸向藍天。
眾人熱烈喝起彩來,真個是彩聲雷動。
小姑娘忽然縮腰,將一隻蓮足踩在竿頂上,然後直起腰來,做了個「金雞獨立。」
眾人齊聲喊好,不提防那少女忽然往下一躍,凌空兩個空翻,落在壯漢的圓腦袋上,輕輕巧巧,姿式曼妙,接著輕輕落在地上,
眾人先是驚叫,後又化為喝彩,銅錢雨點般扔進了場裡。
壯漢將長竹槓放到地上,慢慢將它放倒。
小六子嘴裡喊著,手裡扔著,不一會他把內袋掏個空空如也,再也摸不出來一個子兒。
接下來,一個年約三十四五的中年婦女,也是一身大紅衣妝,裊裊婷婷進到場中,舉起了一個白瓷娃娃。少女背對婦女三丈,手中拿著十幾隻彩綢纏邊的小圈兒。只見她右手朝後一扔,一個紅圈兒不偏不倚套上了瓷娃娃的頭,就像戴了只大項圈。
「咦,莫非她背後長了眼睛?」小六子驚詫得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來。
「嗖嗖嗖」,不到一會,十隻彩圈只只命中,又博得了一陣彩聲。
那少女笑盈盈地,朝四方作揖打躬。
鄭六子拉直嗓子喊好的聲音驚動了她,她似笑非笑地朝他點了點頭。
鄭六子高興得忙讓陳野摸出錢來,他搶過來就往場中扔。
小姑娘注意到他扔了一把,又向他笑笑。
鄭六子道:「大哥,再掏出錢來,回去兄弟還你。」
陳野道:「只有局裡發的一兩銀子。」
鄭六子不管,接過銀子拿在手中一晃,趁小姑娘朝她瞧來,便輕輕一拋,被小姑娘輕輕接在手裡,兩隻俏眼兒微現驚訝,又向他點了點頭。
鄭六子高興瘋了,唉聲歎息地說:「唉,沒錢了,真讓人掃興!」
場中壯漢和婦女一起彎腰拾錢,小姑娘則取了個盤子,站在場中央。壯漢和婦女把拾起的錢一個個朝盤子裡扔,頭也不抬,沒一個掉在盤外。
原來,這也是一場表演。
圍觀人眾又喝起彩來。
看樣子,表演已結束,人們逐漸散去。
小六子仍呆呆立著,捨不得走。
陳野道:「該吃午飯了,回去吧。」
小六子道:「忙什麼,再等一會」
這時,三個錦衣勁裝漢子走到壯漢面前,中間那漢子把手一伸:「今日生意好呀,拿來」
壯漢數了五十文錢,放到錦衣漢子手裡。
錦衣漢子手並未縮回,把錢掂了一掂:「夠數兒麼?」
「張爺不是說好每場五十文麼?」
「是昨日的價碼,今日你收了那麼多,交十兩銀子也不算多吧?」
「張爺,我們跑碼頭的,哪裡交得起那麼多?請張爺高抬貴手……」
「姓華的,你琢磨著有幾手硬功夫,要和龍頭大爺抬槓麼?」
「不敢不敢,還請張爺……」
「不敢就好,拿銀子來。」
「這……」
「你不交銀子也可以,想在開封府混飯吃那也容易,只要你答應把這小妞兒送到龍頭大爺府上,包你……」
華姓漢子臉一沉:「當家的,說話可要有分寸,我姓華的……」
中年婦女見勢不妙,急忙搶上來岔話道:「張爺,錯過今日,我們明天到龍頭大爺府上請安,請張爺……」
「嘿,想蒙我張二爺麼?要走現在就走,到明天,上哪兒找你們的影子去?不過,話又說回來,偌大個河南省沒有龍頭大爺去不到的地方,只要遞個貼子,你們走到哪兒也要遭凶。
依張二爺我說,還是識相些好!」
鄭六子聽了氣憤不過,張口就罵:「姓張的王八羔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訛人,還有沒有王法?」
這一嚷,驚動了賣藝的一家。
錦衣漢子吃了一驚,待扭頭一看,竟是個不起眼小子,這一下火冒三丈。
「你是什麼人,敢罵張二爺?給我打!」
另外兩條漢子立即氣勢洶洶走了過來。
鄭六子不知厲害輕重,將手袖一挽,吼一聲:「鄭六爺不信邪,今日就怕了你?」
中年婦女急忙向他叫道:「小兄弟,快走,你惹不起爺們……」
紅衣姑娘也急得躁腳:「喂,你快跑呀!」
鄭六子聽她們一嚷,英雄氣概更為十足,非但不跑,還拉開了架式。
陳野嚇得得了,伸手拉他:「快走!」
可是已經遲了,兩條漢子已來到面前。
「你小子什麼人,敢亮出狗名來麼?」
「小爺鄭六子,虎威鏢局的,你兩人是什麼東西,報上字號來!」
兩個漢子一愣:「虎威鏢局的」
張二爺大罵道:「虎威鏢局又怎麼了?給我打!」
兩個漢子一邊一個,向小六子撲來.
小六子蠻勁上來就是個不怕死的,朝著一個大漢兜腰就是一腳.那大漢一聲獰笑,不閃不避,「撲」一聲踢個正著.那大漢卻什麼事也沒有,一手抓著他的腳踝一扭,痛得他大叫起來.
