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裝瘋,實出無奈。
他知道內部奸細已把王宮內的秘密報奏朝廷,皇上一旦下手,燕王府將被夷為平地。
他手下的精兵早已調離,惟一捏在手中的不過是侍衛隊和天豹衛,加起來不過八百餘眾。
憑這點軍力,無法和朝廷數十萬大軍對抗。他推一的辦法是麻痺朝廷,使朝廷相信他既無野心又無才幹,是個平庸之輩,以延緩時日,時間拖得越長越好,讓他有充分的準備。
這一招,如能使北平都指揮使謝貴和布政使張某人都相信了,他們準會上奏朝廷。
時值盛夏,謝員等人來探病時,他正圍著火爐烤火,嘴裡不斷叨叨著:「冷啊,好冷啊……」見有貴客到,他似乎並不認識,又好像似曾相識,掙扎著從床上起來,顫抖著去抓枴杖,嘴裡仍在說冷。好不容易站起身,卻又趔趔趄趄步履不穩,這哪裡還有一絲王爺之尊。
謝貴道:「殿下,微臣和布政使張大人特來拜見,不知殿下患的什麼病?」
燕王哺道:「冷、冷、下雪啦……」
謝貴和張大人面面相覷,作不得聲。
張大人道:「殿下當以貴體為重,早請名醫診治,以期早日康復,則臣等幸甚!」
燕王望著窗外:「好大雪,怪不得這般冷……啊,冷呀—…·好冷……」瑟縮著,又回到了床上,伸手烤火,嘴裡嘮叨不止。
謝貴和張大人當即離去,相信他得了病。
朝廷接報,定然不會再對他虎視眈眈了。
這天燕王獨自在室中踱步,孫銳鋒來報,北平都指揮使張信第三次求見。
燕王道:「這廝兩次來見,都被我以病為由謝絕,卻是不死心,又來第三次。這顆想必不信我生病,要親自來探查,我偏不見他,看他怎的!」
孫銳鋒道:「殿下,張信此次微服私訪,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密告,求殿下定要接見。」
燕王沉思道:「他說有十萬火急密事嗎?奇怪,不知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好,傳他進來,不妨試他一試!」一孫銳鋒出室外下令:「放張信進宮!」
燕王迅速脫鞋衣上床裝病。
片刻後,張信匆匆入內。
燕王裝出病懨懨的模樣,虛弱無力。
張信快步走到床前跪下:「叩見王爺!」
燕王有氣無力道:「免禮。」
張信心中焦急,事情萬分火急,可燕王這副模樣,該對他怎麼說呢?
念頭一轉,道:「殿下,微臣一向對殿下敬服,企盼殿下如實賜告,貴體之差緊要否?」
「燕王對什麼人都不敢相信,聽他正是來問病情的,便呻吟著道:「不瞞愛卿,……本王病人膏盲……只怕……難以治……愈……,張信知燕王不信任自己,不如索興說出實情,便道:」殿下……微臣心急如焚,不瞞殿下,皇上已下密詔,令謝貴等人拘拿王府官屬,皇上又親下密詔一份給微臣,令微臣捉拿殿下。
此病由殿下派往京師之百戶鄧庸而起,鄧庸被兵部尚書齊泰下獄審訊,鄧庸受刑不過,只好將殿下的種種圖謀供出。微臣接到皇上密詔之後,十分焦急,兩次叩見殿下,殿下以病為由拒於門外,微臣在家中坐立不安,下詔特使又催逼微臣拘拿殿下,叫徽臣進退不得。家母見微臣如熱鍋上之螞蟻,問道:「我兒近日茶飯不思,有什麼心事嗎?」微臣一向對娘親孝順,便將密詔之事合盤托出。娘問微臣如何處置,微臣道:「皇上詔令,兒不得不執行,但兒對殿下一向敬仰,欲將密事洩給燕王,但兩次赴官被拒之門外,是以兒心似火燎……」
家母大驚,道:「燕王就藩北平,體恤下情,勤問政事,從不花天酒地,無度揮霍。百姓對燕王,無不感戴大德。因此人人說燕王當有天下,有天下者豈是你能捉拿的?況這違反天意,大逆不道,我兒決不可尊密調行事,應立即前往王宮拜褐殿下,奉告機密,助殿下脫身!微臣聽母之言,決心助殿下脫災。若殿下甘願束手就擒,微臣自是無法,若殿下不甘做階下囚,還請殿下如實相告,微臣……」
這番話使燕王瞠目結舌,張信一片忠心不會有假,若再裝病無益。
被子一掀,燕王跳下床來,躬身抱拳行禮,道:「張大人救我一家,大恩大德……」
慌得張信連忙跪下道:「殿下休要折煞了微臣,微臣願效忠殿下,至死不渝廣燕王雙手扶起張信,請張信坐下。
燕王道:「皇上骨肉相殘,怨不得本王造反,如今事情緊急,當謀劃出個對策!」一頓,對門外喚道:「快請道衍法師!」
片刻後,道行法師偕金忠先生前來,見禮後由張信把前因後果說了。
燕王道:「事急,法師和先生有何高見?」
言未了,外風雨大作,屋瓦被暴風吹下來幾片,傳來幾聲碎裂聲。
燕王臉色頓時發白,口中道:「糟、糟,此乃不祥之兆,莫非老天有意亡燕……」
道衍法師卻哈哈一笑,岔話道:「殿下不必憂慮,此乃吉祥之兆,大吉大利也!」
燕王心中十分焦躁,聽他沒來由地亂說,不禁火冒三丈,斥道:「分明是不祥之兆,法師豈能信口開河,本王豈是三歲小兒,任人哄騙?這般大事,玩笑不得,法師該說真話才是!
"
金忠、張信見燕主發火,不敢作聲。
道衍法師正色道:「出家人不打進語,此乃吉兆,飛龍在天,縱以風雨,瓦片墜落,那是說舊宮頹把,將換新殿,以主天下,這豈不是大吉之兆嗎?殿下又何必憂慮?」
燕王一聽,言之有理,頓時轉憂為喜,遂向道衍法師行禮,道:「適才性急,言語多有冒犯,望法師原有。既然大示吉象。眼前又有燃眉之急,再不圖謀大計,坐以待斃嗎?」
金忠道:「臣等早盼殿下舉事,今決心已下,何愁大業不成!」
燕王請眾人坐下密商,事後道衍法師和金忠匆匆來到後宮大院找萬古雷。
彼此一見面,道衍法師就笑道:「賢侄,火燒眉毛,殿下終於下了決心……」遂把張信前來密報的事說了,,萬古雷等立刻緊張起來。
曹罡一拍大腿,嚷道:「他奶奶的,總算盼到了這一天,有了出頭之日!」
郭劍平道:「天天練兵,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不知要如何行事,殿下有了部署嗎?」
道衍法師道:「張玉、朱能兩位,文斌兼備,又征戰過沙場,由他二人統一指揮王府衛隊和天豹衛,少時他二人就會前來。」
金忠道:「敵眾我寡,須謹慎行事,莽撞不得,一有閃失,後果不堪,」
此刻張玉、朱能匆匆來到,調天豹衛守王宮,凡進出之人都須得到允許,不准擅自出人。
眾人匆匆召集天豹衛士卒,帶往王宮,四處佈防。侍衛隊與青娥隊則守王宮內院。
萬古雷不敢疏忽,和郭劍平、曹罡等不時四處巡視,兩天兩夜下來,十分疲乏。
他位在隆福宮一側的平房裡,鍾玉桃等眾女只要有空,便來找他們。大家都知道,大戰在即,生死難卜,相聚一次算一次。
滿天星斗,璀璨輝煌。白日的署熱未退,眾人坐在院子裡納涼。
黎香蕊小聲道:「聽說城裡人都知道皇上要對殿下用兵,人人恐懼不安。萬大哥,咱們只有這點人馬,擋得住千軍萬馬嗎?」
羅斌道:「擋不住也要擋,背城一戰!"萬古雷道:」妹妹不必擔心,北平城裡的兵卒,決經不起天豹衛的衝殺!「
田翠花道:「要是開平的大軍到來呢?」
郭劍平道:「北平都指揮金事張信投靠殿下,他至少會帶一些兵車過來。況燕王舊部本多,一旦舉事,來歸的必然不少」
鍾玉桃道:「別盡說這些煩人的事,說點別的不好嗎?要來的事總歸要來,管他的!
郭劍平道:「說得好,豁達些,鍾姑娘給我們唱支曲兒如何?大家高興高興!」
眾人都贊成,催著她和丁小菊唱曲。
鍾玉桃笑道:「別光要我二人獻醜,萬大哥也是唱曲的好手,他唱我們就唱。」
萬古雷笑道:「你們若不怕我的破嗓兒污耳,那我就吶喊一曲,拋磚引玉!」
眾人拍手叫好,小菊便回屋取來琵琶。
撥幾根弦,小菊笑道:「久疏此藝,只知拿刀弄槍,今夜就勉勉強強湊合吧。」
萬古雷道:「觸景生情,唱首短歌,小菊你彈你的,我自把詞合樂來唱。」
小菊想了想:「彈個氣壯的曲兒。」
樂聲起,萬古雷站起,手扶劍把,仰望星空,放聲歌道:「城上風威險,江中水氣寒。
戎衣何日定?歌舞人長安。」
這是武則天廢中宗皇帝,殺太子後,駱賓王與徐敬業舉兵造反時,駱賓王寫下的詩句。
「戎衣」指造反的士卒,說哪一天取得勝利,將載歌載舞進入京師。萬古雷隨燕王造反,希望能進京師,再過歌舞昇平的日子。
他連唱兩遍,歌聲晾亮,穿雲裂石,眾人不禁大聲喊好。
他笑著坐下,讓鍾玉桃唱。
鍾玉桃也不推辭,走到空處,拔出劍來,邊唱邊舞。她聲音清脆,舞姿優美,看得眾人發了癡,尤其是郭劍平,眼也捨不得眨。
她唱的是宋朝詞人辛棄疾的(南鄉子),季蘭在游秦淮河時唱的就是這一首,當時萬古雷誤把她當歌女,被她罵一頓。
想起往事,萬古雷不禁失笑。
鍾玉桃唱畢,眾人拍掌歡呼。耿牛來了興趣,突然叫道:「俺唱一段!」
這可是大家沒有想到的,都對著他一拐。
丁小菊道:「唱什麼,我給你配樂。」
耿牛道:「俺家鄉的小調。」
丁小菊做了個鬼臉道:「我可不會。」。鍾玉桃、田家妹妹都懷有極大興趣,催他快唱,用不著合樂,告訴他這叫「清唱」。
耿牛一下站起來,脖子一伸,嘴一張,唱道:「花中之王是牡丹喲,妹妹你比牡丹更好看。採來牡丹喲送給妹妹,把妹妹接回家來喲,俺把妹妹當心肝兒肉……」
他嗓門粗厚,又練過「獅子吼」,唱起來別有一番味道,只是太俗太粗。這「心肝兒肉」
一吼出來,引得大家狂笑。
丁小菊邊笑邊道:「哎喲……哎喲……你這笨牛不老實……虧你唱得出口……」
鍾玉桃笑得打跌:「你……好肉麻……」
黎香蕊則把頭埋在膝上尖叫:「哎喲哎喲……笑死人啦……好不識羞……」
田家姊妹也笑得喘不過氣來,說不出話。曹罡等爺們則捧腹大笑,贊耿牛聰明,唱得好聽,不妨再唱兩支。
耿牛今夜興致特別高,道:「好,俺再唱,俺會好多哩,只要哥哥們愛聽……」
萬古雷道:「愛聽愛聽,你只管唱!」
耿牛立即吼道:「妹妹喲,俺的心肝兒向,你看那鴛鴦配成雙,哥哥我呀心發慌……」
姑娘們捂著耳朵叫道:「夠啦夠啦,你怎麼又來了……哎喲……咯咯咯,哈哈哈……」
耿牛一愣:「怎麼啦,你們不是在笑嗎?瞧,俺唱到姐姐們心裡我高興,俺還唱……」
「呸,誰心裡高興啦?「鍾玉桃啐他,可話說完,又吃吃吃笑出聲來。
曹罡喝喝笑道:「耿兄弟說得好,唱得這班丫頭心頭高興,這句話妙不可言!」
這話引來了姑娘們的一頓好罵,曹罡只當沒聽見,嘿嘿嘿笑個不住。
羅斌止住笑,忽然問他:「耿兄弟,誰是你的妹妹,你的『心頭肉』哇?」
耿牛看了看還在笑著的姑娘們,搖搖頭道:「羅大哥,俺不敢說……」
羅斌這話本是隨口取笑的,沒想到耿牛心裡還真有這麼回事,於是引來了大家的興趣。
萬古雷笑道:「怕什麼,說呀!」耿牛忽然感到害羞,低著頭道:「俺不說,說了大夥兒會笑!」
幾個爺們湊趣,催他說,給他壯膽。
耿牛道:「不成不成,俺這個樣子有誰家姑娘瞧得起?不說不說!」
姑娘們本來有些擔心,怕他開口亂點鴛鴦,下不來台,但聽他這麼一說,又怪可憐的,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萬古雷把這話聽在心裡,不由產生了一種憐惜之情。一向把他當個大兄弟看待,不想他已長大成人,心裡有了自己喜歡的姑娘,這本是很平常的事。可身為大哥哥,卻沒有為耿牛兄弟著想,實在是太不該了。也罷,待沒人時問問他看上了哪位姑娘,若是姑娘不反對,他就替他們做個大媒。
主意拿定,他道:「耿兄弟,你忠誠爽直,武功高強,是個堂堂男子漢,若是哪位姑娘跟了你,那是她的福氣。這事以後再說。」
鍾玉桃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道:「耿弟弟,你放心,這事包在姐姐身上……」
這話又出眾人意外,她像是胸有成竹。
哪知郭劍平忽然跳了起來道:「什麼?你要和耿兄弟……那我……我怎麼辦?」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明白過來,他在情急中洩露了天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鍾玉桃臉紅到了耳根,心中驚又喜,沒想到一句話會引出個郎的心裡話,但當著這許多人,把臉往哪兒擱,便噴他道:「你說些什麼呀,人家說耿兄弟的事……」
田翠仙接口道:「莫扯遠了,快回答郭兄弟,看把他急成什麼樣了,快告訴他怎麼辦呀!」
田翠花也叫道:「快回答呀,怎麼辦啊!」
「哈哈哈……」其餘人大笑。
郭劍平話已出口,後悔來不及,自己也感到好笑,索興厚起臉皮道:「鍾妹妹你說吧!」
姑娘們尖叫起來,一個個笑瘋了。
鍾玉桃又羞又急,嗔道:「誰管你怎麼樣?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在眾人的在笑聲中,郭劍平道:「不問你問誰呀,各位說是也不是……」
「是、是、是……哈哈哈……快回答……」
「死鬼你……你莫不是喝醉啦……」
郭劍平笑道:「沒有哇,明白著呢……」
鍾玉桃吃不消了,站起來就跑,可是給田家妹妹抱住了,小菊和香蕊也來拖她,笑啊鬧啊,亂做一團,不可開交。
曹罡道:「這沒有什麼可害躁的,依俺說,早把名份定下來好,這以後的日子刀光劍影的,保不定會出什麼事呢!翠花是俺的小姨妹,俺就先從她說起吧,俺的意思……」
田翠花紅著臉跳起來叫道:「不准說!」
曹罡不理,自說自的:「俺的意思許給羅兄弟,羅兄弟你說成不成,配不配?」
這正合羅斌的心意,他馬上應聲道:「成成成、配配配,只要翠花姑娘不嫌棄……」
萬古雷讚道:「好,痛快,我做媒!」
曹罡道:「翠花,你說呢?」
田翠花要跑,這回被玉桃、小菊拖住了,她羞得沒辦法,只好撲進姐姐的懷裡。
田翠仙自然知道妹妹心思,便道:「俺替她做主,這門親事俺答應下了!」
羅斌忙長長一揖:「多謝嫂子!」
眾人大笑:「這嫂子是不是叫得早了些!」
曹罡又道:「這回該到玉桃姑娘了……」
鍾玉桃早有了主意,道:「別問我,問萬大哥,由他給我做主!」
曹罡笑道:「痛快!只不知該把玉桃姑娘許給誰?」說時眼睛朝兩邊唆。嘿,這傢伙也會捉弄人!