急怒中他揮起一拳,還沒打著人家,就被人家順手一送,摔了一大交.另一漢子沒等他爬起來就給了他一腳,把他踢得滾出丈外..914.
好小子,不聲不響,猛地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朝踢他的大漢衝去。
這回他小心了些,和大漢交手三個回合,才被大漢打翻。
張二爺吼道:「這樣一個稀鬆平常的小子,也敢來管閒事,你們把他廢了!」
紅衣姑娘急了,嚷道:「爹爹,咱們不能袖手旁觀呀!」
她娘道:「珠兒,禁聲。」。
旋即對張二爺道:「二爺,求你開恩……」
小六子從地上又跳起來,叫道:「不要求這個畜生,小爺死了也決不低頭!」
兩條漢子又朝他衝來,他拉開架式吼道:「陳大哥,你呆站著幹什麼,快幫兄弟呀!」
陳野被小六子的剛強所激勵,心中正燃起一團火,一聞此言連忙挽起長袖要動手,。只聽一聲大吼,賣藝的漢子已一把揪住張二爺,命他招回兩個打手。
張二爺掙也掙不脫,急忙大聲呼救,兩個打手忙扔下鄭六子不管,向華姓漢子衝去。
中年婦女急叫道:「震東,放了張二爺!」
華震東輕輕一搡,張二爺跌了個四腳朝天,嘴裡大呼小叫,又是罵又是恐嚇。
兩個打手朝華震東衝來,被華震東三把兩招打扒下。
張二爺見勢不妙,溜了。
華震東大步走過來,對鄭六子道:「好兄弟,難為你了。」
鄭六子滿面通紅,道:「小子學藝不精,沒幫上忙,慚愧了!」
中年婦女向鄭六千道謝一聲,道:「我叫於翠蓮,拙夫華震東,小女華珠。小兄弟,難為你見義勇為,不畏強暴,但這姓張的是開封府的地頭蛇,開罪了他們在開封就難立足了。
我們這就離開開封,小兄弟你可要小心。」
華珠俏生生站在母親身邊,兩隻媚眼不住打量著鄭六子。聽娘說完,接嘴道:「鄭大哥,先要練好功夫,方能仗義助人,小妹這是誠心話,鄭大哥千萬別領會錯了意思。」
鄭六子滿臉通紅道:「妹妹你說得對,我鄭六子若不下決心練出一身好功夫,枉自活在世上一場!」
華震東道:「好志氣,小兄弟,後會有期,我們得走了。」
鄭六子道:「我送你們一程。」
華震東婉言謝絕,連竹竿也顧不得扛,便和妻女匆匆走了。
哪十分慚愧,道:」小兄弟,我嚇慌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鄭六子道:「你功夫比我好,還怕什麼?」
陳野道:「我也不知道。」
「走,我們暗暗送一程,小心姓張的又找麻煩!」
陳野也來了英雄氣概,道:「走,在下捨命陪君子!」
鄭六子大喜:「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兩人遠遠跟在華家三口後面,彎過一條街,來到一家小旅舍,華家人進去。他倆便在街對面站著。
果然,從一條小巷裡忽然鑽出來二十幾條大漢,其中就有張二爺。
他們成月牙形圍住旅舍,嚇壞了店老闆。
張二爺不斷點頭哈腰,向三個中年武師賠笑臉。看樣子,今日這事不能善了。
不一會,華家三人出來了,一瞧這個陣仗,走不了啦。
小六子道:「大哥,衝過去,把人衝散,華大爺他們才走得脫!」
這小子當真玩命說沖就沖。
他跑到那群打手後面,一拳一腳,打痛了兩人,卻沒打趴下。但他這一問,分散了打手們的注意力。
鄭六子嚷道:「華大爺,快跑!」
陳野被小六子的俠骨熱腸所染,雙腳一點似陣風一般,已到了那些傢伙跟前。他心慌意亂地左戳一指右戳一指,把那些人都點了穴,就連那三個為首的武師,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兒,就覺得一個勁風一戳,穴位就給點啦。
華震東正要出手,忽見打手們一個個木立不動,剛要開口詢問。被於翠蓮一把拉住就走,也忙不及給小六子打招呼·」
小六子渾不知這些惡奴給人點了穴,揮動一雙老拳,打得眾惡奴東倒西歪,痛快之至.陳野也沒想到這些人那麼不中用,師傅教的法兒還真有用,看見華家三口走了,便一把拉住小六子,趕快溜之大吉。
小六子正打得過癮,哪肯歇手?但手被陳野捉住,他把吃奶的力氣用出來卻掙不脫。可陳野的手並未捏得多緊,這使他吃驚不已。
他倆跑得飛快。在小六子來說,兩條腿是自己飛快地動著的,他並未使勁在「跑」
他只覺得身不由己,而且毫不費力,不多會就跑回了鏢局。
兩人在臥室中坐定,互相瞧著大笑起來。
笑畢,小六子道:「我要拜名師學藝,這鏢伙不干也罷。」
陳野道:「等在下替你向皇甫姑娘求情,讓她老爺子收你為徒,好麼?」
小六子大喜,催著他趕快去說。
陳野說飯後就去,兩人手牽手到伙房吃飯,心中因為幹了一件俠義之事而大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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