郭劍平叫道:「曹老兄,我呀!」
眾人哄堂大笑;鍾玉桃只好把臉藏在了小菊懷裡,心中暗罵:「這死鬼怎麼一點也不害臊,什麼話都敢說得出口。」
卻又聽萬古雷道:「咳,這可難住我了!」
田翠仙詫道:「咦,你是怎麼了?玉桃妹妹不是讓你做主嗎?有什麼難的?」
萬古雷歎口氣道:「我要是說了,玉桃妹妹不願意怎麼辦?不是太委屈她嗎?」
田翠仙明白他玩的花招了,故意道:「那還不容易,問問玉桃妹妹不就得了?」
鍾玉桃大急,伸過手去掐翠仙一把,翠仙大叫起來:「啊喲,俺可是為你好哇!」
羅斌道:「鍾妹妹,願不願意和郭大哥,你可是放句話呀,別讓古雷兄作難!」
眾人又笑又叫,玉桃死活不開口。
萬古雷笑道:「好好好,我來說吧,玉桃妹妹就許給郭兄,妹妹你說好不好?」
郭劍平道:「好好,她說好!」
鍾玉桃在心裡罵他:「你可會揀便宜,過兩天再收拾你!」
曹罡道:「輪到小菊了……」
小菊一把推開玉桃要跑,反被玉桃抱住了,道:「該你了,休想跑得掉!」
萬古雷道:「小菊,要不要我做主呀!」
耿牛叫道:「要、要!」
萬古雷奇道:「咦,與你何干?」
耿牛道:「俺的心肝肉兒就是小菊妹妹,萬師兄你可得把她許給俺!」
「啊喲,啊喲,我的天,笑死人啦……」姑娘們尖聲笑起來,又叫又嚷,笑得打跌。
把小菊臊得要跑,卻給眾女拉住,拉扯一陣,一串兒跌倒在地,笑得沒了勁,爬也爬不起來。
男人們也仰天大笑,喝喝喝、哈哈哈……
萬古雷笑夠了:「好好,我做主,把小菊許給耿牛兄弟,大家說好不?」
除了小菊,人人說好。
曹罡道:「剩個香蕊小妹妹,沒人了,這可怎麼好?」
黎香蕊跺腳道:「我不要我不要……」
鍾玉桃笑道:「沒事沒事,等有了再說,讓香妹妹自己挑,挑個如意郎君!」
萬古雷道:「姑娘們,聘禮明天下,我讓羅兄弟回去找黎總管,帶些珠寶來。好嗎?」
姑娘們又羞又喜,但沒人答話。
她們交頭接耳嘀咕一會兒,由田翠仙挨個接她們的東西,然後走到郭劍平面前,道:
「喏,這是玉桃的信物,你可要收藏好了。」
郭劍平接過來一看,是個玉釵,當下接過,然後解下身上的玉珮道:「給玉桃妹妹。」
田翠仙身子一閃躲開,嗔道:「你不會自己送過去嗎?」說著走到羅斌面前,遞給他一支金釵,羅斌接過收好,也回贈一個玉珮。
田翠仙又遞給耿牛一個玉釵,那是小菊頭上戴的,耿牛笑嘻嘻放在手心上看了又看。
萬古雷見只有耿牛沒有物品的回贈,急得直摸口袋,可什麼也掏不出來。哪知耿牛卻從衣袋裡摸出一個小布袋,從中取出一個玉觀音,只有寸餘高,道:「俺送這個成嗎?」
田翠仙奇道:「啊喲,你還有個寶貝!」
這一叫,大家都湧上來看,只有小菊不動。這玉觀音翠綠晶瑩,竟是上好裴翠制的。
眾人噴嘖稱讚,問他哪兒來的。
耿牛十分得意,嘻嘻笑道:「是俺師傅給的,他說蠻牛你以後要娶媳婦,這玩意兒你留著,誰嫁給你你就送給誰。俺說俺不娶媳婦,師傅你留著娶媳婦吧,被師傅罵了一頓!」
眾人不禁大笑,讓他把玉觀音送過去。
耿牛笑呵呵大步走過去,把玉觀音遞給小菊。沒辦法,小菊背過身子,伸著手接了。
萬古雷禁不住高聲吟遣:「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此時此刻,嬌嬌在做什麼呢,何年何月才是相聚的時候啊……
朱能請萬古雷陪同到城裡探查,萬古雷帶耿牛、羅斌前往。他們四處轉悠,只見到處都是士卒。萬古雷要到家裡看看,四人遂往家裡來。羅斌之母舒玉瓊和西門儀以及黎成的親娘張氏都在,大家親親熱熱見禮,十分高興。
西門儀立即派人去店舖請黎成回來,大家說起北平城的局勢,不免憂心忡忡。
頓飯工夫黎成回來了,說起店裡的情形,道:「我已決定關門,親自住店守護,城裡來了許多兵,亂得很。上午有個千戶來買綢絹,我問他:」官爺,城裡怎麼到處都是兵爺,出了什麼事嗎?『那千戶道:「掌櫃,不瞞你說,駐北平府附近的七衛士兵都來了,所以大街上見到的全是兵爺。都指揮使謝大人說,要對燕王府下手,把燕王府的屬官全速起來!』我聽了大吃一驚,正愁沒法向少東家送信呢。」
舒玉瓊驚道:「兵力懸殊這般大,如何是好?殿下為何不逃出北平府?」
朱能道:「夫人,殿下的基業就在這北平府,再說又能逃到哪兒去?雖說謝貴兵力不少,但此人乃平庸之輩,略施小計便能除了他。再則七衛士兵大多是燕王舊部,只要殿下能穩住局面,估計來投奔的士卒不少,夫人大可不必憂慮。」
西門儀道:「家中之事,有老夫和羅夫人照應,你們只管全力對敵,不必掛牽!」
張氏道:「阿彌陀佛,少東家見到我那丫頭了嗎?她會不會去打殺呀!」
萬古雷安慰她道:「她在王宮青娥隊,護衛王妃,不會來對敵,請放心就是。」
萬古雷等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出來,舒玉瓊、張氏都含淚把他們送出大門。
羅斌道:「不回來還好,回來了心裡就不是個滋味。」
萬古雷道:「這就是親情嘛,等我們平定了北平府,她們心裡就踏實了。」
回到王宮,立即聽說朝廷派了特使來,宣諭逮捕王府屬官,未說拘拿燕王殿下,只說削去爵位。
朱能道:「聽見了嗎?王府官屬都逮了,燕王爵位削了,還會有好果子吃嗎?
這叫『猶抱琵琶半遮面』,明明是整治燕王,偏要遮遮掩掩,你說好笑不好笑,由此觀之,皇上仁弱稚嫩,無膽識無氣魄;這龍椅怎麼坐得穩?據京師傳來的消息,皇上整天津津有味地和幾個文人研商,如何恢復周制。萬老弟,你說說,周朝離今上千年,能這麼做嗎?」
萬古雷聽了也搖頭:「和皇上議政的,聽說都是些大儒,怎會如此糊塗?」
朱能笑道:「大儒們只知研讀古書,做學問可以,安邦定國則不成。咱燕王殿下文武雙全,有先帝之遺風,更具雄才大略,有膽有識,當今能治天下者,非燕王莫屬!」
郭劍平道:「皇上特使在王宮中,殿下若不按照朝廷旨意將屬官逮捕,又如何交差?」
朱能道:「敷衍拖延,看他們如何舉措再作道理。」
第二天,七月五日,謝貴和北平布政使張大人率兵包圍了王宮,以弓箭將文書射進府內,天豹衛百戶查俊將文書交與侍衛隊孫銳鋒。
孫銳鋒急忙送呈燕王,燕王展開文書一看,謝貴執行朝廷旨意,要逮捕王府官屬。
燕王恨聲道:「好個謝貴,這是逼我造反!」遂命人請道衍法師、金忠、朱能、張玉和孫銳鋒、方天岳、萬古雷、郭劍平、曹罡及燕京三傑在密室議事。命天豹衛守住王宮,務必不讓謝貴打進府來。王宮前門處,萬古雷命羅斌、耿牛親自指揮,並把留作後備的一百人帶去,以防對方突然攻擊。
王宮外人頭攢動,刀槍林立,形勢萬分緊張。天豹衛的兩百弟兄守前門,作好拚殺準備。
王宮秘室就設在燕王的寢宮一側,應召的人紛紛從各處趕到。大軍圍宮,危如累卵,人人面色嚴峻,見面後不再多禮,各自就座。
燕王道:「諸位都看見了,謝貴這頗已率兵包圍了王宮,彼眾我寡,不可力敵,只能智取,各位有何良策教我?」
金忠道:「皇上只是削殿下爵位,命捉王府屬官,可在這上頭作文章。」
朱能道:「用計把謝貴等人騙進府來,就地處斬,府外士卒無人指揮,不攻自散。」
道衍法師道:「好主意,只是謝貴這廝肯中圈套嗎?」
燕王念頭一轉,道:「有了!金先生將王府所有屬官集於一室,莫忘了把叛變本王的長史葛誠等人先行拿下另拘一室,然後命謝貴進府捉人,孫愛卿帶侍衛伏於室外,只要等我發出信號,孫愛卿便動手捉人!」
眾人都說此計甚妙,分頭進行。
金忠讓方天岳去捉長史葛誠等叛徒。葛誠奉燕王命於今年初入京奏事,葛誠便密告朝廷說燕王有反意,私下秘密練兵云云。回來後舉止神態有異於平日,後又發現他派人出宮與謝貴等聯絡,燕王不願打草驚蛇,一直未曾動他。方天岳奉命走後,金忠讓萬古雷陪同,命侍衛把所有文武屬官叫到王宮大院西側一室。
眾官員不知燕王是何意圖,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哆哆嗦嗦。
有人大著膽問道:「金先生,朝廷下旨捉我等問罪,殿下當真要把我等交出去麼?」
金忠板著臉道:「皇上聖旨,誰敢違抗?宮外大軍圍困,殿下爵位已除,奈何?」
另一位官員道:「金先生,我等效忠殿下,不曾有叛逆之心,致遭朝廷捉拿問罪,殿下不該棄我等不顧,望先生代求殿下……」
金忠道:「多說無益,誰能抗旨?」說完讓萬古雷守住門,他去請朝廷特使。
眾官員又求萬古雷,萬古雷心想,金先生裝得煞有介事,其實只是做戲給特使者,我若洩露真情,會壞了大事,不如硬起心腸不理。
主意打定,他把背對著眾官員,不理不睬。片刻後,特使來到,見眾官一副愁苦恐懼模樣,自是深信不疑,便一一對照名冊點人。
金忠道:「啟稟特使,犯官集齊,在下這就稟告殿下?」說著不等回答,逕自走去。
燕王得報,遂派季國盛出宮召謝貴,頓飯工夫便回來,謝貴不來上鉤,說將犯官送出。
燕王:「這廝不上鉤,可惡!」念頭一轉,又道:「金先生,特使按犯官名冊點清人了嗎?」
金忠道:「殿下,已點清無誤。」
「好,請特使捧名冊出宮召他,要他按名冊進宮帶人!」
「遵旨!」金忠立即往外走。
「慢!讓潘安同去,謝貴不會再疑!」
潘安是今年燕王去京師朝覲時,皇上賜他的隨侍。潘安到北平府後,對燕王折服,已成了燕王親信。當即應聲道:「是,微臣見機行事,定把謝貴召進來!」
金忠和潘安又來到拘押犯官處見特使。
金忠道:「殿下請特使帶犯官名冊出宮,召謝大人進宮來按名冊捉人,請!」
特使道:「何用本官出宮,你們……」
金忠忙道:「稟特使,謝大人不信犯官已拘押於此,只好辛苦特使親自走一趟!」
潘安道:「大人,以卑職之見,速召謝大人進宮帶人,早些了結此事為好!」
特使無奈,道:「這謝大人也真是的……好,本使親自走一遭!」
金忠遂前頭帶路,引特使出宮。
萬古雷道:「各位,實說了吧,這樣委屈了各位,不過是引謝貴這廝上鉤,若謝貴進宮來了,各位就散去吧。若哄他不進來,還請各位在此等候。」
眾官員一聽,轉憂為喜,紛紛問他可是真的,莫不是故意編謊安慰我等云云。
萬古雷道:「這話萬某敢隨意說嗎?只要謝貴進來,二條命就算完結了……」
有人驚道:「啊呀,敢殺都指揮使、二品大員,這……這怎麼向朝廷交代呀!」
古雷道:「朝廷把殿下逼得走投無路,殺了謝貴,舉起反旗,興兵殺上京師……」
話未了,就有人叫道:「不可不可,背叛廷乃忤逆大罪,況名不正言不順……」
又有人駁他道:「皇上不念骨肉之情,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反了好,否則束手待斃!」
一時間,爭論不休,擁護謀反的人多。
萬古雷叫他們噤聲,等候消息。
頓飯工夫,金忠興沖沖來了,叫官員們散去,帶萬古雷去內宮。路上金忠告訴古雷,謝貴和政使終於上了鉤,要帶五十護兵入宮,被天豹衛弟兄攔下,只准他二人入內。特使和潘安都說犯官已集一室,不必多疑。謝貴無奈,這才和張布政使入宮,燕王裝病在床上躺著,按枴杖起床,命擺酒席宴請謝張二人。
一路說著話,片刻進了宴廳。金忠讓萬古雷守在門口,自己走了進去。
萬古雷好奇地打量著席上,只見酒萊未上,只放置了切好的西瓜。
燕王道:「時值酷暑,酒菜未上之前,請各位先用幾塊新鮮西瓜以解暑!」
謝貴道:「多謝殿下,卑職公務在身,不勞賜酒宴,這就去按名冊帶人,改日再擾。」
燕王道:「是嗎?這西瓜又水又甜,謝大人不妨用上幾塊,再執行公務不遲!」
布政使張大人道:「下官等奉聖旨捉人,哪裡敢耽閣,請殿下派人引路,下官等這就去點查犯官,殿下貴體欠安,也請安歇。」
燕王拿起一塊西瓜,冷笑道:「這麼說來你二人是不領情的了!我身為親王,性命卻朝不保夕,任由爾等小人欺凌,這都是當今天子殘害骨肉所致。人世間,親情何等可貴,朝廷卻冷酷無情,這就休怪我得罪各位了!」
話音剛落,順手摔出了西瓜。侍衛們見殿下發出信號,一窩蜂而上,頓時將謝貴、張某拿下,嚇得特使戰誡兢兢,不敢出聲。
燕王喝道:「帶葛誠等奸細!」
早有準備的方天岳,命手下押上犯人,謝貴大驚,與他聯絡偵伺燕王一舉一動的同夥被捕,這說明燕王早知他的計謀,今日難逃大劫。果然只聽燕王一聲大吼:「就地處斬!」
惜,這只是個幻想。
皇甫楠毀掉了萬家的基業,殺害了老父,迫得他逃出京師,成了燕王的一個指揮使。今後,殺父毀家之仇他一定要報。報仇之後也一定要去找嬌嬌,只要她不變心,他就不顧一切去找她……
天漸漸黑下來,攻城門的弟兄還沒有消息,他恨不得趕往那兒去,親自衝鋒陷陣。
此刻鐘玉桃、丁小菊、田家姊妹、黎香蕊來了,她們青娥隊守內宮,無事可幹,相約出來打聽消息,看看郭劍平等回來了沒有。
萬古雷道:「我也在著急呢,也不知勝負如何,到現在也沒有來報信。」
話剛落音,忽聽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不由引得大家睜大了眼去探望。
鍾玉桃喜道:「莫非他們回來了?」
田翠花道:「阿彌陀佛,總算回來啦!」
眾女不約而同往前跑,被萬古雷喝住。
「慢,天黑看不清,小心些好!」
李傑道:「稟大人,屬下先去看看。」
他大步迎了上去,走出幾丈遠就聽他喝道:「站住,你們是天豹衛的弟兄嗎?」
有人喝道:「什麼天豹衛,你小子是誰?」
萬古雷一聽,連忙下令:「列陣!」
兩百名弟兄都知道來了敵人,迅速從坐著的地方躍起,在宮門前列隊。
李傑匆忙跑了回來,站在自己隊伍前頭。
萬古雷示意姑娘們退下,但她們不聽,與他並排站立。
這時,來人已逼近,領頭的人手一抬,隊伍停住。黑壓壓一大片,人數不少。
三個領兵官走了上來,其中一個喝道:「大膽叛逆,竟敢造反,本官命你們棄械投降,反戈一擊,以免玉石俱焚!須知燕王已被革除爵位,爾等士卒,何苦為其賣命!」
萬古雷斥道:「住口,燕王雄才大略,當治天下,本官命你們棄械投誠,效忠燕王!」
他覺得自己說不出燕王造反的理由,便學對方的話,應個場而已。
領兵官冷笑道:「叛賊,就憑你這點人馬,敢抗拒朝廷大軍嗎?你這是自取滅亡!」
萬古雷見對方不下千人,天豹衛以寡敵眾,情勢危急,便小聲讓姑娘們退回。
鍾玉桃道:「好,我們在後接應。」
萬古雷、柏偉、李傑,各留十人守宮門,餘下的隨他上陣。話還未了,對方已發動攻擊。
萬古雷抽出劍吼道:「弟兄們,殺啊!」
「殺——!」天豹衛一百八十名弟兄齊吼。
萬古雷一躍上前,直取三個領兵官。
這三個揮刀迎敵,圍住他廝殺。
弟兄們在柏偉、李傑指揮下,有如兩道堅硬的楔子,深插進敵人堆中,頓時喊殺聲有如驚雷,震撼著整個王宮,懾人心魄。
一部分士卒從兩翼抄了過來,衝向宮門。
鍾玉桃嬌喝一聲:「殺!」當先舞劍迎了上去,二十名天豹衛弟兄則散成一線,不讓對方接近宮門。田翠仙、田翠花、丁小菊也迎向衝來之敵。黎香蕊雖然自小習武,年來武功又大進,但除了和姐妹們切磋武功外,未和人動過手,更未經歷過種種生死相博的嚇人場面,她雖舉著刀,卻怔在當場。只聽怒喝聲、慘叫聲、兵刃鏗鏘聲在周圍喧囂,眼看鮮血淋淋的活人在附近一個個栽倒下去,驚得她不知所措。突然,有兩個士卒惡狠狠向她衝來,她情不自禁尖叫了一聲,舉起刀迎擊。兩個士卒怎是她的對手,不消半個回合,被她蹋翻在地,卻不忍心揮刀取二人性命。但更多的士兵衝了上來,被踢翻的士兵爬起來去殺別的弟兄去了,只見他們惡狠狠去砍殺天豹衛士卒,這使她悟通了一點,你不殺他,他就殺你,殺你的夥伴。
她咬咬牙,下手不再留情,眨眼間被她劈翻了五個,救出兩名帶傷的天豹衛弟兄。
此時萬古雷早把三個領兵官打發去了西天,又掛念著玉桃這班姐妹,便衝回宮門,看見黎香蕊猛得像只小雌虎,忍不住誇她道:「香妹神勇,巾幗不讓鬚眉,大哥這下放心了!」
黎香蕊大為高興,嬌喝道:「好,再讓大哥瞧瞧妹妹的手段!」喊聲中衝進了人堆裡。
萬古雷見宮門已受威脅,便把衝到門前的敵方士卒全部放倒,但沒有要他們的命。一個個被他點了穴,扔在地上,睡了一大片。靈機一動,萬古雷把二十名守門弟兄叫回來,讓他們等著捉人。只要有士卒衝上來,萬古雷拳打腳踢,把他們一個個扔給守門弟兄。片刻就有三十多人被打倒,直嚇得敵軍無人再敢上來。
萬古雷運起神功吼道:「你們的三名頭領已被我砍殺,還不快快投降!」
只聽一聲大吼,有人罵道:「你吹什麼牛,俺不信你這個白面書生有這麼大的本領!」
隨著話聲衝出來一個大漢,只見他魁梧高大,手提一把鬼頭刀,從人堆裡衝出來。
有人叫道:「好呀,楊大刀來了!咱們跟著楊百戶,決不會吃虧!」
這楊大刀大概在對方軍中很有名氣,那人一喊,頓時有許多人歡呼起來,紛紛向楊大刀身後聚攏。
卻聽楊大刀罵道:「奶奶的,怎麼還叫俺楊百戶?俺現在是小卒,和你們這班小子一樣的,你叫俺原來的官諱,這不是出俺的醜嗎?」
萬古雷不禁好笑,這傢伙是個粗人。
這時對方不少士卒卻吼叫說,楊大刀是他們心目中的好漢,他們願意叫他楊百戶。
萬古雷命天豹衛回來,把人集中,和楊大刀一夥決戰。天豹衛弟兄帶傷的人不少,但一個個鬥志不衰,很快排列在他身後。
鍾玉桃等姑娘們,也嬌喘吁吁和弟兄們站在一起。與對方此時集中的人數相較,仍然是對方佔優勢,估計不下五六百人。
這時楊大刀對他的人喝道:「弟兄們,俺喝酒喝多了,來晚啦,很對不住大家。既然大家瞧得起俺楊大刀,俺就和弟兄們一道,殺盡了這班兔崽子,替弟兄們出口惡氣!」
跟隨他的人大聲吆喝起來:「殺!」
楊大刀抬手道:「慢,張千戶、劉千戶、伍僉事呢?」
有人叫道:「死啦,俺親眼看見的。」
楊大刀一愣:「死啦?他們竟這般沒用?」
萬古雷道:「正是大爺我殺的,你也不是對手,我勸你們歸降燕王,你們本來就是殿下的部屬,又何苦為朝廷賣命?」
楊大刀打量著他,道:「你小子好大口氣,這個俺先不說。俺問你,俺雖是燕王部下,但他謀了反,這還了得?他為何要反?」
萬古雷一愣道:「皇上不顧親情,骨肉相殘,燕王為自保,不反又能怎的?束手待斃嗎?」
楊大刀想了想:「你說的也是,皇上要殺叔叔,叔叔就反了他皇上,這沒有什麼不對。」
萬古雷大喜:「你既然懂這個理兒,就帶弟兄們投降吧,我奏請殿下,封你百戶官職,你說好嗎?」楊大刀瞅著他道:「俺是燕王部下,一向敬服殿下,既然殿下反得有理,俺就降了吧!」
萬古雷連忙道:「好極好極,弟兄們……」
楊大刀不容他說完,又道:「但俺不服你,要和你比試比試,你就亮劍吧!」
萬古雷又一愣,道:「你既然歸降殿下,大家就是自己人,用不著再鬥。」
楊大刀回頭對弟兄們道:「俺歸順燕王殿下,願意的跟著,不願的就走吧!」
人叢中擠出個官爺,對楊大刀喝道:「楊大刀,你敢背叛朝廷,蠱惑弟兄謀反……」
「卡喳」一聲響,官兒沒了聲音,因為沒有了腦袋,接著一個身子栽倒在地。
楊大刀把鬼頭刀在官兒衣服上擦了擦血,道:「看見了嗎?不要命的只管上來!」
沒有再敢出聲,有少數幾個不願降的,偷偷溜走了。
萬古雷心想,這楊大刀果真有一手,出刀極快,那人哼都未哼一聲就完了。
「喂,白臉書生,你敢比試嗎?」楊大刀問.萬古雷扯出劍:「來吧!」
楊大刀吼一聲:「看刀!」一刀砍了過來。
萬古雷舉上劍相迎,「噹」一聲,火花四濺,這楊大刀頗有幾分蠻力。緊接著對方一刀快似一刀都使足了很大的勁,被他連擋了五刀,然後一劍快似一劍,還了五劍。
楊大刀吃了一驚。道:「好小子,你果真有些門道!」這五劍,把他逼退了三步。萬古雷道:「還要不要比試?」
楊大刀冷笑道:「自然要比!」
最後一字落音,他便揮刀猛砍。
萬古雷使出天弓劍法的「粘」字訣,阻塞了對方的刀路,迫得對方手忙腳亂。
「停!」楊大刀一躍退出圈外。
「怎麼,服了嗎?」
「哼!你使的什麼手法,不過取巧而已。」
「好,我與你硬擋硬架,不取巧!」
兩人於是又展開了二次狠鬥。
萬古雷十分驚詫,楊大刀刀法詭奇,似在什麼地方見過,可是又分明沒有和楊大刀朝過相。為了早些結束這場爭鬥,收編弟兄們,他使出了狂龍八式中的兩招,刺穿了楊大刀的衣眼,削掉了一片袖口,楊大刀只好停手。
「好,俺輸了,,」楊大刀爽快地說,「你比俺高明,俺和弟兄們就做你的部下吧!
姑娘們聞言大喜,拍手叫好。
萬古雷命大家原地歇息,等天亮再說。他把楊大刀引到一邊,與天豹衛相偉、李傑相見。
楊大刀道:「俺本有個名字的,但大家都叫俺楊大刀,以後就改了名,就這麼叫。俺本是個百戶,因醉後辱罵上司,被貶為士卒。俺早就不想幹了,天天喝酒尋樂子,伍僉事對俺說,要不是馬上用得著你楊大刀,早就將你趕出兵營。俺說用不著趕,俺自己走。他又哄著俺,說不久要用兵,你立了功恢復了官職再走不遲,要不會加也丟臉,你娘面子上不好看,俺從小只有娘帶著俺,說什麼也不能讓娘受委屈,所以就窩在營裡,等著立功那天哩!」
鍾玉桃笑道:「你在燕王部下,等殺上京師,不就可以立大功了嗎?」
楊大刀低聲道:「這個俺知道。前兩天俺娘就聽說朝廷要對燕王下手了,街上的人,鄉下的人都這麼說。俺娘就對俺說,燕王是真龍天子,街坊們都這麼說的,要俺千萬別跟燕王作對,要跟著燕王去打江山。所以今夜晚故意落在後面不上陣,想等你們打完,俺再歸順。
剛才俺問你燕王為何謀反,是說給弟兄們聽的,好讓他們明白這個理,跟著俺歸順。」
萬古雷恍然大晤,難怪三言兩語就叫他歸順,原來他早有此心。
黎香蕊笑道:「原來你還滿有心計!」
楊大刀呵呵大笑道:「從小娘就誇俺人生得聰明,從軍後人人都這麼說。」
渚女一愣,哈哈笑起來。
楊大刀不解,道:「笑什麼?俺親口問過弟兄們,說俺這人笨不笨?弟兄們都搖頭說,不笨不笨,只有說楊百戶笨的人才笨!」諸女又是一陣大笑,他手下的士卒,敢當面說他笨嗎?
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天已微明,攻城門的弟兄派人回來報信,九道城門已在掌握之中。
耿牛等人一時回不來,指揮士卒守門。
萬古雷請點了歸順的士卒,連同他點穴制使的在內,共有七百多人。張玉、朱能從城門回來後,稟告燕王,這七百多人歸屬天豹衛。
此外,守城的士卒大都歸降,也有頑抗不敵逃散的。兩人已將歸降的官兵收編,只要肅清城內殘敵,北平城就在控制之中。
北平城三天內安定下來,文武官員紛紛投降。於是燕王聚眾於教場,誓師靖難。
照他的說法,幼主建文帝聽信奸臣之言,自殘骨肉。而先帝分地封藩,是為保大明王朝江山,一旦把請王滅了,危及大明。祖訓教導說,若是朝廷沒有正直的大臣,是一班奸惡之人當道,藩王就應該興兵征討,把奸臣從皇帝的,兩側清除掉。他起兵井非有什麼野心,實在是為了自保求生,與奸惡之人不共戴天,因此受天命征討,以保大明江山。
他說得慷慨激動,將士中不少人流了淚。
萬古雷也頗為感動,人到迫不得已,只有鋌而定險,他自己就是這樣做的。
誓師之後,燕王派人上書朝廷,說是奸臣齊泰、黃子澄殘害諸王,其中湘王最慘,自焚而死,這並非陛下的用心,是齊、貢兩人幹的惡事,引用了祖訓,請皇上允許他起兵,到京師。去清除奸臣。當然,這只是燕主的策略,無非是替自己找些理由而已。
誓師之後,燕王準備出兵。把現有兵力作了調整,天豹衛有了千餘人,侍衛隊也有了千餘人。方天岳、孫銳鋒仍駐王宮,萬古雷等人則移出宮,在附近紮營。
張玉、朱能奉命提調全軍,升任都指揮僉事。幸運的是,原燕山右衛指揮使張大勇、指揮同知王超、徐忠率卒從通州宋降,一下子增強了軍力。
朱能還為天豹衛補充了馬匹,成為一支鐵騎。緊接著率師出擊薊州、遵化,兩地將士紛紛投降,密雲衛指揮見狀,也率部來歸。
短短幾天,出師大捷,為確保北平城,對付北邊擁有三萬鐵騎的宋忠都督,燕王決定先攻下居庸關。天豹衛受命前往,一舉克關。
天豹衛威名遠播,萬古雷成了聞名的勇將,部下士卒已擴至三千人。
這天,從居庸關回來的萬古雷、郭劍平、曹罡被召到王宮儀事,商討出兵懷來。
燕王道:「宋忠欲爭居庸關,本王之意,先發兵攻他,出其不意,必能取勝,各位意下如何?」
都指揮使張信道:「微臣斗膽認為,宋忠留下三萬鐵騎,殿下原有之精銳,盡在其中,我方與之相較,兵少勢弱,兩軍對壘,只怕於我方不利。不如增兵居庸關,依仗天險,等彼來攻,耗其兵力,再伺機破敵。」
張大勇道:「微臣也認為,敵強我弱,當以守為上策,攻至過於冒險!」
其餘人均贊同二人,說是高見。
燕王笑道:「各位所說也是實情,敵眾我寡。但各位說的是以力取,兵弱而強攻,這自然不可取。但若以智取呢?安知不會成功?宋忠此人,讀書不多,謀略不足,平日剛懼自用。
難以聽信部屬忠言,所以只要我等謀劃得當,定能取勝!」
他說得甚是堅決,眾人不好再說。
第二天,燕王親自出征,率眾八千餘人,趕往懷來。翌日到達,安營紮寨。
天豹衛任先鋒,營盤在最前面。
他帶著耿牛、羅斌巡視營地,忽見李傑帶著個百姓裝著的人過來見他。
「大人,此人自稱是伏在城中的奸細,有軍情稟報!」
萬古雷道:「說,有什麼重要消息嗎?」
那人道:「稟大人,都督宋忠宣諭部下,士卒之眷屬已被殿下屠盡,激得士卒一個個咬牙切齒,立誓要與殿下決一死戰,以報家仇!」
萬古雷怒道:「哪有這等事,這宋忠好不歹毒,竟敢造謠生事!」接著一想,此事體大,便讓羅斌帶密探前往大營稟報殿下。羅斌剛走,卻見方天岳騎馬而來。
方天岳道:「這一向都無暇與萬兄敘談,殿下命我來巡視前鋒,正好與兄一敘。」
萬古雷請他到營房中,坐在兩根木頭上。
方天岳:「萬兄率天豹衛東奔西走,頻立戰功,小弟十分佩服!」
萬古雷道:「方兄過獎,不敢當!」
方天岳忽然歎口氣道:「萬兄,你雖然忠心耿耿,但還是有人在殿下面前進讒言誹謗萬兄,還企圖從萬兄手中奪走天豹衛……」
萬古雷一聽,心中微慍:「我萬某光明磊落,又無把柄在人手中,有何讒言可進?至於天豹衛,乃殿下部屬,又有誰奪得走?」
方天岳道:「恕小弟直言,萬兄與忠信衛指揮使公冶勳情同手足,光這一條就使殿下對兄有些不放心,是以萬兄大意不得!」
萬古雷惱道:「我與公冶兄相交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如今各在一地,又無聯絡……」
方天岳道:「這個小弟知道,因此在殿下駕前替兄作了解釋。唉!想不到孫兄竟是個心胸狹窄之人,上次比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萬兄佔了上風,他因此耿耿於懷……」
「這麼說,是孫銳鋒在殿下駕前謗我?」
「孫兄出於忠心,對萬兄有些不放心,這還情有可原,他不該……咳,算啦算啦,不說了,說起來又惹萬兄生火……」
「方兄又何必吞吞吐吐,痛快些說吧!」
「孫兄想任天豹衛指揮使,對萬兄立下的戰功頗不以為然,看來甚為嫉妒,殿下又對孫兄寵幸,難免聽一面之詞,所以萬兄須多加小心!」
「只要殿下願把天豹衛交給他,我就拱手相讓……」
「萬兄千萬別這麼說,我冒險對兄坦誠相告,—乃是因為對兄甚為欽佩,不忍兄被小人算計。但兄切勿外洩,以免小弟遭其報復!」
「這個方兄放心,小弟決不對人言!」
「起初小弟以為孫銳鋒是個大丈夫,對他甚是尊崇,日子一長,方知其心胸狹窄,妒賢妒能。小弟曾救殿下,蒙殿下提攜,官職與他同級,但仍是他的副手,共領侍衛隊。然其對小弟竟生嫉恨之心,把小弟趕出侍衛隊……」
「竟有這等事?」
「小弟處處讓他,侍衛隊裡任他獨斷專行,可他還是容不下小弟;以後小弟也不知落得個什麼下場!」
「他既容不得你,那就到天豹衛來如何?」
「多謝萬兄,但殿下一時不會讓我離開左右,有機會時小弟便懇求殿下外放。」
「方兄不必理睬這等小人,在軍中各幹各的事,殿下論功行賞,輪不到他說什麼話!」
「萬兄說得是,今後彼此誠心相助,相互提攜,定能建功立業,不負平生所學!」
方天岳走後,萬古雷獨自沉思。
在京師最早見到方天岳時,覺得他愛張揚,有些浮誇,又頗為自負,對孫銳鋒的傲慢很是反感。但過不幾天,方天岳對孫銳鋒突然好了起來,以後離開萬府投奔了孫銳鋒。在北平這段日子裡,方天岳對自己並不怎麼理睬,彼此見面時只是按禮節打個招呼而已。那為什麼今日裡又突然來和自己套近乎呢?
這是什麼原因?孫銳鋒傲慢自大,不能容人,他方天岳吃了苦頭,或是說看清孫銳鋒的為人,因而來找自己吐露一下心曲了正思量,羅斌從大營口來,道:「燕王命士卒中若有親戚朋友在宋忠部下的人前往大營集合,我已傳命下去,由查俊帶他們去。」
「殿下這樣做有何用意?」
「殿下說,讓這些人露露臉,宋忠在城裡散佈的謊言不攻自破。」萬古雷笑道:「這確是個好主意。」
話剛落音,有士卒來報,宋忠在城外紮營。萬古雷等人便出來觀看,只見對方旌旗飄飄,營帳一個接一個豎起,井然有序。想想雙方兵力懸殊,對第二天的決戰未免有些擔憂。聽說燕王舊部精銳大都在宋忠帳下只怕是一場惡戰。翌日,燕王率軍長驅直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有親戚朋友在宋忠部下的官卒,連旗幟也是從前使用過的。
萬古雷率天豹衛緊跟其後,方天岳、孫銳鋒、關中四劍護著燕王定在天豹衛之前。
此時太陽已高高昇起,照得大地山川處處生輝。廣闊的野地上,雙方旗幟鮮明,盔甲閃亮,步履整齊地向對方走去。
漸漸,由模糊的人影到清楚地看見對方模樣,雙方隊伍自動地停了下來。他們緊握刀槍,緊張氣昂地瞪著對方。只等一聲令下,就要勇猛地衝過去,凶狠地砍殺……
「啊喲,爹爹呀,你老並未死去呀!」
突然,有人高喊出聲,聲音激動而驚訝,許許多多士卒都聽見了。這第一聲叫喊,好像一顆石頭仍進了蜂窩裡,群峰頓時騷動起來。
「呀、大哥、大哥、是我呀、二牛……」
「外甥、外甥、你…」
「姐夫,姐夫,你活著哩」「張老大,張老大,我是……」
這些呼聲都來自宋忠部下,他們還以為親人都死在燕王之手,原來都活著呢!
在呼喚親友的喧鬧聲中,有人喊道:「弟兄們,咱們上當啦,宋都督騙人呀!」
旋又聽到有人高喊:「咱們原是燕王部下,被朝廷將我們硬生生分開了,弟兄們,回去吧,反了他娘的……」
「回去找親友,咱們本就是一家!」
「走可走啊,快走啊……」
這一陣呼喊攪得宋忠一方驚惶不安,緊接著一個、兩個、十個八個、幾十個、幾百個士卒,向燕王一方跑了過來。雙方相距本就不遠,片刻就與他們的親友擁抱歡呼。
燕王高興得抽出腰刀,回頭對萬古雷道:「乘其混亂,佈陣不及,直衝大營!」
萬古雷抽出劍往頭上一舉,雙腿一夾馬匹運起中氣喊道:「弟兄們,殺!」
耿牛揮一把大牛耳尖刀,發出牛吼:「天豹衛,殺!」
郭劍平、曹罡、羅斌也高聲喊叫著,縱馬向對方衝去。
宋忠一方兵力本佔絕對優勢,但燕王舊部的叛亂使他們驚慌失措。統帥宋忠本想以謊言激勵部下殺敵,哪知弄巧成拙,反吃了大虧。守在第一線的官兵,被天豹衛衝散。
但是,也有幾位將領。從後面率所部奮力反擊,雙方展開了一場大戰。
燕王見天豹衛未能將敵擊潰,雖然宋忠的中軍帳已被攻破,宋忠慌慌張張逃入城中,但還有不少部卒拚死力鬥。便下令未能、張玉,率五千主力軍立即衝上,搶佔城池。
「殺——!」五千健兒衝向敵陣。
二十面大鼓齊擂,彷彿滾地驚雷,激勵著弟兄們奮不顧身地衝向敵陣。
此刻,萬古雷縱馬奔馳,追趕著敵方的官佐。他什麼也不想,只是揮劍砍殺。
凡是被他追上的,沒有一個逃掉性命。
李傑一手擎住大族,騎在馬上追趕著他。遇到敵人,便用旗桿將對方打下馬來。旗桿早換成鐵的,桿頭插有搶頭,成了兵刃。
喊叫聲、馬嘶聲、兵刃鏗鏘聲連成一片喧嘯,然而萬古雷充耳不聞,他揮舞著神經劍,見一個砍一個。有的將官能與他交手三個回合,有的也要打上十招八招,因為是在馬上,不能盡展身手,他只有運足了功力,將對方兵刃震飛或是震斷,然後一劍結果性命。
他對敵手毫無憐憫之心,因為他的天豹衛弟兄也正經歷著浴血奮戰,他砍倒一個敵人,就香弟兄們減少了一個煞星。從天豹衛出征到現在,不過短短十來天,六百弟兄已死去了百人。儘管隊伍很快就補充上,但他親自訓練的六百弟兄,那是死一個少一個,在他心中他們消失了,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他們!
幾乎每一次拚鬥,都是以少勝多,天豹衛弟兄沒有辜負殿下和徐王妃的期望。
此刻也是如此,儘管宋忠陣腳已亂,但不經過一場生死相搏,哪來的勝利?
殺!只有殺,直殺到對方投降為止。
終於,敵人跑的跑了,降的降了,戰場上的喧囂平息下來,代之而起的是呻吟、哀號夾雜著馬兒的悲鳴。
萬古雷停了下來,只見數千具死屍橫陳在野地上。稻田里,這是他出征以來見到的、陣亡人數最多的一次。他擦著頭上的汗珠,看著這眼前的慘景,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愁思他想起了李白的詩句,「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
眼下,不正是這樣的景像嗎?
此刻,燕王已進了城。天豹衛的頭領正集合人馬,清點人數。
三千人馬,損折五百餘眾。
他把目光掃向查俊等六人,他們知道他的意思,每次都要報稟天豹衛老弟兄的傷亡數。
自從擴軍後,原來的弟兄有許多人升任了小旗、總旗,只要有人戰死就由老弟兄補缺。
這樣一來,老弟兄們便分散了。
計算起傷亡數來,就要費力得多。今日,老弟兄損折了五十多名。
方古雷在心裡算了算,六百弟兄大約只剩四百名左右了,這還只是剛剛開始,以後還不知要經歷多少次格鬥,這些弟兄還能剩下幾人呢?須知更大的拚鬥場面還在以後,懷來之役不過是十天來最大的一次交戰而且。老弟兄手上的功夫非一般士卒能及,如果在今後的拚殺中一個個損折,未免太不值得。應該把他們集在一起,成為自己衛隊,在交戰最緊急的時候親率他們出去,定能大奏功效。
這樣一想,覺得十分有理,便對郭劍平、曹罡、耿牛、羅斌說了想法,四人極是贊同。
曹罡道:「兄弟你想得好,這只隊伍得來不易,好鋼須用在刀刃上,不然在緊要關頭卻無人跟隨。你瞧見今夭宋忠的模樣了,大軍潰不成兵,各自逃散。要是俺以後吃了敗仗。身邊沒人,逃得性命事小,不能反攻事大。」
郭劍平道:「有一隻精銳鐵騎在手中,平日不輕易使用,在緊要時使用,定能取勝!」
萬古雷道:「各位既然贊成,那便將他們召回,但小旗、總旗的缺額要很快補上,這事請羅賢弟和查俊他們商議,盡快『辦好!」商量完畢,萬古雷率隊入城。
燕王命宰牛殺豬,舉行午宴。
清早大伙吃過一頓飯,時至下午,午飯晚飯合成一頓。眾人都已餓極。
在縣府衙門大堂,燕王舉懷祝酒。
他道:「今日一戰,弟兄們勇敢無畏,擊潰倍於我之敵,方愛卿又在戰中生擒宋忠,獲得全勝。各位欣喜之餘,紛紛來向本王祝賀,說斬敵數千,俘獲戰馬八千餘匹,又獲降卒數千,皆以為是大勝。其實,都督宋忠並非將才、不過是個富碌小人,可謂勝之不武,因此,不能視作大勝。若真有一場大勝,豈不滋生驕態,以為敵人不過如此,蔑視輕賤。須知驕兵必敗之理,老子曰:禍莫大於輕敵!望各位將軍牢記聖人之言,務必戒驕,方能戰而勝之!」
一頓,續道:「今日雖克懷來,但大戰在後,情勢不容我等稍懈,今日只飲三杯,來日大勝後,本王再為大家慶功!」
一席話,眾將折服,舉懷共飲。
第二天,開平一帶守軍陸續來降,水平守軍待燕兵來時開城投降,因為守將也都是燕王舊部。由此,燕王軍力大盛。
在懷來的休整中,萬古雷已將夭豹衛原老弟兄集中,成了一支親隨鐵騎。
他不知未來還有多少次格鬥,也不知要幾年烽火才會平息,但他堅信一定能殺進京師,平定天下。
—上冊完——